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华颜(穿越)下+番外——急景凋年
急景凋年  发于:2011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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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不对——”抱头大呼,吉生使劲的摇头,狠狠的摇头,不顾一切的摇头。似乎摇头否认已成了他的一切

“不……我只是想救兰,只是想和兰在一起而已……你,你胡说,你才不是兰,你不是他……他对我最好了,他一向

那么温柔,从不会责备我的……你以为扮成他的样子便能骗我了么?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达敕尔的四代首领疯了一般,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将满头长发都扯下来。然后,那破碎的紫眸蓦然恢复了

冷厉,那种冷厉是前所未有的,如灭世的冰焰,吞天沃日的烧灼而来,他猛地扬弓举箭。

“给我上!杀了他们,再取下五堂的残余!”

还不待达敕尔部民听令举起兵戈,半月剑芒已是抢先,在眉睫之间挥洒而出,让一冬浩雪都要惘然的一剑,挽了一朵

素华,稳稳地,亦是寒气逼人的,停在吉生纤稚的脖颈上。

骊歌剑出。

众人噤然。

达敕尔杀气方起,却重重止住,再不敢妄动。

兰昭举剑架上吉生的脖颈,手腕笔挺沉静,却还是难耐的蹙起眉,掩唇呕出一口血来,胸中已痛成一片麻木了。

虽过了几日休养他胸前的箭口已是愈合,然而伤势直贯肺腑,内伤还远远没有恢复。这一路奔马而来,颠簸动荡,已

触动了伤势。他不愿在吉生面前显出,一直以淡然漠视去强作伪装,然而那孩子一双沉恸着倾颓的紫眸,还是一意钻

刻入他心里。

——吉生啊吉生,你又要我如何?

你不能让步,因你身后有你的族人,我又如何能让不?单单是他们的家国执念已如芒刺在背。

我已不洁,只幻想你能如幼时般尘埃不染,只要真能如此,我可以一世不与你相见,只愿你有个恬美静好的人生——

然而连这亦成了幻念。

那一面雪亮的剑锋架在吉生颈上,却是千百倍更加锋锐的烙在兰昭心里。

他染血的唇轻启,声音已沙哑而虚弱了。

“撤兵吧,吉生……否则……”

“否则……”

轻轻的重复,吉生如同确信着什么一般大大的睁着眼,一行泪便晶莹而下。“否则,你便会杀了我么?兰。”

——是啊,那不过是清醒乍至的时候,他为了自我保护而自欺的假象。

这世上又如何会有二人这么相像的?

眼前的人便是他熟悉的人,哪怕岁月淹及,天崩地坼,那张昔颜亦是不会改变。

改变的,是他自己。

他明明该早就知晓的,自从那一夜癫狂的火与血淋洗之后,这个失控的发了疯的人世便已逆流而起,不可挽回了。

第四十三章 螳螂捕蝉

一片飓风乍然扬起,扫破了这二人之间吹弹可破的僵持。

吉生身后的达敕尔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待首领下令,便各操兵戈,不管不顾的砍杀上去,剑锋——同样也向着他们

的首领。

这是达敕尔部落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离谱的笑话。

被部落中敬为战神的首领,竟与一个阵营为敌的南蛮子有如此剪不断的交情,甚至因此而影响了判断力,这样的情况

若放到别处,或许也不过就是同族哗然,兵力紊乱,可放在达敕尔——这个只奉强者为尊的专横部落——首领若失却

其本身与领导力的强大,在部落中便相当于没有任何威慑,达敕尔部落的篡权乃是一种新陈代谢,与逆与叛扯不上半

点关系。

便如当下,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素无忌惮的暴起了,并不存一点顾虑。

——杀了吉生四代,成为首领,再代他下令,格杀兰疆的崽子与走狗,既然如今的首领目光已然昏聩。

这才是达敕尔部落的习俗与规矩,怜悯与卑躬屈膝属于野狗,却不属于狼群。

此念一定,部落中已在这一片刀锋之中,被劈成两半。

丹朱见状,霍然挥袖,自马上飞身而起,以轻薄一袖将骊歌一拂便弯,勒着兰昭的马便向后退。而呼勒亦是策马扬刀

,一刀抵住那领头叛乱者,平素冷肃的面容此刻因焦急与难以置信而扭曲。

“你这是什么意思,卡奇!?你要带头暴动?”

“看看如今首领这个样子!”卡奇浓眉一紧,浓密的虎髯下掩藏的嘴,口沫飞溅的大喝:“我这是在替部落铲除毒瘤

,再这样被这糊涂首领摆布下去,部落迟早会亡!”

“首领糊涂!?”仿佛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呼勒咧嘴讥诮,“你忘记我们在首领手中打过多少次胜仗!历代

首领打仗用兵,何曾有一人强过四代?——你他妈倒真敢造个话说!”

被呼勒这样一骂,卡奇倒真没话了,手上刀锋也松了些,他却依旧不愿灭了气焰:“好!首领不糊涂,那便是兰疆的

崽子蛊惑了他!我至少也要杀了那兰疆的崽子,让首领恢复原样!”

