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牵涉到典狱长的安全,但所谓的彻底调查却很肤浅,不过是逐牢逐牢查找火源物。
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
可可很为小手电筒担心。
本来打算藏在洗脸台的去水口中用线吊着,但这不保险,因为狱警们也很知道这些把戏。
当然不能期待来循查的人会是通情达理的牛奶。
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为阿心担心而交谈都没有的牢房中,气氛达到窒息的临界点时,孖叶来了。
孖叶略略扫视他们一眼,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公主跟可可组吗?量你们也没那个胆子……」
可可想,搞不好他没记着陆皑用剪刀插人的事,胆子吗?
这大少爷可是多多都有,比他的家产还惊人。
不准靠墙站着,于是他们站着。
直到男人检查完下铺,翻找上铺时,嘶啦几声,把那叠信拿了下来。
陆皑看得出可可的表情有点紧张……果然,孖叶竟擅自将信口全拆开来!!
「喂——!!你怎可以这样做!?这是别人的私隐吧!!」
有没有搞错!!竟然大刺刺的拆别人的信来看,这样的常识也没有吗……
他还有一连串的话要说,才冲前去阻止,就感觉可可的手扯他的衣摆,要他不要反抗。
下一秒,警棍已狠狠的打上他的肚子!!
「嘎嗄……嘎……」
他感到空腹被殴打的痛苦,胃部剧烈的痉挛起来!!
即使如此,绝不在这人渣前跪下……因此弯着腰,口水狠狈地一滴二滴,滴在地板上「嗄……嗄……」
「你没事吧?」
可可的手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背抚摸,灭轻了那作恶的颤抖。
就是这种温暖,这种自然的触碰,让他再给连打十棍也甘愿。
男人从鼻子喷了道气,连骂他都似浪费时间,直接拿着信往下抖了抖——什么也没掉出来。
「好大一叠情信嘛,大情圣。」
当发现没有遗规品时,竟然真的把信抽出来看了。
陆皑恨恨地咬紧了牙,这种小学生朗读别人情信般的幼稚把戏算什么!!混蛋!!
孖叶看信看得皱了眉,好一会儿把信随便摺皱了,硬塞回信封中「……我说可可,你女朋友也像你般蹲过牢还是在凤楼
认识的?三岁小孩也看不懂的文法,看得我都替她不好意思起来了!!这种女朋友爽过就甩吧?毕竟你是狱中的高材生
呀,狱·中·的!!哈哈哈……」
「你不要太过份!!混蛋!!」拆别人的信来看已经够下流了!!竟然还说这样侮辱人的说话!!
就在陆皑忍无可忍,挥动着拳头要扑上前给他一拳时……
可可挡在他的前面不让他出手,于是男人隔着可可向他吼「怎样!!你小畜牲又想熬棍子吗!!」
「长官,他只是有点闷热昏头了,你别跟他计较。」
可可急忙打着完场「你也知道困在牢房多闷啊,长官也辛苦、大家都很辛苦……」
不想再为难可可,陆皑也就不甘心地住了口。
「哼,不过是那肥猪的烟头烧起了报纸,就这样劳师动众的,我才他妈的欠个人来打顿爽咧!!我这一肚子的气……」
男人露骨地看了看可可的下半身,彷佛要隔着裤子看出形状大小般。
然后伸手来,摸了摸他的屁股「等着你来消一消……你也好久没到我的值班室来了?嗯?忙着招呼你后面那个处子小公
主吗?」
「长官你也知道配房是典狱长配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孖叶摸他时,陆皑看到可可的背不自然地缩了一缩。
小手电筒藏在内裤中。
然后跟那男人再寒暄了几句话后,男人就微微弯身离开牢房。
可可松了一口气。
陆皑突然觉得身前这溜肩的男人太可怜了,实在太可怜了。有必要为一支小手电筒,在外头甚至不值十元的手电筒如此
紧张吗?可可究竟已经在这儿待了多久?
看他如此着紧那每晚陪他的小手电筒,看他如此熟练地与长官们周旋,一次又一次顺着他们喜好去转,甚至被拆开最重
要的情信看、侮辱他的女朋友也不可以生气。
他突然鼻酸,心痛得无法呼吸。
可可之前都是一个人待在双人的牢房,在他来到之前,这男人过的是什么生活?
