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陆皑——那男人伏在驾驶盘上,动也不动。
而膝盖上有点点鲜血。
他连怎样呼吸都忘了,只能扑进车厢中,把男人拉出来「陆皑!!陆皑!!」
他大叫他的名字,将他的肩膀板起来。男人撞裂了额角,一道鲜血从额头蜿蜒而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几十秒间做了些什么,只是不停叫他的名字、摇他、骂他,疯狂地要他睁开眼睛「你有没有脑子!!
你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脑子!?在他妈的黑雨还他妈的驾车出来!?」
怕泥土再涌进来把玻璃冲破,他用尽力量把男人拖出去……
晕厥过去的男人才有点清醒了,发出支支吾吾「嗯…嗯…」
他将男人拖出马路已经在喘气了,两个人倒在路面,滂沱大雨不停向他们招呼。
雨水打在陆皑的额角上,化成血水,染污了衬衫。
他悠悠转醒,眯起眼睛看着他,如雾里看花「…可可…可可?真的是你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是那里?为什么可可会在他面前…他在作梦吗?他明明驾车回公司,对了,他好像有打过给可可
…说好想见他、现在立即就想见到他…不、等等!!他临睡前用了酒送安眠药…这一切只是幻觉吗…「我为什…你…」
「你是个混蛋!!陆皑!!你真是个大混蛋你知道吗!?」
被雨打得都张不开眼睛,这他妈的大雨让内裤都浸湿了!!
他揪起男人的衣领,看着男人痛苦皱眉的表情,不知自己比较想打他还是想紧紧抱着他,感受他活生生的躯体跟温度!
!「你下次想死就滚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不要让…嗯、嗯!!」
还没有吼完,压倒性的力量将他紧紧掳获。
男人捧着他的脸蛋,然后一切都不清楚了,他闭上眼睛,抓着男人的头发。
他们在暴雨中接吻,在马路上拥抱。
疯狂的接吻、颠狂地拥抱,简直像强暴,彼此强暴而已。
他肯定男人到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幻像还是真实,也许在男人的眼中,他只是用酒送药而得来的一场梦。但都不重
要了,因为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他先吻上陆皑,还是陆皑先吻上他的。
男人扯开他的裤链,那时候他已经硬得像裤档藏了颗石头。
他们差点在马路上做爱。
就像雨不见了、泥土也不见了、更没有该死的随时再塌下来的山泥倾泻般,世界只剩下彼此。
荒谬的是,他竟然觉得这感觉好极了,如果陆皑在他体内的话,现在让他被泥土淹死也不错。
内裤快被扯烂时,他扯着男人的领带,像拖条狗般拉他进车厢。
关不上车门,几乎是他才躺上后座,一条腿就被屈立起来,男人往前突刺,进入了他。
热、硬、痛三种感觉铺天盖地,他哀鸣一声。
冷冰的身体因为那下突进而抽动一下,现在男人就在他体内了。为了确认这一点而紧紧夹起的股间,让男人开始一前一
后的摆动起来,往更深的里头猛戳着。
连男人凌乱的喘息声,跟自己的喘息混合起来也多么动听。
他用戴着婚戒的手,紧紧抱着男人。
没有抚摸过却高高竖立的那根子在两人腹间磨擦着。
前列腺被戮弄的程度,让那里根本不用爱抚就足以射精了,这是前所未有的。
男人还没在他体内释放,他已经抓着他的肩膀、闭起眼,发出数声尖细的呻吟后,便在男人的衬衫上拉出了数条白线。
体内的绞吸让男人更兴奋地摆动腰肢。
即使没有前戏、没有爱抚也没有甜言蜜语,他被个撞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的男人猛干。
但光是感觉他真实的部份、激烈的磨动,已经好到足以令他鼻酸。眼角暖暖的、被晃动的时候,他看着车顶、滑下了泪
,他抓着男人的头发,要他吻自己。
陆皑不停地说,好爱你好爱你、真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别离开。
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在邻居的车子上跟男人做爱、把衣服跟鞋子沾满的湿泥都带上车子。
男人的脸埋在他颈窝中,他忘了自己还有说些什么,他说,我会的、我会跟她说、我回去就跟她说。
他答应了陆皑的求婚、说会嫁给他,好像还有说要去比利时。他记得这是因为他们说过比利时是巧克力的发源地,可是
他却记不清楚回去要跟JUDE说什么。
快天亮时,他在汽车旅馆中醒来,身边躺着男人。
满地的衣裤鞋袜,他赤裸裸,身上连条被单也没有,却也没有淋过雨的冷意。
他将抵不过药力而熟睡的男人转过来,他的睡脸就像孩子,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这时候,他才记起陆皑的车子还半埋在沙砾中,他们忘了要报警…
不、他们根本没时间报警、甚至连说话的空馀也没有,他们在车祸现场做爱、做爱、然后开车来最近的旅馆,再做爱。
他下床,腰间又酸又麻,差点腿软到跪下来。
偏僻而简陋的汽车旅馆,完全是GAY的办事圣地。
虽然想最基本的电力供应该有吧,可是也懒得去找电灯开关……小房间中昏暗一片,很像警匪片中的贼窝,天花板跟地
板拉出长长的橙红色影子,旧式风扇就在头顶,有气无力地嘎嘎转着。百叶窗在他脸上打上一条条细长的阴影。
他坐在床沿,想为自己点根烟。
他弯腰,天杀的痛极了。他走近摊在地板上像块湿抹布的西装外套,找出半湿的一盒香烟,咬着烟,他也不知道那来的
