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烙(替身文)下+番外——春落花还在
春落花还在  发于:2011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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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算。”

“现已辰时,阁下睡了有三天了。”眼皮都没从书中抬起。

霍无瑕呆了呆,问了个傻问题:“这是在路上么?”

李笙箫终于抬起头来,“嗯”了声。看到霍无瑕撩开帘子,望向外面。扬州陈内与镇江是不一样的繁华,他们正

向北走,不久可以出城门了。那管箫……

他把那管箫遗留在了长江南,彻彻底底地丢掉了它。这一辈子,他都永远也失去它了。放下帘子,他捂住胸口,

坐了回去。

李笙箫见他蹙眉,缓声问道:“可是胸口还疼?”

霍无瑕强笑道:“没有,只是忘了件东西。”

李笙箫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很重要么?”

霍无瑕想了很长时间,长到李笙箫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轻声道:“本来很重要的。”

顿了顿,他突然笑道:“算啦,丢都丢了。只是故人之物,留作念想罢了。”

翻书的手顿了顿,翻过一页,李笙箫淡淡道:“是么。”

霍无瑕伸了个懒腰,叹息道:“这也算天意了。韩墨总是说我执念太深,如今也算是彻底了断了。”

李笙箫抬头。

霍无瑕吓了一跳,看到他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道:“王爷你没事吧?”

李笙箫垂眸,答非所问:“你和韩墨很熟?”

霍无瑕想想,微笑道:“他是个傻瓜。只是和傻瓜交往会很愉快。”他想起那人那双温柔的眼睛,嘴角笑意不由

加深,喃喃道:“真希望早点回去。”还玉和韩墨应该担心坏了。

耳边听到李笙箫轻哼一声。

霍无瑕怔忪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还没见过王爷这一身打扮呢。”

李笙箫冷冷道:“是么。”他年少的时候和小九一起,在宫中时常穿这么一身宽襟广袖的衣服,如今听到霍无瑕

这番话,心里愈加不是滋味,语调也冷了起来。

霍无瑕收了笑,觉得有些不大对,他以为是自己那一巴掌惹出来的,心下歉疚,把药膏递到了李笙箫面前:“脸

上的事情,我不是有意……”话越说越小,他觉得脸又有点热了起来,把药往李笙箫手中一塞,快速道:“这个

也能消肿的,你先涂着。”

他正赧然,便听到李笙箫清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左远把京中近况告诉了我,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我们用不着

那么赶。你不是一直想游遍天下么?天下太大,恐怕不行,这一路还是有很多地方好玩的。”

卷三十九

这,这算作邀请?

霍无瑕呆呆地想,忘记了回答。

李笙箫并没有等他答应,便又垂眸看他的书去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半边面孔,霍无瑕看不到他的神情。

夏日昼长夜短,一行人走了许久的路,日头才西坠。天色还是很亮,李笙箫顾忌着霍无瑕大病初愈,并没有再赶

路,早早的寻了一家客栈安顿。

可能毒刚解,他还是有些精神不济,过午后伴着车轱辘声和车子的颠簸,倒是哧溜哧溜睡得很香。

车子停了,左远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爷,到了。”

李笙箫应了声,却没动作。看着缩在一旁,抱着被子,团成一团,睡得无知无觉的霍无瑕。还是很能睡,以前也

是,拿着笔愁眉苦脸,摸到书瞌睡连天,睡得早起得晚,每天都是自己亲自拉着扯着哄他起来,揉脸,捏鼻子,

咯吱痒痒。他还记得小九最怕痒的地方不是胳肢窝而是脚心,每次挠他,无论睡得多沉,他都会咯咯笑得喘不过

气,再也睡不着了。李笙箫轻轻弯起嘴角,俯身想叫醒他,看到他半边脸埋在松软被子里的模样,有些犹豫。

霍无瑕打了个小呵欠,抬手揉眼睛。动动手脚,抽了口凉气,虽然是躺着的,褥子够软,但是在车上颠了快一整

天,骨头酸疼地要命。

“醒了么?”