话毕,用力一顶,竟将呼勒生生顶开,尔后转身,掉头便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轻便而来的五人都砍杀殆尽。

被杀气支配的魁梧身躯却是转到一半便停下了。

确切的说,是因震惊而僵直了。

因为他一个转身才发现,自己眼前,已不是轻骑单刀而来的五人。

却是雄然一个军队。

修尖矛戈,士气严整的一个军队。

军队之前,站着一个锦衣华袍,姿态雍容的中年男人,一看仪装便知是当官的,且还是相当不小的官。

而他身边,以这雄然军队翼蔽着的,便是看上去无比薄弱,不堪一击的兰昭一行。

然而这一行人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天降神兵所救的那种感恩戴德,亦不是险险捡回一条命来的侥幸笑意。他们单纯只

是神情淡然,不动声色,仿佛这一队兵马救援而来不过就在他们掐指一算间。

那打头的官爷虽不放下那副方尊架子,却还是尽量客气的对兰昭一拱手:“本相来迟了,兰公子可有受伤?”

“多谢相爷相救,没有大碍。”将骊歌一收,兰昭也是回礼,那副漠不关切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想在谢,若说照本宣科

的念经,恐怕还要再摇头晃脑一些。

不过丞相爷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所在意的,只是这张漂亮的颠倒人神魂的脸蛋,以及其下所藏的,其父的珍贵情报而

已。他于是眯眼瞪向达敕尔部落一众,低喝道:

“好一群蛮子!在草原上滚出一身膻腥倒也罢了,竟还跑到我大宋地牌上熏人——陛下仁慈,吩咐本相,若是尔等乖

乖投降,尚可招贤入军,饶了尔等性命。若是敬酒不吃……哼,就休怪本相不客气了!”

陛下?本相?——他们竟是连宋人的皇帝都惊动了么?

然而这本不是达敕尔的动机啊!

达敕尔部落此行南下,为的是扑朔迷离的一封遗书,三千人只拔了一千过来,其实并不算一大支,不过得以自保,却

绝无力与人硬碰硬,与兰疆针锋相对也是阴错阳差便成就了这个局面。然而因为胜利在望,使得达敕尔有些得意忘形

了,而且还是在宋人的地牌上,只要朝廷一出兵,实在是举手之间便立竿见影的事情。达敕尔部落或降或逃,却绝没

有拼死一胜这一条路。

天庭地狱相隔居然这么近,以至于他们连自己怎么从上落到下的都不知道。

无人敢动弹。

达敕尔人专横,那是在胜者的地位上,若是连小命都不保了,他们还是会审时度势的。

然而投降——这却是决然不可能的。

他们不过在等反击的机会。

丞相带兵从天而降,是早在兰昭预算之内的。

否则,他也不敢对五堂许下那样的大话,更加不敢只带四人便突入达敕尔全军。

——父亲的情报,果然值钱。

单只握着这一点,投降派的那奸佞便不会任他被杀被封口。顺道施恩,让他顺理成章的张口招供,更是他们一直在找

时机去做的。

因此看到丞相大驾,他一点也不惊讶。

并且,他也早已想好,应当如何应对了。

他挥手,对丹朱与金屈卮等人道:“前辈们先请回吧,等我消息。有丞相大人在,还怕那群蛮夷不束手?——再者,

事毕之后,我还有要事,要与相爷单独商量。”

一听这话,丞相的耳朵一下便竖了起来,他刻意不动声色,见丹朱等人俱是一惊,显然事前并没与丹朱商议到这么一

手,都是征立却不肯动,丞相忙不迭的出言:

“各位好汉不必担心——大宋雄兵之前,百十蛮子又有何惧?本相必会将兰公子平安送回归会堂堂内,各位好汉大可

放心的回去等候。”

压根不理这油腔的丞相,丹朱只是愕然盯着兰昭,对方没有半点表情,好像已经笃定丹朱会同意了,让他一股无名火

气。

“喂,这事你可——”没有提过啊,这句话尚未出口,虎口已被金屈卮狠狠一捏,金屈卮也不露一丝不自然,只是微

微上前,拱手一礼,对丞相恭恭敬敬道:“如此便多谢相爷了。属下等不扰相爷与公子的大事,先行告退。”

——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吗?丹朱眼中明显含着这样一句,转脸瞪向金屈卮,却被对方一眼瞪回来,二话不多言,

扯过丹朱的坐骑的缰绳,调转马头便往回走。

“小金,你——”脱口而出,却被金屈卮低声一番急语生生截断。

“公子自不会与苟安派勾结,到时候若连我们也一同入险,还有谁会来救公子?——你老年痴呆了啊,动动脑子!”

话毕一震缰,口里喝了声“驾”,便头也不回的扬尘疾奔而去。

微微恍了一会,丹朱随即也反应过来,再不迟疑,一同策马扬尘而去。

——原来,这也是你打从一开始就想好的么?

以一人之身,一个帮派的安与胜,并万劫不悔。

然,你可曾为自己设想过退路?

如此只身而独往,难道当真就无惧,无悔,无恋么?——又或者,这便是你对他的答复?你对那个达敕尔的孩子歉然

,却终归无力弥补,因而借此自惩?

