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尘绝——天娜
天娜  发于:2011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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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你可是犯了大错”毅爷拉了拉尘绝,这才关上书房的门“让少爷好好静静,你的伤口也要快点上药”

尘绝闻言看向自己的右手,这才发觉,竟是被烫了个胞,火辣辣得胀痛。

“三公子,别怪少爷,少爷也有少爷的痛”

“我怎麽会怪他呢?都是我的错”尘绝心中酸涩,却不知该怎麽形容这番纠缠。

“毅爷,那画上的人就是少爷的青梅竹马麽?”

“是啊,柳公子小上少爷三岁,从小跟少爷一块儿长大,少爷打小就疼他”

“那後来怎麽分开的?”

“少爷十八岁那年随老爷出远门谈生意,回来後就听说柳少爷跟家人走散,找不回来了”

“那少爷有去寻他麽?”

“都寻了三年了,一有空少爷就天南地北的找”

毅爷摇头叹道“柳少爷要活著,也该有你这麽大了,可怜这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一去竟生死未卜,可惜可惜”

尘绝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轻点儿,要给少爷听到,一气就非把你卖了不可”毅爷捂上尘绝的嘴“以前就有个丫鬟,得过少爷的宠就娇纵起来

,一心以为少爷会收了她进房,谁晓得说了句‘死人怎麽跟活人比’,就被少爷卖进了青楼!少爷寻那柳公子是铁了

心的,你别傻呼呼往那刀尖上儿靠!”

毅爷是打心眼里觉得尘绝这孩子亲近,虽说不上原因,可就是有心护著,到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谢毅爷提点”尘绝看著自己上了药退了些肿的右手,眼里的落默却是进了毅爷的眼。

“你啊,也是个傻孩子”摸摸尘绝的头,毅爷说“不过,几个妾室里头,到是你跟那柳公子最像,等少爷这阵子气消

了,会再回头来哄你的”

“恩”尘绝点了点头

事後三日,尘绝在玉萧苑里头得到了消息。

桐雨秋带著人又出了远门,这次不是为著生意,却是再一次的寻人。

寻寻觅觅三年,桐雨秋不信,活生生的一个人,会找不到。

哪怕再多人说柳星辰可能已经死了,但他总觉得,他能感觉到阿辰的心跳。

一次一次,有力的,颤动著他灵魂的心跳。

仿佛那个少年并未远去,还跟在他的身後,糯米糕一样的声音,粘粘的,唤著他“雨秋哥哥”

“雨秋哥哥,我们来玩躲猫猫”

“雨秋哥哥,为什麽你每次都能那麽快找到我?”

“雨秋哥哥,是不是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能知道?”

少年的酒窝依稀还在唇角边荡漾著涟漪,那如其名的双眸单纯而快乐。

他说“雨秋哥哥,我喜欢你”

“阿辰,等我 雨秋哥哥一定会找到你 “

桐雨秋扬起马鞭,在尘土中踏出泥泞的小道,留下一个个寻秘的痕迹,坑坑洼洼,如心头点点的痛。

第四回

桐雨秋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当他踏著皑皑白雪回府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少年。

十五六岁的年纪,睁著不安却晶亮的眼睛,如黑夜里闪烁的星辰。

少年的手紧紧扒著桐雨秋的衣角,瑟瑟发抖地望著眼前一字排开的六人。

桐雨秋把人朝自己怀里扯进,用自己的体温为少年驱除寒冷。

“星辰,这三个是静儿、芙蓉、小曼,住在玲珑苑,这三个是离瑶、琼玉、尘绝,住在玉萧苑,而你呢,以後就跟我

住在辰秋阁,知道了麽?”

少年点头,却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以後有什麽需要就写出来告诉我,恩?”

少年又是点点头

“管家,明儿叫裁缝来府里一趟,要给星辰良个身做点儿新的冬衣,快过年了,大家也都要添置点新衣才行。还有给

我屋里头多加两个炭盆,星辰怕冷,容易著凉,唔,对了,再拿个手炉来”

毅爷一一记下,问“少爷还有什麽吩咐麽?四公子可有其他需要?”

