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让梦公子见笑了。幸亏梦公子及时相助,关静实在感激不尽!”
梦若溪连忙起身道:“嫂夫人这么说就实在太见外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关静说着便让梦若溪坐,梦若溪极为熟悉因此也不赘礼,两人分别坐下。关静叹道:“夫君在家时常说梦公子天
生材俊见多识广,今日看来果然所言不虚。那一剂药虽然古怪,却是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卿儿现下已然神智如常
了。我为求妥让他继续卧床休养几天,等他好了定然让他去府上登门拜谢。”
梦若溪瞥见一旁百里骥冲他直翻白眼,心中好笑,口里还犹自谦让:“嫂夫人真是折煞小弟了,贤侄有难我岂能
袖手?登门拜谢是万万不敢当的,况且我也常不在府里。”
关静也素知他潇洒不羁行踪难定,忽然想到他此番来意断不会是无事闲逛串门子,便向梦若溪问道:“梦公子百
忙之中抽空前来可是有事相教?”
梦若溪笑着摆摆手,冲关静说:“哪里会有什么事?不过是百里兄临行前有命,让我常来照看罢了。”眼睛却瞟
向百里骥。
关静见状便对百里骥说:“逸儿帮娘看着哥哥好不好?”
百里骥知道这是要支开他了,虽然心里好奇也不得不点头答应,接着一步三蹭地往内室走,末了还回头看了梦若
溪一眼。梦若溪见这一眼颇有深意,不由暗忖百里家这两个孩子还真不简单。
见儿子离开,关静站起身来说:“梦公子可方便随我偏厅一议?”梦若溪也起身说了声请,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
此院。
话说内室中,百里骐见百里骥一进门就鬼鬼祟祟扒在门边。正想开口询问,百里骥忽然哀叹一声向他走过来,嘟
嘟囔囔道:“小娘亲和那个梦若溪真是诈得很,打定主意不让我听,他们究竟有什么机密要紧话?”说着走到床
边坐下,把那外屋两人的对话情景说给百里骐听。
百里骐倚着床柱思索了一阵,也想不出那两人究竟要说什么,索性暂且抛开这个疑问,对百里骥说:“先别管他
了,这个以后留意自有分晓。说说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百里骥立刻兴奋起来:“多亏你拖了这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把那本书全看完了。真不愧是药圣所著,其
间包罗万象技艺精深让人叹为观止,我们现代医学恐怕也有不及的地方,只是......”
百里骐见他似有所憾,便问:“只是什么?
百里骥皱眉道:“我发现这只是上册,《药圣玄经》应该还有一本下册。”
17 风波又起
偏厅中,关静屏退旁人,独与梦若溪相对而坐,两人都是面色沉重。
关静还未开口,梦若溪便道:“不瞒嫂夫人,小弟今天造访确实是有事相告。”关静心里一沉:“梦公子是自己
人,直言无妨。”
梦若溪确定四下无人偷听,方道:“今日从宫中得到消息,有人从边境截获了百里兄同北姜私通的书信,现下已
经呈报给皇上了。”
“什么?”,关静闻听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种事?梦公子如何知晓?”
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梦若溪说:“消息来源小弟实难相告,但我可以保证消息真实可靠。”
关静见他面有难色,也就不好再追究,沉默半晌方稳定心神问道:“梦公子如何看此事?”
梦若溪知道关静绝非一般女子,当下也毫不隐瞒正色而对:“依百里兄为人,断断不会有通敌之举,此事定然是
有人栽赃嫁祸。我想会这么做的无非那两拨人了,只是目前还无法确定具体是何方所为,抑或是两方勾结共同为
之。”
关静点头叹道:“夫君为人正直,并不屑与他人争权夺利,怎料那等小人却是防不胜防。眼下北姜又虎视眈眈,
依梦公子看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
梦若溪道:“目前还不清楚。虽说皇上还算是个聪明人,但他周围却没几个好东西,那沈皇后再吹吹枕边风,情
况恐怕就不妙了......”见关静露出担忧之色,梦若溪马上把话锋一转:“不过嫂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百里家
在东渝民间口碑甚好,加之现在外有北姜牵制内有左相郑辛保着,皇上一时也不敢轻易动他。”
关静苦笑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出身来历恐怕你也知道吧?”梦若溪眼神闪烁,还不及他答话关静
又说:“我担心了八年的事情怕是要发生了,本来我已经打算近日就把骏卿、骏逸送到宁西我师兄那里,没想到
又出了这样的事,倒是走不成了。”
梦若溪难得变了脸色:“......难道他们找到了这里?我暗中也多为留意,并未发现他们有何异动,嫂夫人是否
多虑了?”
关静摇摇头说:“我知道他们不会死心,找到我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预先知道他们会来......
