报怨的，爱本就不是件能索取公平的事，自打爱你起我就没打算要回报？更何况爱到难改，我一路爱下来也很充实满足
，现在也一样没差，如果你愿意，萧一意，我还想嫁给你当妻子，萧一意，你也背叛他一回！”
萧一意只当打趣一笑而过：“冷然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这十五年，你们多傻呵。”
美兮撇撇嘴：“他？哼，可别把我与他相提并论，姑奶奶可比他专注得多！别打岔，萧一意，我想嫁给你这话是当真的
，不是开玩笑，我不介意守……守……”美兮赶紧收话：“不不不，萧一意，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总
之我会治好你的。”
萧一意看似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美兮也尴尬地点了点头，手却在下面不停地搓衣角，怀疑着刚刚有没有伤到萧一意，闷了半晌，冷然正打算破车而入，
眼望床顶的萧一意忽然冒出一句：“美兮，你别以为冷然真那么绝情，他还爱我，我心里晓得。”
美兮想骂萧一意痴萧一意笨萧一意傻，嘴张了一半生生咽了下去，萧一意都这样了，给他留点好念想是好事，唉，他以
为什么就是什么吧。
“真的，美兮，我总觉得他内心从来没背叛过我，他是替我在照顾古玥，那时他以为我死了，他一定是把对我的感情转
价到古玥身上了，他没有错，冰炎城的利用本就让他失望透了，我是本就不该爱的人。”
“嗯，也许是这样也不一定呢。”美兮敷衍着，不忍伤萧一意的心。
“还有在忘情山庄，他那样做或许也是为了让我躲开郑十八公，那个隐性埋名躲在他身边等我的第一高手，我杀了他的
徒孙南翔主！他或许对我还有情，所以不忍我死，我甚至怀疑他自己毒瞎双眼也是不想杀我，你还记得他立过的那个毒
誓吗？‘再见时一定将我碎尸万段’，唉，他多傻啊，我是宁可死去也不愿他不与我坦诚相见的，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爱也看不见……”
“我说萧一意你傻才是，本来都这样了我一句话也不打算多说，可我实在忍不了了，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爱就说爱不
爱就说不爱，要你走就明说，何必那么折磨你！”
“你错了美兮，那时比较爱煎熬的反而是冷然才对。你不身在其处你不会知道，冷然他给自己设下了多少个不许啊，冷
然要再爱我那得突破自己设的屏障要说服自己得有多难啊，我害死的都是他最亲的人啊！他得有多矛盾多反复啊，我理
解他。”
“这么肯定？”
“是，我肯定，我爱他所以我感觉得到，我很确信。”
“好吧，就算我信，那既然如此，你都了解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先把那层纸捅破？你为什么不先把爱说出来？”
“因为我不想要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就要死了死了！让他以为我死心了也好，让时间帮他慢慢淡忘我，我不要他有
一丝丝难过，他之前为我受的苦已经太多了。”
“一肩担尽千古仇？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也是人啊你活得有多不易他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那都不是他的错，这笔帐我凭什么算到他头上？”
“为什么？就因为他爱你！萧一意，为什么样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无法学会，什么叫相爱？相爱是彻底的信任，是一起
承担！你以为你这样子做很伟大吗？你这样的隐瞒只会让彼此更痛苦你看不到吗？说出来，让他跟你一起分担，哪怕是
在一起吃苦，那苦也会比蜜还甜你到底懂吗？”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吗？”
冷然贴在车顶简直失去了爬起来的力气，全说中了，萧一意全说中了！他的想法他的挣扎，他毒瞎双眼的真正动机，萧
一意原来都晓得都知道！还以为一直是自己最委屈，其实是萧一意默默以自己为盾替他挡去了那么多！如果不是爱，如
果这还不是爱，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自诩为爱！这样一个人就这样爱着你你还分辨不出来真假，你真是个十足的瞎子！
不晚，还好还不晚！
冷然一个后空翻跃进了车内，美兮正为萧一意换药，萧一意身上已有多处因蟒毒的侵蚀而溃烂化腕，眼旁一圈是青黑色
凹陷，面色腊黄，嘴唇也已经发紫了，就算头发还在，也一定早掉光了，冷然被萧一意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心里说不出
地难受，抢上前正想把分隔了已太久的爱人抱在怀里，萧一意却不知在害怕什么似地缩成一团，更慌乱地把薄被举过头
顶，连手背都缩到被子里去：“出去！你快出去！美兮，美兮！出去，让他出去！出去！”
冷然不知萧一意这是又发生了什么问题，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美兮更是不明他的来意，怕他又把萧一意刺激出什么
