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轻轻挣开樱木的手,一头向里面走去。樱木不再说什么了,他先前听鱼住说起过花形的事,也知道流川最近情
绪低落,也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偏厅,在仙道家的客堂里,流川就看见了赤木来回地走动着。而相田弥生则坐在一旁垂首无语。
一问之下才知道,仙道昨天晚上与自己道别后就被那个叫清田的拉了去,现在还没有回来呢。而赤木最后的希望当然只
有落在了流川身上,毕竟他还是很信任流川的能力的。
"你可以说了吧?"樱木自然代着仙道履行了主人的职责,因为他也是只听赤木说晴子出了事,可是赤木不想单对自己一
个人说,他也不好去逼问。好象是晴子她失踪了吧,也许是她自己出去玩了呢?
樱木心里是这样想的,虽然这不大可能,可是昨天一个晚上他都在门外等流川,对于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担心,也在
恼怒着他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提心吊胆的念着流川,而没有去关心晴子呢?大概可能是晴子她身上周全吧,不像流川这样
即使有武艺可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是这样的。"赤木定了定神,眼里也有些惊谎,让流川不住皱眉,能让这样的汉子急成这样的,晴子身上发生的事定然
很严重吧。
赤木打开了他随身带着的一个盒子,递到流川与樱木面前。两人低头看去,那平铺着丝绢的盒底竟然摆放着一双手,一
双女孩子的手。粉色的,还带着些生气的纤纤玉手,那一旁还有一支玉雕的发钗。
"大猩猩你有病啊?"樱木一见之下立即就跳了起来,"大清早的拿这东西来吓人?你好无聊......"
"这是晴子的手啊!"赤木高声叫道,只是他的声音在发着抖,"这是她的手啊。"
"你胡说。"樱木听他这话马上就以更高的声音反驳,"晴子小姐才不会有事呢。"
"只是这钗是我送给晴子的,"相田弥生沉声道,"那是我随身之物,错不了的。"
"可是你这样也不能说明,不能说明......"樱木喃喃地继续他的观点,声音比先前的小了许多。
流川则对着赤木说道,"你怎么这样肯定这双手是晴子的?"
"她的手,那小指上有一道疤,是,是小时候,我逼她练剑时割伤后留下的。"赤木颤声道,"不会有错的,我,
我......"
"你慢慢说,不要急。"流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的好,这样的事他一向不善长。
"也对,这钗是真的,也不代表手是晴子的啊。"相田弥生也对着赤木说道,"手上的伤痕也不一定只有晴子才有的。"
赤木听到他们两人这话,好容易才可以定下神,"就在流川公子你到听雨居后,晴子曾说过想要去那里看看你。"
"让仙道推了。"相田弥生摇头,"我们大伙儿也反对,那样对你或是对她都很危险。"
流川点点头,这个时候,相田弥生好象平了怒火,对着自己的脸色也好了一些。
"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留书出走,说去见公子你。"赤木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自己妹子这样,他这个做兄长的也难免
感到难堪。
他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妹妹会想着去看流川而这样做,当时也没有在意,本来他也想让流川做他妹夫--如果他
愿意的话。
"哪知那天晚上,公子就让花形给带走了,我原以为晴子她也自然会回来,可谁知道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也没有回过家。"
"那你干什么不早一点出去找她啊?"樱木吼着,对着赤木也是一点儿不讲情面。
"我,我哪里想到她会让人掳走了?"赤木说道,"待到流川公子被带走那天晚上之后,没见她回来,我才想到她可能出
事了。"
赤木当然没有想到,一向在江湖上的仇家不多,即使有也是与自己比武时招惹下的,但那些也是粗犷的汉子,要报复也
应该不会瞄上自己妹子的啊。
"那现在怎么办呢?"樱木也是急得直搓手,虽然他发现他自己好象并不是真正地喜欢着晴子,可是好歹也朋友一场,而
且晴子小姐也好可爱的,如果真有什么事,让她遇上花形那样的人,也是挺惨的啊。
"你们在做什么呢?"仙道从外面拍着他的头走进来,好不容易才从兴致高涨的清田手下偷空溜了回来,那小子还拉着牧
在外面疯呢。也难怪他,平日里出门的时间少得可怜,偏又是与表弟一样爱动的性子,这回跑到江南来不玩个够本,他
是不会罢休的。只是自己就倒霉了,仙道一回来就见着这一屋子表情沉重的人,当下便好奇地问了。
樱木正欲回答,却见鱼住急急地从外面掠进来,对着流川禀道,"公子,三十里外的码头上发现了一具女尸,看那衣着
装饰,与赤木姑娘倒是有几分相像......"
