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许可证——山岚
山岚  发于:2011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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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沉彬因涉嫌谋杀而被补,仅差一纸判决书就拍板定谳的刑案,却因为律师白岩的介入有了重大转变。

沉彬想不透无钱无势的自己,何时交了付得出一小时60美金高额律师费的朋友,对于白岩称得上傲慢无礼的高知
识分子自信,更是反感到极点。

他打定主意置生死于度外,杠上这个想要帮他翻案的大律师……


第一章

回忆过去是沈彬不常做的事,毕竟他以前的人生没有多少事值得花时间去回味。不过,单方面的想法总是不可能
实现的。

当时酒吧吧台的灯光下出现了一张削瘦灰败的脸庞,通常这就意味着麻烦,他就要放弃手里喝着正好的啤酒、身
边谈得起兴的朋友,去尽老板的责任。

远远的打量着来客一身泥浆、动作蹒跚的缓缓坐下,张开嘴说了什么,令老练的酒保皱起眉头。

「沉彬,不去看看?」身边的熟客立刻推搡他沉重的身体:「去吧去吧!小韩正向你求援呢!」

再回头,酒保韩绎纬递过来的眼神已经是不满了。

思考着怎么才能保全新衣不蹭到泥浆,沉彬不情愿的蹭了过去,然后想当然的看到了来客的尊容。

站在他身后。只一眨眼,仿佛心有灵犀般,慢慢转过来的侧脸像是电影中美人初现的镜头。

先是高高的颧骨,然后是上翘的眼眉,唇色淡淡,挺直的鼻梁边有一处污迹。

湿漉的发下一脸狼狈的男人看着他,惊讶的张开了嘴。

「……」

「什么?」沉彬努力的想听清他说什么。男人骤然闭眼,昏倒在他怀里。

「喂!你怎么了?」用力摇了摇不醒人事的男人,他求助的看向吧台里的韩绎纬。

「他昏过去了。」韩绎纬挑高眉端。一进门他就看出来男人脸色极差,昏倒不在意料之外。

「我知道,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韩绎纬擦着酒杯:「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嘛!何况他是倒在你身上?去,抱到楼上包厢睡一会儿,不醒你就报警
处理。」

「为什么是我啊?」

「他倒在你身上啊!而且我也不想弄脏衣服。」理所当然的交待完,对交友不慎已有深刻体会的沉彬,认命的扛
起人拐进了吧台边的小门。

「自作孽。」幸灾乐祸的讲了一句,吧台边的熟客纷纷报以微笑。一切重归平静,小插曲很快就被人们忘记在脑
后。

把人扔在包厢的沙发上,男人就不安的扭动着醒来。眼神接触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如同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沉彬?真的是你。」

「你是谁?」

「认不出吗?难怪,我变了很多吧!」摸着泛青的下巴,男人苦笑:「我是白岩,你的律师。不记得了吗?」

沈彬的表情瞬间石化,站起身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注视着白岩许久才辨认出曾经意气风发的俊容。

「记得,只是我以为不会见面了。」

尴尬结束于白岩的一阵猛咳。剧烈的动作让沉彬以为他会从身体中央折断掉,慌忙递上水去。待他喝完止咳,话
题转到各自近况。平和的语气像一对久未见面的朋友。

「没想到你会来我店里。」

「你的店吗?看来混的不错。」白岩靠在沙发上,即使虚弱,也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合伙开的,我是保镖兼老板,图个温饱。」

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白岩笑笑:「我看不像。」

拿出烟来想抽几口缓解压力,看到白岩的面色又止住,记忆里他从不抽烟。

「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查我吗?」他的店还算正当,不过临近风化区,白岩这等正人君子不会光顾。

倚着靠背,手臂撑着扶手,白岩自嘲道:「我的确受托找你……没想到真会找到。」

「什么意思?」不会真的与他有关吧?赔件衣服就算了,他可不想把整个人赔进去。

「……」躲避的眼神,脸颊病态的绯红,白岩的神情显得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很忙。」送他上来根本是个错误,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见他想离去,白岩慌张起来,连忙叫道:「等等,她……李清想见你啊!」

