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她杀了他母亲的仇!他说她没佛心,是!她没佛心,她杀了素涵秋。可她并不觉得那是罪过。
她还记得那是秋日的八月,桂花在院中散发着怡人的香味。她一闻到这香味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香味会让她想到,那是她丈夫为了讨另一个女人欢心而干的蠢事。
每年的桂花花季她都夜夜如游魂般夜游到凌霄阁外,整宿整宿的立在庭院内用妒恨的眼睛注视着屋内。嫉妒就如野兽般啃噬着她的心,她无法安睡,她怎能睡的着。
正巧那一夜让她见着素涵秋在湖边游荡,似乎要投湖。她喜上心头,这个霸占了她丈夫就要离开了,就在她心喜时,素涵秋却犹豫着像要离开,她怎能让她如愿离开,回到那原本该是她安睡的屋中。
她猛的冲了进去,素涵秋听到声响转过了身子,惊讶的望着她,然后坠入湖中。就在那瞬间她后悔了,她害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并不是她后悔将素涵秋推下湖,而是害怕素涵秋惊叫引来人。
出乎意料的素涵秋并没有叫嚷,而是向着她露出了笑容,那种解脱的笑容,就这样素涵秋渐渐的沉了下去,慢慢的又浮了上来。
那时候她想尖叫、想拍手狂欢,那个女人终于死了,她会迎回她的丈夫,可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想的般美好。
韩振轩并没有回到她的身边,他封闭了他自己。所以她在他投湖后挖了他的眼珠,他,有眼无珠。
“哈哈……哈哈……”韩凝霜掀开眼前的木鱼疯狂的大笑着。她没错,那个女人该死,可是为什么不放过她的阳儿,她的阳儿是无辜的。
“呜……呜……”韩凝霜复而又掩面而哭。宋雁卿不会放过他们的,宋雁卿回来了。
守在外的仆役听到佛堂内传来诡异的又哭又笑的声响,不知该不该进去查看。近来府内已经乱作一团了,如果老夫人这儿再出事,可就真麻烦了,于是他硬着头皮敲了门。
见屋内没有声响,立刻大惊的冲了进去。一瞧,老夫人正好好的跪在蒲团上念经,他立刻跪下。
“小人该死,打扰了老夫人。”
“没事儿,你出去罢,往后没听到唤声,别随意进来。”韩凝霜平和的说道。
仆役摸了摸头,边往外走,便觉得奇怪,真个儿见鬼了,他明明听见有声响的。
就在他关上房门的那瞬间,韩凝霜向着佛像诡异的笑了笑。
第 74 章
一路行来已是深秋时分,寒风初起,林间渐渐染上黄碧,野岸衰岸芙蓉,杂间白苹红蓼,掩映水际。芦苇丛中鸿雁群集掠过,嘹呖干云,哀声凄婉。
宋雁卿踏下马车,飒飒的秋风吹过,干涸气息扑面而来,顺而卷起他暗红的衣袖,随风摆动。口鼻间皆是夹杂着灰尘的衰败气味,仿如时间在这个丰收过后的季节里是停滞不前的。
他抬起头,迎着日光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凌天堡。他终于回来了,回到这个是起点,也将是终点的地方。
匾牌依旧,石狮依旧。不知道……人心是否依旧。
轩辕景的护卫见主仆两人都到了门口,也不多逗留,立刻架起马车回宫复命。
清儿理直气壮的上前拍响大门。他才不管这么多,他只知是凌天堡欠了主子的,那是他们该还的。
不一会小厮便出来应了门,见到清儿和另一个清瘦的人立在门前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大叫不妙。
清儿他自是不会认错,那个清瘦的公子和宋公子也有几分相似。他们主仆少有分离,这么一来,那清瘦公子定然就是堡主心急火燎的找了许久的宋公子,但是这会子堡里已经被那个苗疆圣巫折腾的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时间给这两位折腾。
“麻烦小哥请通报韩堡主宋雁卿到了。”宋雁卿有礼的一鞠。
“您请稍后。”小厮一听到那酥麻到骨子里的声音,当下更是确认了。他立刻飞奔到陆庭源之处。
在堡主回堡的一地天便将堡中大小事务都已经交由陆公子处理了。说来也奇怪,堡主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人似的,只顾着和那个圣巫寻欢作乐。圣巫稍有不如意便拿下人开刀,堡主也不管,仆人个个都变的战战兢兢的,如今敢打扰堡主和圣巫的就只有陆公子了。