对着赤木,他也不好意思说得那么直白,可是赤木一听之下却是明白的。怒吼一声,向外就冲了出去,众人也急急跟着
跑了出去。
赤木去得很快,他当然急。所以他身后的相田也叫上仙道与她一起跟上去。仙道当然不想离开流川身边的,可是他见到
樱木拉过了一匹马,明白他的用意,再一眼瞧着流川身边的鱼住,这个人会护着小枫的。他也只有随相田去了。
樱木刚才见到流川身子一动,就知道他听见那消息忍不住就要赶去哪里。他自己也忘了他想隐瞒的东西了么?不明白苦
心掩蔽了那么久,只为了一个像晴子的尸体流川怎么就会乱了他的方寸?
幸好急忙拉着了他的手,带着他跃到了门外,没让人看出他会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他想这么多啊?樱木心里在
转着这些念头,可却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与流川先后翻身上了马,向码头赶去。
在那个发现尸体的码头,远远地围着一圈小声议论的人。鱼住已命人看住了那里,当赤木赶来时,鱼住的人才侧了身让
他进去。
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具女孩子的尸首,泡在水里久了吧?
身体都有些浮肿了,双腕俱断。两脚与踝骨间只相连着一点皮,小腹上的伤口是致命的原因。只是那伤口颇大,以至于
不能很好地保存她身体中的部位。河水中的生物定然是掠夺了不少腹中的内脏。
赤木一瞧着那女孩子那肿涨却可辩认的脸,立刻大叫一声,摇摇摇欲坠。就是这一个至亲的妹子,打小也是身肩父母双
职代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到这翻景象让他如何不悲?如何不痛?这副惨容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受不了的。
仙道伸手支住了赤木的身体,低声开口相劝着。眼睛却瞟向了此时也赶到的流川身上。赤木在一阵痛心之下,也因仙道
那扶持的手而略逼他的神智保持清醒,走上前伏身抱起了妹子。
"用这样手法的,与花形好象。"相田沉声道,她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晴子身上的伤口与那日阁楼中的女孩子身上的伤痕
蛮像的。
这么说,这个也就是那逃亡中的花形犯下的了,她看了流川一眼,再看了看仙道,没有说话。只是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肯定是花形找上流川了,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正常。
这个,真的是花形他做的吗?流川看着那不久前还对着自己流露过娇羞的女孩子,回想到在赤木家小住的那几天晴子的
精心照料,心里也是一酸。不讨厌这个女孩子,虽然有时候觉得她挺烦人的。
可是也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一天。
那个杀害她的人竟然嚣张到把她的手送给她的亲人?那样病态的手法是何等残暴凶戾之徒做下的啊?死命地捏着自己的
手,不让身子发抖:如果这也是自己那天轻信人的过失呢?
慕地,流川心里划过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害怕。
害怕?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呢?就在鱼住说晴子出事那一刻起,这种不清不楚的害怕就宁绕在心里,赶也赶不走,也差
点忘记了自己在人前是不会武这个‘事实'而抽身就想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流川也不清楚,以往所面对的那些人,那些事中没有一件是让他的心动摇过的,就算是有过欢
乐有过悲哀有过伤痛有过悔恨,可也没有过害怕。但是这一次,见到晴子那张逝去的面容,见到她的兄长抱着她的遗体
头也不回地离去后,心里竟然是空空的,没有了丝毫主张。
竟然有种知道了什么可是却又拼命不愿承认的感觉,可是那知道的,是什么呢?
樱木也是阴沉着他那一张英挺的脸,一双平日里明亮温暖的眼睛也是冷得迫人。那里喷出的怒火仿佛可以燃烧一切,不
能饶恕,不可饶恕!
那个凶手,那个害得晴子这样惨的疯子!他这样不就是让流川更加地自责了吗?不管怎么样,那个花形他都跑不了了!
樱木回身见着两道秀眉纠在一起脸色灰暗的流川,心下好生怜惜,想对他说什么,可是一向也是不善这类话语,呆在那
里只是瞧着流川迷茫地望向四方,心痛之下却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他。
"小枫,不关你的事!"仙道按在流川的肩上,迫使他面向自己,"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是不是花形做的。"
流川抑眼勉强让他看清了仙道的脸,看到他脸上的坚持。
"也许是意外。"仙道像是在对他自己说,"或许是赤木的仇家也说不定,你身边不是只有晴子一个女孩子的啊。"
流川淡淡地扫了仙道一眼,挥开了他的手,"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现在的确是时候让自己好好想一些事了。
"你不要再......"
"你先回去吧,"流川不再理他,对着身旁的鱼住说道。
"公子?"鱼住与仙道一样不放心。
"小枫,不要任性了,你这样强把责任拉在你身上是没有用的......"
"仙道。"流川直直地打断了话头,"我很累,我想静一下。"
这还是流川下山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与他说话,仙道一呆之下,就听见流川吩咐鱼住,"你能保证你不跟来吧?"
