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愣愣的看著按著他肩膀的宁莫冉。
“哎!你们怎么会把注意打到时家的?”宁莫冉一脸忿忿。“要知道我布置了很久的,小心翼翼的接近那个男人
,套出了他银行的密码,马上就要得手了,结果你们横插了进来,得了那点小财,却害我被赶出来──那二十万
算什么啊!那个老男人银行里有上百万咧!”
“是……这样吗?”林非放心的笑了起来,一把抱住宁莫冉,带著撒娇的口吻说:“对不起嘛……我以为你对那
个老男人动心了,不要我们了,所以一怒之下就……你早说嘛……”
“你脑袋长到肚脐里啊?我怎么会对那种又丑又老的男人动心!”宁莫冉用力抱著怀里的人,柔声问:“你们把
钱弄到哪里去了,好歹也分我一份吧……”
“钱啊!梁哥拿去买六合彩和赌马了──其实真的不多,十几万而已……”
宁莫冉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十万块钱……先借给我……”
“你知道我是典型的月光族啦……”林非耸了耸肩膀,疑惑的问:“你干嘛突然要十万块?”
宁莫冉握紧了拳头,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我想拿回去……重新换取那老男人的信任,好去骗他银行里的
钱──”
抱著一心迷恋的人,林非不安的在他身上磨蹭:“没关系啦!你不要再跟那个人纠缠不清了……不过是十几万…
…”
“不过是十几万──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宁莫冉一把掐住林非的脖子,不停的摇晃:“你争风吃醋
的结果,是害一个小孩子命在旦夕──你把钱吐出来吐出来──”
林非的脸涨成紫红色,双手不停拍打著宁莫冉的胸膛,可是宁莫冉陷入疯狂中,手越收越紧,像是要至林非于死
地。
幸亏梁云觉得不妙赶来将林非解救下来,不然宁莫冉很可能在失控的状态下杀掉林非。
恶狠狠的盯著面前的两个男人,宁莫冉气喘吁吁的大吼:“我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为什么要陷害
我──”
林非脖子上留下骇人的青色指印,他躲在梁云背后,小声抽泣著:“我喜欢你啊……”
“我这种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
大吼一通发泄怒火,宁莫冉转身狠狠地摔上门,冲到楼下,才发现外面已经花白一片,雪积得有一寸深了。
居然……真的是他害得时家被盗,害得卿卿受苦!
时商羽的指责,不管是突发臆想还是刻意陷害,都歪打正著──他的确是罪魁祸首,是要承担这份责任的!
飘雪的凌晨,冷清的街道,甚至没有一家的灯火点亮,只有昏暗的路灯陪伴孤单寂寥的男孩。
他徒步在冰冷的空气中行走著,淡薄的衣著下是冻得发青的肌肤,脑子里乱成一团,眼前脑海都是病床上的时卿
和绝望的时商羽。
鞋子踩在地面上,被积雪淹没,刺骨的寒冷,每一步都如光脚踩在刀刃上。
灵魂和肉体一起被自责和悔恨撕割,一直割到白骨森森,血液流干,感觉麻木……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来到了一栋豪华别墅前。抬起头,欧式典雅富丽的建筑在他眼里却如阎王殿一样阴森恐怖。
这里是他儿时的噩梦,是每夜纠缠他的梦魇,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然而这一刻,他却要入地狱接受审判……只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著时卿死,看著男人崩溃!
他过去的放纵,毁了他殷勤期待的未来!
……
时商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抚著之前被宁莫冉狠狠踹了一脚的腹部,因为穿著厚厚的冬装,其实并不疼……但五
脏六腑却像错位一般,难过得站不起来。
男孩那么绝情的离开了……得知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以后,毫不犹豫的走了!
他真的要去报警吗?
可是要怎么跟警察说?
说他迷恋上自己女儿的家庭教师,跟那个漂亮的男孩有了性关系,然后被男孩偷走了所有的钱吗?
要是在报纸上,看到这种社会新闻,他自己都不会同情那个企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傻瓜──这种下场完全是咎由
自取!
男人的身体缩成一团,一动不动,雪花落在他身上,慢慢将他掩埋,将他覆盖……
刹车声响起,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急促有力!一定是有人生病被关心他的家属送来。
时商羽掀动眼帘,镜片蒙上一层雪污,勉强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接近!
