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飞听出不对劲,立马改口:“那师兄你就陪竹师兄去看画展吧,舞刀弄枪的实在有辱斯文。我还是去找体育系那帮哥们吧。”说着站起来抱起那堆枪械出去了,我恋恋不舍地跟出门口,蒋飞看看里面,压低声音对我说:“算了师兄,谁让你现在不是自由身了呢,周末嘛,谈恋爱的人就呆该在一起,哪有分开过的道理。回去好好陪竹师兄吧,免得他一不高兴,又修理我。”
你个叛徒!
蒋飞看我可怜,有点不忍,从怀里抽出一支左轮手枪:“喏,你拿着玩几天吧,别弄坏了。”
我接过枪,心有不甘摇摇他:“喂,下次一定叫我啊。”
蒋飞点点头,走远了。我眼巴巴地看着,恨不通追上去。
第二天我垂头丧气地跟小六背后索然无味在首博里转了一天,心早飞到森林公园的战壕和草丛里了,唉,他们那里现在一定狼烟四起枪炮齐鸣打得流血漂橹,而我这里人们衣着高雅笑容虚伪貌似内行的欣赏一堆颜料的堆砌,整个博物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陈腐气息。
“小东”,小六牵着我的手,温柔地说:“你实在想玩,下周我陪你去击剑,我剑术不错的。”
“好啊。可是我不会,你要教我。”我强打精神笑了笑。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打仗,击剑太过唯美优雅,缚手缚脚,已经变成了一种艺术,丝毫承载不了男人的热血和激情,实在没什么意思。
小六看看我,没说什么,笑笑又拉我去下一个展厅。
小六嫌住宿舍不方便,一直想搬出去,但他挑剔得很,格局环境物业管理都很讲究,学校附近的房子多是租给学生的,条件不怎么样;好不容易轮到他满意了,离得又远,我上班很不方便,因此说了几次也没搬成。
一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敲门,我不耐烦地问:“谁啊?”
“是我。”听不出是谁。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小六伸出一只手臂按住我:“你睡吧,我去看看。”只听见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我眼皮沉沉的,口齿不清的说:“半夜敲门,别是鬼吧。”
半梦亲醒间听见小六开灯开门,出去跟谁呢呢哝哝地说了一阵,然后回来把我摇醒:“小东,醒醒,有客人。”
我爬起来半坐在床上,睡眼朦胧地问:“谁啊?”
一个局促地声音说:“师、师兄,我、我是黄大明的表弟。我是来学校备考的。”一个小伙子站在门边,低着头说。
哦,原来是野兽男的表弟,这事他有提过,要住在这里复习,只是怎么三更半夜招呼也不打就来了?
我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被打扰睡眠我很不高兴,语气不免阴沉,表弟结结巴巴的解释了半天,我删繁就简的听出要点,原来他们学校没什么事,所以提前来了,坐了辆过路车,所以后半夜才到。
表弟说完偷偷拿眼望我跟小六,小六穿着珍珠白丝绸睡衣,衬得墨发星眸皮肤晶莹,象个瓷器美人似的优雅地站在一边,他倒没跟其他人那样目光在小六身上移不开,反倒直盯着我瞄,我低头一看,光裸的上身布满深深浅浅的红痕,小六也觉察出来了,拿了件衣服给我披上。
我与小六对望几眼,开口说:“要不我回去吧。”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以前野兽男在的时候我也曾经跟小六同床共枕过,但此时非彼时,我们有了这层关系,当着人就显得别扭了。