小厮一见到陆庭源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通。
陆庭源听到宋雁卿回来了,立刻停下手中事物,皱起了眉头。他们主仆好不容易逃出升天,怎会轻易回来自投罗网,定然和宋雁卿一直想寻之物脱不了干系。
虽说自从堡主回来后,凌天堡一直在找他们的下落,可这两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没了踪影。这会子却自己送上了门,这个时候回来岂不是添乱。且不说琛叔这笔账要算,那圣巫似也在等着他。
自从堡主带回了艳丽不可方物的圣巫后,堡内的一切就都乱了套,连老夫人都对堡主失去了信心,不再过问。面对着这一切,他已经无力挽回颓势了。失去了人心的凌天堡正在迅速的衰败,正如整个轩辕皇朝,土崩瓦解的速度永远比建筑的快的太多。
陆庭源不可思议的见证着这一切,原本在他看来固若金汤的轩辕皇朝和凌天堡都迎来了异变。原来……一个世家的衰落和皇朝的更替是如此的容易,只要一个念头的流转一个契机的促成,几代人的心血瞬间将化为乌有。
他此时才体会到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原来作为上位者是不允许有自我、不允许犯错的。任性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
还未走到凌霄阁,耳边便传来了淫乐声声,行至厅中,果不其然淫歌艳舞,好不快哉。
韩斐阳木然的看着厅堂中的轻歌曼舞,对陆庭源的到来一点都不好奇,到是他搂着的圣巫开了口。
“陆公子有何事?”圣巫随手捻起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慢悠悠的剥开皮,将半透明的散发着迷人香味的果肉送进韩斐阳的口中。
韩斐阳张开嘴机械的咀嚼,香甜的葡萄汁水从他的口角里边流下,圣巫飞快的掩饰住心中的不悦,细心的拿过帕子帮他仔细的擦拭干净。
若不是为了问情剑,他哪里需要委屈自己在这里侍候这个木头人。
陆庭源见状知道避他不得,心下无奈的叹息,谁会想到凌天堡最终不是毁在轩辕朝的手中,而是毁在一个苗人的手上。
“属下是来通报,宋公子回府,望堡主予以指示。”陆庭源说完双手和拳,鞠身低头于一旁等待命令。
陆庭源很本分,他知道主子毕竟是主子,即使他再荒唐依旧是主子。只要有主子的一天,他就必须得请示,凌天堡是轮不到他做主的。
圣巫乐不可支的努力端坐一旁。他早先便卜卦算到,问情剑的关键在于宋雁卿,要得问情剑只有在凌天堡守株待兔,要不以他的性子怎么耐的住在这无趣的地儿呆这么久。
韩斐阳在听闻宋雁卿三字时,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可低着头的陆庭源和喜悦的圣巫都没有发现。
“圣巫意下如何?”韩斐阳没有起伏的说着。
“堡主这是什么话,您堡中的事儿,哪有我插嘴的份,自然是堡主您拿主意。”中原人最忌讳的便是得意忘形,眼看他已然将要成功,又怎能再这时功亏一篑。
闻言韩斐阳便道:“那便由得庭源做主了。”言毕似是觉得多说无趣,又将视线转回了曼妙的歌舞中。
圣巫不自觉的嘴角轻微一抽,艳丽的脸上短暂的失和,又立刻调整了回来。不解的望向韩斐阳,但觉他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可怎的又……
陆庭源领命退下。他不知道堡主和圣巫间打的是什么哑谜,近来的一切都太让人费解,堡主也好老夫人也好,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控制着这一切。
远远的宋雁卿便见着了向他们行来的陆庭源,依旧是藏青色的袍子,可面上却憔悴不堪,远不若当初的丰神俊朗。
陆庭源见着宋雁卿也是一怔,虽然早知他已然不若当初般痴肥,可真真瞧见还是难免讶异。特别是气质神韵竟然和在凌霄阁内的圣巫有几分神似。只是那圣巫更为美艳,但神韵上却远不如面目平凡的宋雁卿无形中流露的那种魅惑人心的艳态。
陆庭源收敛心神谦和一笑,向前一鞠道:“宋公子好,在下这就带您回凌波阁。”
宋雁卿也笑着应和:“陆大哥见外了,怎么的和雁卿客气了起来。只是怎的不见韩堡主?”
