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紊也纯熟自然,仿佛已是做过千百万遍一般。普通的药店师父还没有他打理得这般细致流畅呢。
藤真很慢很慢地吃着那汤肉,同时也感到了此生以来第一回的失落。以前,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是最热闹最耀眼的,四
下围着他的人也是最多的,当然也很快乐。可是现在却得到了一个陌生少年这样的冷遇,藤真有些理解那些在翔阳中不
合群的师弟们了,以前总是觉得他们无法理解。大伙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不是挺好的么?
干嘛要独自躲到一边去呢。现在遇上这冷冷的不爱招理人的少年才算是明白,如果是自己打扰到了他,如果反过来考虑
,被冷落的人是谁也不一定说得清呢。
想到这儿,藤真放下了碗,"是你救了我吗?"不问句废话还真有种过不下去的感觉,这房里的气氛太让藤真无聊了。
"叮叮叮。"回答他的是少年在捣着药罐的声音。
看来对方是相当地不爱发表什么言论呢。藤真摇摇头,有种失败感。刚刚涌上心头忽然间一阵细风临面拂来。他反射性
地伸出手,抓着一条手巾。对方的意思很显然,是让藤真拭拭嘴的。他一定是个很喜欢洁静的人吧?
藤真明白这少语的主人只是看不惯嘴角带着汤迹的客人坐在这房里,他给自己这条东西也不是什么好心,也不是表示着
亲密。
这也许就是主人一个本能反应。查觉到这一点让藤真没来由地有点着恼,以这样方式面对他的人,这少年还是第一个呢
。
不过反过来想,这也表明了那少年一直在看着自己呢。
嘴边浮上了淡淡的笑容,对于藤真来说,只需要稍许时间也能明白那少年其实很在意自己身上的毒伤的。尽管他嘴里淡
淡的话也不多,可对着个陌生人也可以有意识地去留意关怀,这个少年当真是心口不一呢。
第三十五章
"吃完就去睡!床就在你正前方三尺。"主人带着他贯有的口气发话了,"凭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自己走到那儿去的。"
他又来了啊?藤真微笑着起身,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来证实一下吧。清楚从这桌边到床那里的通路上定是没有什么阻碍的
,就如过来时一样。所以要想得到意想之中的结果也只能是打脚下面的主意了。
就在藤真直立了身子,右脚浅浅地向外跨出时,他的左脚却不知为何在跟上时与桌凳间的引脚上一碰,顿时身形便歪斜
了。
看上去他准备用跨出去那只脚来稳固他倾斜的身体。可是却越来越忙地拌到了长凳,整个人也好象没有什么支撑般仰面
倒了下去。
瓶罐之间的碰撞声立即便停止了,与藤真料想的一样,没有半分差异。耳中听到了衣衫抖动的声响,两只手紧紧地抓着
了藤真有意识往上抬的手臂,然后用力往后扯。这使劲儿的人他自己也是从桌那边奔过来的呢?
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自己站得可稳?藤真侧了侧身,反手握住了手臂上那只靠得最近的手掌。借着向下的坠势,借
着手里嫩滑手掌带给心灵突然的悸动,只一下便把那只手的主人也拉也下去,贴得与他的身子好近。
下一秒,便感受到了温温的热度,就算是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压在身上也全然没有难受的感觉。
当然也没有让藤真碰撞到意想中的少年人骨架的坚硬,胸上除了柔软就只有柔软,软得当背部接连到地面时也察觉不到
他肢骨在怀里的硬度。这一下蛮让藤真意外的,然而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这下沉之势颇急,突然而至的身体重叠竟
然让两片好舒服好舒服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了藤真的脸颊上。
对于那个少年来说,这样的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只不过是下坠身形举止之间的一个正常的意外动作。
可对于藤真来说就绝没有那样的简单。按照理说,被同性的双唇这样不径意地碰到心里也多少有点不舒服吧?应该不会
感到高兴的,更不用说是一个陌生的同性了。但,藤真很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两片唇带给他的拨动有多么大。
覆在身上的少年应该是一个体型纤长的人儿,或许他的身子到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更加地倾长了吧?不过现在,还
好。
自己还可以不用勉强什么而轻松地搂着他。藤真皱了皱眉,第一回对他自己的行为有了疑惑,也对他想干的事有了茫然
。因为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此刻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仿佛眼前最重要事的就是好好地安心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样
就最好了。
直到身上那个少年努力支起了他浑圆的腰身,好象是因为他的手在地面上使着力儿。藤真才想到,是不是该对他说声谢
谢呢?怎么说也是自己把他拉扯下来的。
当然是用扯的,藤真知道,在扣着少年的手腕时就不知不觉地用了力,也感受到了对方那有如泥牛沉海的反弹。也许对
方是正考虑要不要震开自己的手吧。可等他这一转念已经来不及由他震开了。
藤真笑了笑,他知道这少年有武艺了,而且相当地高。只是他习惯性了想掩蔽,当然他没有什么经验藏得不够完美。也
只能用完美来比拟的,因为从最初那少年的呼吸里,藤真没有能听出什么来,若不是刚才少年情急之下想抓回自己,堂
堂的藤真健司也定然会认为对方是名不会武的人。
"奇怪,你理应是恢复力气的可以稳住身形的呀。"藤真听得少年急急地说着,一翻身就滚离了自己的怀抱,抓着自己的
脉门就把起来,俨然是一个不服气的小孩子般。又让藤真展颜一笑,他又猜到这少年对他的医术自信得紧。