每晚、每晚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担心快要没电的手电筒,在微光下看了几千次的信。
他突然觉得可以给他整个世界。
外头的世界,不是十几块阶砖。更大、更广阔,多姿多彩不会再把手电筒当命根子的世界。
他突然好想、好想给他什么,却不知道现在站在半块阶砖上的自己可以给他什么。在这儿的他比可可更贫穷,或许有的
只是那股少爷脾气、无聊的自尊,尽给可可惹麻烦。
他连手都在抖震,好想、好想拥抱这个卑微,聪敏而善良得根本不应该受如此多委屈的人。
如果可可想要的话,他什么都给他、可以宠溺他到任何人都无法想像,连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地步,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
……
可可拔出几张卫生纸正擦着手电筒。
看到他欲泣的表情,大吃一惊「你怎么了!?」
陆皑这才用手用力地抹了抹脸,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希望抹走难过的表情,可是搞不好连眼眶都红了。他赶紧到床沿坐下。
即使很想很想,他再怎样也没办法冲上前去拥抱这个人……
「刚刚那一棍让你很不舒服吧?」
掌心交换磨擦,可可一边搓动着卫生纸,担心地探看他。
「嗯嗯……我反胃得很想吐……」随便应和着,在可可再继续贴近他之前,陆皑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他现在不想看
到可可的脸,不想看见这个人,不然会有想触碰他、安慰他的冲动。
要安慰一个看起来根本不难过的人,他的脑袋是不是透逗了。
明明可可都没有变,仍是那个处事圆滑又小聪明的家伙。
之前还想着“啧,干嘛要这样怕事”,今早他却为这样的可可而心痛得不得了,满脑子只想着怎样去满足他、远远超过
以往那些年受过的委屈,要怎样让他拥有更多,要怎样让他幸福……
他想,大概只有一个解释吧,不是因为昨晚的接吻而突然亲腻。
是因为他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怎么办?他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想这男人只属于他。
已经到无法掩饰了。
「喂你真的没事吧?看样子很不妥,我按铃要医生过来?……」
「不、不用了啦……」他赶紧擦着不停流鼻涕的鼻子。
十六、AMOUR 下
牢房门一开,为怕可可发现他不妥,他立刻冲了出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如果典狱长室失火的事情真的是关于他,他要立即知道阿心的状况!!不、就是失火根本不干阿心的事、也不干他的事
,那群死猪头很喜欢有的没的都推给阿心扛,然后毒打他一身!!
他要立即知道阿心现在有没有事!!
啪嘭一声,医疗室的门被轰烈地打开。
「医生!!阿心在你这儿吗!?」
陆皑像只不够灵活的狗般,左嗅嗅右撞撞,台风过境每个地方「你有见到阿心吗!?他没有到过你这儿吗?……你有没
有头绪想出他现在最可能在那……呜!!」
一只拖鞋精准地打在他头上。
医生顶着一只拖鞋,指着他吼「陆皑!!你现在该出现在这儿吗!?刚刚不是广播了调查暂时完毕,现在囚犯全到饭堂
吗!!你给我听去那儿了你!!自动性失听又发作了吗!!你现在就给我……」
「对不起,我找到阿心就去!!」
边这样叫着,看到坏脾气的医生拿起第二只拖鞋时,陆皑急忙逃出去!!「拜托如果见到阿心一定要告诉我!!」
究竟是因为阿心没受伤所以没到医疗室,还是被打了却倔强地躲起来……如果是前者还好,就怕那硬脾气的家伙……可
恶!!你究竟在那里,阿心!!
***
夸张地叹口气,还想再开骂却苦无对像的医生喃着「一点礼貌也没有……」
椅子转向后,哇啦一声,拉开了白布帘。
小床上坐着一个男人,遍体鳞伤,正舔着手臂的伤口。
「那小子走了。」
看见旁边一柜子都是急救用品,床上却只有好几个针筒纸袋跟茶色药瓶……
这家伙只用了止痛药,还像小孩子地舔伤口。
要说他有常识还是没有……医生叹口气,把他的手臂扯过来接手治疗「身为一个医生,看见你这样做我鸡皮疙瘩都起来
了!!明明之前跟断骨那家伙急救得挺好的,只要干自己的事便不着紧的吗……」
边念着,边包扎着纱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阿心懒懒地用右手打开旁边柜子,拿出几卷纱布丢在床上、找几颗消炎跟止痛药,直接就吞……
「你是医疗助理不是用药助力,早知你把止痛药当糖果吞,我叫公主回来还比较省钱!!」
阿心的调回牢房申请批下来了,可是这小子像认定了这儿是第二个狗窝般,常一句话都不说在休息或放风时间都过来躺
(也只有医疗室有床),久而久之连狱警们都知道要去那儿寻人。
阿心三天两头就打架打到抬来医疗室,不是他被狱警打、就是打到别人进院。
为省了大家的功夫,干脆让他值医疗助理,俗话不是这样说的吗,自己拉的自己擦屁股。
果然,被他搞到进医疗室长住的人少了。
这会儿,这个惹事王又因为涉嫌纵火而给狱警拖去殴打。
听说录影带被这场火给烧毁。