两人相视一笑心底都明白,没有提当初之事。
“这……堡主有事物在身,现下里怕是抽不出空来。”陆庭源无奈的说。他总不能说堡主忙着陪伴圣巫,早就将这少爷抛之脑后了。
“那有劳陆大哥了。”宋雁卿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逼迫。
他怎会不知韩斐阳早带了苗疆圣巫回堡,虽然心中隐有不详,但问情剑已在手,那物要找已不是难事了。
“雁卿请。”当下陆庭源也不再多话。
陆庭源自是知道宋雁卿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敢回凌天堡,便是已经打算收网了。他可真是好耐心。
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比问情剑更重要的?原本他一直以为宋雁卿所寻之物只是烟雾弹,是莫须有的东西,他的目的是问情剑。可若线报无错,宋雁卿应该已经得手了,他又回来了,那他一直在追寻的究竟是何物?
宋雁卿自然知道陆庭源一定在心中编排他的不是,家奴便是如此,自出生起便是为了家主而活。家主要他站着死,他绝对不敢坐着活。
清儿跟在两人身后,黑白分明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
长长的青石小道上,三人各怀心思。
第 75 章
凌波阁内景物依旧,只可惜物是人非。
立于只剩下枝干的暗褐桃树下,宋雁卿惆怅的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里屋已经有丫鬟在整理了,若雁卿没有差遣,我便退下了。”陆庭源心下一凛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宋雁卿的心思极难揣摩,初开始众人都当他寻物是假寻问情剑是真,可如今看来又不是。他总觉得宋雁卿并不在乎所寻之物,问情剑也好,那个还未寻着之物也罢,都不过是他的游戏,他似乎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可若说他没有真心,那对堡主的好又不假,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这等玩笑?
“陆大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与雁卿说的吗?”宋雁卿悠悠的说道,眉目间皆是惆怅。才不过离堡数月,这堡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一个个谨言慎行的丫鬟仆役们好戏的眼神,他怎会看不出。
“这……”陆庭源皱眉,半响才叹息道:“堡主已不若往日,望宋公子好自为之。”言毕也不再多说,抬腿便行。
陆庭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被落日氲染的通红的庭院内只留下了宋雁卿和清儿两人。随着陆庭源的离去,庭院内立刻安静了下来,清儿立在一旁不敢打扰正在沉思的宋雁卿。
宋雁卿无言的注视着落日的余晖,双眸中有些迷茫。陆庭院口中的不若往日?是怎么个不若法?
