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天(出书版)下+番外 BY 寒月
  发于:2011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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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临窗之人收回目光,投注在了手中的金球,深情款款。

「是的。」

「我料想也是如此。」顿了顿,他又道:「觉人一去两个月,一回来先进了宫不说,两个月来连捎给我的一封消

息都没有,真不知他到底探到了什么,需要如此神秘?」

「属下不敢猜测。」

「与你无关。」摆摆手,跳下窗,他抱着金球就是往外头走去。

外头一个老管家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见两人谈完话,马上迎了上来,道:「觉人先生已经来了。」

点点头,金球微微作响,他扬步往另一头走,是偏僻之所,然后扬声向千影道:「将觉人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千影领命,迅速去了。

夏日将过,秋意将来,但天气仍是秋老虎般吓人的热。一步一行间,胸口前有个东西微微动荡,像是他心中的湖

起了涟漪。

─因为有人投了一颗美丽的石头。

金球带着自己的体温,微热,却舍不得放手。

一步一行间,铃铃作响。

铃声是回忆,是催魂。魂归来兮,魂归去兮。

谁的魂,流落在了外头?

谁的魂,被人用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了住?

谁的魂,迟迟不归来?

谁的魂……已经掺了自己的血泪进去?

谁的魂……还能是谁的魂呢?除了关山月……再没有了……

自人头事件后又过了两个多月,自己早已不是那从前天真无忧的小师爷,以前的快乐纯真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

一点一滴的磨去。

没有山月在的日子,就好像连自己也不在。

自己到哪去了?不知道;山月到哪去了?不晓得。

黄泉路漫漫,前尘往事,逝去的人还可以记得吗?会不会,早已遇了孟婆喝过汤,恩恩怨怨都一抛云霄,再与己

无相干,狠心绝义,彻底地遗忘?

还是说,纵然在世,也在阳世寻了一处荒唐做了南柯之梦,以为往日种种只是梦中的缠结?伊人无踪,给的竟是

如此的答案。

胸中跳动着活着的证明,是不是非得真要有一天累了、不愿了,才能真的解脱?

「我爱你」,是禁语。可如今,自己拼着命,也想要对山月这么说……

还能有机会吗?

问天,无语。

问地,无声。

问人……问谁?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为什么不选早一点的时间?」

原来,他们都是等到失去,才来后悔。生命的尽头,短短的三个字,是誓言还是谎言?

山月,你所说的、做的,是誓言,还是谎言?

请回答我,不要只给我……那令人难堪的……遗言。

「朋少爷,您找我?」觉人来了。他是个很俊挺的男人,心思细腻,聪明绝顶,却又手段狠辣、冷血无情的男人

外头的传说很多,但朋朋知道觉人只是不懂感情,不会表达。

觉人跟山月一样,不懂表达自己,或者说,压抑自己,是比较正确的。

但觉人不像山月面无表情时就是一张冷冷的冰山脸,觉人喜欢笑,却让人觉得他的脸上筑了城墙,你再也靠近不

了一步。

若是万一靠近了,城墙立马射出许多致命弓箭,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而那城墙后,藏满了他的秘密。有幸窥探

的,除了城门自己为你而开外,别无他法,但这是一件费时的事。

正因为如此,觉人靠着距离,成为暗盟中属一属二的狠角色。

你永远不要妄想了解他并征服他。

「暗盟」,那是一个情报组织。盟里的人专门刺探各国秘密情报,觉人负责的恰好是忽汗。

半年多前,被撤掉了师爷一职,皇上重新给了他一个新身分,盟里的军师。

皇上的意思他不明白,但他欣然接受了。他可以任意利用暗盟里的讯息,也可以第一手得知从忽汗来的消息。这

正是他所需要的。

觉人正是他加入暗盟时认识的。他教了他很多东西,教他看军事地图、学军事策略,说来觉人还比较像军师,而

不是他。

暗盟已经存在很久了,觉人一直是其中的头头,他懂的事很多,也很能干,以前常探得重大情报回来,天国的屹

立不摇也有一部分是归功于他的。

但皇上忽然要临哥哥去掌管,要一个门外汉来当军师,这就是让他一直想不透的地方,就如同他也看不透觉人这

个人的心思一样。

朋朋若有所思地看了觉人一会儿后,才轻轻摇了头,有些感叹地道:「你真是个难懂的人。」

觉人一听,笑了笑,「我不难懂,你只要知晓我心里装的是什么就行了。」

朋朋歪着头,抱着金球,模样有几分可爱。

「你的心装了什么?」

「这个嘛……」觉人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秘密。」

朋朋皱了眉。

「别气。这是我从一个人身上学来的。」

「……原来你此行去忽汗是去私会情郎?」

「……为什么是『情郎』?」

「难道不是?」觉人总喜欢对好看的男人笑得无天无地,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呵,是也不是。」

