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楼。
女子懒懒地趴在皓月楼三楼的窗户旁,赞叹地望着眼前千倾水色烟波,不时发出几声唏嘘赞叹。
“果然,要看这西湖风景,还是要在这皓月楼上啊!”女子面容清秀,眉目一片朗朗豁然,回过身,望着坐在一旁的
白衣男子,道,“你说是吧,凌霄?”
此时皓月楼上这几人正是叶若一行。
“这位小姐说得极是。”小二正好进来送点心茶水,听见了叶若的话,忍不住说道,满面笑意,掩不住的骄傲之意。
小二也是极为知进退之人,至此一句也不再多说,恭敬放下了点心茶水,回身出门,还很体贴地带上了门。
叶若也走回来坐下,把点心放在了翼儿面前,道:“吃吧,这儿的点心做得不错。”
翼儿笑了笑,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又拿起一块,却是递给了身边的小六。
小六脸上因为受伤的苍白已经完全淡去,还是一抹温和的笑意,接过点心,轻声说着:“谢谢。”
看着手中的点心,小六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的笑意似乎也让上了几分糕点一般清甜的味道。
确实是不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齿间都是芬芳,舌尖还有不曾散去的甜蜜,恍惚中很怀念的味道。
“静阿姨,剩下的点心可以带走吗?”吃了几块点心,似乎是有些饱了,翼儿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叶若棋盘地问道。
“当然。”叶若答应得很爽快。
对于翼儿,叶若与离夜的心情相同,甚至作为女人,还是一个刚刚2失去自己孩子女子,很多时候比离夜还要来得溺
爱,所以,对于翼儿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
只是,听着翼儿的问题,叶若莫名地觉得怪异。
“翼儿,这些点心冷了就不好吃了,你想吃的话再来买就好了。”叶若笑着说道。
“可是,”翼儿似乎皱了皱眉,“这儿的东西不是很贵吗?”眼神还是一派天真。
贵?
叶若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字眼有一天会从慕容寒玥儿子的嘴里说出来,也终于明白自己觉得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了。
“我说翼儿啊,你爹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叶若开始循循善诱,“当然就是给你用的,你根本不用帮他省。”
说着,突然开始有些愤愤然,“你知道你爹一顿饭吃了多少钱吗?整整三十万两啊,而且还是黄金哦。”虽然给钱的
不是他,他也是理所当然地该怎么宰就怎么宰。
翼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微偏了头,呆呆的样子,似乎还不是很了解这“三十万两黄金”到底代表了什么。
“但是,这样不是很浪费吗?”翼儿偏过头问得很认真。
叶若似乎没想到自己耐心教育了这么久,居然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反问,有些泄气几乎要仰天长叹“孺子
不可教”了。
“你爹的钱放在那儿不用才是浪费,”叶若似乎觉得有些无力,“翼儿,你从现在起什么也不做,就坐在这儿向下扔
钱,你爹的钱你就是扔上一辈子怕也是用不完的。”很耐心地解释。
凤渊在一旁看了觉得实在好笑,道:“静小姐,为人父母,当然不会去教自己孩子铺张浪费的。”
言下之意当然就是你现在这是在误人子弟。
叶若很不服气地瞪了凤渊一眼。
“合理地利用手中握着的每一个筹码,充分地发挥每一刻棋子的作用,这样就算是不浪费了吧。”
窗外暖暖地阳光投射进来,落了一室光辉,少年清新的语调悠悠响起,温和而柔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仿佛随
意地闲话家常。
叶若一时之间有些愣然,看着小六的眼神有些惊异,回过神来望向身边的凌霄和凤渊,二人都是一片了然。
蓦然间想起,身边这个看来清秀温和无害的少年,还有一个身份是那个人的弟子。
本来想着对翼儿说着“浪费不太好”这样的话该不是离夜,但是现在看来,离夜的确是说了,只是并没有详细地为翼
儿解释其中的含义罢了。
而身边的少年,却是很确切地明白了。
只窗外传来的喧哗打断了叶若的神思,叶若站起身走到窗前,西湖边远远的道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
人,似乎在乞讨。
江南向来富足,突然到来这么多乞丐,怎么看都很奇怪,而且,这些乞丐怎么看都比较像是难民。
最近并未有什么战争发生,而且,秋日到来,正是丰收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叶若地望向凌霄和凤渊,却看见这两个人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到底凌霄对着她笑了笑,眼神多是安抚之意。
叶若皱了皱眉,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个人能力有限,想帮也帮不了什么,只是,她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只是,叶若却很快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事情。
很多事情,并不会让人费心去隐瞒,因为根本无法隐瞒。
现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苍王,与金陵郡主联姻,婚期就是今日。
第 19 章
大红的绸缎,飞扬开来一目的喜气洋洋,喜乐声声,如泣如诉。
高朋满座,苍王至出现在众人面前以来,却还是如同从来不曾出现的神秘,在当今圣上重病其间还是准时上朝的,后
来,就显得很是懒散了,一个月能来上一次就算是诸位大臣有眼福了。
确实是眼福。
见过这位苍王殿下的人,刹那间绝对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上移开,一个比任何女子都来得美丽的男
子,但是,却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住再去看第二眼。
美丽,确实,但是,那周身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却令人胆寒。
