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戒备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把这把钥匙丢了的念头，轻轻地放在了口袋里，看着那个信封，终于走了出去，在他出来后自然已是看不到林颐的身影，一个人在长长的街道中走着，寻叙突然开始对自己这样一个决定产生疑惑，似乎内心中还有什么在挣扎，但最后还是没有再改变主意。

回到小茶铺，无论是老板还是伙计都已经睡了，寻叙一个人在窗外坐下，缓缓地打开林颐交给他的那个信封。

楚涟离开卓尔丹昀也有点放心不下，但是他知道如果带上小丹昀，他就没有办法帮卓尔班钺解决掉这些人，他一路尾随他们，发现他们果然是向着官宦住地和王帐而来，可是很明显他们不是中原的官兵，却只是一些百姓。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找死么？楚涟没有时间多想，他的目的地只在王帐，他需要帮那对父子，不管对方需不需要自己。

卓尔班钺在这个时候也收到了有关的消息，他并不在意这么一小股流民所引起的骚乱，只是更明白后面会牵连起两国的祸端，也许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去无视掉这个“机会”了，他边走边询问着外面的情况，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

这个时候开始有人发现三王子卓尔丹昀不见了，但是没有人敢去惊动正在处理流民骚乱的卓尔班钺，只是私下里偷偷地找，而大王子卓尔丹珩听到外面的消息很快地收拾了行装去找自己的父亲。

“丹昀呢？怎么会不见了呢？”卓尔丹菡再也坐不住了，他隐约感到小丹昀的不见和自己要找舅舅有关系，这个孩子一向是如此，于是，他也不顾自己的身体经不住风寒侵袭，冲出了毡帐，奴儿呼喊着跑上前为他加衣裳。

突然，他看到了舅舅，舅舅也看到了他，但是他没有看到小丹昀。

“舅舅，丹昀在哪儿？你看到他了吗？”卓尔丹菡犹如抓到了一根稻草，甚至没有去留意凉风自自己腿下吹来打在他的衣服上一阵寒颤。

“他没事，你阿爸在哪儿？”楚涟平素便不喜多说话，现在这种紧急时刻他不想有任何耽搁。

听到弟弟没有事的消息丹菡好受了些，但也没放松下来，道：“阿爸现在应该去观望台了，如果只是流民的话应该不会停留太久。”

他的意思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应该并不严重，舅舅也不需要去帮忙，阿爸自会很快回来，可是楚涟还是急匆匆地向观望台而去，卓尔丹菡只看到他的脚步很快，很快。

那并不全是流民，里面有其他人，楚涟一直在心底里重复这样的句子，他想让卓尔班钺马上知道，对敌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尽管他并不能说清楚这“敌”是怎样的情况。

“看来南夷的饥荒很严重，一定不能让他们进来，”卓尔班钺还在布置着，“似乎后面还有人，是流民，未免也太整齐了吧。”

卓尔班钺又让人加强了戒备，他似乎也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并不只是饥荒中的流民迫切需要钱和食物的简单需要，正在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第一百零二章：涌动

不要问他为什么在黑夜对黑影能分辨如此清晰，只能说他对这个身影已经太过熟悉了，十几年来，楚涟一直都是这样的身影，在夜晚，在大漠，在自己的面前。

他来干什么？卓尔班钺叹了口气，手扶在台上却也渐渐地松开了向着人影来处走了几步。

远远地，那人影又慢了，停在了一个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但是他的声音却一个字一个字很是清楚，只听楚涟说：“那些流民中有些人不是普通百姓，他们一定是探子。”

“你怎么知道不是流民，现在饥荒这么严重，有这么多流民也正常，不过尽管是小老百姓，是南夷人就不能放进来。”说这话的是卓尔丹珩，他到的比楚涟要早。

“丹珩。”卓尔班钺皱了皱眉，丹珩说话一直都没有轻重，把问题想得总是简单一些。

卓尔丹珩没再说话，他自是不会去顶撞自己的阿爸，但是眼睛还是很轻蔑地看着楚涟，他并不认识楚涟，唯一一次可以接触楚涟的机会他是被打昏了的，但是他还是可以猜测出楚涟便是那个黑衣人，也看出他并不是蛮西人。

在这里的不是蛮西人，只有南夷人，他眼里更是不在意。

一批一批的流民涌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那副可怜的样子任谁都会去想打开门安顿他们，但是因为有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行动，更何况后来想到那些都是南夷人，也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楚涟知道这个便是卓尔班钺的大王子，对他的冷言冷语楚涟并不感到意外，他忽的想到了姐姐的那个孩子，想到他是不是也如这般受这个孩子的欺负，他看了看卓尔班钺，在对自己想到卓尔丹菡感到疑虑的同时也想问他。

问他为什么不更好地待姐姐的孩子。

“我也想到了，南……他们突然有这样的手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卓尔班钺看到了楚涟眼中有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并不能看懂，面对楚涟的深夜相助他不想多谈，怕谈到不想谈的话题，但他的语气中却照顾到了楚涟，没有说出南夷那个词。