记忆还是想法……他往右边的口袋掏了掏。
摸出了宝蓝色的绒盒——
戒指盒。
他转着那个手心大小的小盒子,苦笑了。
他没有打开,搁在床边柜头上,然后抓起戒指盒旁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16通未接来电,是家中打来的。他能看见JUDE坐在沙发边,不停地重拨。
以往即使跟陆皑在同一张床上,他也绝不会漏接JUDE的电话。
他放下手机,走进勉强容立一人的厕所,站于生锈花糊的镜子前,边抽烟,逐一数算着脖子上、肩膀上、甚至腰侧跟大
腿上的吻痕齿痕。
啊啊真狼狈啊……
爱也好恨也好结婚也好承诺也好背叛也好,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他扭开水龙头,它难听地叫了几声才愿意吐出过猛的水柱……
水溅出来、溅到四处,然后急遽地消失在那小型黑洞中。
他赤裸裸站在镜台前,不知看那过程看了多久。
他掏起一手掌的水,水载着晨光的碎屑。让他突然好怀念老伙伴——
狱中的遗禁品,小小的黄色手电筒。
即使那原本也不属于他。
化啦——他将水泼在镜子上,将水泼在自己的倒影上。
他问镜中的男人
「……你是谁?你是辛可吗?」
手机响起来了。
乐曲持续了好一阵子,他彷佛听不见任何声音般仍站在原地。
他转头,床上的男人已睁开眼,看着他。
眼神交汇,“HAVE YOU EVEN BEEN IN LOVE”夹在他们之间,被男歌手成熟地唱着。
***
泛鱼肚白的天空下,他的湿发被风吹得扬起。
乘着晨光,他驾着满是泥沙跟碎石的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回家。
他站在家门前,想要开门,才记起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组车匙。
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时,拖鞋啪躂啪躂已响起来,然后大门被拉开了。
女人站在他脸前,一脸憔悴跟着急,眼眶却没有泛红——
她没有哭过。
他知道的,她一向很坚强,这也是他很喜欢的一点。
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外、门内,相对无言。
良久,他垂下眼,她问「……陆皑没事吧?」
「他没事。」
又是一阵子沉默,彷佛这层隔在他们之间的沉默是最后的避难所。
JUDE退后了一小步,像在暗示他应该踏进家门了。
「…你很累了吧?我去开热水让你洗个澡。」
那一刻,辛可真想答,他是真的…很累了。
JUDE想要逃跑般转身。他将满是泥污的鞋子摆在门外,然后关上门。
「JUDE,我有话想跟你说。」
女人转过来看他,眼中蓄满了恳求之色。
彷佛,这是继他与那男人眼神相汇后另一次考验。
十一、IN THE MORNING LIGHT 下(结局·慎入)
他拉着非常简便轻巧的行李箱,坐在机场大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
要说行李箱中有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只有数件衣服还有可可的手电筒。
可可的老伙伴也是他的老伙伴。现在还真像一家大小去旅行。
想到这儿,他笑了。
没法掩盖既兴奋又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再看了看手表。
自己真的太紧张了……离上次看表的时间只距离三分钟。他将手放下,却又意识到这是特意买回来跟恋人一对的“对表
”,因此仔细地摸了摸表圈,彷佛这样会得到保佑。
他抬头,看了看不停刷新的黑板子,Belgien的牌子不偏不倚站在那里。
他浅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别处,放在愚蠢品味的观光客身上也好、放在笑逐颜开的售货员也好、吵吵闹闹的
迪士尼团友也好,就是别再看时间。
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到警署报告车祸、回公司交代事宜跟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他想,可可也该是一样,即使可可回
家一趟也不会收拾到什么,只要拿到护照就可以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到了比利时再买。
对啊,只是拿本护照会有多难?很快可以办到的事吧?……
但可可已经去了好久、好久,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拨给他,连可可现在在那里、在做着些什么也不知道……可可一定是
去跟JUDE解释了,现在应该是解释中吧,可可的心情一定是…很难受、很难受,比现在的他还要难受多少倍啊?他应该
默默地在这里等待、然后替可可加油才对…对JUDE也是很抱歉,他很喜欢JUDE、真的、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好女孩,而且
也认识不少年了,他不想伤害到她、他一定一定会找个时间好好当面跟她…就是任她打骂也好…多少次也会……
实在摆不平焦急不安的心情,他站起来,左右踱步着。
手上两张机票被他掐得快烂时,他决定拨一通电话给可可。掏出裤袋中的手机,很快又想到这行不通…让可可单独去了