沉彬惊讶的回过身,顿了一下才出声:「当初是你叫我别去见她的。」

「这我清楚。」白岩扶额:「可是现在不同了,就算我求你,跟我去见她好不好?」

沈默片刻,沉彬道:「抱歉,我沉彬从来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断然拒绝了白岩的要求,才转过身去,就听到
一声巨响。

闻声回头,只见白岩摔下沙发,趴跪在茶几边。抬起的唇角边红了一大块,垂下血丝。想是急于起身,双腿却无
力支撑所致。

「算我跪下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李清她对你从来没有变过心啊!」白岩重重将头抵在地毯上。虽然是
意外跌倒,素来高傲的他却是真的有屈膝相求的意思。沈彬极为意外,难道李清真的出了什么事?

扶起他坐回沙发,又拿来冰块捂在伤处。

「李清出事了吗?」

嘴唇颤抖许久,白岩突然扑在沉彬的怀里,好象天地间只有他可以诉说般痛哭起来。

「她就要死了,就要离开我了!沉彬!我留不住她了,再也留不住了。」哭倒在听了消息立刻茫然失措的沉彬身
上,他本能的依靠着同样震惊悲伤的伙伴。

李清要死了?怎么可能呢?那么善良的女人!

视线不由的模糊起来,他回想起两年前的往事,如此的不堪回首。

◎◎◎◎◎

沈彬曾是个刑事犯,一个险些喂枪子的刑事犯,当时的他被剃光头锁上镣铐关在市监狱的最深处,罪名是谋杀,
死者是他父亲。

被捕时,他除了留给邻居一张存折用来照料奶奶以外,什么也没带就上了警车。鉴于他有数次打架斗殴的不良前
科,案子很快就到了法庭审理阶段。白岩出现时,他一点也没想到他是被人请来为自己辩护的。

白岩,出道两三年就闯出了不小名堂的年轻律师,一家知名事务所的律师。没人知道只办经济案件的他为何会插
手一件证据确凿、案犯供认不讳的刑事案。

行内人都明白,沉彬的案子只等着判就行,辩护是尽人事,白岩却摆出要替他翻案的姿态。

到了相见时,沉彬只看见施以援手的是一个不比他大上多少却高高在上的男子,清朗的眉目间透露的是年青和社
会地位所赋予的自信,在旁人看来称得上傲慢无礼。

隔着长长的木桌,囚衣和名牌西装俨然区分开两个世界。第一次见面的人壁垒分明,没有灯罩的高能灯裸露在空
气中,照出两张脸。一张落魄而玩世不恭,另一张有如沙场叫阵般肃穆。

律师白岩掠了掠精心梳理过的额发:「沈先生,难道你不打算和你的律师合作吗?」

沉彬笑笑,同样抓了把头发,带下几点头屑:「我没钱请律师。」

白岩打开面前的案卷:「自然有人替你付。」

「呵,是谁闲着扔钱玩?」沉彬叼着烟点上,缕缕青烟冉冉升起,引得白岩轻咳起来。

一旁的狱警立刻很没面子的掏口袋。

「沉彬!你又拿我烟!」

「这个你不必关心。」冷眼瞧着沉彬的烟被没收,白岩菲薄的唇瓣吐出了更为刻薄的话语:「只要记得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恩人叫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推托的话,死了也会下十八层地狱。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拍卖人体
器官也还得上债的。」

「哇哦~」沉彬故做惊讶:「你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啊?」

「……」

「什么?我听不见。」在耳朵边支起听筒,他努力皱起眉头。

「你的姓名。还有,我一小时收费六十……美元。」

当白岩结束初步确认离开,几乎瘫软的沉彬嘀咕个不停:「天啊!这么刻薄?不是我仇家派来的吧?……律师费
怎么还啊?」不过更重要的是:哪个笨蛋请了这么贵的律师啊!

