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翌日天色微明，齐藤才在齐萱的怀中幽幽醒来。

“醒了？”齐萱望着怀里转醒的人，目光清冷，眉间纠结的郁色比起昨夜已经消退许多。

齐藤面色微红，翻身想要坐起，却在下一瞬间被反手压在了对方身下。

“唔……”

昨晚一夜纠缠，齐藤清丽的眉眼本已显出了几分疲态，此时被对方压住摸索挑逗，竟然又透红了双颊，双眸也渐

渐焕发出了淡淡神采。

“……你在生气吗？”齐藤从对方的动作中感觉到些微愠怒的情绪，因而问得胆颤心惊。

“……吵死了，不要说话。”

齐萱的口吻透着明显的不耐，爱抚的动作也带上了粗鲁的味道。

齐藤并没有期待可以被多么温柔的对待，可是也无法忍受这样略带侮辱的抚触，因此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放开！”

齐藤猛然把人从身上推开了，起身要下床。

身后的人没有给他离开的机会，扯住他的手臂往后一带，齐藤便因为身形不稳而再度在床上躺倒。

“你到底想干什么！”因为觉得愤怒，齐藤的语调不自觉地拔高了。

这一次齐萱只是闷头埋在齐藤胸前，安静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回来就生闷气……”齐藤开始觉得无限委屈，“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就好了……

不要把人当成木偶好不好？”

“……要是木偶就好了。”

“你说什么？”齐藤蓦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木偶不会长大，不会有情绪，也不会说多余的话……只会乖乖的听从摆布，并且绝对不会反抗。

齐萱自私的在心里想着这些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少年的身体修长柔软而且纤细，是和幼时完全不同的躯体——那个会配合着自己的私欲说出“最喜欢哥哥”的孩

童在岁月的消弭中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渐渐长成的少年的身体。

人长大了就一定会有自己的烦恼，齐藤也不可能例外。

与身体一起成长的还有人的思想，当初纯真可爱的孩童也渐渐懂得了独自烦恼，有了心事也会希望有人可以一同

分享，仅仅给予身体上的爱抚已经不能让齐藤感到心满意足，可是齐萱却吝于给予他想要的那份共同的情感——

眼前的少年甚至让齐萱产生了违和的陌生之感，往昔对弟弟的喜爱之情也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减淡，到了最后，

只剩了自私的欲望而已。

烦躁的情绪没有得到缓解，齐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搂着少年腰肢的手也在瞬间颓然放开了。

“……哥？”对于齐萱突如其来的动作，齐藤感到了一阵愕然。

齐萱却宛若未闻一般，径自起身穿衣。

眼睁睁的看着齐萱走出门去，齐藤不自觉抿紧了下唇。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悲哀的情绪带着淡淡的苦涩之感，齐藤感到眼眶里似乎有泪珠在打转。

有一次在街上无意中看到一向谦恭温良的父亲和一个陌生女子走在一起时，齐藤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意

识到母亲和父亲之间的争吵变得越来越频繁，齐藤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每次他们发生争吵的时候，齐藤都会默默的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即使是这样，争吵的尖锐对话还是不停的钻进

耳朵里。

“……家里的事我不管！有本事你叫那个女人来管好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恨之意。

“你闹够了没有？我已经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况且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分手了？那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跟踪我？！”

“我没有！”

“那照片是哪来的？”

“你别想扯开话题，嘴里说着认错的话，背地里却和那个女人来往，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

去！”

“不想待的话你可以走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齐志，我要和你离婚！”

“阮华，你搞清楚！两个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以后不要跟我提离婚两个字！”

“如果你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

“……就算我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

……

齐萱回家是想劝母亲回心转意，可是母亲根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所以他第二天就选择离开家到学校去了。

在这个家里最平静的人是祖母，即使看着两个人吵翻天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偶尔看到情况闹得过于僵化，