因为没证据,是想迫打成招的。但这小子只怕被打断了全部牙齿也可以不哼一声,打不怕。好几个狱警甚至给他反打断
了牙,于是又丢回来医疗室了。
「哼哼,那个陆皑很快就给押回去饭堂吧……」
还真任得他在监狱中四处乱跑吗?这会儿大概被狱警赏了几棍,然后拖回去了。
消炎药的副作用好像发作了,阿心没有回话,只是闭上眼挨向后。
包扎完毕,椅子吱嘎一声退向后。
「……你不打算告诉他,是你们做的吗?」
阿心的眼皮动了动,不意外医生早知道这件事是他们下手的「你怎知道的?」
「如果在失火的前一晚发现自己丢了一个打火机、同时不见了一份旧报纸,牙线还给某个混蛋拉走了十几二十圈,还不
知道的就是白痴了。」拍了拍口袋,男人继续说「你去找过哈雷或可可吧?只有哈雷才记得住这监狱所有的轮班时间。
」
哈雷那小子有很高的犯罪智慧,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
他在短时间内将监狱的建筑架构跟狱警的值班时间表都记得一清二楚,至于典狱长的作息,他另有办法知道,而且还八
成准确。「可可有小聪明,对设计小陷阱很在行。」
可可在这儿的时间长,长得足以懂善用每样平凡的、不起眼的小物件,要让他藏东西永远不会被别人找到,听说电视遥
控的电池都是他偷的,不知他偷来干什么用。
在窗帘旁放旧报纸,在打火机上拉一条线到门把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以哈雷跟典狱长的关系,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留在
狱长室完成。所以他猜得出来,是可可给点子让哈雷去干的。
对了,时段就在昨晚哈雷谎称有事找狱长时吧……大概没错了……
听毕,阿心习惯性地扯了扯右边唇角「……不能留医生在人世了。」
医生苦笑,混熟了有时还可以听听阿心说调皮的话。
呃……如果句子中的主语换成其他人,从这男人口中说出来就一点也不像玩笑了。
是真的感困了,男人把枕头拉下来,连早餐也不吃准备好眠。
医生转过去,开始写起药品的订购单……医疗室寂静无声。
钢笔在指间转着转着,一顿,突然感到好笑,有时候真妒嫉年轻人呢……
「阿心,你恋爱了。」医生叹笑。
不然这独行独断,从不怕被招惹也不屑招惹谁人的男人,干嘛大费周张找哈雷、可可卖这个人情?
可可对这些事一向避之则吉。
哈雷的收费从不便宜。
要说是还欠陆皑的人情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被勒索的钱,陆家又不是给不起。
久久,白帘后传来似梦呓又似沉思的一句——
「*Amour……」带着不屑笑意的低哼「……What the fuck?」
啊拜托,这监狱谁不知道公主在追你啊?
中年男人大翻白眼。
*「Amour」——法语的「爱」
十七、我们交往吧 上
结果,相约的那天下午,可可没有来。
***
不行……
可恶、还是不行……
不行了。没办法……
死盯着两指紧按着的线,彷佛只用念力,下一秒就能变出二十里米的线。
但无论怎样扯、用力扯,上头只有纸筒扯动的空虚声音,线头没有长多一毫米……
松开扯到发红的指头,他收紧拳头。好一会儿,才举起手——
举着手一直到有人回应为止,他真讨厌这无聊的规矩。
「可可,说话!!」
「长官,没线了。」
「好,你离开座位去拿线吧。」
他才站起来,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失去了一只眼晴,眼窝像黑洞般深陷的男人,正坐在他前几个位置。
即使只是坐着,却已经教周边的人无法忽略,特别是……特别是他……
如果可以不经过他的身边多好……
在大庭广众,这么多人之下他不能对我做些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正这样安慰着自己,下一秒,听见耳边喀啦一声。可可浑身猛震,知道那男人推开了椅子。
在监狱中显然享有超然的地位,男人直接说句我去拿线,就站起来了。
那男人从身后步步进迫,可可感到自己的背僵得像死尸……
当他打算随便拿卷线就走,却发现后退的路被男人顶着,要是硬走只会撞肩。
这混蛋到底想怎样……他愤恨地咬紧牙关,拿着线卷的手却抖个不停……
他用另一只手包住抖颤的手。
「长官,这样真的好吗?」忽然,挑着线卷颜色的男人说,提高声量。
听见蝙蝠这样问,孖叶用警棍骚着后颈,边走过来「把话说清楚点,蝙蝠。」
「就是说啊……」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乖巧无害,但曾把别人眼珠子整个拔走的人……」
男人瞄了瞄他手上拿着的小东西,眯起了眼睛「让他拿这样的危险物品不好吧?」
充斥着脚踏衣车声,吵杂的缝纫室,突然静得像海底。
室内每个人都感到怪异的气氛。现在,可可能感到放在他身上的幸灾乐祸的视线。
他的心快得像夺腔而出,紧咬的牙关上下微微碰撞着……
握不牢,拆线刀掉下桌子。
喀喀几声,好响、好响。铺天盖地的耻辱与回忆中的恐惧淹没了他,他腿软。
嫌他呆若木鸡,没有出现好玩的反应,身后的人于是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