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弥撒(出书版)+番外 BY 壹贰三
  发于:2011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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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他们看来,我这是咎由自取的……

空着肚子的夜晚,异常难熬。我睡不着,而路德维希又在夜深人静时继续骚扰我。

「我有面包。」他得意地说,「让我干一次,你就能吃个饱。」

我不理他,调转过头挨近铁丝网,他在身后「哼」了一声,道:「看你能熬多久!不听我的话,你休想分到任何

食物!」

果真如路德维希所言,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没有吃到晚餐。比克瑙的伙食供应一天只有两顿,我仅仅靠着早餐的

汤汁,维系着生命。而一天两次的操场集合,更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您的脸色好差。」

傍晚,完成一天的工作,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衣间送大衣,有个女囚忽然这般和我搭讪!

我吓了一跳,急忙望向四周,好险,并没有人发现我们在交谈。

「呵,看守们都去吃饭了。」

看她的模样,不过十八、九岁,虽然头发剃得比我还短〈进入集中营,不管男女都要把头发剃掉〉,可依旧明眸

善睐,十分动人。

尽管她长得很漂亮,我还是不想和她攀谈;和她说话,就意味着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况且,我现在也没有体力

去掀动嘴皮子。

「您有好好吃饭吗?」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快速地在我手里塞了几颗硬质的东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退到了门口,冲着我

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摊开手心,三颗包着彩色糖衣的硬糖躺在那里,让我诧异非常!要知道在集中营,糖果是一种教人想都不敢想的

奢侈品!她为什么要给我?而且……同为囚犯的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管怎样,因为这弥足珍贵的三粒硬糖,我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可是到了第四天,躲不开的麻烦还是降临了……

每天,除了拆掉的大衣会被送往洗衣间,一部分看守和下级军官的制服也会被送到这里清洗。

今次,我照旧将最后一批大衣送来,却与一个不速之客迎面撞了个正着─

是路德维希!

「哟,我以为守在这里会有艳遇呢,来的却是你这家伙……」他这么说着,舔了舔嘴唇,「那我只好将就一下咯

。」说完作势就要上前抱我。

我急忙扔下大衣,躲了开来:「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路德维希下流地笑了两声,「中士让我过来送洗两套制服,现在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你疯了!」我怒道,冲到门边就要夺路而逃,可是路德维希却先我一步阖上了门。

「不必担心,没有人会看到的。」

路德维希把我抵在门板上,一边说,他口中那污浊难闻的气息便喷在我的脸上,教我腹中翻腾。

「如果你想死的话,也可以放声大叫─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先勒死你!」

虽然我相信这个疯汉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就这样委身于他,又着实不甘,挣扎了一会,路德维希想凑过来吻我

,我趁机咬住了他的耳朵,他吃痛地大叫,一巴掌挥来,将我使劲扫到地上!

「混帐!」他骂道,开始拼命地殴打我,「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吗?犹太猪!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死吧

!给我去死吧!」

我根本爬不起来,只得努力蜷起身体,忍受毒打,就在意识渐渐混沌之际,洗衣房的门陡然从外面被推开,路德

维希也随即中止了暴行!

「你在干什么!」一个低沉的男音厉声质问道,听得我胸口一窒,不用看也知道,是「他」……

「长官,我……」

路德维希似乎想开口辩解,可是他才说了两个单词,我就听到「砰」的一声,随即又是一记闷响,似乎是什么笨

重的东西倒了下来,我翻起身来看,惊讶地发现路德维希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头部中了一枪,开枪的……正是那个身穿党卫军制服的恶魔!

「艾伦,你没事吧?」霍克尔走近我,柔声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我瞪着他,止不住浑身颤栗,朝后面退缩了半步,他又不依不挠地追过来。

「别怕,他不会再伤害你了……」这么说着,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就要扶我起来。

「不要!」我挥开他,惊惶地大叫:「刽子手……别碰我!」

「刽子手?」霍克尔的语调中充满着困惑:「艾伦,为什么这样说?你的话好伤人……」

「不……」明明刚杀了一个人,却面不改色,这个男人的血液一定是冰凉的!

眼看来人越来越靠近,我彷佛都能嗅到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道─他……真的真的好可怕!

这么想着,眼前一阵眩晕,无尽的黑暗又再度向我扑来……

「艾伦……艾伦。」

睡梦中有人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我朝声音的来源探出手,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掌握住了我,然后在上面印上爱怜的亲吻。

是艾莲娜吗?

