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可是你暂时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再等几十年吧。”
说起“几十年”几个字,何昕想起来,“对了,你真的还有六十五年才可以投胎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林耀荣诧异。
“上次从你的梦里听到的。”
“又是我的梦?怎么我的梦都被你偷窥了,还有没有隐私啊?”林耀荣喃喃。
何昕碎碎念,“你以为我想看啊……”
林耀荣回到正题,“那只是阎老头骗我的,其实服了一年役后,就可以按普通程序排队投胎了,不过我还不想投胎,所
以没去排队。”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还要等六十五年呢。”何昕语气中有小小的失望。
“怎么?你希望我留在这里陪你吗?”林耀荣有点得意。
何昕有点说不清楚,感觉心情挺复杂的,“可是,去投胎才是正途吧,难道你要一直做鬼?”
“我以前是觉得做人没意思才不想投胎,不过现在,”顿了一下,他笑了起来,跟之前的凄凉笑容不同,充满了阳光气
息,虽然用阳光来形容一只鬼有点奇怪,不过何昕的确有这样的感觉,“现在觉得,身边的人都挺好玩的,暂时还舍不
得丢下这里跑去投胎。”
何昕安心了一点,如果林耀荣真的想开一切投胎去了,他肯定会很舍不得。
他不会真的,喜欢上这只鬼了吧?脑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何昕开始觉得现在情况有点危险。如果不是喜欢他,干嘛那
么紧张他的事,就算自己是有一点那个好奇心旺盛,但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综合以前的种种,何昕觉得自己已经陷入危险边缘了,但现在他还不清楚这只鬼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他常常有许多暧
昧的举动,但仿佛只是在逗他取乐,就算吻过几次,也是带着恶作剧性质的。
不过,除了今天湖边那次……
回忆起清晨时的事,他脸微微发烫起来。
此时,何昕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是下午五点多了,午饭也没吃就
睡,难怪何昕的肚子会叫。
去到厨房把正在做饭的母亲吓了一跳,提早开饭迅速吃完后,又冲回林耀荣呆着的房间。
林耀荣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抱枕好好地躺在一旁,看来他已经不用靠依附抱枕来维持形体了,何昕想到他早上好像随
时会魂飞魄散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痛。
惨了惨了,连心都痛起来,这回真的没救了。
何昕一边哀叹,一边悄悄走近林耀荣。
仔细地端详着那张脸,何昕想起第一次在墓园看到林耀荣照片的时候,自己还感叹帅哥早死,那时候怎么能想到这个早
死的帅哥,以后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一跟就跟了这么久,更想不到自己居然喜欢上这个早死的帅哥。
林耀荣突然睁开眼,何昕吓得倒退两步。
“怎、怎么啦?”见林耀荣看着自己诡异地笑着,心里不禁发毛。
“嘿嘿,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觉得我帅也不要这样吧,人家会不好意思说。”
虽是被说中了,但何昕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自恋也不要太过分,说这种话也不会害羞。”
看到林耀荣又恢复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何昕是有点高兴,但正是他这种嬉皮笑脸,让何昕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这
一点,又让他很恼怒。
扔下林耀荣,何昕决定上网厮杀一番,好去除心中的郁闷。
18
在林耀荣的小心监护下,接下来的几天,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最危险的一次,是帮学生会搭舞台时,差点从梯子上摔
下来。不过从何昕爬上梯子的一刻起,林耀荣就像忠狗一般死守在旁边,所以何昕摔下来时他已是早有准备了,何昕皮
都没碰掉一块,只是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次事故,何昕受不住林耀荣的叨叨念疲劳轰炸,被迫辞去了学生会里的工作,安心地游手好闲等日子过去。虽然
口上是说不愿意,但何昕其实也不想继续在陈渝江手下干活,每次见到陈渝江的脸,心里的怒火就烧得噼里啪啦的,牙
齿也咬得咯咯地响。
不爽!非常不爽!
怎么可以让他跟没事人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泡妞!
林耀荣说过,死去的人不应该再纠缠于人间的事,鬼一旦伤害了人的话,就不能再去投胎,并且会受到严刑的处罚。所
以他是坚决不同意对他们进行报复的,要么就自杀前把他们狂揍一顿,要么就等他们死了再来好好折磨一番,鬼欺负人
太不公平。
道理是这样讲没错,何昕还是觉得心理不平衡。他们对林耀荣做的事已经不能用恶作剧来形容了,虽然没有犯法,但的
确是有一个人因他们而死了,明明知道这是事实,但却对他们无可奈何。因为何昕既不是林耀荣的亲人,也不是他的朋
友,至少不是他生前的朋友,再加上林耀荣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说自己曾经被这些人伤害过。
他们可以毫无愧疚地过自己的生活,只是一个爱耍自闭的人自闭过头自杀了,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得知林耀荣的死
讯后,他们仅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仿佛死的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过在以后的聊天中,再没有出现过林耀荣的名字,每
个人都知趣地回避着,互相暗示着:关我们什么事……
至少,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做过的错事,至少让他们知道愧疚。
“小昕,不要边洗澡边发呆,当心感冒。”
耳边突然响起林耀荣的声音,何昕惊得一个激灵。
“看,都冷得打起冷颤了。”林耀荣边说,边拿起勺子把热水淋到何昕身上。
“你、你进来干嘛!”