还会善意的说几句劝和的话，因此两人才不至于真的走到离婚的地步。

齐藤白天出门，晚上就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当烦恼越积越重的时候，就蓦然开始想念起哥哥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可是齐藤心里总还是抱有希望——说是希望也许不

够准确，那隐约是一种类似于期待的东西吧。

哥哥的冷淡只不过是受到家里这些不愉快的影响，只要等家里的矛盾缓和了，也许两个人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吧

？

虽然齐藤没有把这种念头跟任何人说过，可是心中对于这一点却充满了信心。

然而时间流逝，父母的矛盾也终于有所缓解的时候，齐藤的信心却在一点一点的变小、变淡，最后终于消失了…

…身边可以商量事情的人，只剩下顾良顺一个人而已。

原本愤愤不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的友人，在齐藤再三的保证和哥哥的关系早已经断绝的时候，终于妥协了……和

齐藤之间的友情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定。

齐藤升上高中的时候，齐萱正式从大学毕业。

工作以后的齐萱变得愈发的忙碌，无论是回家还是离开总是一副匆忙的模样，即使在家里和齐藤碰面了，也只是

冷淡的寒暄几句而已，如果说他和这个家还有什么联系的话……大概就是由于祖母的缘故吧。

齐萱就职的公司是国内闻名的大企业，由于祖母的人脉关系运用得当，齐萱在企业中很受器重，短短两年的时间

就从普通职员升到了课长一职。

齐藤虽然羡慕祖母和哥哥之间有共同的话题，可是更多的却只感到了嫉妒而已。

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齐藤会觉得以前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恍惚还记得哥哥把自己高高的抱在臂弯里，说着“阿藤最喜欢的人只能是哥哥”那样温柔的话语……可是那样温

柔带笑的眼神，齐藤几乎已经要完完全全的忘记了。

印象中哥哥的笑容已经被冰冷的面容所取代，变得越来越陌生。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还清晰的记得哥哥冰凉的手指滑过的触感，脑海里的每一处神经都能清楚的回忆起从哥哥口

中吐露的沉沉喘息，还有被哥哥温柔对待的唇舌和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未知的欲火猛烈的从腿间窜过，齐藤感

到身体一阵激颤的同时，高热的浊液也在瞬间喷射而出。

根本不用抚摸那里……只要想象着以前和哥哥纠缠在一起的情景，就可以勃起然后释放……相反的，如果不靠着

这样的记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刺激身体都无法产生反应。

对于齐藤而言，这是一个比梦魇更加可怕的事实。

齐藤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也曾经想过要和哥哥好好的谈一次，可是每次面对哥哥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眸，勇气

就会在一瞬间从指尖溜走。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痛苦……

母亲不知道……即使知道了恐怕她也不会加以理会。

父亲不知道……两个女人的事情已经让他忙到焦头烂额。

祖母不知道，因为她是自己永远无法主动亲近的人。

可是哥哥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从幼年时代开始，哥哥就一直对自己说过无数喜欢的爱语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的眼里就已经没有自己的身影了。

沉浸在一片无边的混沌之中，浓浓的悲哀让齐藤不得不在黑暗中用双手捂住了面颊。

沁凉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过脸颊，渗过耳廓……最后濡湿了枕头。

——阿藤最喜欢的那个哥哥……你在哪里。

第十章 愤怒的翼

广场上巨大的挂钟蓦然发出了沉沉的闷响，当最后一声钟响过后，顾良顺低头看了看表，指针刚好停在晚间十时

的位置。

“已经这么晚了，不回家吗？……”

踩着滑板在广场上驰骋的少年仿若没有听见友人的问话，从顾良顺身边疾驰而过……身形宛如一只展翼的飞鸟。

每到周末的晚上，广场这里就会变成轮滑爱好者的游乐基地，齐藤从高中一年级开始迷上那种类似于风驰电掣般

的快感，从此成了周末广场的常客，并且很快融入其中。

顾良顺见齐藤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径自走到自动贩售机前，随着硬币与机器碰撞发出脆响，从滚筒里掉出了两

