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原自然格外留意他们的动态。

“何总……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时商羽的脸颊火辣辣的，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何向原开口道：“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么就不用说了，多了我没有，十几二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时商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戴眼镜让他看不清何向原细微的表情，哭到嘶哑的嗓子发出破碎的单音：“啊……

啊……”

何向原拍了拍时商羽的肩膀，声音温柔：“别这么惊讶！我们是老同学，再说，钱又不是不用你还的……试著去

相信一个人吧！”

时商羽垂下头，他会试图改变自己，让自己封闭的心接受别人的好意，即使这是一个困难的过程，但为了能找回

遗失的幸福，他必须做出努力。

……

时卿在病床上沉睡，呼吸平稳，时商羽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然后拿起墙上挂著的，宁莫冉披在他身上的羽

绒服。

衣服……好像还残留著男孩的温度。

从衣兜里掏出他遗留下来的移动电话，时商羽走出病房，来到一个偏僻的可以打电话的角落，开机。

虽然翻看别人的隐私不道德，但他已经无暇去顾虑这些了，收信箱和留言箱看了个遍，一共也没几条短信，倒是

有一条语音留言让他有些收获。

一个男孩子哽咽的声音响起：“莫冉……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到底那里不好，为什么你能接受别人

却不能接受我……”

很伤心的声音……

时商羽抓紧手机，慢慢蹲下身体。

他一直知道，男孩很受欢迎，他长得好看，又细心又温柔，哪怕明知是虚情假意，也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林凤

萍、这个不知名的男孩、还有……他自己。

但最后，是怎样的人，才能抚平男孩心中的创伤，真正得到他的心？一定是个更加出色和优秀，心胸宽广，体贴

善良的人吧！

时商羽紧紧咬著嘴唇，难以压制心头的奢望……如果、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如果男孩对他的心是真的，而且还没

变……如果……如果这一切，不是如果……

强压著心头的悸动，时商羽找到最后一通接听电话，拨回了那个号码。

就是这个电话，让他怀疑男孩，进而引起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他一定要问清楚，电话里男人所谓的“搞到钱”究

竟指的是什么。

嘟嘟嘟……

“喂……是魔头吗？”

响了好几声，终于有人接听，是一个粗哑困乏的男性声音。

时商羽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魔头？不是……请问你是宁莫冉的朋友吗？”

“嗯？是啊，我叫狼子，是魔头的朋友！”男人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问：“你是哪位？”

“我、他……他是我女儿的家庭教师……”

“哦……我知道！”狼子发出揶揄的笑声：“那小子真的改邪归正了啊……你找我有事吗？”

听男子的声音和态度都很坦然，实在不像是做了亏心事偷钱以后的表现。

“是这样的……嗯……请问，你是不是从宁莫冉那里拿了钱……”

狼子大方的承认：“是啊，他借了我三万块！”

“只有三万块……”宁莫冉垂下眼帘，努力理清思绪。

“我也想多借一点啊！可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了！”狼子叹息著：“不过我的困难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努力打工赚

钱，会把钱还给他的！”

“那……他借你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狼子说了个日期。

是家里被盗的前一天，那天晚上他还察看过钱，所以……宁莫冉没有伙同别人拿走他的钱！

虽然早在得知宁莫冉为了凑到卿卿的手术费去求助他的混蛋父亲的时候，时商羽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男

孩，但这一刻得知真相，他还是惭愧得浑身发抖。

他竟然……那么刻薄和残忍的伤害了真心对待他们父女的男孩。

时商羽捂住嘴，眼泪无声的流下，混合了他眼角上的红药水，落在水泥地面上，像是血泪一般。

狼子疑惑的声音传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打电话来问？”

用力吸了吸鼻子，压著哽咽声说：“因为他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你知道从哪里能找到他吗？”

“啊？他不住你家啦？”狼子思考了一阵，说了个地址：“你去那里碰碰运气吧！那是我们以前租的房子，不过

现在要拆迁了！”

“谢谢、谢谢你！”

时商羽赶忙把地址记下来，刚要挂电话，狼子又说：“其实……魔头他挺喜欢你们家的……你要是方便，就收留

他一阵子吧！他现在把所有的钱都借给我了，你要是赶他出门，他一定又会去骗女人的钱……他好不容易改邪归

正的！”

“我、我会收留他的！”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时商羽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宁莫冉的音容笑

貌。

回到病房，时卿已经睡醒，但时商羽却没注意，慌忙的穿上外套,然后往外走。

“爸爸……”女孩叫住他：“爸爸……你要做什么去？”

时商羽停住脚步，转回头，对女儿露出笑脸：“卿卿想宁老师了吗？”

“想……”

“爸爸去找宁老师回来！”

“万岁！”女孩苍白的脸，终于染上一抹兴奋的红润。

在女儿的欢呼声中，时商羽冲出病房，在医院的走廊里跑了起来，即使知道狼子给的地址不一定能找到男孩，但

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确认。

他会把他找回来的！

……

在城市的一角，某个交通闭塞的地方，穿越七扭八拐的小胡同，出现在时商羽面前的，是一栋陈旧破败的公寓。

公寓里漆黑一片，只有一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看清斑驳的外墙上用红色喷漆写著大大的“拆”和“危楼

