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奴左三知(出书版)下 BY 于烟罗
  发于:2011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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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大人,那位是……”

有个新任的官员并不识得裴陵,他来得晚些,只听那些大员们议论,没有听明白究竟,便拉住几位同年的袖子追问裴

陵的事情。

那几位同年嘲笑他连裴陵的名头都没听说过,便将裴府的大起大落给那人细细讲了一遍:

先皇在位时,裴老爷权倾一时,家中两个儿子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是京城人人羡慕的豪门。后来裴大少爷因为贪

墨被砍了头,那裴老爷也不得先皇心意被罢官。一家人本指望在边关通兵的裴陵能步步高升,谁料这裴陵违反军纪被

押送回京,先皇就将他削职为民。

裴府便一直败落,连小姐的亲事都被退了,自此,这本来被全京城羡慕的人家就变成了连小官员都可以嗤之以鼻的对

象。

但后来那裴陵却出人意料地参加了科考并一举夺魁,震惊了朝野。先皇念他才华横溢,就派他出去做官。裴陵也不负

期望,把治下管理得有声有色,官声卓著,过了两年便升迁了。

新任上,裴陵倒真遇上了大麻烦。那年他治下河水泛滥,洪流带走了无数的人命,并导致瘟疫横行。裴陵为了保百姓

的命,就亲自砸开了要上缴国库的粮仓大门,开仓赈灾,接着以私人名义大量挪借官银,一部分用来种树修堤坝,一

部分用来请商道上的能人去倒卖海外来的珍奇货物……

“那后来呢?”新任官员听得是心惊胆寒,他知道无论哪一项,都够让皇上砍裴陵项上人头了。

看到即使知道那段历史的人也被自己的讲述吸引,讲话的官员更是洋洋得意地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后来果真挣了

钱,不仅归还了国库官银,还买了粮食缴了官粮。那些百姓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在朝廷派御史下来查他的时候联名上

书为他求情。在他被押送回京的时候,百姓都沿途跪着磕头,甚至还有一路跟到京城要告御状替他申冤的。朝廷里的

一些大臣主张必须严惩,免得日后官员都不顾礼法,可也有人保他,说替天子体恤子民而不顾个人的荣辱,这才是真

正的忠心。”

“是啊。”另外一个官员听了嘴痒,便接着前一个人的话继续说道:“先皇当时龙体微恙,就先把他罢官下狱了。后

来当今皇上登基,便把他从牢中放了出来,重新起用,还升为御史。这下子裴府就又变成了京城最让人羡慕的门庭,

那些替待嫁女儿求亲的人几乎把裴府的门都挤破了,个个希望裴陵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那他娶了谁?”新任官员听了裴陵际遇,觉得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他……”那官员正要回答,却见裴陵从皇上的御书房走出来,便装出严肃的样子闭口不言。

裴陵刚才进去,被孝皇委派去边关劳军。但他听到些风声,所以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皇上还状似漫不经心地嘱