——自以为是的混小子!

丹朱狠狠咬牙,疾驰而过的风如刀锋割裂耳边,颊侧。他在这飒然凶猛的刮割中用力的,赌咒般的握紧了马缰。

——我定会救你出来,不论你在何处,抑或是怎样一副样子,我定会救你出来。

所以,下一次,请不要再自安于一身孑然,可否?

丞相满意的看着达敕尔人满脸不服与不甘,却终还是陆续放低了手中兵器,十分得意的咧嘴笑出了声。

——他赢了,这么光鲜亮丽又不费吹灰地。他一向是一个漂亮潇洒的赢家,前段时间的狼狈不过是老天也稍微闭了一

下眼。

侧首向队中一名将帅模样的披甲男子说了一句:“称降的由你安排,若有反抗,一律杀无赦。”丞相便转身向兰昭一

笑,调转马头做指引的手势。

“那么。公子请——府上萧敝,却尚能安坐,公子何如与本相同尽一盏,再共话大计?”

微一颔首,兰昭淡淡一笑,那笑似青菊,融入茶中,一忽便晕青了浅浅一盏。丞相被这一盏灌醉,已是晕头转向,只

当这算默认,就要驱马走人了,所以当听到那一句“相爷请恕在下婉拒”时,都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什,什么……?”慢慢驻马,他难以置信的转身凝视兰昭,这姿容绝世的孩子的笑容是一派清丽宜人,纯澈无害,

让他的目眩一时难以恢复。

“相爷请恕在下婉拒。”又重复了一遍,口气一如既往的清雅散淡,兰昭暗暗握紧了骊歌剑柄,笑容依旧和煦如风,

“父亲的形象在下若是透出,便是榨干了这山河血脉中唯一一缕尚热的血。我为汉人,可以叛国却不可灭祖。相爷若

执意要问——便请问取泉下千万我大宋同胞的的亡灵吧!”

最后一句,猛然高亢而尖厉的扬声,兰昭目光一厉,毫不迟疑,引剑便往自己颈上抹去。这可真是将丞相吓得大惊失

色了,他几乎口齿不清,也急急吼出一句。

“快——快拦住他!”

这一剑若是向丞相颈上抹去也就罢了,军中总有出手如电的,可十步一杀,抢下这一剑。然而这一剑却偏偏是为自尽

——不过是一扬手和脖子间的距离,便是离兰昭最近的一人,也难以救下了。

眼睁睁的,丞相便要看着自己到手的情报被碾作飞灰。

铮然一声,如泉击石壁,骊歌不知何故,竟重重一震,从静脉上险险擦开。

兰昭神色一摇,却并不明显,索性松手弃剑,略不停顿,握剑的手一张,便向着自己心口拍下。

他其实本已凝聚不起多少真气,但正因心肺本就带伤,不需大力,只要轻轻一掌一推,心脉也难以承受,一旦摧折便

是死定。

——没想到,他已将死念下得如此决然。

丞相摊手张嘴,却无能为力,丧然之中,也隐隐浮起一股近于震恐的钦佩。

这个二八之龄的少年,体内所蕴的信仰之力,究竟是如何的坚执不可退让啊……

袖风扇下,如期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兰昭讶然抬眼,却见一片刺目的光芒折射而来,让他难以直视,下意识的将眼一

眯,便听到耳边传来安淡温雅的声音。

唇间吞吐的空气,正贴在兰昭颊边,有无比熟稔的暖意。

“唉……几月不见,原以为昭儿你独立一人,该有所长进,没想到……你依然是这般让人担心啊。”

一如这两年来,那个训导并扶持自己的人的笑容。

他的声音与面具下遮掩的温柔目光。

他的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此刻正将他的一掌与他的胸口隔开。

——千嶂会军师鲁庚。

“先……生?”

喃喃的唤出,鲁庚青衫漾然,满面清拔,可那曾经抚慰人心的笑容如今看来却无比陌生,如同忘川中泅渡一回,已不

记得前世今生。

——他不是……死了么?

——他为何会……在此?

“达敕尔的狗贼!……混账!给我追!”

忽听那将帅模样的挥枪暴喝一声,全军一齐拥出,却是达敕尔部落趁兰昭之举将丞相等人的注意力牵扯开去的当,已

重握兵戈,也不硬撞,扭头便跑——这种时候还是明哲保身要紧。他们不愿投降于这群绵软汉人,却也不想尽亡于此

一片人海狂涌而出之中,兰昭看不清吉生在哪里,他剑已弃了,无兵可操,情急之中只有反掌一挥,也管不了鲁庚为

何在此,在此象征着什么,只想摆脱他赶快去到吉生那里。却听鲁庚呵呵一笑,几乎是轻轻松松便将他这一掌拨开,

贴在他耳边呵气道。

“昭儿你当真……不愿乖乖跟我走么?”

那一股挑衅的暖意凝成水汽,稀揉地缀在耳边,让兰昭不由自主便羞恼起来。鲁庚的莫名出现已让他意乱了,吉生的

安危他更加惦念,一时间怒火窜起,他策马俯身捞起骊歌,便咬牙向鲁庚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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