虽然藤真喜欢笑,也十分喜欢快乐的事,可是像今天这般开心是很难得的,关键是这少年太有意思了。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能看见东西了吗?"他这话里面有了些淡淡的歉意,弄得藤真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听着他的话才发
觉到眼前所见已从漆黑一片转为了浓浓了白色,在那一片茫茫之中有个淡色的影子在摇晃着,藤真微摇了摇头,他还是
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书上说过的,吃了梏泷之后立即便会复原的。"这一次是对着他自己的低语。不过还是让藤真听见了。
此时却有些想看一看这个天真的大孩子长什么模样了,而且在抱过他的腰身之后竟然是愈来愈强烈地想了。强烈得让藤
真都觉好笑,因为这般地执着于想面对一个人,以前也是没有过的。
"你这个人倒不麻烦。"藤真顺着那少年的手站了起来,难得是他先对自己开口说话,还是有点他独有的‘赞赏'语气,
一时间居然有些不能反应他这话,之前可都是他让别人反应不过来的。
"如果所有生病的人都像你一般,这天下的大夫也就好过多了。"原来他是欣赏自己的不吵不闹啊?藤真心下稍转,对着
那少年说道,"既然我这样好,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儿而你又是谁吗。"
"晓枫林。"少年短短地说,好象是知道藤真对这个名字的陌生他又在后面加了句,"我和我义父住的地方。"
是他们自己取的名字吧?否则自己也不会不知道。藤真直觉如此,觉得这名字蛮称这少年的,不过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呢。
"试试你的内息,把气逼到眼部!"少年说话的方式还是如同命令般,不过藤真已经让他习惯了少年的语气。
照着他的话动了动,但觉精神奕奕,身上也是轻泰舒爽,倍胜从前不知多少。犹其是那体中的内劲,奔驰流畅竟是连绵
不绝,气血畅通更是感到奇妙异常。
虽然他早已通了任督二脉,内力在翔阳中也是最强的可是要达此时三花聚顶之境地也是还要修习一到两年的。藤真不由
疑惑起来,尽管是有点高兴,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中毒后反而还有好处了。
他想问这少年,可眼前却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使得少年的容貌一点点呈现在白气的后面。那样清丽脱俗的脸庞其实也早在
了他意料之中,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没有一样是他藤真健司料不到的。即便是少年眉目尖那淡淡的傲气也与猜测中的
一模一样。
他真的很美,很精致也很容易就能捕获住这世上一切的目光,只是这少年他自己还一点未查。对着他,藤真有了种奇怪
的认知,不管这少年长得怎么样,在与他说过那短短几句话时便已经对他有了异样的认知。
因为之前所猜想的一一在他面前真实出现后,藤真也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可是如今,他可以把这不知名的美少年猜个通
透也舍不得不去追寻品味。有些麻烦了,藤真的脑子在警告他自己,真的是很麻烦了。
"我用针刺破阻碍你气门的两外穴道,我想那样应该可以让你身上的武学更深一层。"少年对着藤真说着,"像你这样武
功好却又这样年青就通了任督二脉的人太少。"
"当然是难得的。所以你就拿我练针法?"藤真有了种报应不爽的感觉,听到少年那'应该‘两个字,有点意外他也有沦
为当别人试验品的一天。
"反正你是藤真健司,我想你不会那么没用吧?"少年傲然道,"何况我施针一向是有把握才做的。"
"你认识我?"藤真虽然在问,可是语气里去没有一丝吃惊。
少年转过头,"从你击毙梏泷那一指就知道的。义父说如果不是藤真健司,翔阳中没有人还可以在中毒后使出这样的指
力。"
又一次听到他说他义父,藤真有了种感觉。那个人绝对不简单,因为在晕过去时也没有听出还有人在自己身边看着呢;
而且这少年说着他时,从头到脚都不一样呢,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点,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温暖了起来。
能让这少年变化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呢?当然这个少年也并不是不问世事的孩子,他只不过是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罢了
。
任一个在江湖上露过脸的人,翔阳中也会有着记录的。
"既然你知道我,那你也该公平一些告诉我你的名字。"藤真笑道,"你若不要我报答,我大可不来烦你,可好歹也要让
我知道你是谁。"
少年略一沈吟,便开口说了,"流川枫。"
就连名字也是与想象中的一般的美,藤真弹了弹身后的衣物,尽管那里不脏,这屋子四下干净得很。不过为了表示一下
,他还是做了,然后就准确地坐在了床边,见到那少年眼里也掠过一丝欣慰。他也知道他把自己的眼睛给治好了么?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过两天就可以下山了。"流川收好东西,对着藤真告辞了。
这么说,还有两天,他也会到这半山上的小屋来的。藤真翘了翘唇角,自己可不希望流川只来两天的。不过呢,先看看
再说吧。
目送流川出了门,藤真闭目在床上略微依着睡了睡,而后就出了门,追踪流川的形迹而去了。他明白如果要流川不知道
这一点,这般是最好的办法了。
无论流川身上的武学有多高,他的江湖经验也是等于零的。更何况藤真现在内息更加强盛,不消一刻他就算着流川的步
子来到了他想去的目的地。
流川就坐在那满是药草的小园里,正抬着他的头与一个红发的蛮活泼的少年男子拌着嘴呢。他只是对那个红发少年无礼
挑衅极少地回着嘴,可是藤真也理解地又笑了笑。这也是他料到的,流川其实一点儿也不冷,只是没有人如同这红发少
年一般去挑动他身上那层表衣。
看来这个红发少年也还是有点意思的。不过他究竟还是个孩子,尽管个头儿挺大的,可那样的方法除了引起流川单纯心
里的反感以外,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至少现在还是。另外一个呢?
