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卷一 夏之繁锦+番外——桃之妖妖
桃之妖妖  发于:2011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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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对他喝骂对他粗暴,可是在我偶然发热的时候第一次有人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冰凉柔软,好似攥紧了什么样

的灵魂。我迷迷糊糊中竟然前所未有地安心,断断续续吐着二十年来所有的苦水,梦境也好,我讨厌被无视被抛弃的

感觉。

二十年,二十年来我第一次睡得如此之沉。从那以后我养成了抱着他入眠的习惯,每一次都安心的沉沉睡去,多么危

险的事情,然而却如同罂粟,无法抑制地让人上瘾。

这件事情终于传到了母妃的耳朵里,虽然我达到了目的之一但是却并不高兴。我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一想到这

交易结束他就会离我而去我就格外恐慌,我害怕再一次在黑夜里无法睡去的情形。这天下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不会

有了吧。

他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我果然失眠的厉害,郎中开了很多的方子,没一样管用。我常常进宫,只是看不到他熟悉的单

薄身影,那时我总是想起他轻蔑又不顾一切的笑颜——“小的哪有那个胆量得罪您。”他有的,其实他有的,他那么

聪明,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我都不知道他不知不觉间已这么重要了,先陷进去的人大概就会先输,如果有所保留不全部信任的话大概是最好。于

是我选择性地相信,我欺骗自己他说的那句“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是真的,他的那句“没有三爷小的大概会死吧”是

真的,尽管我自己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谎言。

在他心里我永远没有地位,永远没有。我可以打他可以骂他可以折磨他,我甚至可以一声不响就把他杀了,却无法在

他心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开始变得恐慌,间或有他和四弟的流言传入耳中——又是那个家伙,从小就什么都和我抢夺的家伙,不能再让他在

宫里呆下去了,这一次我绝不让步。

我把他接回府中,下定决心要好好和他说清楚。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我只求他不要离开,我只要他心甘情愿地属于

我一个人。被我抱着入睡,在我面前显出那些不管不顾的神气,那些只属于他的骄傲。

我算是终于得到了他,虽然这种“得到”让我打心底不安。我骗自己说他是看重我的,我们之间不是只有交易这么简

单。想要的东西,只要他开口我就会给他,不管是玉佩还是心,我要他全身上下都是我宇文忧的东西,再也容不下其

他。

他飞扬跋扈的神色一天天地锐减,慢慢生出了甘从天命的感觉,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抱着他有一些歉意——他是为了我

改变的么,如果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任性地以为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恨不得锁着他、关着他,不让他乱跑一步才好,就这样病态的心理,他居然无声无息地全盘接受了。有些时候我甚至

想,干脆放下一切的猜忌戒备彻底接受了他,但是决心却迟迟下不了,我怕他所有的出发点只是一个交易而已,渗透

到骨髓里的怕,让我没办法就这么放心。

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在宫中的庭院里我发现了被四弟抱着的他,笑声张扬而放浪,是喝醉了么,不是的,因

为他的手里居然紧紧攥着那块流光璧玉,一瞬间就灼伤我的眼眸。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对他那么好了,我明明那么宠他,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凭他那样的身份,怎么还有

胆量去和别人幽会。

连道歉都不会,还要不服输地质问我“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我简直要气得失去理智,看看他自己做的好事,我几

乎就要信他了,可是这样的情形下我如何信得。

他说我骗了他,只是为了和四弟打赌。果然是四弟,果然是那个家伙告诉他的,可是四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么,该死

的,他难道不是最清楚不过,我在四弟面前如何能说出别的言语来?

我狠下心来不去看他不去理他,我确实太宠他了,宠得没个样子,宠得失了身份。他该向我低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

错,他不低头就休想回到那么逍遥的日子去,我宁可禁锢他到死亡来临。他早早晚晚会来求我的。那时我常常这么想

,结果等了将近一月也没有动静,我渐渐不安起来。

府里有些冷清起来,临近年末活儿变得又重又多。有些侍婢撑不住晕倒,其中一个被郎中一把脉竟然怀孕四月,这些

下人越来越不像话,放着我这个主子就都学着无视了,把府里的规矩当成什么了,他们以为人人都可以对我这么放肆

么。本来我懒得管这些个杂事,那天却忽然格外地在意,叫上郎中就把她拎了过来。

有些眼熟的侍婢,似乎是常常服侍他的。她跪在地上小声地啜泣,脸色刷白地听着郎中念府规。没错,规矩是严厉的

,那个和她有关系的男人要被处死,孩子要被打掉,就是这么回事。

“还有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是谁。”我冷冷地斜眼问她,我不允许府上继续出现如此放肆不懂规矩的人。她终于放声

痛哭,全身抖如筛糠:“饶了奴婢吧,主子……”