小六还没表态表弟先说:“我很安静地,不会打扰你们的。”
小六春风一笑,满室生辉:“是我们怕打扰你。”我脸上发烧,表弟则傻瓜一样看着他,被那个笑容晃得眼都花了。唉,小孩子就是定力差呀。
我对表弟挥挥手,“麻烦你先回避一下。”表弟傻傻地哦了一声,乖乖出去。小六把门关上,我迅速穿上衣服,转过身看小六也换了衣服,正拿着皮箱往里塞东西。我问:“你干什么?”“跟你一起回去啊。”他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我愣在那里,小六见了走过来帮我扣衬衫上的钮扣,说:“我当然跟你在一起了。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半夜三更拖家带口的搬回去,很有点“夤夜私奔”的味道,冷蔚和林熠被闹起来,林熠嘟哝了一句“兰帅你这算是回娘家呢还是小纪上门啊?”,就打着呵欠回房睡觉了,冷蔚和小六二人冷冷对视,小六率先开口:“乔治,我来了。”冷蔚说:“欢迎。”二人四目交汇,只觉阴风阵阵电闪雷鸣,空中火花嗞嗞四溅,我打了个抖,赶紧躲进房间。
番外:小六的独白(一)
我叫纪凌竹,今年25岁。
爸爸妈妈叫我查理,爷爷叫我凌儿,他叫我小六。
我最喜欢听他带着一丝撒娇的神情,声音清朗如月夜那丝最凉爽的风般柔柔地叫我“小六”。
亚当看见夏娃的第一眼,感叹,“啊,这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他之于我,也一样。他是我生命中的惟一牵挂,我将用一生时光来凝望他,直死也不放手。
是的,我不放手。
第一次遇见他极富戏剧性,我在他的学校——现在也是我的学校围墙外的巷子里被拦住,那时我身上穿的是限量版的YVES SAINT LAURENT夹克套装,那群小混混倒也识货,叫我当场脱下来,否则有我好看。
开玩笑,我从小到大从不间断的跆拳道是白练的,而且爷爷那么传统,怕我数典忘祖,特地请教练来教我中国功夫。
我打算先消遣消遣他们,嗯,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
“哎!”很好听的声音,象山间流淌的清泠溪水一样悦耳,所有的目光都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一个男孩蹲在高高的围墙上,嘴里叼着根草,夕阳在他背后光芒万丈,象是长在背上的两只光的翅膀,他好象从太阳上偷跑下来的精灵。
“哎!”他说,“你们这帮人,十来个打一个,真丢男人的脸,老子今天有约会,没功夫教训你们,赶快滚吧!”
很霸道的口吻,带着强势的自信,我心里荡漾着细碎的喜悦,他好可爱!
毫无悬念的,那群小混混嚣张地大笑起来,大声讽刺喝骂他,他叹了口气,轻轻跳下来,敏捷得象只猫,我发现他长得挺高,也只比我矮一两公分吧,身材高挑匀称,虽然不算壮,但肌肉紧致结实,饱涨着青春活力。一件破了洞的牛仔裤松松地挂在胯上,上身是宽松的白色T恤,领口很大,可以顺着修长优美的脖子一直看到精致的若隐若现的琐骨,我嘴里发干,心神一阵迷幻。
只听见他自言自语:“嗯,老头叫我吃斋念佛,果然有效,一出来就有架打。”
也不多话,突然冲进人堆里左晃右晃指东打西,那些混混一下就趴下一大片。他打架很内行,干净利落,姿势从容,象一头美洲豹,带头野地的狂野气息,漂亮、强悍、从容不迫,一种王者的优雅。
我喜欢他。
他这才笑盈盈地走过来,看见我眼睛突然一亮,冲我吹了声口哨:“美人!”