“星辰嗓子哑了,说不了话,要他有需要会写给你的,先去准备了吧,大家也早点休息”

风尘仆仆刚回府的桐雨秋屁股还没在大堂的凳子上坐热乎,这头就已经抱著新入府的少年回了辰秋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阵糊涂,各自心领神会了番,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离儿,你说少爷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回了玉萧苑,琼玉最先忍不住开口。

“不晓得,若少爷真是找回了柳公子,那也许。。。”

离瑶也有些担心。

“不会的,他不是真正的柳星辰”尘绝看著铺满青石地的积雪,暮光染上的夕红灿烂著一地晶莹,反衬进他眼底深处

,波光流动。

“毅爷说过,柳星辰失踪那会儿是十五岁,按年月来算,现在也该是十八年华,而这少年,顶多十五六岁的光景,所

以,他不会是柳星辰”

“阿尘说的对,他一定不是柳星辰,不然少爷肯定早就遣了我们,哪还会把我们介绍给他”琼玉想通了理,自然也高

兴了起来,一边嚷嚷著肚子饿,拉著离瑶和尘绝就要去用膳。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尘绝挣脱开琼玉的手,静静回了屋,留下哑然的琼玉,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不解得回头望向离瑶。

离瑶若有所思的看著尘绝留在雪地里的脚印子,缓缓对琼玉道

“其实,三年前,我有见过柳星辰,他跟我一起被人关在一座破庙。他说他叫柳星辰,我还记得他跟我说不要害怕,

说一定可以逃出去。我问他怎麽那麽有自信,他说,因为他的雨秋哥哥一定能够找到他。我记得他那时笑起来很阳光

,那双眼睛里头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冀望,是对幸福的肯定。今天来的那人,长得几乎和三年前的柳星辰一模一样,只

是,很多东西,不是光长的一样就可以的”

“你见过柳星辰?那有跟少爷提过麽?”琼玉问

“没有”离瑶呼了口气,道“玉儿,你知道当年我被卖进了哪儿麽?”

“以前听你提起过,你说你是少爷从怡园馆买回来的”

“那你说,跟我一道的柳星辰又能去了哪儿?”

琼玉瞪大了眼,惊讶的不知所措。

“我命好,在怡园馆调教了一年,又做了一年清倌,然後就被少爷拍下初夜,赎身带回了桐府,但是,玉儿,不是人

人都象我一样幸运的。你让我怎麽忍心告诉少爷这样残酷的事实?”

“知道了,我也不会说的”琼玉低下头,喃喃道“少爷真可怜”

尘绝一夜不曾进食。

近年来他已经习惯这样清著肠胃度过一个又一个黑暗到黎明。

只是,没有了秦月楼的夜夜笙歌,到是冷清了不少。

借著月光他打量著铜镜里头自己的容貌。

细细的弯眉,妖豔的双眼,挺秀的鼻翼,娇红上翘的双唇,还有嘴角两边的犁涡,浅淡甜美。

三年的时光,他学会了魅惑众生,学会了怎样让男人为他痴狂成颠,甚至学会了怎样对一个男人取悦和献媚。

可是,他忘了怎麽做自己,忘了自己,也该是一个少年。

昔日青青今在否?

在否?

尘绝扣上铜镜,躺回了床榻。

突如其来的胃疼让他皱紧了眉。

细汗密布,句句呻吟,他闭著眼忍痛,只觉一股黑暗朝他袭来,很快,淹没了他本已脆弱不堪的知觉。

第五回

醒来後,只觉得屋子里头暖哄哄的。

劈里啪啦的火柴声作响,努力地在宁静里划出裂痕。

“醒了?”桐雨秋看著尘绝睁开双眼

“少爷”尘绝想坐起身,才发觉浑身无力。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里头你是怎麽照顾自己的?之前就嘱咐过你要好好吃饭调养,这会怎麽痛到昏迷?”