”的字样。

三层高的建筑，淹没在繁华的都市中，立身于此，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苍凉和孤寂。

时商羽走进楼里，摸索著爬上楼梯，没有玻璃的走廊里灌进冰冷的风，吹起了阴冷发霉的味道。

来到楼顶最拐角的房间，时尚羽刚想敲门，一阵风刮来，门突然被吹开，然后又重重关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时商羽缩了缩脖子，吞了吞口水定下心神，然后抬手敲门。

咚咚──

没人应门。

他伸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同样漆黑一片，不可视物。时商羽一边向里面磨蹭，一边掏出手机想照

明，不想拿出手机时手背撞到了桌子，吃痛之下，手机掉在地上。

他赶忙弯下腰，跪在地上摸索寻找，突然，指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条状体。

这是……一条腿！

时商羽心里一惊，急忙向上摸索，哢的一声过后，一簇火在面前燃起，火焰的后面是一张阴沈的脸。

“啊啊啊啊──”时商羽经受不住发出尖叫。

伴随著凄惨的叫声，火焰跳动著，好一阵，时商羽的眼睛才适应，这才看清，火焰后面的人正是他前来寻找的目

标──宁莫冉。

宁莫冉松开被烧得烫手的打火机，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彼此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宁、宁莫冉……”时商羽叫了一声，软软的倒进男孩的怀里。

屋子里冰冷冰冷、寒气四溢，男孩的身体却呈不自然的高温。

“你、你在发烧……”男人骨节突出的手摸上男孩的脸。

“死不了！”宁莫冉粗鲁的推开男人，恶声恶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时商羽坐在地上，感觉地面的寒气传达到心底，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著：“我问你的朋友要来的地址……那个叫

狼子的，我也不敢肯定能找到你……”要是这里找不到，他会冲到宁家去要人！

宁莫冉皱著眉，晶亮的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你来找我干什么？”

“卿卿、卿卿想你了──”时商羽艰难的吞咽著口水说：“她的手术成功了，她想见见你……”

听到这千篇一律的说辞，宁莫冉发出愤怒的吼声：“他不是我的女儿！”

“可是她说──”

“闭嘴！”挥手打断男人的借口，宁莫冉恶质的笑了起来：“呵呵，我倒是可以等时卿长大，如果她变成个美少

女，我不介意免费陪她──”

“啪──”

时商羽挥手给了男孩一个耳光！

四周一片死寂。

“你凭什么打我──”宁莫冉发出愤怒的吼声，将男人扑到，压在身下。

被水泥地板撞得头昏眼花，时商羽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打他不仅是因为女儿受到了污辱，

更多的是讨厌他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

男孩抓著他的衣襟，大力摇晃：“你到底来做什么？！”

宁莫冉的激动让时商羽有些畏惧，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我、我想叫你回去……”

闻言宁莫冉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回去？回哪里？我能回哪里？我只配呆在这种地方，跟蟑螂老鼠为伍─

─”

“不是的──你只是不敢面对现实，你心里也有善良的一面，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不顾一切地把心中所想

吼出来，时商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虚脱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然而真心实意的话，却让宁莫冉更加愤怒，似乎触及了他心底阴暗的伤痛。

“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凭什么在缺钱的时候就把我卖掉，平顺的时候

就把我招回去陪伴──我是人，不是狗，不是廉价滞销的货物──”

宁莫冉的手探向男人的脖子，理智被记忆的痛摧毁，他根本不知道，躺在自己身下的是谁！

时商羽感到呼吸困难，他掰著男孩的掐著自己喉咙的手，双脚也不停的蹬著，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真地看到了

天堂的大门。

“！──”

风吹动门框，发出巨响，猛然唤回男孩的神智。他愕然的松开手，身体一软向后跌坐下去，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干

咳声。

“咳咳……咳咳咳咳……”

“闭嘴！”宁莫冉抬起脚，重重的踹上男人的身体，发狂一般的大喊：“你来做什么──滚──滚──”

时商羽急忙捂住嘴，脸憋的发红，半晌才压抑下咳嗽的感觉。

静谧中，宁莫冉苍然的开口：“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不是的、我、我知道我错怪你了……”时商羽小心翼翼的接近，抓住男孩的手腕，卑微的说：“对不起、对不

起……我当时被恐惧冲昏了头、我害怕失去卿卿，所以把怒气和怨恨都发泄到你身上……原谅我……”

即使明知男人看不到，宁莫冉还是摇了摇头。

沉默压抑著男人脆弱的心，男孩的无动于衷几乎摧毁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

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我只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男孩依然沉默，时商羽心底的希望之火慢慢覆灭之际，宁莫冉终于开口。

“我说有，你会相信吗？”

“只要你说有，我就相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