楚晗楚涟姐弟是天朝人，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身份，记得当年在楚晗面前卓尔班钺是完全不提这个词的，话说到这儿楚涟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再去纠缠什么南夷不南夷的，在他眼里什么蛮西什么天朝根本没有分别，他只是楚涟，一个游魂而已。

“你打算怎么办？”楚涟问。

卓尔班钺又看了看远方的那些还在不断向王帐方向赶过来的人，只说了一个字：“杀。”

天朝皇宫四皇子寝殿中，长纱幔幔，一点光亮都没有，按照天朝皇宫的规矩，从皇上到各位皇子公主寝殿中都会有值夜，外殿的灯是一直亮着的，但是很久很久的时间里在寻潆的寝宫中已经没有看到任何光亮了，整个宫殿中几乎是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让人觉着害怕。

第一百零三章：声音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流动，没有什么人来这个地方，虽然它在皇宫里却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荒凉的地方，它的主人已经丢了魂，只有那具躯壳在这寒冷的宫中。

无声的宫殿中响起一阵拨浪鼓的声音，可是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寻着声音的来处可以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靠在墙角，月光洒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一张无血色的脸，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下巴上胡茬显得有些凌乱，头发也披散得不成样子，大概很久没有梳理了，只有右手上拿着一个旧的拨浪鼓让它响着，一声，两声，三声。

是寻潆，还会有别人吗？不知道摇拨浪鼓有多久，他好像真的是累了，终于停下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拨浪鼓，细细地抚摸这在很小的时候自己逗弄寻蹊的玩具，摸着摸着手背上多了点水样的东西，是泪滴，他已经习惯了这么静静地流泪，不知道有多久，还需要多久。

“小蹊，我又梦到你了，可是，为什么你总是跑呢，小蹊跑得哥哥都追不上了呢。”说道后来竟是久不曾有过的亲昵语气，“你见到三哥了吗？你们在一起要互相照顾，小蹊，你总是贪玩，做什么都不自己打算，一定小心别人欺负你。”

接下来又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突然间，有什么声音出现，这种声音就像井里“突突”的冒水的声音，本来已经对寻潆来说什么东西都不会引起他的反应，可是这一次他却犹如被惊道了一样，这个声音，是当时发现小蹊时水中的声音，可是这里没有水，这声音从哪里来？

寻潆几乎是弹跳起来环顾四周，长长的纱幔也被他撩起查看，最后他打开门看向宫外，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外面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那种声音却再也不见。

“小蹊！是你吗？小蹊！”寻潆开始相信这是寻蹊的鬼魂来找他，他欣欣然地希望他可以看到，可是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他开始想这不过是什么地方池水或者池中蛙类的声音，也没有去注意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小蹊，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你。”寻潆本来已经把这个事情交托给了寻贺，因为他当时头脑很乱，也无法去面对现实，因为如果去做这件事，他就要一次一次面对小蹊的凄惨的死状，没有人知道直到现在他依旧还每夜都会梦到寻蹊当时在水中的样子，那简直可以说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可是，刚刚的凉风一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他开始觉得小蹊或许是在看着他，看着他问“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不是一直都听小蹊的吗”，他受不了，骤觉肝肠寸断，反复喃着：“到底是谁害了你！”

一个喜气洋洋的旧时场景袭入他的脑海，那是二哥订亲的那个晚上，宛妃娘娘的那一场闹剧，她在问父皇为什么不去捉杀害寻旖的凶手，在说“是有人害了旖儿，不然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第一百零四章：消散

寻贺本来已经睡了，他已经离开中宫有些日子了，因为寻铄的安排他开始作为一个成年太子一般住在离他更近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再后来他看到一个人就这么冲了进来。

待到看清来人的时候他叫道：“四哥？！”

在蛮西的王帐周围从来没有如此混乱过，虽然没有对蛮西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很明显，今天晚上来的这帮人根本就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假游民”，可是，让人想不通南夷为什么会这样派兵来袭，王帐外一两里处的地方一片刀光剑影，如此的突袭让蛮西还没有能做好准备，但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了，很多小派系的首领带着兵甲助阵，最后还是没能让他们得逞。

楚涟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但并没有距离卓尔班钺太远，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动兵器的人越来越少，他才有机会去看卓尔班钺的情况，还好，他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

卓尔班钺也看到了楚涟，他何必这么拼命呢，没再想太多，他又看向丹菡，便道：“你没事吧。”

卓尔丹菡摇了摇头，看着阿爸没有事情便更放心了，跑到楚涟身边，他才看到楚涟的衣袖都已经被割破了，所幸的是没有伤口，急道：“舅舅，回去吧。”