咐他顺便看看边关那里各个官员的任职、皇亲国戚的情况。这么一来,恐怕劳军才是顺便,而抓那些边关大员的毛病

才是真的了。

换言之,皇上是假他的手去查探有反叛风声的三皇叔——定边王。

“裴大人。”几个平级的官员见到裴陵就笑着打起了招呼。

“各位大人好,裴陵有礼。”裴陵先跟品级大的人见了礼,才又跟平级官员寒暄。他知道那些人无非是探听皇上又有

了什么新的意图。

不过明天圣旨就下来,他相信明眼人都能猜出他是被派去干什么的。如果定边王真的同传说中私自蓄养了无数死士,

那么他此行也相当危险。

危险又如何?想他裴陵当年可是令胡人的大将都闻风丧胆的人物啊。裴陵礼貌地跟同僚打过招呼,便缓步离开,留下

一干揣测人等。他知道那些人背后都说他什么,除了那些令人羡慕的话,还有就是关于他的心狠手辣。

当年高家退了裴家小姐的亲事,全京城都知道了。

但后来他当上了御史,就假公济私地抓高家的痛脚。高家父子本就不是干净人,被他一找,竟牵带出很多事情,后来

连几个皇子的亲信也扯上了关系。孝皇正愁没处下手收拾那帮人,便趁这个机会砍了一批人的脑袋,包括高家父子。

他就也算报了仇。不过自那之后,全京师的大小官员暗地里都讲他的个性狠毒,说他睚眦必报。

说就说吧。又想报仇又想得好名声,天下哪里有这种鱼和熊掌可以得兼的好事?

裴陵现在发愁的不是自己在百官心目中的名声和在皇上那里是否得宠。前些日子他爹爹裴老爷竟然私自做主替他选了

门亲事,结果对方在朝中见到他笑得好像什么似的,让他摸不到头脑,待回家问了妹妹,才明白原委。

他上门去退,说了半天也不管用,最好只好抬出了待字闺中的妹妹,说除非妹妹先嫁人,否则他这个当哥哥的一辈子

都不会娶妻。

那官员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勉强同意,并委婉地表示自己有个丧妻的侄子要续弦,如果裴陵愿意,可将妹妹嫁过去。

被退婚的女子就得嫁给丧妻之人?这是哪来的道理?裴陵听了大怒,拍案离去。可第二天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风声,

替他妹妹做媒的人又蜂拥而至……

“人心不古。”裴陵跨上马背,不住感叹。

“二少爷,又怎么了?谁跟你提亲了还是皇上难为你了?”裴勇、裴义每天跟随裴陵上、下朝。两人见裴陵又是满脸

不愉便问道。

“没什么,皇上派我出远门,去边关劳军。”裴陵见裴勇、裴义听到边关二字眼睛都圆了,就笑道:“是不是知道这

么迟才能回那里,你们当年就不跟我回来了?”

“怎么会。刀山火海我们也跟着二少爷啊。”裴勇飞快答道。

“你跟裴义时间长了就这么油嘴滑舌。”裴陵听罢笑着又问裴义道:“你最近都打听到了什么。”

“二少爷,回家讲给你听。”裴义买了个关子,被裴陵瞪了一眼后就吐舌头笑笑。待主仆三人都进了家门,他才跟裴

陵到书房把事情讲了。

“说吧,你和裴勇这些天神秘得很啊。”裴陵示意两人也坐下跟自己说话。

“二少爷,要不是关系到我们的朋友,我们也不会打听这事情。”裴勇揉揉鼻子,看了眼裴义,解释道:“前些日子

,有些兵士从边关回来。我们当年都认识,小的便请他去喝酒。结果那家伙酒喝多了,便跟小的讲边关似乎有事情要

发生。他说那个定边王不像是老实人。”

“哦?此话怎讲?”裴陵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他说那定边王这两年总是找理由去军中看,还送给许多将领厚礼。除了刘时英的家门他没派人登过,其余将军只要

有个大事小情他便会派人送东送西。”

“他好歹是个王爷,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吧?”裴陵皱眉。

“不是,都是半夜去或者派人与那些将军的部下、家将、仆佣们在青楼、酒肆等地见面。不过我那几个朋友是将军们

的亲随,所以都知道。”裴勇解释道。

“听说左三知也有份,所以……”裴义补充,却见裴陵竖起眉毛。

“那绝不可能。”裴陵瞪着眼睛道:“左三知为人谨慎小心,壮志在胸,岂能被那些蝇头小利所引诱?”