罐冰饮。

齐藤从友人手里接过饮料，与他一道坐在广场旁边的长椅上。

“喝慢点，会呛到的！”

虽然顾良顺一再提醒，齐藤还是置若罔闻一般仰头猛灌。

“小齐，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顾良顺说。

“嗯？”齐藤略显惊讶的回过头来看他。

“马上就要参加结业考了，偶尔也要念点书才对啊，等考完试有的是机会玩嘛。”

在广场昏黄的灯光下，齐藤不高兴的沉默着。

“我也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好，能不能考上市重点还很难说……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我没打算念大学。”

“什么？”顾良顺错愕的瞪大了双眼，“不念大学？那你要做什么？”

“……没想好。”齐藤抬眸望着天空，浅浅笑了。

“开什么玩笑……！”

“嗯……好像有点累了呢。”齐藤伸手揉了揉眼睛，“……回去吧。”

顾良顺依旧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一时。

齐藤刚刚走上二楼的楼道，就听见从拐角处的主卧室里传出了一阵争执声。

……几年来父母之间的矛盾已经有所缓解，像这样的争执已经很少见了。

齐藤鬼使神差的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从虚掩的门缝里可以大致看见室内的情形。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公司里有应酬，我不是打电话回来说过吗？”

父亲背对着母亲懒懒的搭话。

“可是昨天是周末吧？”

“周末也会有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事这么紧急，非得要周末才能做吗？”

“……”

父亲似乎是觉得不耐烦了，就这么沉默下来，半天也不接话。

然后母亲忽然笑了：

“如果真的是工作的话当然没关系，不过你别再给我干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了！”

父亲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不要脸的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明白！”母亲走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父亲面前。

父亲的脸色顿时变了。

信封没有封口，只轻轻倒放，就有一大叠的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你倒是说说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上面的女人是谁？有胆量和女人在旅馆里鬼混就没胆承认吗？”

父亲像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似的，缓缓点燃了一根烟。

“这些相片是哪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也就是说你承认这是真的了？”

“……只是喝多了而已。”父亲的声音沉静得有些可怕。

“喝多了？”

“……你真让我失望。”也许是罪状被揭穿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父亲的口吻变得愈发严厉，“难道除了跟踪

我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吗？”

“你说什么？如果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够了……你该不是又想提离婚什么的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

齐藤尽量不发出声音，回到房间后把门关上了。

天色微明，齐藤刚刚起床走到楼下，就看见母亲拖着一箱行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要出门吗？”齐藤呆立在原地。

母亲神情疲惫的抬眸往齐藤的方向扫了一眼。

“阿藤，你要跟妈妈走吗？”

“什么？……”有一瞬间，齐藤完全无法理解母亲的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给妈妈打电话。”母亲眼神平静。

……开什么玩笑！

“可是爸爸……”

“别在我面前叫他爸爸！我已经跟他离婚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离婚？”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在协议书上签字了。”

齐藤听见自己用冷静的声音问：“……是因为照片的事吗？”

“嗯？”

“那些偷拍的照片是别人寄来的吧？……妈妈觉得可以相信吗？”

“他都已经承认了！”母亲烦躁的抿唇，“虽然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谁拍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如果是那个女人故意拍下来寄给妈妈看呢？离婚不就让她称心如意了吗？”

听见齐藤的话后，母亲居然笑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那个女人做的……那就随她的心愿好了。”

对于母亲的话，齐藤在一瞬间感到了错愕。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离开这个家了……这样也好，我可以放心的去英国了。”

“英国？”

“你外婆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英国很寂寞，妈妈打算去那边照顾她。”

“……什么时候回来？”

“说什么傻话。”母亲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不会再回这里了——如果阿藤愿意和我一走，我会很高兴的。”

“可是哥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