好羡慕!像他这样的人,就算冻死在医院门口,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吧……只是他还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卿
卿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在时商羽挣扎著想爬起的时候,脚步声接近,已经越过他,又停住。
“商羽?”疑惑的呼喊声响起,抬起头,一脸焦急的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就职公司的总经理,何向原。
时商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何向原见状想扶他,可是怀里却半楼半抱著一个人,因此只能出言提醒:“小心别摔
倒──”
“何总……”时商羽看著男人,张了张冻得青紫的嘴唇,艰难的说:“你……能借我二十万吗?”
“啊?”旧日同学开口便借钱,让何向原愣住,还没等他缓过身来回答,怀里的人就发出痛苦的呻吟。
“肚子……好疼……你还在罗嗦什么啊……我要疼死了!”
“挺著点!”何向原连忙安抚怀里的人,暂时没时间管时商羽,抱著那人匆匆向急诊室跑去。
果然……没人愿意帮助他!
时商羽苦笑一下,并没有怪何向原,心底也没有失望,他们高中毕业以后就再没联系过,即便在一个公司,地位
也是天壤之别!人家是堂堂总经理,他只是个小职员……他问他借钱,只是下意识的开口,就像溺水的人总是不
肯放过任何一根浮木,哪怕明知那木头不能支撑身体重量也不愿放手!
头重脚轻的向病房里走,短短的路程他走了一世纪那么久,站在门口看著病床上暂时稳定下来的女孩,仿佛看见
了她微弱的生命之火正慢慢熄灭……
卿卿只有十一岁……他一定要挽救女儿,他要她健康的快乐的活下去,代替他去享受世间最美好的幸福!
看来……只有去卖器官!
眼角膜、肾──甚至是心脏!
只要能卖掉救女儿,他什么都能放弃……
“商羽!”一双大掌落在他肩头,转身,是何向原。“我刚刚问了医生你的情况……”
时商羽点点头,满眼绝望的看著他,等待他无关紧要的安慰。
何向原向病房里张望著,看到女孩,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转回头说:“手术费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已经跟医
生说了,看卿卿的身体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动手术!”
时商羽愣住,无法理解男人的话。
“所以,你别再这样失魂落魄的了!就是为了卿卿,也要保重身体!”何向原的大掌重重按了按时商羽的肩膀,
温暖的感觉隔著衣服传达给他。
“谢谢、谢谢……”时商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儿很可能获救,本来应该要欣喜若狂才对,可是的此刻的他,却
只感觉疲惫和酸楚,于是只能不停的弯腰鞠躬表示感激。
俯下身,时商羽感觉头晕晕的,脚一软,向下倒去,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一双手伸过来……
在睡梦里,时商羽也难以安心平静,女儿被绑在墙角、痛苦的在床上喘息、心普仪停止跳动的画面在他梦中不停
闪过,他想去抱住女儿,但被人拉扯住,他想醒来去帮助女儿,但却被人死死的压在床上。
压著他的人是宁莫冉。
男孩有著一张清秀漂亮的面孔,笑起来风青云淡,男孩亲吻著他眉毛,在他耳边说喜欢……突然变得泫然欲泣,
哀凄的央求他不要赶他走……
可是一转眼,所有的笑容和亲密都不在,男孩粗暴的发泄著自己的欲望,冷笑著折磨他,漂亮的嘴巴里却吐出残
忍的话语。
“像你这样的老男人,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你?真是做梦!你知道我吻你抱你的时候多恶心吗?不要以为少了二
十万是被我骗走,那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报应──”
“不──我只想找个人爱我啊──”时商羽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疑惑的看著他。
四周一片明亮,刺眼的阳光刺眼的墙壁……摸索到床头的眼镜带上,看看墙上挂的钟,是午后两点。
喘息了几秒钟,时商羽拔掉手上的输液针管,跳下床,赤著脚冲出门,向女儿的病房跑去,正巧医生做完例行检
查出来。
“卿卿……卿卿她怎么样?!做手术了吗?!”
被抓住肩膀的东方清摇摇头,露出安抚的笑容:“还没做手术,因为你这个监护人没有签字啊!不过手术的准备
工作都做好了,卿卿的情况也算稳定,如果你同意的话,一个小时以后可以开始手术!”
“同意同意!”时商羽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那个……手术的钱……”
“何先生交待过了,从他的账户扣除,放心吧!”