“我们也觉得不可能,所以就拼命地灌那几个人喝酒,说来说去,那几个人说左三知虽然不收礼,但那定边王还是不

停贿赂他……”裴勇听到裴陵也和自己意见相同,便兴奋地讲了下去。

裴陵怎么听都觉得里面不对,但又不好确定根由,毕竟事情没有经过自己的察访,只听裴勇、裴义他们口头相传,还

是靠不住的。

他前思后想,决定明日接旨后先差人给在边关戍守的刘时英传信。以刘时英的聪明才智,恐怕就能从这旨意里面分析

出什么,进而指点迷津,避免不必要的查探。

  

风沙漫天,土粒从细腻变成了粗糙。越往北,风越凛冽,即使是夏日,旷野中还是让人觉得有丝丝凉意包裹着自己。

裴陵率队迎风前行。面对那久违的边塞风光,他的心中涌起了昔年的豪情,但于此同时,一些忧虑又在心地盘桓:皇

上下旨的第二天,他便在百官各异的目光中打点行囊上路了。

此行不光他一个官员,还有几个随同的。他见那些人官职不高,但都是朝廷里机灵的,就明白孝皇不仅仅防着边关那

些人,也还防着自己。

是因为裴家依附过大皇子,所以皇上不相信自己?又或者是因为皇上也怀疑刘时英,而自己跟刘时英关系菲浅,所以

……?

不敢往下想。毕竟从古至今,功高震主都是掌权者忌讳的。虽然刘时英小心谨慎,但谁能保他哪里不入皇上的眼呢?

裴陵觉得这里面的机锋很多,最重要的是拿捏不准皇上的心思。他琢磨了一路,也没想得太妥当,便希望到了边关听

听刘时英分析那里的情势,让自己有个选择的余地。

“这边的风沙好大。”随同的几个官员都是一直在江南做官的,被养得细皮嫩肉不说,连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让同

样在江南做官很久的裴陵听了觉得很不适应。

“塞外都这样,过几日便习惯了。几位大人多喝些水,可以缓和一下干燥导致的烦闷。”裴义在裴陵的示意下跟几位

官员解释着,并让前头的兵士停下来,好使几位官员休息片刻。

“裴大人,你体力真好。”几个官员哼哼唧唧,叫过随身的侍从给自己捶打腰部。

“我在边关待过很久,习惯了。”裴陵知道那些人是想听他亲口讲过去的事情,但他并不愿说。

“裴大人,你说为何那西北还有人闹事?”随同的几个官员中也有年轻力壮的人。那人是兵部尚书之子,名叫赵东,

年纪二十出头,比裴陵小个几岁,是个武将。

不过他不曾到北方历练过,这次他爹爹跟皇上举贤不避亲地请求让自己的儿子跟随裴陵道边关劳军,孝皇准了,他便

跟来。裴陵见他瞧人的时候目光都是从上往下看,便明白他这是还未褪轻狂。

“胡人游牧,不喜耕作,又以强悍为准绳,奉强者为尊,自然好战些。”听赵东话里意思像是对边关的人极为不服,

裴陵不禁淡淡一笑,心说边关将士的骠悍,你到那里自然清楚,否则我说破嘴皮,你也觉得那些人没用。

赵东见裴陵几次都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下也觉得无趣,但初次走这么远,人又很兴奋,便拉着马缰绳,在队

伍休息的地方前后左右跑着,呵斥兵士们休息时候也不要忘记看管车马财物,免得丢了一星半点,就军法从事。

裴勇、裴义也算老兵,两人见赵东的样子,便暗暗笑他。裴陵倒没笑,他瞧着赵东忙前忙后,倒不失初生牛犊的那股

冲劲。

“裴大人,你看那边是什么?”赵东四处张罗半天,见远远的地方好像起了烟尘,便跳上马,跑到一直骑在马上望远

处的裴陵旁边,大声喊着。

他这一喊不要紧,另几位官员也警惕起来,觉得来的好像是队兵,便有些惊慌地站起来,跑向各自的车马。

“探子马上过来了。”裴陵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赵东不要急躁。他看一骑比那大队人马先过来,知道是自己派

出的探子先回来报告。

几人说话间,派出的斥堠已经来到裴陵近前。利索地打了个千,他朗声道:‘大人,边关听说大人率队来劳军,便派

兵来迎接护送。’

