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隔天必是晨早起床。
「…我很想要他戴上我的戒指…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买下来的…甚至还在想我们可以去荷兰或
是比利时注册,西班牙也很好…可是…哈哈,可可一定会骂我说,你有没有常识啊,向一个戴着婚戒的男人求婚…是吧
?阿心…」
「…你喝了酒还是他妈的吃错药了?」他能想像那个男人倚在床沿、坐在地板上,神智不清地抓着一瓶酒,或许脚边还
倒着一大堆连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他妈的五颜六色的药丸。
「哦…我想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所以回来时…买了盒安眠药,冰箱没有矿泉水了…我用酒送药…药效好像发作了,我有
点…说话不清楚有没有?我好像有点困了…」
「现在滚上床去睡,什么都不要想。」他闭闭眼睛,知道这男人的状况应该是糟到不能再糟了,也许下次透过那电话拨
来的便是警察,询问他那男人自杀的原因,顺便找到他跟哈雷的根据点,光想就觉得他妈的好极了「明天乘最早的班机
来意大利。」
「…哈哈…不用担心我会自杀啊,我不会的…啊眼皮一直掉下来…」
然后是一阵布料磨擦的声音,料想是那个男人爬上床了「我…我现在好想见你…晚安了,阿心。」
咔一声,断线。
只馀下嘟嘟嘟的声音,彷佛仍听着那男人在说话,他没有放下手机。
聆听着空洞而重覆的系统音,在脑内重覆的却是那句:我现在好想见你。
「……DAME.」他将手机拉下来,翻遍全身的口袋再找不出一根香烟。
木门再度被推开,摇滚音乐从里头轰轰烈烈地传出来。
「喂,阿心,进来吧!!」
***
「…发出山泥倾泻警告,呼吁公众勿行近斜坡或挡土墙。天文台劝勉驾车者避免驶经山坡区,或竖有山泥倾泻警告牌路
段……」
没办法了,依现在的雨势来看,明天应该要取消约会了吧……
辛可转头,瞄了瞄床铺的隆起。
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妻子,他想将音量较低,站起来,却遍寻不获摇控器。
…刚刚好像放了在沙发上……
突然,一阵音乐划破了寂静「…So then I took my turn,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And it was all
“Yellow”…」
不用看来电显示也熟悉这个来电铃声,他急忙抄起沙发上的手机。
拇指在“通话”与“切断”中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该按那一个键才对……该死的!!现在快四点了,陆皑从未试过如此
晚拨电话给他、自从他们分开后也没有……难道他有什么事了?
此时,JUDE在床上翻了个身,看起来快被铃声吵醒了。
把心一横,边按下通话键边进入厨房,他压低声音「你搞什么?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可可?可可……」
「是我。我不管你是喝醉酒也好、吃了药也好,我要挂了。」
「别挂线!!别挂线,求求你…给我两分钟、不、一分钟也好!!求求你…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好想见你,我
现在就想立即见到你…好想见你…」
「我不能出来,我也不会。」
「我现在…我现在正回公司,刚刚我打算睡觉…你知道吗?我吃了安眠药,可是…该死的!!他们拨一个电话来说瑞士
的生产线出了问题,我们千辛万苦排程的程序都延误了…我现在赶回公司收拾烂摊子……」
「你说你现在在那里?你驾车回去!?现在黑雨跟山泥倾泻警告啊陆皑!!」
那个男人的脑袋是不是撞傻了!?现在大雨连打在人身上都痛,还有多条路都山泥倾泻了,从他那座山顶豪宅回公司要
拐过多少山路啊!?「你还刚吃了安眠药,你怎样驾车?告诉我!!」
妈的,他不是把陆皑的安眠药全丢掉了吗?他竟然还有在吃!?
「可是…我必须回去…」
「没有人可以迫你回去!你听懂了吗?」
「有!!那个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能忘掉自己你知道吗!?你把我害得多惨…竟然还理直气
状地教训我,把安眠药全丢掉了!!我失恋啊!!我根本睡不着…我还有多少的工作等着我去完成啊!?如果不是你…
我也不会这样痛苦的…」
吃了药之后竟然像个小孩子般撒野起来了!!
真想给他一拳叫他清醒点。辛可浅吸一口气,抓紧手机,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那边的雨声「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失恋!!