苍王一般并不出席朝廷的各种宴会,虽然权势滔天,巴结的人不少,却也没有多少应付的心思。
而说道私生活上,这位苍王殿下更是干净得一塌糊涂,虽然他不论年龄还是其他,都是许多达官显贵眼中乘龙快婿的
最佳人选,也不是没有人上门去提亲,但是,都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
就在多方猜测的时候,却突然传出了苍王与金陵侯联姻的消息。
众人不禁联想到这位苍王殿下的父亲,也就是老苍王。也曾是将各方联姻拒之门外,却有突然带回一位貌若天仙的妻
子。
众人虽不知道这位金陵郡主长相如何,但是,也不会单纯到认为苍王突然打算迎娶金陵郡主真的就因为这位金陵郡主
本人如何。
金陵,地处江南,富泽一方。金陵侯统治割据一方,说是金陵小天子怕也不为过。
至圣上慕容瑜看是大肆削去各方士族的权利的同时,明眼都知道,要皇帝再忍受自己眼皮底下有一个不受控制的地域
,怕是不大可能的事,而金陵侯实力雄厚,应该也不甘轻易将手中的权势拱手上交。
年初,金陵侯上表请朝廷发放此年的军饷,朝廷以近日大事众多,国库空虚为由暂时驳回了。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朝廷与金陵之间的关系开始紧张了起来。
泱泱大国,本也并不担忧,但是,此次的联姻却让人们纷纷开始猜测,是不是一直未有任何表示的苍王殿下将要站在
金陵一方呢?
众人笑语晏晏,觥筹交错,红绸满目,一片欢声笑语。
慕容阳戈也是一身锦袍,走出了大厅,随意地走着,耳边的喧哗稍稍平息一些,才缓缓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树下,
伸手按了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
虽然说是自己的宝贝妹妹成亲,自己忙些也是应该的,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累得人现在就想立马凭空出现一张床,
然而躺上去三天三夜也不起来。
随意地走着,还是隐约可以听见丝乐声声,慕容阳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其实,那日在玲珑阁之后,他就并不赞成这门婚事。
苍王美则美矣,却是寒意逼人。但是,却在面对那个披着一身玄色披风的人时,所有的寒意都不自觉地敛去,化为一
池春水。
温柔到了极致,其下深刻的感情也就很自然地显露了出来。
自己的小妹嫁给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幸福吗?
秋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酒气,让慕容阳戈稍稍清醒了些,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四周没有一点儿熟悉的地方,喜庆的
喧哗也似乎变得很遥远了。
也着急,提步不紧不慢地走着,反正现在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而且,突然宁静下来的氛围,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期然,慕容阳戈想到那个甚至连面目也不曾见过的玄衣雪发的沉静男子,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做何感想呢?
不可否认,心中有些恶意。
曲径通幽,纵使秋日,仍旧少不了绿树掩映,却也别有情趣,有些期待接下来的风景了。说实话,这苍王府的景色真
是不错。
“你这是在做什么?”风景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个人,慕容阳戈没好气地看着眼前拦住自己去路的人,道。看他
打扮该是璟燚的属下。
“小侯爷,再走就是苍王府的禁地了,多有不便,还请小侯爷不要为难小人。”邵琪自是认得眼前之人是谁,礼貌地
说道。
本来还不一定非过去不可,听邵琪这么一说,慕容阳戈的好奇心倒是被吊起来了,斜眼一瞄,隐约看到了院门,猛然
心头一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装作有些悻悻地回过身,却在邵琪微一放松的空当运起身法错身而过,邵琪一惊,伸手一抓,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
却扑了个空。
邵琪有些惊讶。可从来没听说这位金陵小侯爷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修为,还是这样鬼魅一般的身法。
看着对方已经踏进了院门,他也无法在进去追了,那道门很多时候于他而言也是禁忌,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希望
可以活着出来吧。
感觉到对方没有追来,慕容阳戈得意地笑了笑。看来那个人叫自己的这几招好真管用。
萧索的秋色满园,却美丽而怡人。很随意地布置,却随意几乎到了精致绝伦的地步。
因为慕容阳戈知道,自家花园中那些精心布置的风景,固然怡人,却不及此处,但是,哪里不如却有说不上来。
真是奇怪的感觉。
慕容阳戈暗自嘀咕着,脚步却没有停下,眼睛也没有停下。
春红早去,夏花也已凋零,没有五彩缤纷,就是这般纯然的秋色,还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高大的银杏树,冠状的枝叶伸展开来,满目金黄,羽扇一般的叶子随风飘落,仿佛翩飞的蝴蝶,落在树下人雪色的发
间。
太过淡薄的气质,很久之后,慕容阳戈才注意到那参天的古木下原来一直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外衫看来有些单薄地罩在身上,修长而瘦削的身姿在瑟瑟秋风中显得愈加地纤细了起来,雪色的长发并未完全
束起,在身后飞扬开来一弯悠扬的弧度。
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番如诗如画的景致。
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阳光带着几分阴郁的颜色,但是,并不妨碍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地落在那人白衫上,为那纤
尘不染的白色上落下来几分暖色。那人微扬起了脸,似乎在看些什么。
看到那雪色长发的那一刹那,慕容阳戈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院中所住的人,就是那日他在玲珑阁见到的