此行南来,一路上皆是流言蜚语,越近凌天堡越胜。依他对韩斐阳的了解,定然不会置之不理,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就在他快有头绪之际一阵欢快的声音将所有的线索打散了。
“宋少爷,司南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小童司南乐颠颠的向着宋雁卿跑来,那满是汗水的小圆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欣喜。
下人们都在说宋少爷回堡了,他一做完手头的事儿便溜了出来,刚看到陆总管走了后,他才跑了进来。
“这不是司南嘛,怎么这么几个月不见,都不见你长个子?仍旧是小豆丁一个。”宋雁卿伸手揉乱了司南的小脑瓜,笑眯了眼。
不知为何他很是喜欢这小子,激灵、懂事又纯善,模样也长的俊俏讨喜,若好好栽培长大了定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司南闻言面上一僵,似是不高兴的耍起小性子不搭理人,憋气的立在一旁。
清儿也觉得好玩,面上似是笑开了花的说:“就是就是,人不是说娃娃月月换衣裳嘛,司南你可真给凌天堡节省衣料。”
司南气闷的嘟嘴道:“您这说的是奶娃娃呢,厨房的言大妈说了,小子要十二三才开始拔个子,司南还小着呢。”
何况就算他长了个子,哪里有新衣可穿,还不是穿前人留下的旧衣,如不合身还要麻烦大妈大婶给改,那可要被念叨到头皮发麻,还不若他现在省事,等个两年一起长。
司南委屈的憋嘴。他们哪里知道无情无辜的要在堡内生存有多难。宋少爷是少爷定然不知,那清儿也不像个下人,怎么会明白这些苦楚。
宋雁卿一见司南憋着嘴,双颊皱起,眼中已经冒起了水雾,两包泪水似要夺眶而出,立刻拉过他来搂着安慰。
“瞧清儿说的是什么话,司南日后定然会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可最见不得小孩哭,先不提音量有多大,那一哭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和孟姜女有的一拼。
清儿一听,心下暗恼,这还不是主子您先提起的嘛,怎的就成了我的错了?
听宋雁卿这么一安慰,司南的小脸就这么皱吧着停了下来,吸吸鼻子,拉过宋雁卿的缎子衫子就擦。
缎子擦在脸上柔软香滑,果真要比自己用的粗帕子的好使。司南摸的舍不得放手。
宋雁卿理亏在先也不敢呵斥,何况不过是件衫子给个娃娃抹了脸,待会儿换件便成,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司南喜欢?那送司南一套新衫子可好?”宋雁卿见他的小眼满是亮光,心下无奈,总不能他一直这么扯着。再者司南也对清儿有恩,送套衫子也委实是小事儿。
司南哪里瞧不出这衫子是上好的缎子做的,期期艾艾的道:“堡内的好料子都给圣巫做衫子去了,哪里轮的到司南。”
“圣巫?”宋雁卿诧异的问。清儿也在一旁支楞起了小耳朵。
“是啊是啊。”司南忙不迭的点点头,见宋雁卿和清儿一脸迷茫,他圆圆脸盘上的两目立刻炯炯有神的不可一世道:“就是那个长的比嫣然姐还漂亮,把老妇人气的半死,日日和堡主寻欢作乐的圣巫。”
“比赵嫣然还漂亮,是怎么个漂亮法子?”清儿撇嘴,话里有着明显的不屑。
“就是……就是比仙女还漂亮,比谁都漂亮。”司南这会子可急了,他努力抬高小脸和清儿叫板。
“比仙女还漂亮,你见过仙女没!”清儿乐的逗弄他。
“不信我带你去瞧,嫣然姐都瞧的暗暗咬坏好几块帕子了,你小心看的眼珠子都掉下来。”司南得意的一仰小脑瓜。他虽然不会说圣巫怎么漂亮,可是那一瞧就能瞧见了,到时候看清儿还怎么赖皮。
“司南说漂亮,那就定然漂亮,不过咬坏好几块帕子?”宋雁卿挑眉笑着问。他不在意那人漂亮不漂亮,他在意的是韩斐阳的态度。能让赵嫣然吃瘪,那说明韩斐阳对他……
司南立刻有一种被认同了的权威感,忙不迭的说:“是啊是啊,嫣然姐姐一直在凌霄阁外偷看他们。”
宋雁卿伸指弹了弹司南饱满的额头,清浅的笑道:“说你嫣然姐姐偷看别人,那你在偷看什么?”
“还不是宋少爷你问的,这会子到好,还怪起人来了。司南这还不是怕您糊里糊涂的吃了亏,一回来就赶忙来给您报信儿了。”司南吃痛的挡着额头,委屈的说。他这是为的什么,还不是怕宋少爷受委屈,现在可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好好,是我不对,委屈了司南。这便给司南赔不是了。”当下宋雁卿对着司南矮身一鞠。
“这可使不得。”司南边摇手边后退。再熟络,宋少爷也是主,他是仆,仆人怎能受主人如此大理,这于理不合。若给人知道了,他定要吃板子,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被打个几板子哪里还有小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