好歹来，赶紧答应着将他往外推：“出去，萧一意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你快出去！”
半个字也没说成就被美兮野蛮地推堕在地，冷然呆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尘土飞扬，两扇车门开开合合，里面的萧一意泪流
满面被美兮搂在怀里，萧一意已经把他当成敌人了吗？难道又要莫名奇妙地错过了吗？不答应！我决不答应！
冷然一跃而起，两个起落赶在马车前面三尺处，对着奔腾的骏马，“扑通”一声跪在路中央！
前面瞬间多了一个庞大的阻碍物，那马儿嘶鸣着双蹄腾空，马夫也随之滚落座下，马车厢忽然停顿，美兮掀起车帘看了
一眼，不悦道：“冷然跪在车前面，挡住路了。”
不乞盼望马上得到宽宥，哪怕只是一声虚弱而威严的“滚”也好啊，可车厢内没有回应，什么回应也没有，冷然试探着
膝行到车门前，怯怯地唤了一起：“萧一意，是我，是我冷然。”
几句私语，车门开了，出来的却是美兮，她鄙夷地看了冷然一眼，高傲地坐到车前执起马鞭，一声响亮的吆喝，马车又
尘土飞扬地扬长而去，将跪屈下膝盖的冷然留在原地，一点点栽进尘土里……
第 8 章
“哎，他又跪上了，还不原谅他么？”
余美兮故意随口问道，这一路所到之处必有冷然备好的客房饭菜，他从不上来纠缠搭话，无论多少人围观，只是在萧一
意房门口默默跪着，好几次余美兮都发现他跪晕在门口，下一站又会不声不息地跪下去，余美兮知道，冷然这是在等萧
一意自己想通，心甘情愿把门打开。
可萧一意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呢？余美兮无法预测，萧一意清醒时也很少说话了，但病情已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谢天
谢地，令人沮丧的日子终于见着点光亮了。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我从未认为他错过。”萧一意的回答很简短，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但怎么听都似仍在赌气。
“好，你们就闹吧，闹到他也倒下了，我一块儿照顾。”
一路跪到冰炎城，余美兮对冷然的气已消了很多。
她不是个计仇的人，见冷然一路几乎没休息过，冰室又在峰顶这么冷，他只一件单薄衣衫，还真担心他冻坏了，抱一床
被子出去，萧一意虽没拦她，冷然却坚持不披，两次三番后，她也懒得再废气力了——他们两个人的爱，她还真是理解
不透。
“余美兮，你还想嫁给我吗？”萧一意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余美兮觉得自己一定想嫁他想疯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娶你，就今天，你去备喜罗帐红香帕吧。”
雪片纷纷扬扬，余美兮一出冰室就灌了满脖，那两腿嵌在深雪坑中雕像般的人儿抬起满怀希望的眼，头上的积雪簌簌下
落：“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还要与我成亲呢。”余美兮表情依旧僵硬，就算可怜他她也无论如何不能够对这个男人产生好感：“给你个
机会进去同他说话，最后一次，过了今天我就不许了。”
“……谢谢。”冷然低声下气道谢，抬起酸麻太久简直不能回弯的腿，艰难地迈向那扇冰冷的门。
余美兮又裹了裹衣领，她要找虎范喝上一杯：以为姑奶奶嫁不出去吗？笑话，不是真爱的利用我才不要！
思忖了一会儿，冷然还是跪在了里室的门前：“萧一意，我不会让你娶余美兮的，你是我的，你要娶别人，除非我死了
！”
里室静悄悄地，静得冷然一点儿底也没有，给自己打了打气，好像萧一意随时可能出来打断似的，冷然不停歇说了下去
。
“萧一意，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五年前，我以为我受了最爱的人的欺骗，每日生活在痛苦与怀疑中，由爱燃成的
恨火将我烧得体无完肤，我以为我生不如死，甚至怀念那些一点情感也不曾有的日子，其实我错了，没有感情才叫生不
如死，我的生命本就是因你的爱而存在！所以如果你不再爱我了，我的生命也就不复存在！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以
为你的牺牲能够换来我的幸福吗？其实你错了，大错特错！没了你没了你的爱我生不如死！我只有死去，我唯有死去！
如果你忍心的话你就不要开门，你就去娶余美兮！如果你非要将一切带到地下去解决，我陪你。”
冷然从怀里掏出那只刻满伤痕的玉箫：“萧一意你看，原先的玉箫碎了，我可以再刻一只一模一样的，我也曾以为它会
在火烧土压下不复存在，但它远比我们想象得坚强，我相信我们的爱决不逊色于这支玉箫！但若真是无法挽回的话，我
也无话可说，只要是你的选择，正确或是错误，我都跟随。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因为我们的爱实在是耗了太久太久，
我再也无法等起了，我不知你是否醒着，若你昏着那也是老天的安排。这一曲终了，你若不开门，我就先到下面等你，