基于金钱和面子,初次见面时,沉彬对白岩的印象是:没有好感。

记得那时,不光是白岩的同事,连沈彬本人都拿出看好戏的态度和他绕弯子。无论怎么问他都一句老台词:「老
头子太烦人,吵着问我要钱,随便喂点药就死了。」

不合作的态度连狱警都看出来,替他叫冤,说管枪毙鬼的命是白操心。白岩却总是笑笑,依旧投身进去。

又是一场毫无结果的会面后,白岩突然高深莫测的对他一笑:「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查不出。」

「哦,大律师想当侦探啦!」沈彬依然表现的不痛不痒。

「我没有见过多少死刑犯像你这样的。」

「现在见到了也不迟,这就叫什么?对了,亡命之徒!」

「你不像。」整理着带来的案卷,白岩递去一个复杂的眼神:「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

沉彬呆了一下,随即冷笑:「去和刑警队的大爷说,他们一定欢迎你和破案奖金过不去。」

「你真难缠……」白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起身要走前又回过身来:「忘了说,鉴于你的不合作态度,我提高了
律师费,现在是每小时……一百二十美元,谢谢惠顾。」

意识到债务加倍,沉彬立刻跳了起来:「你抢劫啊?我告诉你!死人不管还债帐的。」

「有我辩护你死不了,努力还债吧!」已经悠然的置身于铁窗之后,轻蔑的态度好象看透了他的所想。

沉彬眼皮猛跳几下,突然推开要带他回牢房的狱警,冲到铁栏边上大叫:「白岩!」

「沉彬,你干什么?快回来!」铁栏两边的狱警都冲了过来压制住他。

白岩停下脚步,隔着铁栏,抬腕看时间:「沈先生,有事下次说吧!你今天的付费额度已经到时限了。」

头被卡在铁栏上,沉彬痛的龇牙咧嘴。「放手,我只让他带句话。喂!姓白的,我真的有话要说!」

白岩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做了个手势请狱警放开沉彬:「好,说吧!」

狱警松手,沉彬松了下撞痛的肩部,模样狼狈不堪的走近铁栏。

鼻子一酸,哽咽道:「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你都回去告诉他。我沉彬不值得他费心。这条命不必保了,欠他的情
我下辈子再还。」

「丧气话未必有人想听。」隔着一副无框眼镜,白岩避过他哀求的眼神:「不过我会带到。」

从监狱的走廊上走过,皮鞋发出响亮的「踢踏」声,应和着背后沉彬的连声感谢。白岩沉静的表情下不知藏着什
么心思。

◎◎◎◎◎

关于沉彬的案子,他投下的精力超过以往,凡是来打听他何以如此执着的同事,全都被报以有礼而疏远的微笑。
只有引他进入律师这一行的罗寒偶尔同他交换下意见。

「沉彬还是老样子?」处理了一天的资料,从市档案馆回来的罗寒脱掉了皱巴巴的外套。进占白岩的地盘,一脚
架在矮桌上,好不舒服的斜躺下。

「你的案子呢?」对着资料发呆,窝在办公室一天的白岩同样衣冠不整。

「年头长的经济案,资料找的我快疯掉……你还管着沉彬呢?」

「我总觉得他在撒谎。」扒乱头发,他起身打开窗户透气。从七层商务楼看出去,正好是一处宽阔的绿地,视野
极佳。

同样堵在瓶颈,罗寒对白岩的心情很能体会。

「你这个案子嘛……不是我说,放弃较好吧!李清必竟是外行人,你想哄她很简单。再说了,除了你以外还有谁
会相信他不是凶手?」

「凶手!」

罗寒险些滑下椅子:「白岩,我们是律师,不是侦探!」

背抵着窗架,白岩侧过脸,阳光勾出俊秀的轮廓,透出一丝坚毅:「我答应李清一定要救他。」

「做事总要讲求实际吧?」

「罗寒,其实我也相信他没有杀人。」风微扬起白岩的额发,低垂的眼眉若有所思。是他一贯胸有成竹的表现。

放弃了徒劳无功的资料研究,白岩开始了一场地毯式寻访。从沉彬的出生开始,他打算摸清沈彬的人生脉络。他
觉得自己像课本里描述的雕塑家一样,面对一块完美的大理石材,凭着直觉下手;很快就会发现坚硬的石材里藏
匿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有趣的是如他料想和听到的,越是发掘沈彬的人生,就越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然而,究竟是先入为主的观点误导他?还是只有他查觉了真相?那时仍是一个迷团。