只有你不好过!?我也失恋啊,我有每晚吃安眠药还是挑在山泥倾泻的时候冲出马路!?」
竟然跟个情绪不稳,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吵起架来了。
他不安地瞧了瞧半开的房门里头,幸好…JUDE好像再睡下了,没有被他给吵醒,他一手掩着手机,踱进厨房的里边「…
不要再任性了,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公司,你现在回家吧。」
他吃了安眠药还挑在大雨滂沱的深夜去驾车下山,这跟自杀有什么两样!?
「不行…很多事还等着我回去做…我一定得、一定得回去…」
「你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没有你公司也不会突然倒闭,你执意这样做是要向我示威还是怎…」
「我买了戒指…我今天下班的时候经过首饰店,我想起你…总之我买了戒指。我好想、好想把戒指拿给你看看…这样子
很荒谬吧?向一个有妇之夫求婚,但就算你不会收下也好、就算你会骂我也好…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什么、什么也没有
,什么证据也没有留下…你就这样突然不见了、不在我身边了…像一开始就不存在般…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知道自己
为了什么而每天上下班、每天…都好辛苦…每晚不吃安眠药就睡不着…」
辛可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拉离耳边,即使这样还是没办法阻挡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还是能听得出微弱的雨声、甚至间断的闪电、男人开始沙哑的啜泣声。他深呼吸两三次,才勉强压抑下翻滚的情绪,
跟涌上鼻头的酸意。「我……」
「…我想,你不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要跟JUDE结婚了所以才这样勒索跟说谎…我真
想这样相信可是又怕你是为了钱,只是为了钱才会对我好…我不断想、想到快疯掉了…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你令我像得了精神病!!」
他听得到轮胎不稳而滑行的吱吱声,彷佛要突显出主人的情绪失控般,越发频密了。
「我每天跟着你,好几次都想问…你要多少钱才肯跟我再在一起?就是用钱买一晚也好、一小时半小时都好…你要多少
钱我都可以给你的…你想要我的九亿吗?如果你是为了那九亿的话,我会为你拿到的…全给你、全都给你了…我可以先
把户口的钱全提出来给你,还是不够的话,我会再想办法…只要你肯陪陪我,或是我们可以去…比利时还是西班牙注册
,一定会很好的…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像在监狱时一样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不要再说了,我要挂线了。我真的…」
「我翻了那两年你给我的信出来看…你知道吗?好厚、好厚一叠呢…好像有几百封,我开了头一封来看,你第一句写给
我的话是“你好吗?陆皑。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我还记得我当时很高兴很高兴收到你的信,但我又好担心…这么
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那句,很普通平凡的一句但我就是忘不了…你说在那里一切都很好,可是我知道不好…监狱能有
多好?即使你说没事我还是很担心你…我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多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如果你嫁给我的话…」
那边一阵杂讯,听得都不清晰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再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好…想见你…现在好想见你…可…」
「我不能、不能出来,我…」
吱——
突然,那边传来极响的撞击声!!
听着沙沙的杂讯,辛可的脑袋空白一片,只感觉到指尖的冰冷。
指尖像冷得黏在手机上了,拔不起来,彷佛那是唯一的依靠般紧抓不放。刚刚…刚刚听到的是轮胎紧急的煞车声吧!?
然后呢!?然后什么也不剩了…手机不知被摔到那里了…只有沙沙的声音…
「陆皑——!!」
他像个疯子般向再没人回应的那一边大喊「陆皑!!」
「…可可?」
他转过头去,看见JUDE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
十、I’M FINE 下
我没事,你去睡吧。
他真想可以自然而平静地这样说,而他也说了。
可是之后他才从流理盘的倒影中看出自己的神态有多糟。他很慌乱、眼眶都泛红了。
「…我没…我刚刚收到电话,陆皑好像…出事了、他撞车了…」
他一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她很温暖,啊她真和暖。
是刚从被窝中起来的关系吧,她身上还有种暖热,他的手才搭上去就好想紧抱住她,汲取那种暖意。所以他的手很快就
抽离了,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得到平静,因为这样会夺走她的温暖、这样会让他体内的慌乱流到她的体内去,会让她也很
害怕的。他不要。
他的手要抽离,JUDE就握住了他的手「陆皑他没事吗?啊你好冷…」