装神弄鬼。

朋朋又皱了眉,「……你此去有什么发现吗?」

「有。天大的事。」

「……阿克斯要死了?」

「朋少爷,这很明显的表达出你心里的愿望喔!」

「……哼!」朋朋嗤了一声,扭过头去玩他的金球。

「别气别气,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算了。我料你有什么大事也不会对我说,反正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哦?那,朋少爷有何贵事?」觉人笑嘻嘻的,朋朋一看,就觉得不是滋味。他这个小军师当的可真窝囊!

「我要问你珠子的事。」

一听,觉人目光闪过厉芒。「你之前交给我的忽汗宝珠?」

「没错。你可看出那珠子里藏了什么?」

「嗯……这么说吧……朋少爷可看见珠子里的鹰纹了?」

「是……鹰纹里有古怪?」

「没错。」

「什么东西?」

「一件惨事。」

朋朋听得满头雾水,觉人又在故弄玄虚了。「觉人,你不要再捉弄我了!」

觉人自两人相识以来就喜欢捉弄自己,虽然觉人说的话不怎么入听,但一定都是真话。只是,他特别喜欢用这些

真话来刺激自己,真不晓得他脑袋里到底装些什么,就这么好玩?!

觉人见朋朋这样,只是笑得更灿烂,目光柔了一些。

「那么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从珠子里知道的事呀!」

觉人但笑不言,表情渐渐深沉起来。他更靠近了朋朋一些,一手抵在树干上,将朋朋逼得只能直愣愣地夹在他和

树的中间。

「你是不是想知道珠子里有没有关于关山月的事?关山月已经死了不是吗?为何总要再处处去探知他的消息,甚

至是过去的秘密?」

关山月的名字,语气特意被放重,觉人一语道出朋朋心中的痛。他的话是一根针,用不着刺,只要在那覆盖伤口

上的薄膜轻轻一挑,血便会噗滋地汩出。

朋朋脸色瞬间惨白,身子下意识地缩着,胸前紧紧抱着关山月给他的金球。

他唇瓣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觉人抚了抚朋朋的脸颊,似乎是心疼这样的苍白与脆弱,可口中吐出的字语却又是另一轮的惊心动魄,「探知死

人的秘密是一件缺德的事喔……」

朋朋紧咬着发白的唇,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丑恶,但他就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知道一些山月的事!他想多了解

山月一些!也许……山月根本就没─

「他死了!」看出朋朋心里所想的,觉人又下了一句重话。

简简短短,不是简单的话。

三个字如千斤重,又再一次将朋朋的心敲得坑坑洞洞。

「你早该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忽汗总是没有他的消息,为何还不觉悟?」

「……我没有见着他的尸身……」

「关山月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忽汗会帮他死了还寻一个地方安葬吗?还是说你想到那些丢满破碎尸块的乱葬岗,

去捡关山月的手脚头颅回来拼?」

「……如果可以……我会想去……」朋朋闭了眼,哽咽。

「去啊!你就去啊!如果他的骨头已烧成了灰,你就慢慢地捡、慢慢地挑,一颗一颗地拼,看能不能拼出一个他

!」

「……你何必……如此残忍……」连让他作梦的机会都不给。

「我不残忍,你要怎么看清?」觉人捧着朋朋的脸,轻声呢喃,好似在对待情人一般,细细地呵护。「看着我,

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我……」朋朋依然双眼紧闭,掀动的唇还是吐不出那句禁语。

明明已经过了半年多、明明在自己的眼前不是关山月,可他也无法向别人说他爱关山月。他想说的,可是他说不

出口。

「你说不出来。在他临死之前,你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来,为何此时此刻还不忘了他?」

「……别逼我……」

「你这里的伤,应该已经全好了啊……」觉人的手贴上朋朋的胸口,掌下传来一阵一阵的心跳,「为什么还是说

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所以你不知道就算关山月没死,他也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关山月了。」

闻言,朋朋身子一震,倏地张开眼。

「朋朋……」觉人低声唤了,这是第一次觉人这么唤朋朋。

朋朋只觉胸中一紧,有人捏住了他的心。

「朋朋……」觉人又叫了一次,不理会朋朋的挣扎。

「别这样叫我!」朋朋很心慌,觉人太不像觉人了。

「那么我该怎么叫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懂我、你也不懂关山月。你应该有感觉,关山月他愿意以自己

的命来换回你,将身上仅有的东西留给你,这是代表着什么,你从来都不愿去面对。你这样的举动,是在惩罚自

己,还是惩罚他?」

「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觉人你不知道我们的过往,所以你也不会知道过去那段心酸的回忆。一个人要怎么才会变成连一个「爱」字都说

不出的人,你根本不会晓得!为何要来责怪我?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懂的是你!