结这件事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让JUDE看见来电显示,看见他拨电话给可可…那一定会更糟糕的,毫无疑问地。
他只是拨一通电话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响了三声都没人接的话,他一定挂掉。
好,就这样说定了。
于是他拉着行李箱,走到公共电话亭,在茶色的玻璃中拿起电话筒。
他灌注了自己全部的心意,向所有想得出或说不出名字的神明祈祷,即使自私,他真的很想很想可可现在就在他身边、
或是正赶来他身边,只要这样…他几乎就能触摸到他跟可可清晰且明确的未来,他梦寐以求的。
即使是伴随着内疚地生活的未来,他也想要。因为他一定会令可可很开心、很幸福的。
他会对可可很好的,他们会很好的,他拿什么保证都可以。
他按着不知按过多少次的手机号码,紧握着听筒。
嘟——嘟——嘟——
第三声,他深吸一口气就要挂掉时,那边却传来声音。
是一阵嘶啦,有人接通电话。但那人却没有出声。
「……可可?」
「嗯。」
男人犹豫不决的回应让他很不安、非常不安。
可是相对无言会更糟糕,于是他润了润唇瓣「…你现在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挂掉。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在往机
场的路上了吗…」
「陆皑。」
当可可叫他的名字时,他的心脏一阵紧揪,然后可可说了——
「我不能来。」
听见这句,他几乎绝望了,好一阵子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可可没有回答。
他却庆幸可可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害怕答案。他接着说「如果你今天不行的话,我们就改明天、后天,或是任何一天
你可以的时候再去啊,今天不来不要紧的……」
「我不会去比利时的。」
他能感受,可可在说这一句的时候自己也在颤抖。
「…你是不是跟JUDE谈不拢?还是…你还是放不下她?你还爱着她是不是?」
没关系的,他可以理解、他真的可以理解。反正他早知道没那么容易,也不该如此轻易。
对边的男人依旧没有回应,像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会令一切崩溃的原因,他越是这样不说话、陆皑越是害怕他开口,因
为可可清楚下一句就会令他的世界风云变色、整个崩塌,而且细碎到再没复原的可能。
现在,即使可可说还爱着JUDE也不算是问题了。
他不要可可开口说话,请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现在来我的身边!!只要现在就赶来我的面前!!什么
话都不要再说了…他发誓,只要可可来他面前,他就是用绑的用抢的都好,他绝对不会再放可可走了,就这样两人私奔
般逃到香港以外的地方。只要他人来就好。
「可可,你现在就过来吧!!你过来再说…」
「她怀孕了。」
「……陆皑,你还在吗?」
「……骗子。」通话时间快要被切断了,他才能从喉咙挤出这两个字「你是个骗子!!怎么可能?JUDE怎么可能突然就
…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你也能说出口!?」
「她跟我说,她怀孕了,有了我们的孩子。」
「不要再说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告诉我是因为我们的经济能力…她怕养不起小宝宝才不敢告诉我的。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她!?我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你告诉我啊!!」
「为什么你不干脆说你害怕!?你害怕告诉她你是个GAY,你害怕她知道你一直跟上司有一腿、在监狱已经搞在一起很
久了!?你有没有跟她说过我们的关系…」
「我准备向她说清楚一切的,但她先我一步说了,我能怎样!?我要跟有了我骨肉的太太说,对不起,我跟你要去比利
时注册这样吗!?她说,我怀孕了,我要接着说我要离开她了,抛下她两母子吗?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吗?陆皑!!我
除了说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外,我还能说什么…」
「…这不是真的!!你这个性冷感能生得出什么!?你不是跟我说不行的吗?你不是跟JUDE很久没有的吗!?你之前还
去看医生现在竟然说这样蹩脚的谎言!!你这个他妈的大骗子!!你能生得出什么!?」
「至少我这个他妈的性冷感还破了你的处男身啊!!我、她……我在你的床上抱了她!!」
陆皑一手掩着脸,抓紧了头发。
他想要说话,喉咙却只能发出混淆的音节……他一拳打在茶色的玻璃板上!!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裂了!!「……那我是什么!?那我是你的什么!?她是有了你
骨肉的宝贝、我则是在机场傻傻等了你一小时,还要再等一辈子的傻子吗!?嗄?你当我是什么?你究竟…究竟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