"是。"虽然迟疑,鱼住还是选择了服从,因为他知道流川会武,而且现在让流川一个人呆着也许对他来说会更好。
"好,那你就去吧,希望你也能保证没有人跟在我后面。"说着,流川翻身上了马,抑鞭儿就没了影儿。
鱼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也只好大眼瞪着仙道了,让后者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也与鱼住一般的想法,也许小枫了去散
散心,对他来说要好过一点吧。他就没有动了,否则就凭流川那话,再加上鱼住也是阻止不了他的行为的。
流川策马奔驰一阵,待到无人处飘身下马,轻轻在那马身上拍了拍让它继续往前奔去,而自己也就漫无边际地向脚下有
土的地方行径。没有目的地,眼前所见也毫不在意,为着那仍然没有理出头绪的害怕。何常是这样没有主意的人了?
流川摇了摇头,对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他总有种知道了、发觉了什么却又不明白那其中的玄机在何处的感觉,每
次也就是在离答案前一步就停下了,任那一团团迷雾围着了那后面的真实,有些可笑呢。这样的自己一点儿也不像是自
己了。
流川信步走着,感到脚下一绊,举步向外急行两步才稳住了歪歪斜斜的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小小的石阶,什
么时候,竟然游走到这青山上来了?
前面那一排长长的石阶通向了一个宝塔形的观景亭。好长一排啊,踱计着这长度,流川不想再往上走了。眼睛晃了晃离
自己身子不远处的那翠树下的洁白石凳,转身来到它面前,并没有坐下去,只是将手按在了石凳旁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那个人,那个凶手,如果不是花形,如果他是,他是......
流川皱着眉,不甘心地想着。还是没有能想到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思索总是停在一半就继续不下去了呢?
他恼怒地拍了拍树干,有些想发火。这些时日想这些事想得头都痛了,却还是这般丝毫没有进展,也难怪他心烦。
还没有等流川有继续做什么举动来发泄一下的打算,他的手就让一个人使劲地抓住了,拼命拉着他往后扯。流川心知他
刚才心神俱不在这里,所以有人来到附近他也没有察觉到,当然是他的心跟本不愿去管这周围的情况。
可是他也的确没有想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人来,而且好象还是一个认识自己的人?流川惊异地转过头,一回
眼就对上了樱木那张又气又慌的脸。
"你......"流川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樱木还能找上自己,微一转念就明白他一定是趁着仙道与鱼住两个人被自己撇下时而
悄悄地跟在了自己后面。
想到平日里以樱木那样的武艺竟然可以这么长时间跟在他身后,而他竟然全然不知?那么刚才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全让
樱木看到了,一时心里也是有些气了,同时也微感到几许羞愧,"谁让你跟来的?你这白痴?"流川冲口就向樱木说道,
想收回手。
"你才是白痴呢,"樱木举着流川的手,"为什么要用你的手去击打那么硬的东西?你不怕被划出伤口吗?"
樱木的嗓音一下就盖住了流川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检查流川刚才那只击在树干上的手
。这狐狸就该骂,他难道就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树木干上生有太多的坚硬小刺么?
流川一时让樱木这种愤怒的声音与表情怔住了思维,可是立即就找回了神志,他急急地抽回手,对着樱木冷冷地开口,
"我不要你管。"
听到这一句话,樱木感到他自己快要爆炸了,不要自己管,那么,他想要谁来管?表哥么?还是那个连面儿也没见上一
次的皇帝老头?
这个狐狸就是这样可恶的,刚才他的表情明明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他在伤心,还在为着那些事烦躁。看着他那种与平
时全不一样的没有表现出来的一瞬间的脆弱,天才的心都快因着他的神情而碎了,他现在居然又死撑着说不要管他?
怎么可能放着这个狐狸不管的?樱木努力让自己降下火头,拼着全身的力量告诉他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压下了刚刚涌上心头的想对流川说的那些讽刺他的反话,伸出双手分别抓着他的两肩,"狐狸!"
流川不自觉地抬起了头,因为他以为樱木听到他那句话会冲着自己大喊大叫呢,或许可能是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可是没
有想到樱木居然说话说得这般心平气和,平静得让他原本打算不理樱木离开这儿的举动也停了下来,先听听这白痴想说
什么吧。
"我们一起把那个凶手找出来!"樱木注视着流川那好不容易才看向他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分退缩,更加没
有顾虑着什么,只是坚定地从他口中吐出这话。
第二十二章
流川心中一震,找出凶手?当然是一定要做的,自己这几日也是一直在想啊。不过对着自己这样说话的人,这些天来也
只有樱木了,其它的人都好象不愿意当着他提这件事一样--弄得他好不难受。
"我们要给晴子小姐一个交待的。"樱木对着流川继续说道,"不能让人再骗着我们玩,既然犯过一次错,我们就去补上
!"他想到晴子,再想到眼前的流川,自自然然就把压在心里的感受全说了,这样,也许是好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