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 上——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11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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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刚刚微微掺杂了点夜色的时候。闻人衍和陆祭就已经走在梨州街上了。他们穿的也不再是平常服饰,而是正

当官差巡街的官服。紫金拢袖,青绿正袍。穿戴起来倒也可以大摇大摆。因为这天梨州董知府交给他们的任务是

“保障整个梨州百姓的安全”。

“穿着这身衣服出来就是说‘我们其实是逃出来玩的’估计都没人敢相信——哎,你在干嘛?”走在前面的闻人

衍正说着话突然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小陆祭没了踪影。正诧异间,才发现他已经落在后面不远处。

“我早就说了……这顶帽子实在是……”陆祭狠命的拉着松松垮垮的帽带,可是帽子还是能盖住他大半个额头。

“呜……这顶帽子拿出去当麻袋都能使了!”他眼睁睁看着刚刚好不容易从后面绕过去的绳子又要从指缝里滑了

下来。于是忙的一脸气急败坏。

“哈哈……”闻人衍赶紧走过去帮他从后面系好。“笨死你算了。”

“去死吧。鬼知道分给我的衣服会这么大……恩,这样好多了。”用双手试了试,在确定了它短时期内应该不会

在掉下来后,陆祭才轻轻松了口气。“否则这样的捕快出去绝对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闻人衍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变得灯火通明了。路上的行人也正渐渐的多起

来。欢声笑语中几乎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就是连怒放了一天的还未来得及谢幕的残花,都在这灯火下被照射的

如同刚刚才盛开一样。

不管是闹市巷口,还是长街大道,或者是秦江水里。就连平日里那些并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都因有这些火光的存

在而像是被特意修饰点缀过一样,在黑暗里默默的散发着其独有的魅力。而这些闪烁的光点也都在黑夜里静静的

延伸到远方。

如大地千树银花,天上星落人间。

美不胜收。美轮美奂。

“老衍你过来看看啊!”突然听见前面陆祭兴奋的声音。

前方是一排五颜六色的正在旋转的走马灯。精致的外壳里面旋转的是工笔花鸟人物。细看时感觉花鸟尽栩栩如生

,人物皆亭亭玉立。神采飞扬,顾盼生姿。惊叹之余却不知出自哪位画师之手。

“哎……我不记得有准备这样的花灯啊。”闻人衍想了想实在是不记得董知府还曾预备了这样精致的东西。

“就是啊……说不定是哪次元宵节灯会上留下来的呢。哎,你看。”陆祭翻过一盏杏黄色的花灯,火光把他的脸

映的格外漂亮。“这里还有诗呢。应该是灯谜吧?”

闻人衍忙凑过去。看见灯面上确有两行娟秀小字。但藏匿在整个画面中并不起眼。

“镜前红妆无人弄,花下单饮相思露。水旁自唱谁人顾,月上独砍桂花树。——打一事物。”

陆祭口中念着感觉像极了一首情诗,“镜前红妆……无人弄……”他低头皱着眉头:“倒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说的是什么事物呢?”

“——是‘情’字。”

旁边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陆祭连忙抬头,可是面前花灯耀眼,一眼没看清楚,只听那声音如流水静静的蔓

延开来:“四句开首就是‘镜花水月’,每一样事物都说的是‘寂寞’,寂寞的如水中望月,自然是个‘情’字

。”

陆祭赶紧沿着声音望了过去,那说话的女子几乎已经消弭于远处人群中了。陆祭只看到她身着的一袭月白色长衫

,被旁边的灯火映的淡黄,在昏暗的夜色里,放出奇异的光芒。

闻人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女子的声音,他却只听到从耳边传来的一声叹息,就像是有谁趴在肩膀上似的那么短

的距离,清清楚楚的响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谁?!”像打了一个寒战,闻人衍身体一抖,接着就猛回过头,周遭仍然如刚才一样是喧闹的人群声,而自己

身边连一个人影都不曾出现。不过刚才那声音是实实在在的响在了自己耳旁的。正在左右怀疑的时候,却无意中

发现月亮正和着烛光,把自己的影子印到了背后那一堵冰冷的石墙上。

是形单影只,自己的影子看起来倒像是断雁孤鸿。于是心里不由自主的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

“你……撞到鬼啦?叫那么大声干嘛?”闻人衍回下神,却看见陆祭正迷惑的望着他。

“我……”刚想开口,忽又觉得不知怎么开口才好,闻人衍搓搓耳朵。“听到了个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啊?”陆祭拨开前面的灯,那穗子长的要拖在地上。隔着灯又看见某个小孩子手里花里胡哨的风车在

转。

“……呃,没什么。”闻人衍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想他被刚才那件事影响,就顺便改了口。“……只是‘不

小心’想起来一个故事而已~呃……跟这花灯里的蜡烛有关的。”

“什么啊?讲来听听啊。”陆祭暂时将刚才那解释灯谜的女子放下。

“你真的想听?”