霍无瑕这才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嗯”了一声,抬眼看李笙箫淡然地坐着,姿势也没变过,只是脸色有些怪,

他也没多想,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醒了就出去吧。”李笙箫掀帘下了车,霍无瑕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忙摸索着套上鞋子跟着跳

下了马车。

左远他们早就等着了,一行人呼啦啦的进了客栈,那声势,虽然为了方便称呼也换了,但是光看这阵势也引来了

不少目光,多少让人不自在。

晚饭不是很有胃口,霍无瑕只喝了点薄粥。洗脸、漱口、擦身,热烫的布巾擦的皮肤微微泛红,再烫了下脚,全

身的疲劳都随着这阵热烫消融掉了,霍无瑕微微舒了口气,趿拉着鞋子出门倒水。

走过回廊的时候瞧见那人,静悄悄地站在栏前。夜风温柔的拂过,他白色广袖逐风而动,浮空翻飞,整个人在静

湛夜色中,笼着透明的黑色薄光,那点唯一的白,就变得有些惨淡,近似一种沉默的悲哀。无端的,霍无瑕觉得

心里堵的慌,开口想叫他,却叫不出来。墙角一大丛的夜来香,浓郁幽香弥漫在空气中,霍无瑕觉得昏昏沉沉,

吸入甜腻的空气,连嗓子都似乎被黏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暗夜里一个人静默地站着,但是无论是什么,他想都不会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他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变了,但是他说不出。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以后身边的人和事都不再遵循它们应有的轨迹

了。和小箫一起游遍天下,是他儿时的一个梦想。所谓梦想,不就是做梦臆想么,本来就是没法实现的事,后来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就越来越遥不可及了,他已经死心了,放弃了,绝望了。等到有一天,那个人突然告诉你,

你的梦想可以实现了,你想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要成真了。霍无瑕却没有一点喜悦和甜蜜,更多

的却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已经为它耗尽力气,不想再为此疲惫。

摇摇头,转身想走,不想那人回过了头。目光相对,他只好招呼道:“王爷。”

走廊里风灯摇摇晃晃,融融的光映在那人脸上,清冷眉目变得柔和许多,他甚至可以在那人眼里发现类似温柔一

类的东西。大概是光吧,蕴在那人眼中,才会为人错认。

李笙箫颔首,道:“出门在外,用不着这么拘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罢。”

以前,以前什么?霍无瑕有些糊涂,眼光直直陷入那双晕着微光,暖融融的眼眸,拔不出来。尽管知道这是错觉

,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

夜来香的味道越来越浓,伴随着夏季特有的暑气蒸腾,空气都仿佛粘稠起来,他张了张嘴,含含糊糊道:“小…

…箫……”说完才惊醒过来,睁大眼看着李笙箫。

李笙箫抿唇。

看着好像没有生气,霍无瑕松了口气,抹了下额头,黏了一层的汗水。风一吹,浑身一个激灵。低头看到自己拿

着盆子,穿着里衣,挽着裤脚,才想起刚才干嘛来的。风有些凉了,霍无瑕没忍住,低低咳了两声。

李笙箫看了看夜色,道:“夜深风凉,回屋去罢。”

霍无瑕胡乱点了点头就要往屋子里走。李笙箫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无瑕。”霍无瑕回首,李笙箫走了过来,

顿了顿道:“你这旧疾可有药医?”

霍无瑕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嗓子眼里的痒,笑道:“若有药可依,也不会等到现在。不过小病小灾,左右并不

碍事。无需费心。”

李笙箫颔首应声,并未走开,又问道:“你说旧疾,平常可有服什么药?”

服药?听到李笙箫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先前他每天都会吃的,这些天哪里还想起来,已经断了许久。他点点头

李笙箫道:“把药方写下来。”

愣了一会儿,霍无瑕才胡乱地点头,浑浑噩噩地进屋,放下盆子,把药方写好。

李笙箫注视着纸上那手清刚峻拔的小楷。依稀记得小九最怕的就是写字,提笔歪歪斜斜尽是墨团,那时无论如何

也不会想到他会练就那么一手好字。

霍无瑕送走李笙箫,又擦了把脸,慢慢躺上床。最近已经显出来了,没有按时服药的后果。咳嗽并不多,但是一

次比一次沉,一次比一次闷,喉咙里一片腥甜的味道。以前在苏州学医的时候,师傅说过,脏腑已经多少有些坏

死,那些药无法治愈但是还能保命,需要长期服用不能间断,如果再咳出血来,就什么也不行了。

霍无瑕睁着眼睛,手摸索着覆上肺腑所在的地方。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了。

第二天,李笙箫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一只瓷瓶交给了他。霍无瑕打开一闻,熟悉的味道,原来做成了药丸子,大