尘绝一愣一愣听完桐雨秋的唠叨,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尘绝的笑,自然是倾城的。

宛如纯粹里的曼陀花,带著一股直著的毁灭,在白与黑之间徘徊逗留。

有人说,白色的曼陀,是纯洁柔软祥瑞,那是天上的花,代表著美丽的情爱。

有人说,黑色的曼陀,是阴郁无间绝望,那是不可预知,代表著死亡和绝爱。

不知觉间,桐雨秋在尘绝的笑里放轻了语调,温柔如昔,他听到自己如沐春风的声音

“乖,起来吃药了”

梦一般,羽翼的轻柔,随著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折断。

“少爷,不好了,四公子醒了见不著您,吓得浑身发抖,还不让人近身”

“什麽”桐雨秋失声,连忙站起身就要走,这才想起尘绝尚未吃药,才道

“阿尘,药喝了就躺会,我吩咐了厨子半个时辰後给你熬碗桂花粥送来,记得一定要吃光”

“知道了”尘绝保持著微笑,道“少爷快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恩,我晚点再来看你”

自那以後,桐雨秋似乎忘记了画卷那桩事,待尘绝一如刚进府般。

只是新来的四公子依然住在辰秋阁,众星捧月般如同瓷娃娃,被小心呵护著一天又一天。

桐雨秋唤他“星辰”却不是“阿辰”

桐雨秋说,他的阿辰,背脊左侧应该有个一寸长的疤痕,是他小时侯顽皮爬树时摔的。

而现在这个四公子的星辰,却没有。

桐雨秋任命的揉著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其实,他根本就已经失忆,那名字是我给他取的,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阿

辰,他不是”

说这话时,桐雨秋的手指正在尘绝细腻柔华的背脊来回抚摩,光泽的皮肤在指尖的游走间一点点温热,盛开在背部的

曼陀花妖娆著随著呼吸而起伏,仿佛迎风飞扬,朝著太阳膜拜。

尘绝记得,在秦月楼的那晚,桐雨秋翻过他的身体轻吻他的背脊,唇齿擦过左背,顺延著脊椎的曲线蔓延,然後停顿

桐雨秋仔细看著那图腾,问“这是什麽花?”

“曼陀”尘绝趴在锦被间,闻著床榻间缠绕著的迷情香,一阵阵颤抖。

“很美 跟你的肌肤一样 没有一点瑕疵”桐雨秋再次覆上身,紧密相贴而连接的身体瞬间掩盖了一切,只剩下情欲在

喘息,不真不切。

那是他们的第一夜,尘绝在云里雾里淌下的热泪,与黑暗迷离中犹如蔓陀,点点砸入身体的最深处,盛开著然後枯萎

,直至最後的凋零。

半年光阴,转瞬既过。

大年夜的烟火在记忆中仍旧於夜空处开出灿烂的轨迹,跌落,消匿,逝去,纷纷然不过刹那光辉。

尘绝记得,那是四公子星辰进了桐府後第一次露出笑容,胜过了烟火的夺目,已是刺眼。

尘绝看著他窝在桐雨秋的怀里,说“雨秋哥哥,烟火好漂亮”

粘重的鼻音,三分的撒娇,七分的孩子气,听起来象刚出生的婴孩,牙牙学语著模仿人类的语调。

这个哑巴什麽时候开始会说话的?尘绝不知道,他想,桐雨秋应该会很开心,然开心的同时应该也会心慌,因为失忆

後再度开口说话也象征著某些记忆正在开始慢慢恢复。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尘绝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自语。