“是啊。”

“那好,”他故意的清清嗓子,“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个六根不清的和尚,一次下山的时候恋上了一个在山下

住的妇人。那妇人的丈夫每天都要去做生意,所以常年只剩下妇人在家里。那和尚就趁着这个空档去谄媚……”

“他一定会被骂的好惨吧?”

“谁说?那妇人也是风骚至极。看着这和尚也有着几分堂堂相貌,就趁着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就跟这和尚成了好事

……”闻人衍一边讲,一边听见旁边传来不可思议的“啊”声,“他们为了可以长久幽会还专门制定了暗号。就

是在那妇人窗台上放上一根蜡烛,在黑天的时候如果和尚来了,手往窗台上一抹就能摸到蜡烛,这就表示那妇人

在房里等他,如果没有那就是她男人在家里。”

“然后呢?”陆祭实在是猜不透他想讲个什么故事。

“然后啊……那男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再三逼问那妇人。终于把这事情弄的明明白白。一怒之下把家里的蜡烛全

部毁掉了,可是他还想抓住那和尚,但是没了蜡烛……”陆祭才刚刚冒出一句“他可以去买的吗”就被对方一眼

给瞪回去了。“……那男人就想了一个好办法。这天夜里那和尚来了以后,照例手就在窗台上一抹,就摸到一个

硬梆梆的东西,还以为是蜡烛,就放心大胆的进去了……”

“他摸到的是什么东西啊?”陆祭忍不住打断他的故事,带着一脸认真询问的表情。

闻人衍也忍不住的笑起来。他搭住陆祭的肩膀,也一边坏笑一边问。“是啊,奇怪啊,他摸到的会是什么呢?”

“你……”陆祭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戏谑,虽然还是猜不出来,但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使劲的往他胸

口上锤了一拳。“你去死好了!”

闻人衍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他、他摸到的,哈哈那个、就是……”

但就在这时,人群在突然间骚动起来。

看样子都是往花满楼方向去的。

“说不定是花满楼要开始放烟火了!咱们也去看看吧!”陆祭不由分说的拉住还没来得及直起腰的闻人衍就跑。

闻人衍苦笑了一下。看着在前面正努力奔跑的陆祭。突然感觉或许他好像真的不太适合做捕快。

果真是花满楼。

那精心修饰过的门面让这里堪称是梨州城里最辉煌的地方。那两扇红漆铜门前悬挂的多条彩绸像似从天而降,盘

旋在地上交错成柔软娇媚的布折,延伸出去老远。门前挂着两盏巨大的特质宫灯,闪烁的竟可媲美天上的星。但

是大门前可谓是如过江之鲫。赏花灯的,看烟火的,凑热闹的,人山人海。

“这里好阔气啊!以前常听说‘游梨州,皇宫之后花满楼’,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啊!”挤在人群中的陆祭不断四

处打量着。五光十色的装扮令他有点目不暇接。“这里的灯可不比街上的少呢!”

“当然了,据说这里和宫里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呢!所以也就不足为奇了。”闻人衍抿了一下嘴,面对陆祭“你

是怎么知道的?”询问目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哎!好像真的要放烟火了呢!”陆祭突然兴奋地往楼上厅望去。因为那里刚刚“噼”的一声,突然间冒出不少

火花来。

“哦……?”闻人衍也探起身子向那个方向望过去,但是想象中绚丽的烟火没有出现,却有一股浓烈的烧焦的味

道伴随则屡屡灰烟被释放了出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烟火,难道是……”

紧接着他的推测延续下去的是意料之中的情节,就是很凄厉的叫声划过他们的耳膜。

“有人……有人被烧死了——”

——那尖锐的声音是突然划破了原本还宁静祥和的夜景的。惊雷一般划过了平静的天空上。像是恐怖已经达到了

极致。

刚才还略显空荡的花厅里,霎时却出现了很多人。一时只听得见脚步纷杂。原来不止那些原来就在花厅里的小姐

,丫鬟,连厨房里的厨子提了刀都来不及放下就迫不及待的跑过来。外面的人群也争先恐后的要涌进来。

“听见没?刚才有人叫呢。”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

于是一时间议论纷纷。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诧异的表情,多数人就拢着手伸长脖子张望着。似乎这要比夜里花灯更为好看。