藤真看着流川身旁站着的一个像是在看好戏一般的少年,只瞧他那发型便知道他是仙道彰了。原来流川是他朋友?难怪
这一阵也没他的影儿,想来是到这儿来赖下了吧?
瞧了几眼,听见仙道有一句没一句地插进流川与那红发少年之间打着刹,开着他特有的玩笑话儿,眼里也是没有离开过
流川身上半分。
静静地叹了口气,因为仙道现在的神色与之前见过他的情况有些不大一样。对于流川他用的方法也好象没有起到什么作
用。
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没有意识,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流川对什么最没有抵抗力,可是他自己却是在与流川极为短的
接触之后便明白了的。现在该去小河里泡泡身子了吧,因为身上好象有用不完的力呢。
待到流川第二天晚上来给藤真做最后一次检查时,他看到这个‘病人'竟然在自己放药的小屋外支起了个小小的火堆,
而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煤炉。有些不能理解藤真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个煤炉,流川还是照着他冷静的脸冷静的步子来到了
藤真身侧。
"要吃烤鱼吗?"藤真似乎对于流川沉着的脸没什么反应,也不管他喜不喜欢随口相邀。
本来是想冷着脸说不的,可是却偏偏被那香喷喷的味道给逼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个笑得甜甜的人是如何做到的,这最为
普通的食物在他手里居然可以香成那样?他还在调着味儿呢,在散着些什么,最后还沾了些香葱?
真的是有些受不了,吃这样的烤鱼本来机会就少,就算吃过也是仙道和樱木做的好难吃的焦炭一般的东西。流川盯着藤
真递到他手里的鱼,还是不懂同样的东西在这个人手里怎么会弄得这样香?
尝试着咬了一口,最初还有些拘束,可当那烤得香脆酥滑的鱼皮、当那调理得柔嫩爽口的细肉进口时,流川那最后仅存
的一点点介意也烟消云散。
才不管眼前是什么人,也不在乎与自己熟不熟,反正他弄的东西与义父的一般好,而且也是义父不愿常做的,流川顾不
得烤鱼烫烫的温度,毫无防范地坐在藤真身边大口大口地享受起美食来了。弄得藤真不得不用手去略微阻一阻他的速度
,生怕把他的嘴唇给烫伤了。
就知道流川是学医的,那么教他医术的,给他做饭的人一定不会允许他常吃这种东西。而尝过昨日的汤之后,藤真便明
白流川的嘴是给养育他的人给喂刁了的,当然也就知道他喜欢什么了。
所幸自己对这一手的功夫倒是挺有自信认天下第一的,抽空让流川试上一回,对身体也没什么害处吧。果然,流川很喜
欢的,藤真有些爱上他自己这种本事了,猜测人心有时也挺快乐的,不像以前那般让自己作呕的。不过,还有东西也想
让流川品尝呢。
一只手在顺着铁架另一支手从流川那儿抽回来弄着调料,藤真随口便与流川聊了起来。其实他发现引流川说话是很容易
的,当把下一条鱼送到他那里,当边说着小心烫小心什么什么的时候,便可以引出他好多好多的话来。
尽管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什么。可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知道了流川的很多事,知道了仙道和那红发少年与他的关系
,知道了他义父是仙道的师父,也知道了他的年龄啊什么的。
流川才十四岁啊,久居深山,也难怪他忍不住有时会在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寂寞。藤真明白,就算有他义父就算有仙道他
们的相陪,在这么一大片地方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是怎样的滋味啊。
幸好流川是这种冷静性子的男孩子,若换了自己早就耐不住了。对于他知道外面的有些事藤真也是不觉奇怪的,那一定
是他身旁的人告诉他的吧,他都可以那样用心地记下,可见流川真的是在山林里呆得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