放在平时,谁敢在我面前如此轻佻,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但听见他这样叫我,我心里只有被赞美的窃喜。
其实他也长得很漂亮,嗯,说帅气更贴切一些,因为他身上总带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干净清爽,明媚芬芳。秀美的脸庞,浓黑的眉毛,眉锋象刀一样锋利,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灵动闪耀,象隐藏着一颗顽皮而活力无穷的灵魂,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笑起来左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小麦色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染成金黄的头发随意披洒在饱满的前额——他真的是很漂亮,只是他身上的勃勃英气更加耀眼,象一个发着光的精灵,轻易就能把人的目光点亮。
他问:“要不要我送送你?”其实我很想跟他多呆一会儿,但又不愿示弱,所以微微摇头。他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还是陪你一程吧,这一段不太平。哼,我才出门半年,居然又嚣张起来了,明天约几个兄弟去修理他们。”口气很象江湖老大,令我想起那些沉睡在历史深处的夹弹风流的骑马少年。
他陪我走了一段,在岔路口有几个人冲他喊,他冲那些人挥挥手,扭头对我说:“这儿安全了,你自己走吧,再见。”然后跑到他的伙伴中间,一个高个儿男孩勾过他的脖子揉他的头发,另一个女孩剥了一片桔子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口里,他们笑闹着走远了,我心里很惆怅。
我第一次遇见他,他17岁,念大四,我18岁,大三。
回去的路上我作出决定,要将他的人生与我的人生捏在一起,永不分开。
校园爱情故事(三十八)
我开了先例,林熠立刻公然地大张其鼓地带女朋友回来同居,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住了五个人!我原来以为冷蔚会有什么激烈反映,但他除了第一天晚上表现有些异常外,一直比较正常,我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家里没有发生地震、海啸、洪水、台风、沙尘暴、武装冲突、唇枪舌剑、扔板砖臭鸡蛋、相互吐口水等天灾人祸,还好还好,警报解除!
天气渐渐转冷,朔风呼呼的吹,下了几场小雪,人身上的衣服逐渐累堆起来。天冷,越发显得饭堂的饭象猪食,简直不能下咽,照往年这个时候我早就开小灶了,天天晚上打火锅,与一帮朋友围炉煮酒闲话,把宿舍搞得乌烟瘴气的,好不快活。但今年实在太忙,顾不上嘴了。小六公子每天呆在家里,看看书写写文章,每周两次去会所健身,算是全家唯一一个闲人,他主动提出给我做饭,搞得我受宠若惊。但我只感动了两天,他打碎盘子、烧黑了厨房的半边墙我都可以忍受,第三天,好了,被菜刀割到手指,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笨拙地包扎着一块创可贴,又气又心疼,深刻检讨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竟然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限量版王子心存幻想,立刻宣布从此禁止他进厨房,认命地接过锅铲——大家对这一决定均表示大喜过望,看来都被小六的手艺荼毒得不浅——只是苦了我,在外面累得跟狗似的,回来还要伺侯这一家子大的小的,还有时常来蹭饭的蒋飞之流。我妈有句名言,“学得会,讨得累”,我学做菜是为了自己解馋,哪曾想有一天会混为家庭主男,天天跟锅碗瓢盆论交情,好在冷蔚有时候会帮帮忙,晶晶小姑娘偶尔也会洗碗,小六抱歉之余主动承担了买菜的任务——每周末把学校旁边的大卖场的包装食材搬回家的冰箱,也算难为他殿下了。
自从那晚冷蔚对我表白(汗,算不算啊?)了以后,我对着他都有点不自在,好在他好象很忙,早出晚归,冰山脸时常保持面瘫状态,大概忘记那晚的事情了吧——我估计他这辈子告白的次数太多了,已经当成家常便饭,一顿不吃也不在意,所以我也抛之脑后,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能够心平气和地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没有闹出人命,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太多,我之前简直不敢奢望,看来我太悲观了,嗯,得改!
刚开饭蒋飞又以讨论工作之名跑来了,看来这小子是属狗的,闻见香就来。席间他与晶晶大谈美容护肤心得,原来他女朋友最近又发飚了,他准备办张美容院的VIP卡给来讨好她,二人从“美白”、“袪斑”讲到“抽脂”、“拉皮”、“开内眼角”、“取腮骨”,越听越象满清十大酷刑,听得我心惊肉跳,抓住空档赶紧把话题岔开:“下个礼拜那批书要送审,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出版费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那么快?恐怕挤不出钱。”蒋飞顿了顿,脸转向我说。
冷蔚在一边插话:“你先把宏甚的款子挪过来吧,印书重要。”
我心里有点奇怪,什么时候他们那么捉襟见肘了,前一阵听蒋飞说最近很不顺,财务上出了点状况,我还没在意,难道公司已经穷到这份上了?