“我看你洗了这么久还没出来,怕你出什么事就来看看。”林耀荣继续把水泼在何昕身上,顺便拿起毛巾在他身上揉来
揉去。
“在浴室里会出什么事……”何昕不以为然地说,林耀荣叫他转身,他就乖乖转过去让林耀荣帮他冲掉背上的泡沫。突
然,才觉得不对劲。
“你这色鬼,滚出去!”
“还以为这次怎么变温驯了,原来是还没有发完呆,可惜可惜。”话是这样说,林耀荣脸上却挂着满意的笑容。
何昕在蒸气中发着抖,双颊气得通红。片刻前还在心里无限同情的悲剧人物林耀荣,摇身一变又成了以捉弄他为乐的色
鬼,他觉得自己的同情实在是浪费表情。
何昕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究竟他在下面经历过什么事,使他的性格变得这么极端?
“好,又一天过去了,现在只剩三十九天了。”睡觉前,林耀荣照例地说。
“你不要每天都报数啦,这样我会觉得还很漫长。”何昕不耐烦地瞪眼,这样数着指头过日子,让他心理压力很大。
“哼,我是怕你忘了,所以时时提醒你,”林耀荣瞪回去,“不要一时冲动又给我到处乱跑,不然再有十条命也不够你
玩的。”
“知道啦,每天罗罗嗦嗦比我妈还烦!睡觉啦!”
“好,晚安。”林耀荣微笑一个后闭上眼睛。
何昕却觉得有点不自在,以前林耀荣都会不顾他反对,硬要挤到他怀里抱着他睡的,而且还会偷亲他一两下,说是晚安
吻。但自上次从林耀荣的回忆里回来后,林耀荣就变得规矩了很多,没有再动手动脚更没有偷吻吃豆腐,刚才跑进浴室
是这几天来唯一一次“逾矩”的举动。
是觉得那种装亲热的游戏已经玩腻了吗?何昕郁闷地想着,很想把他摇起来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样会吵醒宿
舍其他人,更何况,他根本没这个胆。
罢了罢了,就像他说的,等这个烦死人的命劫过了再说吧。何昕安慰自己,然后慢慢挪向林耀荣,等适应了他身上的寒
气后,伸手轻轻地搂住他。
第二天,林耀荣醒来,看到挂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的何昕,表情变得甚是复杂。
“小昕,快起来,其他人都走了。”
何昕只是往被窝里缩了一下,除此没有任何反应。
林耀荣皱眉,然后苦笑,他先从何昕的怀中抽出身来,浮到半空中。骤然失去了柔软的抱枕,何昕不满地嘟嚷着,把棉
被抱进怀里用以取代。就在这时,林耀荣平伸出手掌,悬在床铺上空,顿时,棉被和枕头“唰”的一声飞向半空,强大
的冲力把何昕整个掀了起来。
“哇啊!”何昕惊魂未定地摔回床上,紧接着棉被和枕头又纷纷掉回来,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命、命劫
?命劫!”
连忙慌张地四处看,发现四周并无异样时,何昕才稍稍冷静下来。抚着胸口喘气时,一抬头又看到浮在半空的半透明身
影,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半透明的物体对他微笑,“早安。”
“喝!一大早你搞什么鬼,虽然已经习惯你的鬼样,但也不要挑我神经最脆弱的时候来吓人啊。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了!”何昕朝林耀荣怒吼。
“谁叫你早上老是叫不起,这下清醒多了吧?”林耀荣笑眯眯。
“哼……”何昕黑着脸换衣服洗漱,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锻炼得够粗壮不会再被轻易吓到了,想不到又被林耀荣狠狠耍
了一把。看来鬼最厉害的本领果然是吓人。
突然,何昕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眼珠溜溜转了几圈后,开始奸笑。
19
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学校附近的大排档里。
“学长,不够的话继续叫,再来瓶啤酒好不好?”何昕殷勤得像个小弟一样。
陈渝江把头从一堆虾壳中抬起来点了一下,斜眼看着何昕说,“无事献殷勤,你小子有什么企图?”上次才把这小子推
下了池塘,他不记恨还反而请自己吃饭喝酒,大大的可疑。
“没有没有,真要说的话,就当是我向你赔罪吧。”何昕抬手加了一支生力,往陈渝江杯子里添满了,才继续说,“上
次对学长态度不好,你要多包涵我才是。”
林耀荣在旁边一副欲呕的表情,“好假哦,你装什么官腔啊。”
无视林耀荣,何昕扯出个诚恳的微笑,“其实我上次那种态度,也是有苦衷的。”
“哦?”陈渝江不置可否地虚应一声。
“其实……”深吸一口气说出发语词,何昕开始发表一早想好的长篇大话,“我上次是为了确认学长是不是认识林耀荣
。”
一听到林耀荣的名字,陈渝江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手中还是没有停止剥虾壳。
“我跟林耀荣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不过依他那种性格,他应该没在你们面前提起过我吧。不过他倒是常常有跟我说起
,他学校里的一些事,特别是一个叫甄恺的人,他说得特别多。”
陈渝江的脸色更黑了点,“那又怎样?”
