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重视承诺(好像他没承诺过什么),还是该感谢上天的垂眷。
第六章
“哎呀!我忘记了!”脱险之后我拍着大腿懊悔不迭。
“忘记什么了?”老十问我,脸上蒙着布让他那种美妙的声音都变得瓮声瓮气的。
“我忘了给他两巴掌!敢在老娘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老十没说什么,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不知道是可怜我的遭遇太惨烈,还是可怜我的反射弧太漫长。
“宽心些吧!”他终于还是决定劝劝我了,“那个人做事从来都是不过脑子的!不过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怎么都没
发现你是女的?早知这样,我……”
我想起似乎还和他在客栈里同榻睡过,就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喊“住嘴!别往下说了啊。”许是我的音调太高亢尖锐
,把老十震慑住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搬出了这句经典的怨妇台词。
“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
“我还是按照原计划,去甲斐,找武田晴信。”
“武、武田?”老十显然是十分惊讶,“你去找他做什么?你跟他很熟?”
“我还不认得他,据说他是个断袖,跟那个谁谁来着?反正我要去看奸情的!”
我们可以想象这个对BL深恶痛绝的蒙面大侠,再听到断袖二字的反应,我想就是跟我绝交也不为意外。
果然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居然是这样想的?那个断、断袖……有什么好看的么?在这样的年代,能不为利益就采
取行动的人不多了啊!”
“那样的话,你不也算是一个?为了救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就跑到别个重重设防的城堡里去……这份情我还是记
得滴~!”
“不、不……也不能那样说啦,在下进城去主要不是为了你……”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就算不是为了我,老大,你难道不能假装就是为了我咩?非要那么不给我留面子咩?“那么,你
是为了什么捏?”
“当然是为了道三公的女儿——归蝶姬。人们都说吉法师是尾张的大傻瓜,不仅生性好色,甚至连男……也不放过,
在他身边的小姓们,好像有不少人是他的娈童,因此我……不,我想美浓一国都会为归蝶姬未来的幸福担忧吧!”
“好吧,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担心?”我把老十问得一怔,“美浓和尾张,哪个更强一些?”
“当然是美浓强大了!”
“岳父和女婿比起来,哪个地位更稳固一些捏?”
“当然是斋藤道三大人了!他坐镇西美浓,还蒙幕府颁下了守护职位,那个吉法师嘛,据说家里的重臣们看他太不成
器,都说是要废掉他,另立他的弟弟为家督继承人。”
“这就结了,按照你的观点,归蝶姬她爹是明知道是火坑,还把女儿往里面推咯?若不是被利益驱动,那这将是怎样
灭绝人性的后爹啊?”
“无论如何,归蝶不该嫁给那种可疑的人啊!道三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我已经彻底丧失了耐性。“关于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问问那个道三吧,我走了。”
我这人一向是说走就走,转身就走的。
而且每次我转身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会来挽留我,风魔小太郎那次只算是个例外。
这次又例外了。
“我跟你一起走!”老十上来拉住我的袖子。
“我不需要。再说我是去看断袖,你也要去?”
“……断袖就断袖,我去!”
“去也行,各走各的,大路朝天一人半边。”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是因为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
“我很讨厌你,还有那个归蝶,嗯,就是这样。”
“你生我的气,没必要也扯上道三大人的女儿吧?”
“老娘爱生谁的气,就去生谁的气,老娘发火从来不看对象,怎么样?”
“简直莫名其妙!”他也走到路的另外一边,指着路的中间:“不要跨过这条线!”
“我这边凭什么这么窄?”我也上去划了一条线,我这边足足占了路的七成,他也没意见,估计是不想理我了吧?正
好,我也不想理他,不知道那个归蝶在他心里咋就那么重要,连她爹都没替她操心,你在这儿急个什么大劲呐?你就
是因为跑这事儿壮烈了,也没处捞勋章去,傻子!二百五!
再说老娘心情都这么不好了,稍微有点人性的不得来安慰安慰我?那个归蝶再惨,也是个新娘子,总还有个蜜月可以
过的嘛!
因为没有马,所以只能走路。饶是这样,我跟老十果然就在路的两边走,这崎岖的山道像是斜坡上搭起的窄木板,我
们俩人在两边缘小心称着,免得木板翻掉一般地前进。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他几次想过来跟我说话,但是我气还没消
就没搭理他,等我累了无聊了想找个人来攀谈一二,他又疲倦得无精打采的,让人看了就生气,不想跟他说话。我俩
就这样走了一天。
晚了找个店各睡各的。
第二天就走进了山里的更深处,我俩还是各走各的,然后遇到了山贼。我以前没走过这种小路,对山贼的概念也不是
很深,不晓得他们是劫钱还是杀人,甚或是劫色。一想到劫色我浑身就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该死的吉法师,害得老
娘都有心理阴影了,以后我发达了,肯定回来找你算账!