夏末,秋风尚未到,却已经让金黄的银杏叶开始逐渐掉落。

日子波澜不惊,没有动荡,缓慢平和,偶尔透过碧心湖的水面,望著倒影发呆,直到水波被风吹起涟漪,朝四周荡漾

桐雨秋每隔开个六七天就会来找尘绝,最长时也不会超过十日。

但他从来不留宿,因为夜里他一定要回辰秋阁,他说,星辰晚上常做噩梦,需要他在身边安抚。

尘绝每次在他走後,就会起身,披著外衣对著清冷的黑夜,抱著双腿蜷缩在角落。

尘绝从没有告诉过桐雨秋,他也会做噩梦,在每一个没有拥抱的夜晚,惊醒著满身的汗与泪水。

张开五指按在胸口,他几乎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虚弱的,犹如一屡魂魄。

直到有一日,桐雨秋留宿在了尘阁。

那时桐家的生意正处於水生火热之中,自从四公子进府,桐少对生意的倦怠已非一日两日。

常年合作的大客户来了临安,住进了桐府,显然有要事相谈。

桐雨秋的眉头一直紧皱,翻看著帐本,一熬就是个通宵,这回,就连四公子也劝不住了。

那晚,桐雨秋对尘绝说

“阿尘,毕老爷的要求太苛刻,尚若他不让步,这场生意不是崩了就是我们桐家毫无利润,毕老爷说,若把星辰给了

他,他就退让,可是,你是知道的,星辰失忆,精神也不是很正常,我不可能让他去伺候毕老爷。”

“然後呢?”尘绝把脸埋在桐雨秋怀里

“毕老爷好脔童,女妾里一个都不行,小玉孩子心性,脾气却倔的很,肯定也不行,至於离瑶,他虽出生青楼,却是

清倌之身被我赎回,只有你,曾是秦月楼的头牌,该是能够把毕老爷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的”

“少爷是让阿尘把毕老爷勾引过来,好让他放过星辰,同时也让毕老爷在生意上松口 是不是?”

“阿尘,对不起,但是。。。”

尘绝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盯著桐雨秋,问“若毕老爷喜欢上阿尘要带阿尘走呢?”

桐雨秋看著尘绝,没有回答,眼里的无奈却是让人一览无疑。

“阿尘明白了”尘绝笑著坐起身,锦被滑过身体掉落在腰间,赤裸的上身布满吻痕,明明白白刻著之前异常激烈的欢

爱。

“其实,我也很纳闷,好歹我也曾是个头牌,你说毕老爷怎麽会看不上我而盯上四公子呢?少爷,您说奇怪不奇怪?

尘绝把玩著自己垂落脸颊两侧的长发,阴暗中月亮的光影穿过薄薄的窗纸照在他身上,发出淡淡的一圈光阴。

桐雨秋默默坐起身,从後拥住尘绝,蹭著他颈间道“阿尘,是少爷对不起你”

第六回

尘绝被送进毕老爷房里的那一夜,桐雨秋做了个噩梦。

他看到十五岁的柳星辰被人压在身下,满身的血,朝著他微笑。

惊醒後,他再也睡不著,替身边的四公子星辰拉好被角,披了衣服朝水廊走去。

水廊前头是含晖亭、水月桥,跨过水月桥,就是客宅。

站在桥头,他看著湖水里倒影的月影子,一阵心痛。

他记得尘绝那晚乖顺的点了点头,然後靠在他胸口,说“少爷,没关系的,阿尘习惯了”

眼前还摇晃著尘绝娇媚的容颜,忽然,他听到湖的那一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不过一声,顿时就泯灭在无边的黑幕中,仿佛那只是幻觉。

惊起的鸟儿从树丛里飞起,扑腾著翅膀冲向月光,逐渐远去。

迈出的脚步就这麽硬生生的停住,桐雨秋看著湖面已经被波动撕碎得四分五裂的月亮,连心痛的感觉都没了。

应该是有什麽,被人活生生得掏了去,从心里,完完全全的抽走,然後失去。

桐雨秋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到暮色渐散,晨露湿了他一衣,他才用手擦了把脸,朝辰秋阁回头走去。

手心湿漉漉一片,那究竟,是谁的眼泪?

第二日,被送回尘阁的尘绝在床上躺了一天。

大夫说,都是皮外伤,修养几日就好。

尘绝半靠在榻上,苍白的脸浅浅而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他说“少爷,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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