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卷二 清越长歌+番外——桃之妖妖
桃之妖妖  发于:2011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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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喷笑:“你的脸……”他仍是不自知地迷茫:“什么?”我以鉴赏的眼神看他,顺便摸下巴:“红的像个小

姑娘。”他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拿手背往脸上一试,随后默然不语。真有意思,我打赌他又被我说囧了。

他起身要下车:“出去吹吹冷风就好了。”我跟着他起身,接一句:“我觉着这样挺好,其实吧,我挺喜欢吃柿子。

”他撩帘子的手抖了一下,片刻才如常风雅地下了车,走到一边去背着手迎风使劲吹。

我忍不住再笑,回头对车夫大叔道一句谢,三步两步走到他身边:“去找客栈。”他此刻脸上的红潮已经退了,拿手

又试了一下才敢转头看我:“……嗯,走吧。”我打了个阻止的手势,蹲下身来哈哈大笑,笑够了肃敛神情,这才起

身往前走去:“不闹了不闹了,走了走了。”

他在我身后顿了许久才追上来。依稀觉得他赏我了几道杀人般锐利的目光。

天色拖得晚了,弄得找个客栈也变得麻烦起来。我们跑了不下四家,这才有人两间空房的地方。掌柜的赔着小心微笑

:“那可能要委屈二位客官了,这两间房内……除了空床什么都没有。”戚回风不在意地扔银子出来:“无所谓,打

个尖住两日,不用那般讲究。”我怎么不知道他那么有钱,就这样的房间他也照平常房价给?

掌柜的道:“若二位方便,小栈倒是有两人间的。”我刚想说这样也行,旁边的那位就很执着地来了一句:“不必了

,这个……不怎么方便。”啧,又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何必呢。

上楼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要两人的?”他低着头专心走路,顿了顿才道:“我是为你好。”这是什么逻辑,怎

么那么跳跃,让我听不懂呢?

“明天一早起来,跟我去药铺转转。”他不欲继续方才的话题,直接岔开。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此人动真格了。

罢罢,去就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叫辆宽敞点的车,老爷子雇的那辆坐得真让人郁闷。

一进房门就是一阵干凉干凉的阴风,小二抢着跑到前边点上床头明烛,回头又尴尬又抱歉地冲我傻乐:“公子对不住

,小栈实在没有其他像样地方了。”我现在看到床就像看到宝珠,也不管那么许多,一头扎上去呼呼就睡,这在车厢

里把我折腾的,越瞌睡越腰酸背痛。

朦朦胧胧地我做了个怪梦,梦见一双流紫的眼珠子,就这么在床边一眨不眨地锁着我看,这把我给吓的不轻,印象里

眸光为紫的人就只有柳昭云而已,我怎么会梦见了他?又或者这不是梦?当时的感觉太过于朦胧,也许是半睡半醒间

产生了幻觉。

第二天戚回风在楼下等我,见我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你难道没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我正下楼梯的双腿一下迈不

动了,昨夜那双一瞬不瞬的清眸一下子闪过脑海。

“谁……跟着我们?”我镇定一下心神,若无其事地下去。他目光清明如霜花:“不知道。那人的轻功高我太多。”

真的是柳昭云么?我沉默不语。

他察觉了我的犹豫,转脸盯着我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摇摇头道:“也许是我错觉……昨夜迷迷糊糊地…

…感觉有人在床边看我。”他似乎微微一震,有些惶急地紧问一句:“是谁?”

我思考着该说还是不该说,迟疑了很久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柳昭云。”他愣了一愣:“怎么会是他?他跟着我们…

…又干什么?”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喜欢装鬼吧哈哈。

我补充说明:“也许是我的幻觉,你就别多想了,人做梦什么做不出来。”他一听这话,用眼角斜我一下:“然后就

偏偏梦到了他。”这个我也觉得很蹊跷,我为什么会梦到柳昭云?不过若戚回风说的是真的,昨夜那个八成不是梦。

我不想再多顾虑,该出来时他自会出来,要害我们也早就下手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抬腿往街上走,选一

个方向就随便逛了过去。

“我今日问过了,药铺在那边。”戚回风不急不缓地跟上来告诉我。用语言证实我的路盲倾向。

我随手抄起旁边小摊上的油条含着,折回头往反方向走,戚回风在后面乖乖付钱的一幕让我觉得神清气爽,做人就是

要这样找心理平衡。

三十一

华灯满堂之时,我终于拖着重如山倒的大包裹踏上回程。天知道戚回风没事要这么多品种各异的药草做什么。这个样

子明日还该怎么找车?脑子里转了十八九个弯都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同样拖一大包药草的人倒是有闲情左顾右盼,

还扬扬修眉提醒我一句:“还是有人跟着的。”我转头看他,他那双桃花眼里竟装的满满的复杂,别过头去加上一句

:“若真是你昨天梦到的人,有什么话说清楚了也好。”

天色蒙蒙有些料峭,我一时读不懂他眼中包含的意思,只是心下一震,脱口而出:“你……怎么又让他见我了?”