其实能和夫君相伴这么多年我已知足,可两个孩子还小,就怕牵连到他们......”说着不由眼中滴下泪来。
梦若溪见她悲恸也心中难过,正想要安慰几句,忽听门外有人往这边跑来。梦若溪身形一闪已到门边,伸手将门
推开来,便见着一名家丁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那家丁朝梦若溪一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梦公子......王管
家叫我......叫我禀报夫人......说皇宫里来人了......请夫人前院接旨呢......”
梦若溪起身时关静就知道有异,便赶忙擦了眼泪平整心绪,家丁的话她自然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当下对那家丁
点头说道:“知道了,告诉王伯我马上就到。”那家丁得令便又跑着通报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梦若溪道:“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动静了。嫂夫人请先去接旨,小弟就在这里等候。”关静一
颔首立刻唤来婢女往前庭去了。
到了前院,见一队侍卫在院中分立,王伯正客气地和为首的传旨太监周旋。那太监见关静来了,便扯了嗓子尖声
怪气地说:“二品诰命夫人百里门关氏代镇北大将军百里捷接旨~~~”
关静带着众家丁下人跪于堂下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展开明黄的圣旨读道:“朕闻听圣人有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朕心颇以为然。今太子适逢启
蒙之龄,朕欲在众卿中择选正直聪慧、年龄相仿之世家子弟充为太子陪读,另之勤勉进学,以慰朕心。大将军百
里捷之子,素有神童之名,更兼忠良之后,堪为太子之伴,即日起诏入东宫,为太子陪读,钦此~~~百里夫人,这
可是天大的恩典啊,快领旨谢恩吧。”
关静顿觉五雷轰顶,眼前阵阵发黑。这哪里是什么恩典,分明是噩耗!这是要自己把儿子送进皇宫充当人质啊。
关静勉强支撑,浑浑噩噩地接过圣旨谢了恩。那太监也不多坐,拿了王伯送上的封礼就回宫复命了。
梦若溪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面色惨白的关静。他知机也不急着询问,一面扶关静坐下,一面拿过那圣旨扫了一
眼。只这一眼,梦若溪的眉就皱了起来,心里暗骂皇帝老儿忠奸贤愚不分、右相吴夙忠一党谗言误国,没想到他
们竟然出这么个恶毒之计。
思索再三,梦若溪横下心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嫂夫人看两个贤侄哪个可送到宫中?”
关静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梦若溪道:“这圣旨中虽说要百里家的孩子作太子陪读,却没要两个都去。皇上的意思只是要一个可以让他安心
的人质来牵制百里家,至于这人质是一个还是两个并不是重点。依小弟看,这样一来朝廷反而回放松对百里家的
监视,正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
关静一听立刻反对:“我绝对不能把孩子留在人心险恶的皇宫里自己逃走!孩子还小,根本离不开我,而我离开
他们也不会独活于世。”
梦若溪知道关静爱子心切,但他必须保持冷静客观。他严肃地看着关静说“这两个孩子都是百里家的骨血,百里
家世代为国尽忠,人丁单薄,谁也不愿他们有任何闪失。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一方面皇上疑心已生,百里兄境况
堪忧;另一方面如你所言,那些人很快会找到你。分开两个孩子倒还有几分生机,如果坐以待毙难道你就能面对
百里家的列祖列宗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个孩子应诏进宫,你带另一个孩子照原计划到宁西暂避。留在京
中这个孩子我定会护他周全!”说着梦若溪一撩衣襟跪于地下:“我对天起誓,有我梦若溪在一日,就绝不会让
人伤了贤侄的性命去。”
关静已是无声而泣,见梦若溪跪地起誓连忙将他扶起道:“梦公子不必如此,我并非不知你一番好意,但是我实
在......你容我再想想吧......”