不,与我相依为命的妹妹早就香消玉殒,不可能是她。

但……不是她,又是谁呢?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与光线柔和的顶灯,鼻腔里充斥着一股的淡淡烟草味道。环顾四周,我发现

,这是一间与牢棚简陋布设天差地别的整洁房间,我躺在沙发上,身上正覆着一件纳粹军用的褐色皮大衣。

对面的办公桌上除了一落厚厚的文件数据,还有一块竖起的牌子,我的视力不好,加上光线昏暗,隔了那么远也

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艾伦。」

脑后传来一记呼唤,吓得我浑身一僵,随即一对臂膀毫无预警地从身后绕过颈子,把我收进了怀里。

「你终于醒了。」

是霍克尔!

印象停留在他扣动扳机,将路德维希打死的那一幕,现在我还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和这个刽子手做肢体上的亲昵接

触。

「长官,我已经两周没有洗过澡了,」我冷冷地说,「请放开我好吗?我很脏。」

霍克尔对这番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道:「脏?在我心里,艾伦永远都是最干净的。」

这轻佻的动作教我嫌恶地想立刻推开他,可霍克尔的力道大得教人无法抗拒,挣扎的空档里,他绕到了前面,像

抱一只宠物般将我抱到了膝盖上。

「你变瘦了,我离开的日子里你有好好吃东西吗?」

宠溺的口吻,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孩子─这又是他捉弄人的新把戏吗?

「请放开我!」我再次重申道:「作为军官,您抱着一个囚犯,还是一个男人……被人看到的话,会对您的清名

有损吧?!」

「呵……艾伦这是在担心我吗?」

霍克尔又凑过来啄了一记我的脸颊,「不要紧,这里是霍斯中校的办公室,他去度假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

不会进来……窗帘已经拉上,无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的话暧昧不明,我又禁不住开始慌张:「可是……可是我必须去操场集合!」要是在点名的时候缺少一个人,

看守们一定又会像那天一样疯狂地到处搜寻吧?哪怕身为集中营的高层人员,霍克尔也不可能对此毫不忌惮!

「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去了。」

霍克尔这么说,听得我一愣。

「为什么?」

「我已经让你代替了死去的那个家伙,成为新的『卡波斯』。」他微笑着说,「『戴维之盾』也会换成普通的绿

色三角……将来,你可以获得更好的待遇,不过这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也不想让你继续睡在那种肮脏的地方,但这是规定,就算我是负责人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不然会引起别人的

关注……你能体谅我吗,艾伦?」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要知道无论他现在对我怎样好,我都不可能原谅过去他干过的那些事!

「我要回去了……」

想挣开这个假仁假义的党卫军军官,他却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动弹,嘴唇不住地在我的脸上摩挲、流连……好

恶心!

「放开我!」

我忍不住甩了霍克尔一记掌掴,他的墨镜被我打得飞了出去,掉到了地上,然后我终于看到了,他藏在墨镜后面

的秘密……

眼前的男人双眸湛蓝,鼻梁高挺,嘴唇坚毅,他的容貌一如四年前看到的那般深刻俊美─除了那一道横亘在右眼

眶上的狰狞伤疤。

「怎么了,艾伦?」看到我吃惊的模样,霍克尔这般问,他面不改色地掬起我的手,缓缓地按在那道伤疤上。

「忘了么?这是四年前你用手术刀在我脸上划的,右眼差一点就瞎了,现在虽然已经痊愈,可是疤痕却永远留在

上面……你消失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把它当作你留给我的纪念呢。」

「你……」

我哆嗦了一记,猛得缩回了手,只听他继续道:「我当时实在很惊讶,没想到你这双纤细的手除了救人,还可以

用来杀人……」

低沉的声音,诱导我缓缓推开那扇紧闭的记忆之门,一那我彷佛又回到四年前,那个血腥而疯狂的夜晚─

「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在下雨,我们和哈克中士在国王酒吧……」

「别说了!」我打断霍克尔,寒着脸,道:「长官,我现在是您的囚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您没有必要再在我

身上浪费时间!」

「呵……」

黑衣恶魔忽然笑了起来,虽然我对他厌恶至极,可却不能否认,就算破了相,他微笑的样子依旧赏心悦目。

「艾伦生气的时候还是那么可爱,」他的指尖羽毛般抚过我的脸颊,「我可以把你的这种反应当作是在撒娇吗?

……不可理喻!