楚涟听到丹菡和他说话又看向了卓尔班钺一眼，可他没有看到对方的目光，心底一片冰冷，果然还是只有孩子单纯，只是他并不欢喜。

“我走了。”楚涟只简单地说了句便不再理会丹菡，奔向了黑暗里。

“舅舅，”卓尔丹菡没有想到舅舅会拒绝，但他忽而想到弟弟，“我弟弟在什么地方？”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人群消散，有人将丹昀的事情和卓尔班钺说，这才让卓尔班钺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楚涟。

小丹昀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躲了有多长时间，终于他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人影走到自己身边，他赶忙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阿爸、阿妈还有哥哥怎么样？”这么大的孩子本是害怕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安全的，便变得懂事多了。

“他们很安全，你回去吧。”楚涟自然不会和这个孩子说什么事情来由，这个孩子本来就该回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许只是他也是卓尔班钺的孩子而已，却和自己一点血脉相连都没有。

“你！”小丹昀终于知道楚涟不会和自己再说什么，看着黑色一片他有些犹豫，要一个人走夜路吗？

楚涟越走越远，卓尔丹昀的生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条路安全得很。

卓尔丹昀没有走完这条路，前面已经来了出来寻找他的人，看到三王子平安无事他们禁不住欢呼，丹昀同时发现二哥也在这些人中，于是，话到嘴边他只说自己是跑出来玩的，没有看到任何人。

尽管这样的解释卓尔班钺有些怀疑，但是他却没有问，他想到隐约间丹菡叫过楚涟“舅舅”，许多往事又袭上心头。

第一百零五章：泪痕

寻叙走在路上，一个人，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夜路，还是去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是他知道这是他的命运，一个可以抓住机会的命运，夜风中借着微微的光亮可以看到他似曾哭过，泪痕还挂在脸上，他的手中死死抓着一张纸，看那颜色好像是林颐之前给他的信。

回忆刚刚看的信，寻叙越来越觉得前面的路虽是黑暗的，但是他要把它点亮，他永远也不会是阿四，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是寻叙。

旧年飞雪簇梅拥，冰肌若带玉芙蓉。只恨春风吹更早，唯有融水落廊中。

这是林颐开头写的一首诗，寻叙知道这是在写林颐自己，雪儿这个名字被丢弃了多少年，竟没想到是被丢弃在风尘里。

后面还有几句：马啸嘶鸣战气蒸，宫宇画栋绕龙腾，一朝身落平泥苑，可有旧梦御东风。

这几句不用猜就知道，还是在问寻叙的心意，也许林颐只是让自己问自己，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寻叙一时间心里很乱，脚下的路走得便更乱了。

突然他停下身回头去看自己待了好多年的那个地方，原来自己已经走远看不见了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可以来这里，是来喝茶。

寻贺被寻潆的样子吓了一跳，四哥很久没有自己出来了，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想到这儿，他抓了抓寻潆的衣袖，问：“四哥，到底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稚气的脸，寻潆恍惚间以为眼前的是小蹊，但只是一瞬，这一瞬他似乎有些清醒，才发现自己夜半时分却来找一个孩子商量主意。

可是，除了眼前这个孩子，整个皇宫这么多人还有谁能够帮自己？自己眼前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是他却是当朝的太子。

“我听到有水声，和那天一样。”

寻贺一下子明白了，忙问：“是在四哥的宫里还是在什么地方？”

“我听不清，只感觉距离不是很远，我突然想起了小蹊，想起了三哥。”寻潆的声音在太子宫中回荡，寻贺把他往里面引了引，防止有其他人听到，听到三哥这个词他觉得很陌生，但是他却也明白了四哥的意思。

宛妃娘娘的话如果是真的？寻贺第一次感到害怕，不是小孩对黑暗或陌生的事物的害怕，而是对皇宫的深深地恐惧。

他蜷缩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外面洒进来的月光，他不敢去看四哥的目光，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太年少，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解决不了，突然他道：“四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本来当初我答应你的，可是现在一想到三哥的事情还是觉得害怕。”

寻潆的目光转向室内的黑暗处，道：“是谁都会害怕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真正得到过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成日这么想着念着，去做了，我才甘心。”

“小贺，四哥上次让你答应的事情还是收回吧。”寻潆接着说。

第一百零六章：清醒

“为什么？四哥，当初我答应你的，是不是你看我胆子小就不愿意让我帮忙了？”寻贺不同意。

寻潆摇了摇头，说：“不是，从上次到今天我都相信你，那个时候我还没从小蹊走的阴影里走出来，什么都想逃，所以知道你是太子我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是刚刚我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想到三哥的时候，听你说害怕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原来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借别人的手，小贺，如果你想帮四哥，就帮我查几个人就好，其他的还是我自己来，小蹊，也不想我像以前那个样子吧。”

隐约的，寻贺看到四哥的眼中含着泪光，但是没有泪珠淌下来，他没有和寻潆说，只作没有看见，他心中答应自己，一定不可以让四哥再受到伤害，便问：“那好，你告诉我是什么人，我就不信我一个太子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