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长的带领下,两人被带到最里面的座位。
「我才刚吃过,直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没有。」
「那就由店长安排好了,我要红酒……日本酒也可以。」
对凛一郎的交代点点头,店长就离开了。
坐在最里面的座位虽然看不到店里的整个情况,但从侍者频频穿梭的情况看来,这里的生意应该相当好。
「我想叫你过来帮忙的就是这家店。虽然也是家族企业的一部分,但这里的事完全交由店长处理,所以我也不清
楚。学校下课以后,你要来这里打工吗?」
「呃……虽然没有做过,但我很想试试看。」
「你有没有打工的经验呢?」
「只有在朋友的搬家公司打过零工。」
「工作内容可能会有点类似。」
直生对凛一郎好像是脱口而出的应答有点不满。
凛一郎笑着说明:「如果由搬东西这点来看,侍者和搬家应该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男人,如果带着认真的表情沉默着还算象话,但一开口却完全变了。
不管是认真或是开玩笑,他说的话好像总是冠冕堂皇。就算直生过去打工的经验是便利超商好了,这男人大概也
会说:「很像啊!如果由对客人笑着说欢迎光临这点来看,两者应该没什么不同。」
直生似乎稍微可以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他真是个表里不一的怪人,当然怪的不是只有他的想法而已。如果
从他直接了当地钻进直生的床上这件事看来,他绝对是个相当奇怪的人。
凛一郎把先送过来的和式酒杯斟上酒,美味地喝了一口后,对直生递出酒杯:「要不要喝?」拒绝他的邀请,直
生拿起自己面前装着柳橙汁的玻璃杯。
「你觉得花邑怎么样?就算是白天,也是很有趣的地方吧?如果有机会再办个酒宴,找歌舞妓的大姐们来玩好吗
?」
凛一郎玩笑似地说着。
以他的想法而言,或许只是想让直生见识一下花街的玩乐方式。
如果是平常的话,直生大概会因为觉得有趣而接受他的邀约吧!
不过,今天的直生只是紧握玻璃杯,表情硬直地直视着兀自微笑的凛一郎。
「凛一郎少爷经常以那种方式和歌舞妓玩乐吗?」
「我说过叫我凛一郎就好,不要加少爷两个字。如果怕如月会不高兴,顶多在他面前做做样子就好了。」
直生无言地点点头,以认真的表情再问一次。
「凛一郎喜欢那种玩乐方式吗?」
「大概吧!因为那是我最熟悉的玩乐场所啊!」
面对直生的严肃,凛一郎一派轻松地歪着头,对直生露出微笑。
凛一郎的回答非常自然。
「舞妓……都很年轻吗?」
「?」
凛一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太过偏颇,但直生还是忍不住开口。
「外表看来虽然光鲜亮丽,但那么年轻就从事卖笑的工作……还有,叫那么年轻的女孩陪酒……实在太奇怪了。
」
直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但母亲却从来不提。
在他年幼的时候,曾听过许多人在背后对母亲的品头论足,所以他一直以为,舞妓艺妓的爱情通常是建立在金钱
交易的基础上,充斥着扭曲负面的观念。
虽然他也努力地想要相信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但在亲眼目睹年轻少女和欧吉桑调笑打闹的时候,原本抱持的信心
不禁开始动摇。
直生当然知道就算对凛一郎抱怨这种事也没有用,但一想到凛一郎经常在这里风流玩乐,他就感到忍无可忍。
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凛一郎将酒杯凑近嘴边。
微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认真。
直生心里已经有了可能激怒对方的心理准备。不管那是怎样的工作,茶室总是凛一郎亲生母亲所经营的事业,是
凛一郎的老家。如果全部都被他这样一个外人给否定,那么凛一郎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直生讨厌祇园吗?」
将酒杯移开唇边,凛一郎平静地问。
「……不是很喜欢。」
直生的答复很简短。
他其实很想说出不喜欢的理由,但那样似乎就得翻出关于自己身世的不愉快回忆。
他说不出口。
然而凛一郎对直生的回答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眯起眼睛微笑道:
「你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喜欢的。这是个好地方。因为我也非常喜欢这里。」
意大利餐厅的料理出乎意料的美味,但是凛一郎的一句话却让直生心中五味杂陈。
凛一郎不再提让直生感到反感的花街以及歌舞妓。
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在京都的逸闻趣谈、今后要打工的餐厅等事,以及直生自己在东京的生活与未来目标。
不管对方有没有帮上忙,这份心意都让直生感动非常,另一方面对于自己老是被对方照顾,直生多少也有点不自
在。
离开餐厅后,应凛一郎的邀请,两人在夜晚的京都街道散步。
半途中,凛一郎的手机响了。
听着凛一郎以平常懒洋洋的腔调向对方道歉的情况来看,来电的应该是如月。结束电话后,凛一郎对旁边满脸担
心的直生笑笑:「没问题!」
「对了,如月讲话从不用京都腔吗?」
由于四条到三条通的人潮实在太多了,直生和凛一郎转而延着鸭川漫步。
鸭川旁的人也不少。