开了头,何昕越说越流利了,“在他出事之前,他有打过电话给我。”
“他说了什么?”陈渝江的表情只能用严肃来形容。
“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不正常了,为什么我不细心一点、不跟他多聊一下天。如果我能察觉的话……”何昕露出
沉痛的表情,林耀荣在一旁很不配合气氛地翻白眼。“他说,自己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真的很高兴,又说,他知道自
己不可以这样下去。我根本一点都听不懂,所以才想问问你。学长,你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吗?”
“不、我不知道。”喝干了面前的啤酒,陈渝江忐忑的心开始平静下来。看来林耀荣没有说出他和甄恺的事,他应该也
不知道自己被当成赌注吧。不过这样他为什么要自杀,难道真是牛角尖钻得太厉害了?想到这里,陈渝江愈发确定林耀
荣的死跟自己无关了,心里顿时也轻松了很多。
“我还想问清楚,谁知他又转移话题。他一直说甄恺的事,也有提到学长,他说你是甄恺的好朋友,所以也把你看成好
朋友。”
“嗯,虽然我跟他不是太熟,不过他人还是很不错的。”放松下来的陈渝江也随口敷衍一两句。
“荣哥说,以他内向的个性,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非常不容易,所以他很珍惜跟你们之间的感情。”低头擦擦根本没
泪水的眼角,何昕终于把话题引入正题,“其实,再过几天就是荣哥的生忌,他在生时,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生日,现在
也……这几年来都是我在陪他过生日,给他切一个巧克力蛋糕,没人知道他最喜欢吃巧克力蛋糕……”说着,何昕难过
地低下头,发挥他精湛的演技,总算把一滴眼泪挤出了眼角。
事到如今,陈渝江大致也猜到何昕找他干嘛了。
“知道你就是荣哥说过的好朋友后,我一直很高兴。这次有你们陪荣哥过生日,他一定觉得很安慰。”
密集的黑线从陈渝江头上垂下来。
“学长,你一定可以联系到甄恺的,是吧?”何昕睁着泪汪汪的双眼,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陈渝江。
这……叫他怎么拒绝?现在才说他们跟林耀荣根本不是朋友的话,会更奇怪吧?再看看面前一桌子的菜,正所谓吃人嘴
软。陈渝江内心斗争激烈,虽然不想跟那家伙扯上关系,但既然他人都死了,去给他过一次生忌也没什么吧?反正他从
来不信鬼神。既然这事是甄恺捅出来的,他绝对会很负责任地拉上甄恺。
“嗯,我一直有跟他联络,我过两天去找他。”思想斗争结束。
“好,那这个星期四晚上你带甄恺来学校吧。”
“晚上?”晚上还是有点阴森说……
“没办法,那天我全天都有课,晚上也要上课上到八点半。”何昕无奈地说,“不过没关系啦,吹蜡烛切蛋糕还是晚上
比较有气氛啊。”
“哈……也是……”苦笑。
“地点就……学生会的办公室吧,那时候应该没人了。学长你九点半去办公室就好了,东西我会准备。啊啤酒喝完啦,
再来一瓶怎样……”
一直在旁听的林耀荣,终于忍不住插嘴:“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星期四是我生日啊……”小昕你可以拿最佳男主角了,啊
不,应该是最佳编剧,他想。
维持着兴奋的心情,何昕终于等来了星期四。他先去买了个漂亮得让人流口水的巧克力蛋糕,其实喜欢巧克力蛋糕的是
他而不是林耀荣,然后去元宝蜡烛店买了些冥币冥衣小酒杯线香的装样子,晚上的选修课一结束就马上去办公室布置场
地。
窗户全部关上,窗帘要拉开,让人能看出窗户是关好的。香炉放在西北方,先插上三支线香,让线香的味道弥漫在这个
狭小的空间里,旁边插两支红烛。冥币冥衣用一苹果压着,放在香炉边上。香炉前摆好了三杯酒,按规矩地用筷子隔开
。这些传统祭祀用品的前面是一个插满五彩蜡烛的巧克力蛋糕,旁边放着啤酒和一堆零食。两种完全不搭的东西摆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