那个披着一身玄色披风的人。
他想他该愤怒,他的妹妹在外面举行婚礼,但是,这个人却还是这样无所谓地站在这儿。
但是,真的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慕容阳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臆想的愤怒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可以说从来没
有产生过。
对方那一身飘渺的气质太过明显,甚至慕容阳戈觉得也许只要自己一眨眼,他也许就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气质总是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悲伤得近乎脆弱。
那人背对这站着,慕容阳戈无法分辨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他也无意探究,只是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
“你为什么不离开呢?”其实慕容阳戈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做些什么”,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卑微的人,第一次见面就
知道,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了别人,而自己还是这么若无其事地什么也不做。
如同璟燚见到他是不经意间敛去的寒意,这个人面对璟燚的时候也很自然地收敛了一身的淡漠,就连那飘渺似风一样
的气质也似乎刹那间改变了,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两个人这那般相爱的。
所以,才会疑惑。有了杂质的爱,还能如何?虽然极不愿意承认这个“杂质”是自己的妹妹。
半晌没有回答,还真是给人忽略了彻底,慕容阳戈自嘲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哑巴,不会说话吧?”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样仿佛错觉一样轻微颔首的弧度,应该是叫做“点头”吧。
慕容阳戈有些头疼地抚额,跟眼前这个人说话还真是考验人的神经啊。
不过,本以为是一场独角戏却突然有了对手,这样的感觉让人振奋,当然如果忽略那其中的含义的话,他会觉得更高
兴的。
慕容阳戈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那次玲珑阁的会面中他还清晰地听见那低沉却很悦耳,但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短短的日子就失去了,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吧?跟璟燚突然改变注意娶在家小妹有关吗?
第 20 章
红烛暖帐,醇酒美人,都谁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很明显的,今日的新郎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旁人已经退去,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坐在喜床边上,虽然很努力地坐直地身子,但是,仍然可以轻易地看出那深切
压抑的倦意。
对于一旁的新娘视若无睹,云霜一身大红的锦袍,站在紧闭着的窗前,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在看着什么,却又仿佛什
么也没看。
纵然看不到,云霜也知道,此时必定已经月上中天,该是高床暖枕,春宵一度之时,但是,白天就不说了,到了此时
此刻,那个人居然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居然就真的可以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璟燚娶了别人而视若无睹?堂堂的寒帝陛下慕容寒玥有一天沦落到与别人分享心
爱之人,他居然还是这样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那样的温柔太过真实,也太过不真实,云霜一定会以为说慕容寒玥爱着璟燚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么,如果不是不爱,就只是因为太爱了,爱到近乎卑微的地步了。
云霜压下心中越来越明显的烦躁,转身走到了床前。新娘看来也感觉到他的接近,有些紧张地攥着手指。
云霜伸出食指在新娘身上一点,新娘的身子刹那间失去了凭依一般软倒了下来。
云霜小心地将新娘放在了床上,将锦被展开覆在了上面,然而,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璟燚睁开双眼,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身新郎装扮的人,来了也不说话,就是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仿佛想从那面
目上看出什么。
璟燚叹息一声,道:“这么晚了,不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吗?”
自然听出了璟燚话里的戏谑,云霜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才冷冷一笑,道:“娶妻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璟燚公子,苍
王殿下。”顿了顿,有补充道,“起码他该是这么认为的。”
云霜话中的促狭很明显,璟燚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似的,只用那一双幽深似海地双眼看着云霜,似乎想从云霜的神情上
分辨出什么,半天才幽幽道:“我早跟你说过,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怎么?心疼了?”云霜扯起一丝嘲弄的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