陆祭还没来得及分辨刚才到底是叫声还是雷声,“去看看!”闻人衍此时已经从对面往前跃了出去。他正是冲着

花满楼里花厅奔去。“哎——”陆祭本能的也跟了过去。

可是眼前的人比肩继踵,只两三下就把闻人衍的身影给淹没掉了,而小个子的陆祭理所当然的被挡在了最后面。

只好在后面的人缝里努力的钻来钻去,却还是始终连他的丁点背影都望不见,着急的就只差伸手拉住前面人的袖

子喊“带我一起吧”了。突然看见左前方某处出现了一块空隙,于是就像发现了某种破绽一样很欣喜的奔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稍大的身体却恰好填进了此处。明明刚刚还显宽阔的空间被瞬间堵死。可是短距离的加速度一旦

发出无论如何都不好收回。陆祭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衣服上的金丝纹饰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霎那间却忘了

到底是该先想办法刹住脚步还是先叫出声来。

于是。

“咚!”

花满楼的花厅是专门为客人作乐用的精致小前厅,虽然外面都已经是灯火通明了,但是进来花厅里未免还是感觉

刺眼。花厅里摆的到处都是造型精致灿烂的宫灯,那雕花的红木桌椅和那蜿蜒而下的楼梯都被照射的富丽堂皇。

整个花满楼打扮得倒像是书里描写的宫殿一般。刚才的声音明明是从这个地方传过来的,闻人衍越过人群冲到这

里后却发现此地却连丝毫的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咦?怎么回事?”闻人衍四下望望,才发现在花厅之上原来还

别有洞天——是个小巧的上厅。

那个上厅只在花厅之上,闻人衍顺着楼梯轻轻悄悄的跃了上去。这上厅是用无数彩绸紧抱住吊在花厅上面的,看

起来只是能容一人之地而已,却被装饰的无比奢华。地板上铺着看起来相当名贵的精致花毯,小案上面静静的端

放着一架古筝。还有一些锦稠齐齐整整的铺在上面,倒像是不曾有人坐过似的。“说起来这倒是个捉迷藏的好去

处呢……”闻人衍看着四周纷纷扬扬不断荡着的灯笼倒像是一扇屏障,让人感觉如此的扑朔迷离。

“只是那失火之处竟然不在此地?”闻人衍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会辩错方向。但是他直觉这里的确会有

与众不同之处,只好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屏障,确定没有什么特别就刚要准备下去。眼角扫过之处却发现在

案几一角留有几粒嫣红的颗粒。他用手指轻轻的撮了起来,谁知那颗粒到了手指上却如变了色一样,那层嫣红如

数褪尽,变成了和皮肤颜色差不多的半透明的东西。闻人衍放在鼻翼下小心的嗅了嗅,并无异味。

“这是什么东西?”他左看右看,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却实在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正在思索的时候,只感觉楼下花厅里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紧接着就有一股像焦糊之味传来——是铺天盖地的倾

泻下来的,还夹杂着些许火花燃烧的声音。

“难道……”闻人衍赶紧往楼上冲去。“声东击西?”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面的宫灯一下散了开来。灯芯上的流苏划过暗媚的红绸,闪出奇异的光芒。灯与灯的缝隙

中却闪过一双眼睛,躲在里面正深深的盯着他,目光随着所有的灯笼轻轻摇曳着,像一幅落寞到极致的背景。

陆祭的目光被一下子挡住了,前面的黑暗像是突然爆发的。大大的官帽因为刚才的冲撞又滑过了额头,严严实实

的正好扣到鼻子上。他坐在地上,神经正经历着一阵一阵的空白,还没来得及去把帽子扶正。

“……应该是梨州府的小鬼。”

万分慌乱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到的一句话。隐讳的音调像是被故意的压低的。虽然这是陆祭第一次穿上官府算是执

行任务,但是“小鬼”二字还是让人很恼火的撞进了耳朵里。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从刚才想好的“不好意思啊”一下想要转变为“你说谁是小鬼?!”

“你……”握紧的拳头和直立起来的身子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的。但是却从头顶上传来一道陌生的力道——一只

手轻轻的把自己的帽子给推了回去。全厅灿烂的烛光瞬间重新又钻回了眼睛里,片刻的模糊中依稀辨认出是一张

男子的年轻的面孔。

是一张绝对俊美的面孔。英气是沿着脸部线条延伸到下巴的,皮肤边缘的一小段光线蔓延到发髻后面。

“你……”陆祭有点吃惊的望着他,算计好了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本能的询问。“……是谁啊?”

“果真很漂亮呢……”

陆祭忽然感觉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正滑到脸颊。皮肤所触之处紧接着已经作出了最底限的反应。他忙惊慌的望过去

,引入眼帘的却是带点戏谑的眼伸牵连着刚刚浮起的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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