沉彬,一个前科累累、劣迹斑斑的少年犯,出生于注定不幸的家庭。父亲本身也是监狱常客,自从沈彬的母亲过
世,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而沉彬也没有很好的头脑从学业争出一片天地,违背了年迈祖母的期望,高中休学离开
了正道。

他弒父杀亲似乎理所当然,何况他的父亲本身也待儿子不好。直觉与现实,背道而驰。

他来到了沉彬家的老宅,一处市郊老镇。遇到的镇民却与别处的人意见不同。他们没有理所当然的视沉彬为洪水
猛兽,反而对他的命运表示惋惜。只是仍无人说他是无辜的。

提着水果拜访照顾着沈彬奶奶的老邻居,连白岩都有些沮丧。开庭日不远,实证却远在天边。

「白律师,真不好意思,这么热的天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插着老式发梳的妇女跨过门槛递过一杯粗茶。

捧着有年头的竹形紫砂杯,饮下一口,暑气渐消。

「沈奶奶还好吗?」

坐在门槛边捡菜的妇人苦笑:「好什么?孙子不在身边,老人根本没什么精神。这天又热……唉,小彬什么时候
判哪?能不能保出来看看?老人家不知有没有运气过完这个夏天,要是祖孙俩见不上一面的话……作孽啊!」

白岩低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存折递上去:「这里有点钱,阿姨你先给奶奶她买点什么。」

妇人接过一看,不由低呼:「好大一笔钱!这……这我可不能收啊!」

「阿姨,这是沈彬给奶奶的。」

妇人打断他的话头:「白律师,我们两家都做了几十年的邻居,知根知底。小彬能有多少钱我会不知道?何况他
这几年在外头赚的钱,在抓进去前就全交给我了。你可别和我说谎啊!」

白岩一下红了脸,局促不安的在小凳上缩了缩身子:「我的委托人是沈彬的朋友。钱是托我转交的,阿姨你可别
不收,都是给老人家养身体的钱。」

「啊?那是小彬的哪个朋友?不是一般交情吧?」见他说的诚恳,妇人有些信了,八卦的打听起内幕来。

「是沉彬在城里认识的,叫李清,以前受过他不少好处,我也是她请来替沉彬辩护的。」

妇人听了,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来,念了声佛,道:「老天保佑,小彬毕竟是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又说了几句,白岩试探道:「沈彬平时为人不错吧!阿姨好象挺喜欢他的。」

妇人羞涩的笑笑:「可惜了一个好孩子,小彬从小对他奶奶孝顺,就是没什么读书的脑子。他爸进去十年,祖孙
俩就过了十年太平日子。谁知人一出来就出事,命啊!」

「沉彬以前也有案底啊!」

「那孩子讲义气为朋友出头呗!其实都是城里管的多!孩子打架都不是省油的灯,砸块砖就把人抓起来。我小时
候啊……」妇人黝黑的脸浮上蛮狠:「也是镇上出名的野丫头,嫁了人不就好了?年纪大了自然会定性的。其实
小彬人挺好,乡里乡亲有什么事都会帮把手,镇上谁不知道他人厚道。」

恐怕就是为此进去不少次。想象沉彬在镇上大侠似的拔刀相助,白岩忍不住轻笑起来。

「白律师啊!其实我也想请你替小彬好好说说,他爸不是好人,死了应该,不信你下十八层地狱看看,肯定关在
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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