“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
蒋飞张嘴想说,被冷蔚瞥了一眼又把话吞了回去,低头扒饭。
吃完饭我借口抽烟把蒋飞拉到阳台逼问,蒋飞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最近是遇到了大麻烦,公司启动用的是学校的资金,不知被谁捅了出去,说某些官员借权利之便私自挪用公款炒股炒地,中饱私馕,正派人来查帐,还好冷蔚预先听到了风声,及时从别处转了钱过来平帐,但因此资金周围就不灵了,财政空前困难。而且现在蔚蓝公司的摊子已经铺得很大,一帮年轻人又都是雄心勃勃的野心家,手伸得很长,同时进军了多个领域——连我都有点闹不明白他们具体在做什么生意——听蒋飞说偏偏有一家资金雄厚的公司专门跑来跟蔚蓝抢生意,处处作对,在股市上又暗地打压,摆明挑衅,搞得他们很被动,处处制肘,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冷蔚也是到处想法办。
完了蒋飞说:“师兄你还别说,我就佩服冷总这点,敢担当,够义气。他说如果出了事,我们都装作不知道,他一个人担着,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这阵够烦的,别再给你添堵了。”
我低头琢磨,其实各大高校办实业,挪用公款作为上帝的第一推动力是最常用的方法,大家心照不宣,上面怎么突然那么当回事了?按理说这件事没触动哪方面的利益啊,或者是学校内部权利争斗?不应该,这件事大家都有好处,而且校长铁腕统治之下,底下的副手都挺丕,干不来这大手笔。另外,那家公司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摆着跟蔚蓝过不去,难道学校跟人结仇了?我怎么不知道?
“查出来谁在后面下黑手没有?”
“还没。不过冷总好象心里有数,只是他不肯说。”蒋飞抓抓脑袋,脸上也是不确定的神情。
我把烟蒂摁进冷蔚那盆兰花里,转进屋找他,他正在厨房洗碗,从背后看,是一个穿着高级衬衫和背带西裤的英挺修长的美好身影,但却在腰间突兀地横着一根粉红的围裙带子,有点滑稽,却又很温馨。我站在他旁边拿起块干净抹布把他洗好的盘子一只只擦干,二人静默无言,一时间只有流水的哗哗声和瓷器碰撞的叮当声。
过了一会儿我说:“怎么出了那么大事情也不跟我说?”
他低头仔细地冲洗盘子,用一种平静无波的声音低沉地说:“你终于肯主动跟我说话了。”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只能看见他刀削般的英俊的侧脸,乌黑的头发洒下来,留下一片阴影,看不清面部表情。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抬头对我微微一笑,我的心象被谁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直接跌下万丈深渊,急切间想表述些什么,嘴边涌起千言万语,挨挨挤挤推推搡搡,却一个字也崩不出来。
他从我手里拿过抹布把剩下的碗抹干净整齐地砌进消毒柜里,按下开关转身走出厨房,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低低地说:“放心,那些事我会解决的。”
我怔怔地站在厨房里,盯着一只碗看了很久。
校园爱情故事(三十九)
四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挤一个房子,住几天还可以忍受,长住的话其实挺不方便的。我从小到大没有跟女生“同居”的经验,也没有妹妹,只知道她们人前活泼可爱清纯美丽,不知道她们在人后是什么状态,虽然把晶晶当小丫头看,其实真正算起年龄来,她也只比我小两岁,22岁的姑娘,已经可以发育得凹凸有致,穿着春光外泄的睡裙大大咧咧地在家里走来走去,虽然屋里有暖气也不用一副行走在热带海滩的架式啊。如果是不相干的女孩我恐怕还可以放胆欣赏一回,但她是林熠的女朋友,对我来说就只剩下尴尬了。林熠也是,怎么不管管他老婆,一屋子血气方刚的青年,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暗示了几回,林熠苦笑:“她说这已经是非常保守的了,在她们寝室,女孩们穿得跟比基尼似的就敢在走廊上荡来荡去。”——唉,看来是我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反正”林熠接着说:“你跟小纪对女人也没兴趣。”一句话把我堵在那里,不甘心地说:“还有冷蔚。”“他,我更不担心。他那种人眼高于顶,可能连晶晶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真不知道他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