微醺的大学生、街头演奏家、游客等,但最多的还是一对对的情侣,他们有些在长椅或川边并肩而坐,有的靠在
一起,有的枕在对方膝上,甚至有些就明目张胆地上演接吻镜头。
「如月以前和我一起在东京待过,他的年纪比我大三岁,所以我们一直像兄弟一样。他的想法从以前就很死板,
很难转得过来,不过,在工作的时候,用标准的东京腔会比较方便,我也这么认为。」
「难道就不能混着用吗?我一直都用东京腔,所以不清楚这种事。」
「发音有时会怪怪的,不过只要是一堆京都人在一起,说话的腔调很快就会变了。虽然较正式的商场应酬不太适
合用方言,不过日常生活用起来还挺方便的。」
直生歪起头认真思考到底方便何在,凛一郎意味深长地笑了。
「现在虽然已经比较不明显,但京都人是比较少使用否定句。我的母亲和道代就是这样,不管怎样,就是说不出
否定句。」
「你是说不要或不行这一类的吗?」
「没错,所以京都人以前常被形容为黑心肝,因为他们讲话非常暧昧婉转,就像用和纸包了好几层般。因此,有
时候对于不太想答应别人的事,用京都腔是非常方便的。」
经由凛一郎详尽的解说,直生终于露出霍然理解的表情。涵意过于深奥的话语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如和纸包裹般
的比喻让直生感到相当贴切。
「直生……」
突然停下脚步,凛一郎抓住直生的手腕,将脸靠到直生耳边。
「嗯?」
「你看那边河堤上的情侣。」
凛一郎指指前方情侣的背影,直生转头去看。因为附近实在太暗,所以只能看出是两个靠在一起的黑色身影。
「他们在接吻。」
靠在直生耳边,凛一郎窃窃私语。
听到凛一郎的声音,直生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张几乎快和自己贴到一起的脸。
他反射性地向后退开,无奈因手腕被抓住,所以变成只有头向后仰的倾斜姿势。
「这种事情不用向我报告啦!我刚刚就看到很多对情侣在接吻了。」
「啊!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呀!」凛一郎故作惊讶的表情。
「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直生没好气地说。
「那……我们也加入吧!我想和直生接吻。」凛一郎露出大大的笑脸。
「嘎?」
完全不让对方有逃走的机会,凛一郎抓住直生的手腕往身边带,然后将直生紧紧抱在自己胸前。
「鸭川沿岸是京都非常有名的约会胜地,难得到这里来,你不觉得我们也该做点像情侣的事?」
「你说谁和谁是情侣?」
「我和直生。」
尽管直生用力挣扎,凛一郎还是轻松地将他抱在怀里。
「啾」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吻落在直生额角。
「你-快-停-!放开!凛一郎!」
因为在意周围的目光,所以直生不停地东张西望。凛一郎只觉有趣,因此更加收紧了双腕。
「被这么讨厌真的很可怜。」凛一郎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说谁可怜?」
凛一郎垂下眉毛作出可怜的样子靠近他。
「被直生讨厌,我很可怜。」
「可怜的是我才对!为什么你会可怜?」这家伙,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其它情侣感情都那么好,只有我被直生讨厌。」
「问题是,我们明明就不是——」
话才说了一半,凛一郎的双唇便轻轻掠过,亲吻在瞬间结束,但直生却维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
「那天晚上明明那么舒服的说。」
乘胜追击的私语让直生的脸一下红到耳根。
「讨厌吗?难道你没有一点舒服的感觉?」
凛一郎抱紧直生的身体,窥伺着他的表情。
明明做的事就是那么自以为是的霸道,但却用悲伤不已的眼神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直生。耳边低语的声音略带沙哑
,温柔而又甜蜜。
不知道是因为天生的性格,还是那端整容貌的缘故,直生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对着这样的凛一郎说出「
讨厌」两字。
尽管心中充满不甘,但直生依旧无法坚决否定当时的感觉。
由凛一郎身上传来的白檀香,又再度唤醒了那一夜的记忆。
直生嗫嚅着:
「这……这种说法太狡猾了!而且做这种事也很……奇怪。」
直生依旧反仰着头,将视线别开,吞吞吐吐地。
凛一郎再度将脸靠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想抱你、想亲你,很奇怪吗?」
「当然!只因为觉得可爱就那样做,是、犯、罪、的、行、为!」
一边强调犯罪两字,直生原本抓住凛一郎肩膀的手开始用力向前推,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凛一郎这边自然没有那么轻易放手,反而用力抱紧。
直视着直生的脸,凛一郎露出寂寞的表情。
微锁双眉宛如忍受着痛苦般,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如果直生对我说:『你真的很讨厌』,我就不再做了……」
凛一郎放松环住直生腰际的手腕,嘟囔似地说着,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反而像是直生欺负了他一样。
「虽然讨厌,但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该怎么说呢?一般男生之间是不会接吻的……啊!虽然有时会开玩笑似的