时商羽点点头,然后走进病房,看著沉睡的女儿。
从病发到现在,已经四天三夜,这段时间女儿瘦了好多,原本就不算丰硕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脸色苍白中带
著一些令人不安的青色,连指甲也黯淡无光。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照到女孩的脸上,时卿皱了皱眉,时商羽连忙起身去拉窗帘,惊鸿一瞥,他看到了一
个身影走进医院。
愣了三秒钟,时商羽转身冲下楼,在医院的大厅,男孩在缴费处徘徊。
一个护工匆匆出门,与男孩相撞,男孩抬起头,看到楼梯口站立的时商羽。
四目相接,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时商羽心头蔓延,咬了咬牙,他艰难的走到男孩面前,恨恨的问:“你还来干什么
?!看笑话吗?!还是怕我真的报警?!”
宁莫冉苦笑起来,指了指时商羽的脚问:“怎么不穿鞋子?”
“啊?”这才发现自己赤著脚,时商羽向后退了一步,慢慢感觉到从地面向身体传达上来的凉气。忍不住打了个
冷颤,看著依旧穿著昨天单薄衣衫的男孩,他也小声嘀咕:“你还不是一样……外面在下雪。”
“对!外面很冷,心更冷!”宁莫冉摸了摸胸口,然后从上衣的兜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时商羽。
接过带著寒气,像冰一样凉的卡,时商羽困惑的问:“这是……”
“这张卡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们家的电话的前六位!”说完,宁莫冉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是直
接把钱划到医院的账户上还是亲手交给你……也好,亲手交给你,也算是个交待了吧!”
“啊?”时商羽觉得自己的脑袋罢工,男孩说的话,他完全理解不了。
“我欠你的已经还你了,希望卿卿能没事,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吧!”宁莫冉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要
离开。
“等等、等等!”时商羽追上去抓住宁莫冉的手,一双冰冷的让人心颤的手。“果然是你把钱偷走了吗?你现在
是良心发现才还钱的,还是另有企图?”
“你──”宁莫冉倒吸一口气,危险的眯起眼,凝视著那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狠不得掐上他纤细的脖子。
时商羽继续求证著:“你、你还是有点良心的吧?你只是贪财,也不是故意想害死卿卿的对不对?”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宁莫冉松了握紧的拳头,推开男人,继续向外走!
“你──你回来──”时商羽追著喊道:“宁莫冉……卿卿今天要动手术!”
“卿卿会康复的!”男孩依然没回头。
“宁莫冉……你、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留下!”时商羽豁出去般的喊出口,然后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他在说什么……刚刚受到教训,伤口还血淋淋的,怎么又要引狼入室了?
宁莫冉的身体僵住,沉默半晌,带著嘲弄意味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是乞丐吗?你以为我需要你的施舍?笑话
──我干嘛要留在你这个要钱要色都没有的老男人身边?拜托你不要做白日梦了,醒醒吧!别在被像我这样的小
白脸骗了!”
话音未落,男孩的脚步已经迈出医院大门。
阳光照在白色的雪地上,又在镜片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让时商羽看不清男孩消失的身影。
你真的可以留下来……发出声音的,是时商羽伤痕累累的心。
“时先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名护士见到时商羽连忙拉著他往楼上走。“东方医生还等你签同意书呢!
”
时商羽木然的跟著护士上楼,在住院处的走廊里遇到何向原。
男人笑著跟他打招呼,时商羽突然开口道:“何总,谢谢你!我的钱找回来了,可以支付手术费,所以就不麻烦
你了!”
何向原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那好,不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不习惯欠债、尤其是人情债的时商羽点点头。
第十二章
手术在下午如期开始,经历了三个多小时以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东方清走出来,原本蹲在墙角的男人一下子站
起来拉住他。
“医生、怎么样──”时商羽的双手紧紧抓著门框,不这样,他的身体抖得站都站不住。
摘下口罩,对一脸担忧的时商羽露出安抚的笑容:“手术很成功,等麻醉过后病人就会清醒,虽然后面还要做几
个小手术,但病人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
“谢谢、谢谢……”时商羽的嘴唇颤抖著,眼里流出喜悦的泪,他赶忙低下头抹著脸。
这时时卿被推了出来,女孩虽然在昏迷中,脸色也很苍白,还插著呼吸机,可时商羽总觉得她看起来很健康,好
像下一秒钟就能跳起来游戏玩耍。
午夜的时候,时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坐在床头,满眼血丝的父亲,努力露出微笑。
女孩艰难的开口:“爸爸……我没事了……是吗?”
“对!卿卿已经是个健康的女孩子了……”时商羽拿著沾水的绵签擦拭女儿干涩的嘴唇。
“我能跑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