我冷笑一声:“你说出是谁,我或许还能饶你肚中孩子一命。”她不说话了,低头抽噎得厉害,好久才抬起头,下定

决心般地道:“若奴婢说了,您也能饶了他一命不死么……”

真是麻烦,就爱到如此的境界?是个奴才都跟我讲起了交易,我厌烦地抬眼哼道:“是。念是初犯,你尽管说了便是

。”

她开口说了一句,我不敢确信耳朵里听到的字眼,颤抖着站起身来又问道:“你说了什么?”她哭道:“十三公子…

…这是十三公子的孩子。您那样宠他,一定不会杀他的,就,就饶他一命吧……”我绝望地瘫在椅子里,忽然浑身无

力。

“你可知道说假话的下场。”我不含一丝感情地看她,四分五裂的语调里痛苦清晰可闻。我居然被背叛到如此的地步

,他……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么。我甚至不如一个侍婢?

“句句……句句是真。绝无一句假话。”她先是被我惊怒交加的眼神吓到,随后哭得涕泪横流,我却在心里迸发了前

所未有的绝望的怒气。我算什么,那么我算什么,那个人他把我当成了什么,消遣的还是玩耍的,不管哪一个都会让

我怒气横生。

没有哪一次我那么清晰地感觉到,他从没有真正属于过我。我仅仅看着他的脸就已经咬牙切齿,痛彻心扉,我恨他,

我恨这个人,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不低头,哪怕被踩在脚底也仍不服输地直视着我。

“您……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他张开口又一次地说,口中鲜血狂涌。这样支离破碎的句子竟然让我手足无措

了,他虚弱的奄奄一息,随即人事不知。可是信他,他怎能说的那样轻易。他欠了我那么多那么多。这笔帐今生今世

我们都算不完,信他,我拿什么来信,心口猛然绞痛,一滴泪竟然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从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到他即将离我而去。

我发了疯似的找到戚回风,揪住他的领子叫他把他救活。他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那么多问题要质问他,他以为撒

手而去就一了百了了么,他的帐还没有还清,我该怎么只身孤影地收尾?我该在哪里找回丢失已久的平衡?

久违的自尊心重新回归了,我站在竹林的遮掩下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他的眼里平淡无波,我几乎以为他把我忘了。

其实我只需要一句话,一句可以使我使他服软的话,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倔强,死也不肯对我说?我恨他,从没有这

么强烈地恨他。赌气似的同意了纳妃,只为了证明没有他我也一样可以。

我是皇子,这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在世这么多年来没有忤逆也没有失败,只要我想要的都会到手。他胆敢这

样,还是该冷落他一段日子么。

可是很快我就几乎忍不住了,我坐立不安地想跑过去抱住他,挽留他让他不要离开。什么磕磕绊绊的也好,我可以再

试一次,再试试看,伤口太深实在不行,从零开始总是可以的。什么面子什么欺骗,我不管了,只要他肯,我就可以

迁就。

我们明明那样快乐地在一起过。

刚迈出门槛四弟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不得不说有些事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我和他的命数缘分如此浅薄,皆因我

们如此不肯服输地互相伤害着。谁也不愿抢先低头。

然后我回来,他留给我一片滚滚浓烟。

无数的记忆排山倒海蜂拥而至,他痞里痞气的笑容,没大没小的言语,还有那光滑触感的肌肤。我吻过他抱过他最亲

密地接触过他,可是他最终选择了这样决绝的离去方式,不给我一点点的念想。然后坚定地和我背道而驰。

“他一定是死了。”说出这句的人是站在我身后的四弟,我已不想去看他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的这句话,也不想去猜

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一次我决定相信那个人,相信他做的决定,哪怕这样残忍我都要相信。不再追究。

他死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我相信,不过早就已经太迟。

无数缠绵的瞬间里我们错过了一生,我在失眠的漫漫长夜盯着窗外星光移不开眼,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幼稚又无聊的

山盟海誓全部过眼云烟般地消散,苍白到透明。

那些短暂的日子,缤纷灿烂,美好如斯。

“你赢了。”我喃喃地对着一片黑暗自语:“这场交易,我确实输了。彻彻底底。”早在迷茫中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

,我就输了一辈子。

你赢了,所以你回来好不好,我还可以对你那么好,还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可是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只留下我

一个,如此冰凉。

那一刹那我忽然意识到,我孩子气的占有欲将带给自己多少无可挽回的遗憾,生平第一次我这样疯狂地想留下什么,

却在恍惚中不知何时亲手把他推开。推向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闭上眼,深沉的梦境里那个少年欢笑依旧,梦境外却有泪水泛滥了一榻,恍然如斯。

——蝶心兰又要开了,你还想看不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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