但若你开门了，无论结果是什么前面是否是死亡等着我们，你都要同我一起努力，一齐走下去！”
箫声断断续续，苍凉，无奈，却充满着期待，萧一意躺在床上平生从未害怕这样做决定，幸福或者灾难即将来临前人们
总是不知所措，时间在萧一意的徘徊间一分一秒悄悄过去，悠而长的箫声忽然戛然而止，“扑通—嘶”，是物体狠狠摩
擦地面的声音，然后冰室就静寂得可怕，一种不祥的预兆阴影一般将萧一意罩住了，难不成冷然他遭遇了什么暗算？还
是说，他提前……
“余美兮，余美兮，余美兮！”萧一意呼了两声没有回应，焦急的心哪里容得下他再等下去，翻开被子，踉跄着下床，
才一步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双腿使不上一点力气。
《宝录》的真气与蟒毒会阻塞身休各处的血脉，双腿，双手，双耳，双目，嘴巴，身体的各个部分会相继失灵，这是余
美兮早就告诉过他的，但他实在没想到会应验得这么快，才两天没下床，双腿什么时候瘫掉的都不知道。
无暇思索恐惧，冷然的安全是萧一意脑中唯一剩下的东西，拽着一切能拽到的物品，萧一意拖着下半身，半扶半爬地来
到门口，打开门，冷然就斜卧在面前，半面脸在地皮上擦得血迹斑斑，轻轻一触，烫得吓人，原来只是劳累过度昏倒了
。
泪珠悄悄爬上脸颊，萧一意巾着冷然的头喃喃哽咽：“你怨我吧，你恨我吧，只要你不再爱我，忘记我对你的爱也没关
系，只要你平安，只要你活得好。”
就像是最后的诀别，萧一意慢慢俯下轻轻吻了吻冷然的唇，正要松手，冷然忽然张开眼，反手将萧一意抱个死紧，萧一
意反抗着要出来，同样虚弱的两个人却抵不过冷然的臂力，毫无回旋余地地夺回主动权，霸道的一个吻继续到萧一意双
唇红肿也不愿分开：“明白我这段时间的感受了吗？我们都太傻了，失去爱人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们再也不要让对方
尝试了，好吗？”
接吻时萧一意已哭成了个泪人，泪水早搬走了他离开的气力，听了冷然刚中带柔的话他更是无法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
萧一意发现，原来他已经渴望这个拥抱这个吻这番话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了，从少年到中年，所有的青
春年华都纠缠牵绊在对方身上，他们都太疲惫了。
“可我很快还是要死的，我是必死无疑的，到那时你怎么办？你会痛死的，你痛我在地下也会难过的。”
“不要想那么远，哪怕只能再活一刻，我闪也要在一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流泪，我要留着我的眼睛照顾我
的萧一意，不需要什么来证明，我们的爱本就如天地般不会更改。萧一意，我爱你，我们不要再走弯路了，我们在弯路
上浪费了那么多原本可以很美好的时光，余下的时间，让我们加倍珍惜去爱，好不好？”
萧一意不住点头，他已哽咽得说不出半个字，更紧地抱住冷然，相爱其实只是件很简单的事。
第 9 章
冷然的回归虽然给萧一意带来了很大的精神振历，但依旧阻断不了《宝录》带来的伤害恶化的脚步，眼见着同一件衣服
在萧一意身上越穿越宽，东杰也束手无策。
余美兮都开始怀疑给两个人破镜重圆的机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一样无计可施的冷然瘦得更加糟糕，每日守着
萧一意寸步不离，精神状态甚至比萧一意还浑浑噩噩，尽管在萧一意短暂的清醒时间表现得很良好。
他会及时为萧一意换上最干净舒适的床铺，亲手替萧一意煮他唯一能吃的粥，变着花样选材，每粒米都给过他的挑选，
独自守护从不信任任何人的换班，梦中萧一意咳嗽了也会伸出满是牙印的手臂为萧一意拍背，那都是萧一意上药时咬的
，他从不喊疼，甚至还柔声鼓励萧一意：“没有关系你用力咬，在我面前不要控制也别压抑自己，疼你就大声哭出来。
”
抽抽噎噎的萧一意在他面前成了个任性的孩子，以最大的耐心将一碗粥喂完，什么话也来不及说的萧一意常会毫无预警
地晕死过去，冷然这时会小心替萧一意把被盖严，在冰室一遍遍揩干萧一意满头的大汗。
然而所有人真心的祈盼与努力没能换回萧一意一点好转，表面的溃烂愈合了，毒素却郁积于内发不出来，血管聚集处一
日内形成数十个虬结的突起，当日，萧一意唯一可用的左手就一起失灵了。
醒来后的萧一意敏感地发觉到向在体各处这些细微的变化的萧一意在宝贵的清醒时间拒绝了冷然精心准备的粥食：“我
想喝酒。”他说，：“我特别想喝酒。就一点儿，冷然。不行吗？想不到事到如今我连口酒也不能喝到。”
六十年的绍兴佳酿送到了唇边，萧一意无比幸福地抿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
第二口还没咽下去就被冲出来的鲜血顶了回去，呆望了一杯鲜血半晌，他啧了啧嘴：“可惜了，多好的佳酿啊。”
那天冷然差点没把江东杰杀了，被骂都没骂过他的师兄甩了一耳光，只对着无知无觉的萧一意暗自垂泪。
东杰也在想办法，他把余美兮派到一个叫做“今生缘”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确实存在的话，或许有个人可以给萧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