抱在一起,但我对……亲吻……不太习惯,所以有点……」
对低垂着头的凛一郎,直生尽量以开朗的语调试着解释。
一看到对方寂寞的表情,直生不觉多说了许多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直生真温柔……算了,不勉强你。」
「不是勉强……只是太突然,吓一跳而已。」
「……不是真的觉得讨厌?那你不讨厌我啰?」
「嗯……但你如果再对这些小事啰里八嗦的,我就——」
话才刚出口,直生就后悔了。
果然,凛一郎露出小孩恶作剧得逞似的微笑,将放松的手腕再度收紧,用力抱住直生。
「听到这些话我就安心了,因为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你……你骗我!」
「我没有呀……从头到尾直生说的话我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喔!」
维持将直生抱胸前的姿势,凛一郎微微弯下身,将唇贴在直生颈边。
「直生只是不太习惯嘛……那么多练习就好了……」
什……什么……不要擅自把我的话翻译成莫名其妙的外星语!
「像这样……」
凛一郎将直生制服的高领翻开,然后留下吻痕。
由背部窜上如同电击般的甘美快感让直生反射性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凛一郎的肩膀。
呜……果然怎么样还是得屈服在凛一郎的淫威之下。
「制服,很适合你呢!你这么可爱,我真担心你会被人拐走。」
「拐走?谁会拐我?」
「像我一样的坏大人呀!」 神秘谁
这就是他最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方,总是优雅地说着邪恶的话。
凛一郎继续亲吻直生的颈项。
「放手!笨蛋!」
「如果让我吻你,我就放手。」
真不该让无谓的妇人之仁害死自己,不过就算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看着即将贴近的双唇,直生一点反抗的余力也没有。
其实如果直生真的认真反抗,凛一郎不仅无法亲吻他,甚至连抱住他都很困难。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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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凛一郎拥进怀里,面对深情眼眸的注视,再加上白檀香气的诱惑时,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何就是无法反抗。
虽然知道是不好的事,但就因为知道不好,反而会忍不住想要去做。
这大概就是直生现在的心情写照吧?
「啊……」
由于两人十五公分的身高差距,凛一郎必须弯腰才能贴上直生的双唇。
短暂的轻吻过后,将唇移开,两人相视微笑,又再将唇瓣贴近。
因为身高差距再加上紧抱的双臂,让直生有种被包围起来的错觉。他伸手由肩膀环上凛一郎宽广的背脊,放松身
体的力量。
在还没有和人接吻过以前,直生只想过额头、鼻子是不是会被压扁等无聊的问题,甚至觉得碰触别人的唇是件恶
心的事。
现在他知道了……
不仅额头、鼻子不会被压扁,嘴唇的碰触也不会恶心,接吻时其实是会舒服得脑筋一片空白,而且心脏就像要从
嘴里跳出来一样紧张。
周围的视线再也不重要,直生甚至忘了两人都是男生的事实,原本盘旋脑中对凛一郎的抱怨,也都随着接吻消失
到外层空间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总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对方的唇。
「谢谢招待。」
在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气息的近距离,凛一郎喃喃地说着,并且伸出舌头舔舐沾在直生唇上,不知属于谁
的唾液。
「在如月生气前快回去吧!他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看到突然回过神的直生,凛一郎愉快的笑着。
避开那双充满依恋地想继续抚弄他头发的大手,直生用力地甩甩头,想要除去唇上残留的触感。
凛一郎的手停在半空中,依旧不死心地对直生提出邀请。
「那我们手牵手一起回去吧?」
「不要。」
「为什么?情侣不都是手牵手、肩靠着肩?」
「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我和凛一郎不是情侣。」
僵持不下的结果最后还是败给了凛一郎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他硬牵起了直生的手。
看到像孩子般光牵个手就欢天喜地的凛一郎,直生也不禁偷偷扬起了唇角。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直生为了习惯新的生活型态以及新学校费尽了心力。
早上起来就去学校,下课后到餐厅打工,打工的时间是六点以后的两到三个小时。
虽然直生也领到了侍者的制服,但因为他的资历不够,所以只能在厨房打杂。他负责的洗碗、洗锅、倒垃圾、扫
地等,本来都是很简单的工作,但由于主厨是业界有名的一流人物,因此对琐事的要求也是一流的严格,比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