梦若溪微微垂目,不忍心看那美眸中的凄楚挣扎,半晌方才轻轻地说:“那今天小弟就先告辞了,还望嫂夫人细
细斟酌。我已将消息飞鸽传与百里兄,看是否另有良策,不过百里兄远在千里之外,恐怕贤侄要先作应诏的准备
了。”
他说罢便转身向门外走,待到门口之时又顿住,犹豫再三才回身道:“虽说诏书上即令贤侄立刻就要入宫,但小
弟会想办法多拖几天。”
关静送走梦若溪,自己在偏厅里枯坐了好久,直到王伯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晚膳在何处吃,关静才从沉思中回神
,吩咐下人把饭菜摆到儿子的卧房。
18 何去何从
百里骥扒拉着碗里的饭猛往嘴里送,百里骐也难得地狼吞虎咽起来。折腾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上,两个人早就
饿坏了。这个年龄正是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加之两人每天要额外做许多同龄孩子不会做的事情,体力自然也消
耗得多。平时除了正常的三餐,两人还要再吃上些点心。
可今天倒好,两人的午饭经百里骐这出“大戏”一闹就没吃成,连下午的点心也不知何故没送到屋里。两人正等
着下人传请去饭厅用晚膳,却见婢女把饭菜摆到他们屋里了,紧接着关静也过来了。
说不意外那是假的,毕竟东渝官宦世家非常注重规矩,而晚膳在晚辈的卧房吃可算是“逾矩”的事情,以前从来
没有发生过。但想到百里家家风相对宽松,加上关静平素对他们的疼爱,两人便认定是关静为体谅百里骐的“病
情”而作出的变通。
两人自从出生在百里家就享受少爷级的待遇,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相去不远,想挨饿那都有一定困难。两人早就
忘了饥饿的滋味,今天倒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桌上四菜一汤,虽不奢华但绝对精致可口,饥肠辘辘的两人便
恢复现代人的本性,把平时被迫强装出的礼仪风度统统丢到爪洼国了。
经过一阵风卷残云式的扫荡,桌上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兄弟两人极其默契地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
筷。
百里骥正想伸个懒腰,却见百里骐看着桌子皱了皱眉。顺着他目光一看,百里骥才发现关静的饭碗几乎没动过,
晶莹的粳米仍是满满的。抬眼,两人目光一碰,都是隐隐地不安。
关静也不说话,见两人吃完了饭便吩咐下人将残羹撤去。婢女们来来去去收拾着,三人只无言相对而坐--关静不
开言两人也不敢妄动。
等到关静以亲自哄兄弟俩入睡为名与两人单独关在内室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想要解释一下了。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舒完,就被关静流着泪的陈述噎回去了。
在关静漫长的陈述中,一个个好似故事的事实在两人的头脑中掀起滔天风浪,一个个未曾消化的认知震得两人晕
头转向。
百里骥微微张着的嘴已经半天没合上了:
小娘亲是杀手出身?(不是吧,这个杀手不太冷?)
因与老爹相爱退出组织被废武功?(娘啊,你还是无间一派的么?)
因师传绝世医书遭追杀而蛰伏?(咦?怎么像掉进武侠小说?)
现在组织要找上门所以要逃走?(好像名侦探柯南哦!)
老爹被奸臣和敌国陷害、被不辨忠奸的臭皇帝猜忌却还死心眼地奋战在前线?(唉,这就是典型的受封建思想毒
害的忠臣形象。)
皇帝说要给太子找个陪读,实际是要我进宫做人质?(切,老套的帝王术!)
......做人质......“我”?!
当百里骥反应过来震惊地抬头看着关静时,百里骐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问出口了。
关静的一双美眸已经哭红了,见儿子吃惊无措的样子更是心中凄然。如果可以,她真想由自己入宫为奴来换儿子
,但事已至此不由得她软弱犹豫,听见百里骐问她为什么,便强忍眼泪向他道:“本来你是兄长又兼性格稳重,
这应诏之事应该由你去的。只是你今天病得突然,病状古怪,娘还没弄清楚原因,因此......”
“因此要我进宫做这个人质?”百里骥这会儿反倒镇定下来。
“逸儿,你莫要怨娘,娘真的不愿你们任何一个入宫,只是这皇命难违。你哥哥这病来去无由不知何时会出现症
状,我怕他在宫中发病冲撞了皇家......”
“娘,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百里骥实在不忍心看关静矛盾挣扎便出口打断了她:“就由我来应诏入宫吧,
我会见机行事照顾好自己的,顺便看看皇宫什么样也好啊。”
关静搂过他叹道:“逸儿,此去万般凶险。你还小,不懂那皇宫看似金碧辉煌却是最阴暗肮脏之处。伴君如伴虎
,皇家的禁忌诸多,事事都要谨慎。你爹为人正直,加上少年得志手握重兵,朝中嫉妒愤恨他的大有人在;北姜
屡次犯境不成,早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你这一去也许会有人存心加害,你叫为娘如何不担心啊......”
“娘,你也别太担心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避不过索性不怕它了。既然皇上要我作人质就不会让我轻易
出事,我这边暂时是安全的,倒是爹的情况让人担心。”
关静没料到平时嘻嘻哈哈天真顽皮的小儿子竟然看问题如此细致独到,不禁一愣。
百里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渐渐脱离了以往设定的风格,无知无觉地继续说道:“既然皇上已经不信任爹
,那丝毫的诬陷都可能为爹引来灾祸。现在爹与北姜交战不能败,但更不能胜......”
“娘!”一直沉默的百里骐忽然出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关静,也打断了侃侃而谈的百里骥。两人都将目光投向
他。
百里骐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貌似不经意地扫了百里骥一眼。后者惊觉失言,连忙闭了嘴不作声了。
百里骐接过话头:“爹现在与北姜相持不下,不能胜也不会败,这人质想必是要当一阵子的。我看还是由我去吧
。”
听了前半句话百里骥还为百里骐举重若轻的掩饰而叫好,可没想到他竟然要替自己进宫,急得百里骥直朝他瞪眼
。
关静闻言拉过百里骐的手说:“卿儿啊,我知道你担心弟弟,可是你现下实在不适合。”
还没等百里骐开口,就听有人叩了叩门,接着屋外响起了王伯的声音:“夫人,梦公子派人送了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