「我知道的事很多,比起你,多得太多了。例如要怎么让一个男人在我身下呻吟求饶……」

朋朋一惊,退了一步。

觉人看着朋朋,轻摇着头,「你不懂的很多,只要知道关山月污秽的很,用不着去探究他的一切,那只会令你更

难受。」

「……我不在乎。」朋朋亮得慑人的眸子让觉人心里一震,暗自赞叹。

「也好。我想你是真的还爱着他,应该可以放心了。」觉人说着,往外走去。「我就走了。至于忽汗的事你马上

就会知道,忽汗宝珠的事你暂时也不用太追究了,以后再说吧。」

「……觉人,你在暗示我什么?」

觉人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若你懂我,你便懂得关山月。若你要懂我,也只要如同那人说的,你只要晓得我心里装的是什么就够了。」

「我对山月……」朋朋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到底懂不懂呢?他还是不知道。

要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懂?没有人来给他一个标准,所以他不知道。

「懂不懂,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我确定的是,你并不懂我。」

觉人大步离开,朋朋望着他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那么觉人,你又懂得谁呢?

「进宫?」

一吃完午膳,本想好好偷个懒,睡个午觉,顺便想想山月。但朋朋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皇帝会无缘无故找自己进宫

。他与皇上只见过几次面,以过往的经验来看,与皇上见面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他能不见就不见。

这次又找了自己,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

「是。」祈临正在房里整理仪容,朋朋抱着金球趴在桌上看着。

「为什么?」皱了眉,朋朋十分不愿。天晓得这次又是什么坏事了!

祈临只是苦笑,并不多言:「去了你就知道,换衣服去吧?」

朋朋再不情愿也不能违背皇令,只好哼了一声,气嘟嘟地走了。

之后他随祈临一起进了宫,在御书房被接见,才知觉人竟也在。

一见觉人,朋朋心里有些不舒坦。那日的事情他一直忘不了,觉人的话他想了好久还是不懂,觉人到底想表达些

什么?

朋朋看了一眼觉人,觉人仍是如同往常一般笑着,仍然高深莫测让人无法亲近,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种那日见到

觉人寂寥的背影是种错觉的感觉。

他想,也许真是他的错觉。否则,这样的觉人怎么会寂寥呢?

「朕想客套话也不用多说了。」穿着龙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信,淡淡道。没有感情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最后

停在朋朋身上。「祈朋,你上前来。」

「是。」朋朋低着头,依言照做。

「这信你拿去看吧。」

「是。」朋朋恭敬地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刚入目的字体让他恍若雷击,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

「明白了吗?」

冷冷的语调传来,朋朋倏地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见九五之尊冷了一张千年寒霜的脸,他旋即咬紧了唇,狠心地将

信一撕,碎成片片,如雪花般地落在了御书房的地上。

「临哥哥和觉人早知情了?」朋朋艰难地吐出话语,胸中的翻腾却无法停息。

「……」祈临与觉人无语,沉默证明了事实。

「祈朋,这就是你以前的好大人?」略为讽刺的话语刺痛人的耳膜。

「……臣想相信他。」

「相信?」似乎这两个字是什么好笑的字眼,九五之尊竟大笑了起,带着嘲讽,「这两个字是用来骗小孩子的。

你还想相信什么?」

「……那么皇上的用意又是如何?」

「只是想告诉你……关山月还活着。」

「这臣早已猜到。」

「也想告诉你……他做了哪些『好事』!」

朋朋低下了头。

「─朕那些大好的将士竟有一半埋葬了在他手下!原来冷面青天是忽汗来的底,将人耍得团团转!他可真会控制

人心,连我朝守了边关多年的将军都能收买!」

有血,自朋朋的唇角流下,落在了地上,碎成瓣瓣,衬着那些纸张,是雪中梅。

「武定关已经沦陷了,你可知道!?关山月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武定关,你可知道!?」

朋朋缓缓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暗盟里的人截到了这张他亲笔的书信,你以为我们还要被蒙骗多久!如今,朕便了了你的心愿,由祈临

领军,你与觉人便去辅佐他,限三个月内收复武定关!」

「……臣,遵旨。」

出了皇宫,朋朋一直低着头。

「朋朋……」祈临想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祈临苦笑地摇了摇头。

觉人看着朋朋,淡淡道:「如果可以简单地说出口,你现在又为何要如此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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