「我不知道…我想…」他伸手一抹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天知道他的心跳快要跳出喉头了「我想出去看一看情况,报警
还是什么的。」
「现在外头下大雨,好像黑色暴雨警告了…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公车,你怎么出去…」
「对啊,我都忘了现在黑雨。可是我…我想会有办法的…」
她站在那儿,握住了男人的手。
她敢发誓,她从来没有看过可可这样子,`在认识他之后就从来没有。
天啊,他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般无助慌乱,好像不知道下一步要踏在那里、好像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般。她握着的手,很冰
冷、在抖。可可的手在抖颤。
「你知道吗?可可,你可以不用出去的…我们就这样打电话去报警,只要你说得够详细的话,警察们很快就找出他的所
在了。他会没事的,你可以不用出门的…」
「不、不…我还是出去一下比较好。」
这样语无伦次地推却着的男人,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走向门关。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不知道是自身发出来的抖颤,还是可可的恐惧传达到她身上来了,她被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掳获住,让她浑身发冷。
她交握着双手,披着的小外套滑下肩膀了……
可可坐在门关,他连锁匙或钱包也不带,随手抓了对鞋就穿上。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这一刻,强烈地、强烈地觉得自己会失去他。
只要让他踏出了这个门口、只要让他离开了这个家,便再也不回来了、便再也不属于她了。她好怕、好怕…「可可,不
要去…」
她不敢再踏前一步,她在等他走回自己身边。
彷佛再踏前一点会吓跑那男人,她不敢动作、也不敢抓住他的衣服或手臂,她只知道,可可的眼睛现在看着的不是她,
他只看得见陆皑了。
她真想自己有去抱紧他、她真想自己有泪流满脸地发脾气或大声吼叫、她真想自己有冲出去挡在门的前方,不让可可踏
出这个家门、他们的家,但为什么呢…
她只是僵站原地,等那个男人做抉择……为什么呢?
她明明知道,辛可选择的,至少这一次、这一刻、这一秒选择的,不会是自己。
「…可可,别去。」
辛可回头,看着他的女人。
当JUDE交握着双手,站在玄关,用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凝视他的时候,用微弱的声音要他别走,像一辈子的请求的时候
。他真的觉得…JUDE知道了一切,也许她很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我很快就回来。」
他还是这样说了。
他像个精神病般拍打隔壁的门,说朋友出意外了要问他们借车子。
他忘了自己拍了多少户的门,说了多少恳求的话才终于借到一组车匙。JUDE有没有看见他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在乎
了。
***
他坐在陌生的驾驶座上、驾着陌生的车子,通往熟悉的道路。
他寻找着通往陆皑的家的路,在每一次分叉口时庆幸自己没有忘记要选择那一条。
一直回溯逆行的道路,就像他跟陆皑以往的每一个时刻,他忘了,很想记起来但他真的忘了,他忘了他跟陆皑这条路走
了多久才走到这一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狼狈地坐在车中,在大得看不清前路的雨中,疯狂地加速,彷佛自己的生命也毫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要紧了。
他尽量不要去想到、不要去意识。
可是心中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害怕真的去到了,见到的只是埋在沙砾中的车子、他幻想自己会发狂地去扒
那堆石砾,扒到双手血肉模糊为止,直有警察过来把他拖走、他疯狂地挣扎、然后他在人群中看见被抬出来的陆皑,可
是那已经是…已经是…毫无血色的脸孔、窒息而死的…
一具尸体而已。
只是名为陆皑的一具尸体,没有温度,是冰冷的。不能再跟他说话、不能再说一个字、不会跟他笑了、即使触碰他的手
指也是…僵硬的肌肉而已…
他越不要自己去想,越是不受控地这样想。
他好害怕、他好害怕,开开合合的嘴巴只有“不、不、不”这个字。只能说这个字。
他想要回想跟陆皑相处的片段、任何一个片段也好,但即使他想要幻想陆皑跟他做爱,还是没法感受那肌肤相贴的温度
……
他驾车,上山,直到他看见——
前方的山泥倾泻,半埋在沙砾中的车子。玻璃撞裂了。
他脸色发白,越接近越认出那辆车子的颜色跟外型。
他开门,冲进雨中。
雨很冷。
雨太冷了,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脸。
如果我是他妈的双栖动物,陆皑就是……我的海洋。
永远在被海洋拥抱时,我才知道——
我原本属于那里、酷爱那里,这是出生的本能。
十一、IN THE MORNING LIGHT 上(结局·H慎入)
全身上下被雨淋湿了,他冲过去,差点滑倒。
地上满是泥土跟碎石,皮鞋踩上去发出嘶沙的声音。
他看见一半挡风玻璃都被泥土埋住了,车顶被压至变形。
他连从玻璃窗看看那男人的勇气都没有,一把就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