他一笑,明亮眩目的温暖:“我既不是你的亲人,又算不上什么好友,这些事情,哪里犯得着我来操心。”笑容温静

,目光却黯然如斯,我一时愣着神,再次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喜欢我?”话刚出口,两个人顿时都傻了。

……我刚刚乱说些什么?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他一下停住步伐,带着少许怔然凝视着我,那眼神既不是苛责也不是怪罪,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

凄凉,凄凉到骨头里,痛彻心扉。

“……啊,我,我,我是说……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恍然回神地连连摆手,却承蒙他偏过头去闷闷丢

来一句:“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又有什么值得问的?”言下之意即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他不想多搭理,这问

题难道非常二百五?这下轮到我凄凉,这话说的,随口问错个问题都不行了。

那突然间走火入魔的话题让本来就无话的两个人更加沉默了,一直到各自回房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我仰面躺在床上

沉沉地思索,今晚上这个……确实是我不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口不择言的,我一点点印象都没有,确切说,我根本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

门外传来淡淡的击打声,我一个挺身坐起来,侧耳细听。那声音瑟缩了一下,少顷又淡淡地响了起来,轻柔儒雅,便

如敲门的人。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不想给他开门。也许明天晨时道个歉,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可那敲门声一直不依不饶,好似

非要把门敲到打开为止。我总不能一夜伴随着这种节奏入睡,于是只得跳下地去,大声应一句:“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我已从里把门拉开,门外果然是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竖起食指冲我摆个“噤声”的手势,闪身便进来把门

再次插好。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驾轻路熟的动作让我目瞪口呆。戚回风不是一直很有风度么,连住个宿都要避嫌来着,

这样看来倒像个强闯民居的惯犯,这是怎么回事?

有种淡淡的不协调感,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我狐疑地朝前走两步,有股花香纤盈掠过。虽说有药草淡香掩盖,但

身体本来的气息又哪是那么容易遮掩的住的,除非他泡上一天药澡,勉强还能打打马虎眼,不过我看也是够呛。

果然他不是戚回风。

本想立即揭穿外加一句无聊,转念一想还是生生忍了下去。他再次扮作戚回风会有什么企图?我先不点破,看看情况

再作决策。若有危险,大不了临机应变,就说流光璧玉已落在我的手里好了,想他也不会那样容易杀掉我。

“这么晚了,戚大夫有什么要紧事么?”我率先开口,作个漫不经心的模样走到窗边。他沉着声音没有说话,远远处

我看不清他眼底是否有淡紫颜色。只感觉那目光深沉的叫人心寒。

“你看出来了吧。”他忽然释然了紧缩的视线,一步步走过来,眼底的紫色渐渐清晰,水晶般璀璨逼人。那样的笑容

,好似千年万年都没曾解脱过的寂寞:“没想到真的是你,你原来就是他……若不是我下定决心,亲去忧王府取那块

流光璧玉……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垂目乱瞥,瞥到他纤长的指尖,那有力的手指曾经扼住了我所有的呼吸。我淡淡地实话实说:“瞒你到什么时候倒

真没思量过。不过……若非我死,不然我想你绝没可能知道。”也许……嗯,会带进棺材里去吧。

他不再往前,步伐在原地定住,神色怆然一瞬,但飞速回归了原状,让我以为刚刚那一瞬间只是眼花错觉。

“若非死,就再没有可能么。”他稍微改动了语句,默然重复,淡定又绝望。他的意思和我先前表述的意思有些偏差

,不过我也不想追究,我和他之间,牵连了太多有关生死的重担,没有任何情谊,只有羁绊,而这种无言的羁绊迤逦

了两世,就变作无可摆脱的负累。若不是死,这种东西就永远斩不断,只要斩不断,就不可能滋生出任何情谊。

果然那时候,我命数尽了,或许才是最好。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他的声音是一贯的笑意轻软,摸不透真实:“打一进来,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为什么我一

扮作他你就永远看的那么清晰,上辈子也罢,这辈子也罢,我本想,若你这一回看不出来,哪怕永远扮着他也要带着

你远走高飞,可惜。”

他顿下声音来低笑,笑声里的凄然盘旋翻覆:“可惜,这最后一次,我还是死了心了。”他走近过来,和以往每一次

一样,轻浮地凑近我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就这样吞吐:“夏生,这个大夫在你心里的地位,恐怕……连你自己都看不

清吧。”

犹如惊雷骤响,刹那间我头脑混沌一片。我自己难道都看不清?我将自我保护的过甚,结果连这样简单的东西都模糊

开去。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目瞪口呆,我没有任何激烈的言辞可以证明我摆正过戚回风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从开

始到现在,我躲着他,有意无意地伤着他,却又能清晰准确地辨认出他每一个细节。潜意识里我仍在默默地关注他,

他对我来说,究竟是……

究竟算是……什么人?