山贼说把钱交出来,衣服脱下来,然后滚开。
钱倒没啥,反正都是我远在西国的那个干爹给打包的,但这衣服……让我委实为难。
这时老十在旁边不合时宜地插嘴说:“我不要你们的钱,也不用你们脱衣服,你们直接滚开就好!”
强盗们多是脾气暴躁的孩儿,老十闷了一整天估计心气儿也不大顺,两边就打起来了。
打完了老十过来拉着我说继续上路。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冷战,老十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太多让我生气的话。
“你以为晴信大人是那样容易接近的么?”他说。
“我觉得没什么困难的啊!”我说,“我刚穿越过来在山里晃都遇到北条氏康,走走逛逛被人拉进城堡里治病,就遇
到了毛利隆元;再不就是遇到吉法师那种……基本上大名什么的我觉得见到也没什么困难的吧?”
“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是……你就是那个……那个……”
他这样连着说那个,我又不知道指的是哪个,随便耸耸肩朝他丢个疑问的眼神过去,并示意他可以再放轻松一点,然
后谈话。
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宛如天雷殛顶。
“那么说你就是从明国泛海而来的恋爱大师——方解石女先生?难怪要我叫你小石。你就是那位曾经化装成北条纲成
,以三千骑面对十万大军并成功防守河越城长达七个月?还在夜战中斩杀关东副管领上杉朝定,让相模的雄狮——北
条氏康为你所倾倒的奇人?”
“你的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些啊?”我觉得听起来够神奇,但和事实完全不符,或更恰当地说是完全相反的嘛!
“还有还有,你在毛利家为三个不谙情事的孩子做了心理辅导,把三个孩子都成功地变成了断袖,还让他们年过知命
的父亲也接受了这一点?听说你用医生的假身份去接近那些人,却从来没给人治好过病,只是趁机下手给人以爱情和
人生的启示,任何时候都不曾失败过,你编故事的本事十分骇人,基本是故事套着故事,一个连着一个,令人欲罢不
能,不知不觉就进了你的圈套被你说服。嗯,就凭在北条氏康和毛利元就面前做这样的事,已经能说明你的能力之强
悍了,真是太了不起了啊!太令人膜拜了!”
我满头黑线,大师就是这样上位的。我终于成了娱乐界八卦新闻的受害者啊!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红了呢?照他这样
他描述,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山鲁佐德嘛,嗯,是个讲心灵老鸭汤一类乱七八糟故事的能手。
“你听我解释……那些事……再说你那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且不说这些,在下还有些事恐怕要请教方先生。不过在这之前,我更坚定了跟您去甲斐的决心啦!而且我有个建议
,鉴于晴信大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而且我……咱们这次能不能不装作医生?”
“为什么?”
“因为,以医生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接近晴信大人的,因为您是明国来的,在海道日子不久,恐怕也不了解,晴信
大人是个疑心非常重的人,他有许多的替身,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家臣才知道他本人在哪里,其他人知道的恐怕都是
假的。你说以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有可能叫一个外来的庸医随便进入他的警戒区域么?”
“嗯,有道理。不过我警告你,再拿我的医术说事我就翻脸了!我的医术只是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没法展开罢了!否
则我就不会被人说成是恋爱大师这么雷的名字了,说不定要叫我在世华佗了!”
“那我们以什么身份去呢?”
“这次你一定要有耐心,我们这次扮作和歌师去!”
“啥叫和歌师?”
“差不多就是吟游诗人吧,很多大名都比较爱诗道,要开诗会跟重臣们一起玩,这个时候就要有个职业诗人去主持评
价。作诗你没问题吧?”