这回我是真的豁了出去,猛地站起将他推开,跃过沙发,一把旋开了党卫军中校办公室的门把手─

「你逃不掉的。」

就在我的一只脚踏出门坎时,男人懒洋洋地开口说,可他维持着被我搡倒在地的姿势,并没有要起身追来的意思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

─这是门被用力关上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章 

虽然成为新任的「卡波斯」并不是我的意愿,可是这个特殊的「身分」,确实也帮我在比克瑙拓展了更多的生存

空间。

而自从胸前的标志变成了绿色之后,我更是享受到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诸多特殊待遇:

我睡单人床,早晚不用去操场集合,每天分到的口粮都是盛在盘子里的,不像其它的犯人都没有餐具,且饭菜的

味道也不像过去那般难以下咽。

我可以穿手工缝制的干净囚服和长筒靴,也不必干繁重的体力活,每个星期甚至可以分到一块肥皂,进入真正的

浴室而不是毒气室清洗身体─这让别的狱友羡慕不已。

可能是我的容貌看上去不够凶神恶煞,虽然身为「卡波斯」,我并没有被派去看管别的犯人在工地作业〈注五〉

,而是继续留在缝纫间,干着女人们该干的活。

不过,我的工作量已经锐减:一天只要拆剪三十件大衣─这对我而言,似乎太清闲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些缝纫间的女看守会主动与我攀谈,得知我原来的职业是一名医生时,有的还会要求让我给

她做个身体检查。

「我们可不想去集中营的诊所,」她们这么说,「门格尔医生是个色狼,不但无视种族卫生,诱奸女犯人,连女

看守都想染指!」

梅梯.约瑟夫.门格尔─也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医学和实验科研处处长。虽然我进入集中营不过半个月,却已经

听闻有关他的不少传言。

半年前,门格尔刚从俄国前线退下,进入奥斯维辛担任这里的主任医生,他比这里任何一名纳粹都要残忍嗜杀,

生病的犯人进入他的医务室就意味着活体解剖和人体实验,而所有被送进焚尸炉的人员名单,也是全部由他签名

批准的。

所幸,目前我还没有机会见到这位「死亡天使」─门格尔的绰号就是「死亡天使」─也不希望将来有这个机会。

因为有霍克尔的「庇护」,我在集中营的生活过得波澜不惊,如果不偷懒的话,下午两点之前就能完成所有的工

作。

这日,把大衣送回洗衣间,我又邂逅了送我糖果的姑娘……事实上我们每天都见面,可是从来没有机会交谈。我

特别留意过,她就在缝纫间的角落里,每天做着与我相同的工作。

「上次……谢谢妳。」四周无人,我小心翼翼地说。

她随即冲着我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这张温柔的笑脸,让我不禁将她与艾莲娜重合在了一起!

「乔安娜.贝隆。」她说。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名字!

「艾伦斯特.德沃夏克。」我毫不犹豫的回应她。

「我知道。」姑娘这般道,「德沃夏克医生,您在布拉格替我父亲免费做过盲肠手术……他叫霍金斯.贝隆,我

们一家一直很感激您。」

流落布拉格期间,我曾是个捉刀医生,一直住在贫民旅馆里。

期间,有不少犹太人上门求诊,生活拮据的,我便不收诊费。不过人数太多,我早已记不清所有人的长相和名字

,而乔安娜忽如其来的感恩,则教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令尊现在身体健康吗?」

「他死了。」乔安娜黯然道,「两个月前进的毒气室。」

瞧我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

「对不起……」

「没关系,这不是您的错。」乔安娜安慰我。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儿,乔安娜又开口:「您还要糖果吗?」

我摇了摇头,「谢谢,妳还是自己吃吧。」

「我还有很多,请您不要客气。」乔安娜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糖豆,不由分说塞进我的掌中,然后快步走到洗衣

房的门边冲我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她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些糖果?

我很疑惑。

不过撇开这个不谈,看着斑斓的糖豆躺在我的掌心,忽然没由来地一阵感动。它们应该是我到集中营这么多天来

,看到的最有人情味的东西了吧。

日复一日。

每天都有新犯人源源不断从欧洲各地送往奥斯维辛,而正如霍克尔所言,两个星期一过,集中营便会进行一次「

筛选」,特别是关押犹太人的比克瑙:

伤员、不适宜进行劳动的犯人,会被立即送至毒气室进行「人道毁灭」,另外身体稍弱的人则被带进医务室……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这种事虽然很残酷,可是时间一长,几乎每个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在牢棚休息的时候,我从不主动和临床的狱友交谈,并不是担心被看守发现受到「惩罚」,而是害怕一旦和对方

熟络起来,便会产生感情─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感情」对我而言是最多余的东西。

时间缓缓推向八月。

在集中营的日子,度日如年。

我在比克瑙待了将近快一个月,可是与霍克尔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我最近才从看守们的口中得知,他隶属

政治处,是霍斯的副官,虽然在比克瑙办公,可是做的只是一些管理工作。

平时,他和另一名副官要随霍斯去到奥斯维辛各个集中营巡视,研究怎样更有效率的执行「最终解决」。〈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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