就如同他本人所说,我们断不可能是亲人,是朋友,但无意中竟然营造了如此亲近的距离,我们还能是什么?

心如乱麻之时,柳昭云的音色就仿佛天降:“夏生,你说过你讨厌我,那就一直讨厌下去好了。不要忘了我,否则那

时候我会再给你找些麻烦,然后让你……”他似乎说不下去了,一把放开了我,双唇抿的紧紧,竟是痛苦已极的神色

我耳畔的温度依然灼热,但正一点点地冷却下去,属于柳昭云所有的痕迹,都在无形中飘飞盘旋。他一把扯下脸上的

妆容,露出妖娆惑人的秀美脸容来,默然许久才道:“我走了。”

我甚至没有力气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强烈地感觉到,他不会再来了。

“若你什么都不记得,那该多好。起码可以重新认识。”他站在门口,回首冲我苦笑:“若还有下一世,你能不能…

…不要想起来任何关于我的东西。”

目迷紫晕,悲哀如潮,就这样汹涌地把整个空间都淹没。我终于问出口来:“你去哪里?”

“放了所有,忘了所有,一切都是因果,唯有看开放下才能解脱。”他的脸上有种故作轻松的张扬,撇起一抹久违又

可疑的坏笑来:“沈公子,‘再会’就不说了。你家姐姐,暂时交托给我好了。”

沈蝶心?我微微一愣。也对,似乎已经跟了他多少年了,聪明如他,肯定早就已经察觉……

死性不改么,这人。我立刻从某种莫名其妙的震撼里反过神来,不知所措的表情蓦然不见,满心愤慨只想扁人。而他

居然有心调侃:“对了,这样的脸儿才对,方才那个模样就一点都不像夏生那个小蹄子。”靠,敢情他还耍我?我情

不自禁地咬牙准备回击。

他的身影却逃一般地匆匆消失在门掩上的一霎。再呆下去会要了命似的就这么消失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来得莫名

,去得无踪。只是这一次,铺天盖地的阴霾,间间歇歇给什么画上了休止的符号。是什么?我一时也说不清。

我想到他方才满满当当的绝望——若还有下一世,你能不能……不要想起来任何关于我的东西。起码可以重新认识。

我和他若重新认识,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也许还算得上是朋友,毕竟那样相似地亡命天涯过。

只是时过境迁,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除了终止或死亡,已找不到其他任何的侥幸和借口。

三十二

头夜的觉没睡好,隔天起来满身都七零八落地疼。戚回风来叫我动身,看了我一眼笑得很清淡:“昨晚上没睡好么。

”我静静瞥他一下,感觉他知道了什么。可他既然不说,我也不好主动提出来问。

恍然间想到柳昭云昨夜的话。他的出现真的就仿佛一个梦境,徒留下满眼空花,落尽繁华。他走之前告诉过我——你

对戚回风是什么感觉你自己都没有看清。路人纷纷,我走在戚回风的身边,不知怎的有一点尴尬。

上了轿子之后依然心乱如麻,一路上晃晃荡荡也不想说话。戚回风似乎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哪里不适,我随口答了什么

自己也没记住。然后手腕一热,已被他拽到掌心里去。

“干什么干什么?”我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抽回了手。他不解其意地淡淡看我一眼:“给你把把脉……而已。

“你今天是怎么了。”他的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

我往旁边移了一移,冲他敷衍地笑笑:“没什么。有些惦记老爷子的事。”被他握过的手腕轻细一圈灼热,我只当自

己傻了,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人这一世,总要有生老病死,逃也逃不掉的。”明明是在安慰我,他却说的这样隐晦,这个人果然出奇别扭。我勉

强笑笑,不再答话。

这几天一直乌云密布,看上去好似要下雨。湿气沉甸甸的随时都可能化作瓢泼水意。路便赶得更急,歇脚的时段也越

来越短。总算到了皇城,雨却一直压抑着没下下来。我掀开帘子往外看有一点郁闷,阴沉沉的天幕,灰蓝如海格外地

叫人难受。

不远处有声音轻飘飘地荡过来,张扬放肆,一股子了不得的意味:“让道让道,给王爷的步辇让道!”我心里一沉,

探头往后看,后面有七八个人簇拥着个锦蓝幡顶的辇子,摆着好大一通排场,煊煊赫赫就靠近着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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