“日本诗我不会做,像那种绵绵春雨懒洋洋,故友不来不起床什么的……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穿越女主,唐诗宋词
我还是会一些的,什么红掌拨清波的我还是张口就来的……”
“那是什么怪诗?——不过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第七章
甲斐国(今山梨县)虽然也是关东将军的辖地,但基本上只是看重了它的崎岖险峻,甚有防御功能,而在应仁之乱以
来特别是后北条家的始祖在关东捣乱以来,基本被排除在关东各路争霸诸侯的外围,连看个热闹都挤不进去。
这里土地贫瘠农业落后,可是在乱世,越是肥饶之地就越招惹是非,硗确一点反倒安宁。再加上这里是富士山的北麓
,山脉纵横,民风剽悍,国人也常被称为山猴子。
然后这里就出了一位立志统一天下的大将,名叫武田信虎——这在人人都在争当十里八乡间霸主的当时,可是了不得
的野心,于是他夺取天下的第一步,以适应我国国情的理解方式来看,不妨如此表达:某村的张地主要当皇帝之前,
必须着手先将他邻村的李地主吞并,或者跟李地主结为儿女亲家以增强实力。是以他前半生都在与某地主争斗,至于
后半生么,则是与寂寞争斗。
以自有宋以降形成的国体来看,咱们是不大容易理解这种在诸侯林立之国发生的事件,甚至还有若干可笑的成分,但
这事并非十分可笑,试想罗马七村和契丹八部组合,都缔造过强有力的帝国,这种前车之鉴证明,关键并不在于如何
开始而是在于如何继续进行,悲剧大约只是由于信虎大人没怎么学会——如何使李地主王地主赵地主跟着他滚雪球而
非拆台。
于是他的领地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两件事:一、某地主造反;二、某造反地主全家死光光。二十年间这等惨剧重复重复
再重复……难能可贵的一点是,武田信虎大人在与各村寨小地主斗争之余,从没有忘记一统日本(ps:北条家五代人
一百多年的愿望只是统一关东)。此外,还与邻县的北条家、今川家交战不休,北条纲成的父亲还在今川家出仕的时
候,就是战死在今川和武田的战争中的——北条氏康曾经如是对我评价过这位武田信虎大人,基本上每天都在打仗,
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仗可打了!
接下来是毛利元就老头子给我讲过的事实,武田信虎的长子叫晴信,是个酷爱男风的人,然后还从匣子里取出一张纸
来,递给我看。
我最近之所以常常去看弥七郎,不过是因为他最近生病了;我过去从来没有让弥七郎侍寝过,今后也绝对不会有,请
你相信我。我对源助的心意绝对不会有所改变。我日夜徘徊,寝食难安,就是为了我的心意无法传递给你而感到困惑
不已。如果我骗你的话,我愿意接受甲斐的一、二、三大明神、富士、白山、八幡大菩萨还有诹访上下大明神的惩罚
。本来这种誓言应该要写在正式的起请纸上,但是因为甲斐的神社人员管理得太严,我拿不到,只好先用一般的纸写
信给你,晚一点再用正式的起请纸写。
老天,好久没看到这么open的断袖了,我记得当时是有点口水直流来着。
就为了这张已经传抄到西国的情书,我追踪着八卦的线索一路向东。据说武田信虎还比较讨厌男风来着,为了这件事
想要干掉晴信,不过刚刚好晴信生了个儿子,总算缓和了一下。但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然后当爹的打算把儿子流
放到今川家去,惜哉时势迁移,断袖乃是众望所归,信虎大人捉奸不成反3P,倒被儿子流放到今川家,武田家从此便
由武田晴信坐庄了。
他们说信里那个叫源助的,是个美男,极品美男。
在求见晴信之前,我们把誊录好的作品整理出来,我自己还准备了点日本快板,剩下的事就是改换装束了。因为之前
有过阴影,我干脆打扮成一个又丑又笨的丫鬟,把眉毛刮了,改涂成宽头细尾的倒扫帚眉,颧骨涂上一片高原红,点
了绿豆大的痦子三颗在鼻子旁边,嘴唇能抹多厚就抹多厚,再加点油渍,弄完了这些我还不太放心,便隔着更衣室的
门板问老十:要不我扮你的女儿行不行?
“我的女儿?少开玩笑了!我今年才二十一岁,能有你这么大只的女儿?还是演我的小师妹比较真实!”
“啊哈?你居然那么年轻?”不知为什么,听到小师妹这三个字,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或许是巧合吧,那个人开始
一直喊我小师妹,而这个人又突然提起这个词……“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你有多大!光看你的举止行为,怎么着也有
四十岁了吧!”
“好了没有?快出来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好了……”我十分忸怩地拉开纸门出来,羞涩地一抬头。
我深知美女娇羞乃是天香,丑女娇羞则是天雷,绝对有令人喷饭的效果而打不起精神来非礼,是以先拿这个少年老成
的老十来试招,要是能把他恶心着了,我这毁容术就算成功。
“噗……”老十许是看清了我的眉眼和痦子,顾不得体面,径直蹲在地上去了。
他穿着水蓝色的外罩,宛如在毛利家洗温泉那天又四郎穿的那件,只是上面的图案不大一样。而且也没戴斗笠,估计
脸上也不会贴了纸蒙了布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