是因为最近又不太平吗?裴陵想到前几天收到刘时英的回信,那上面说西边藩国的奸细最近常带着小股人马潜入这边

捣乱。

“裴大人,皇上已经派我率队跟随保护,边关将军多此一举不太妥当吧?”赵东听了那话很不高兴,脸立刻沉了下来

“一番好意,也是怕咱们手下旅途劳顿。正好,让你的人休息一下,换他们看守车辆。”裴陵见那队兵士越来越近了

,就安抚了赵东几句。

那队人马急驰而至,到了裴陵等一众官员面前便下马行礼。

裴陵见过边关各种阵势,倒不觉得什么。旁的文官见了那表情肃穆、铠甲在身的兵士却都被这整齐的军容唬得不敢大

喘气了。就连方才还嚷嚷的赵东,也被面前一众兵士身的杀气骇得勒住马,闭口不言。

“裴大人。属下是武节将军左三知麾下校尉,前来迎接各位大人。”为首兵士打了个千。

是左三知的手下?裴陵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继而,心底涌起莫名的感觉,像是喜悦,又像是不知所措。

左三知怎么派人来了?担心自己的队伍遇袭?

不过,他的兵马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个个都跟准备随时出鞘的刀一样,充满锋利的感觉……真是治军有方啊。

不过想当年,自己在边关的那群手下也都很勇猛,没有自己的命令,绝对不会擅自行动,嘴巴紧得跟缝上了一样。

军令如山,如果没有这个本是,想管教这些粗犷的汉子是非常难的。裴陵嘴角浮现笑容。他下马搀起单膝跪在最前头

的兵士道:“一切有劳。”

“大人客气。”那人恭敬回答,但脸上、身上依然绷得紧紧。他得到裴陵的授命,便衣挥手,让身后兵士跟在裴陵率

队的两侧,再留一小部分押后。护送裴陵一行道了边关营盘。

这个营盘驻军较多,战时容易集结,平日屯垦。裴陵率众进去时,兵士们正在操练,而早被授为广威将军的刘时英则

带了几个卫指挥史等候在营门口。他们见到裴陵一队,便迎上前来,很是热情。

“裴陵,你来了。”一别经年,虽然有书信往来,但见到裴陵,刘时英还是激动得眼角都湿润了。

“时英,你好还吧。我们先请出圣旨。”裴陵也非常激动,但他不敢耽误正事,就先焚香请出圣旨,把皇上劳军的那

番鼓励之词念了一遍,他将圣旨交给刘时英,请刘时英派人收好,才拉起刘时英的手,紧紧握住。

“先到大帐去吧。我设了酒宴,给各位大人接风。”刘时英跟裴陵等人说道,接着,又冲操练们的兵士大声喊:“儿

郎们,皇上派钦差劳军,今晚大宴。”

操练中的上万兵士都排列整齐,见到将军们和文官过来,就唰地分开,露出一条路来,单膝跪地,口中大声吼着:“

谢皇上恩典。”

裴陵被这排山倒海之势的喊声感染,不禁跟刘时英对视一眼。刘时英知道裴陵怀念这生活,便又举手一挥。

看到刘时英的手势,将士们纷纷抽出腰中的兵刃。他们将刀枪敲击在盾牌上,并随着那金铁交鸣再次大吼:“皇恩浩

荡,誓死报效。”

几个文官直了眼睛,赵东也张着嘴,没想到边关的兵士如此雄武。裴勇、裴义见了这阵仗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追忆起

往昔浴血沙场的经历来。

只有裴陵偷偷对刘时英道:“时英,你现在也懂得做面子活了。”刘时英但笑不语,背着后面诸人跟裴陵挤了下眼睛

入了大帐,裴陵照例客套一番,几个文官也特意表述了皇上劳军的意思,众将附和完毕,刘时英便做了个手势命令传

筵席的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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