概是为了方便。他不知道中断了再吃有没有用,反正师傅也没说过。倒了几粒,想了想,又倒了几粒,一起塞嘴

巴里。入口却不怎么苦,好像是加了蜂蜜。握紧手里的瓶子,复又放松。算了,越想越烦,他已经不大想知道这

些缘故了。

他们停留的只是一个小镇,并不是多么繁荣,像样的铺子也就一两条街,大多是小摊头。但是卖的东西却五花八

门什么都有,颇有些乡野小趣。小馄饨汤汁鲜美,润滑爽口,烤番薯甜糯软腻,一股焦香。霍无瑕手里拿着一支

糖画,是一条盘旋腾飞的龙,晶莹透亮,栩栩如生,他琢磨了半晌,歪头“嗑哧”一口咬掉一个爪子,然后依次

把爪子一个个咬掉,然后是角然后龙须。

李笙箫道:“好好的吃,这是干什么?”

霍无瑕举着那没了爪没了角没了须的龙道:“你看你看,像不像蛇?”

李笙箫点头无奈道:“像。”

霍无瑕嘿嘿笑,晶亮的糖屑沾了一脸,李笙箫习惯性地伸手帮他抹,手指碰到下巴,两人俱是一愣。李笙箫收回

手,神情有些尴尬。霍无瑕默不作声地抹去下巴上沾了的糖屑,“嗑哧嗑哧”大口咬着那条可怜的龙。

沉默了半晌,李笙箫道:“药吃了么?”

霍无瑕点头应了声,道:“挺好的,有心了。”

“那就好。”

手里的糖画啃完了,霍无瑕犹豫了一下,叹口气道:“王……小箫,你说过的,不会把我当作他……”声音越来

越轻。

李笙箫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他以为自己习惯性的动作是因为小渊么?

霍无瑕斟酌着措辞,一句话说得艰难无比:“我们……虽然长得很相似。但是你知道……还是不一样的。也别用

……那种目光……看我……这样不太好。”霍无瑕勾着头,断断续续说完。

李笙箫不语。

霍无瑕忐忑地看了一眼李笙箫,看他面色无波,道:“说完了么?”

“说……说完了。”

“走吧。”

霍无瑕目瞪口呆,郁闷地跟了上去。这种着不着力的感觉并不是太好,你拼命防范在意的东西,别人根本不当一

回事,有种陷在棉花堆里的无力。

霍无瑕追上李笙箫,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李笙箫反问道:“你想回京?”

霍无瑕点点头:“叛乱初歇,还需整肃朝纲,是用人的时候。左远既然已经找到我们,若是再晚归,我怕他受罚

。而且,一大群人跟着,并不适合出游。”

李笙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霍无瑕心虚地撇开眼,复又想:“我有什么值得心虚的?不快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眼神转回,坦然地看着李笙箫。

李笙箫点点头:“有道理。”

第二天动身如常动身,结果马车依旧拖拖拉拉不紧不慢地颠着。霍无瑕急着回京,吹胡子瞪眼睛,把身下席子挠

的咯吱咯吱地响,依旧是有一步没一步的晃着,遇镇则停,逢山就蹬。霍无瑕泄气了,懒洋洋躺着,给吃就吃,

给睡就睡,无聊时听听李笙箫对一路风景民俗的评点,心气儿渐渐顺了,有时也能接上一两句。他游历不多,但

是看书却不少。什么都能扯上两句,连李笙箫也惊异于他的博闻广志。

这么晃荡到了沧州,也没遇上半个黑衣人,霍无瑕渐渐放心,安安心心养肉。

卷四十

沧州一过,离京师也不远了。

霍无瑕舒了口气,这几天精神养的不错,早早地醒了。想了想,拿出备好的笔墨,伏桌上写了封信。推门而出的

时候,李笙箫已在门口等着了,却不是那身风流闲散的宽襟长袍,换了一件紫灰常服,丝织冰绣罩面,束发抱剑

,干净利落。

霍无瑕大吃一惊,道:“这么早怎的这身打扮?”

李笙箫避而不谈,反问道:“哪来的信?”

“这个么?”霍无瑕扬扬手中信,随意道:“只是封家书,择些近况向父兄报备一下,免得他们担心。”

两人去了邮驿,霍无瑕手里提着仓促间收拾好的包袱,十分纳闷:“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李笙箫淡淡道:“你不是嫌左远他们跟着碍事么。”

霍无瑕张口结舌,半晌愣愣道:“那,那就这么撇着他们走了?”

李笙箫十分可疑的翘了下嘴角,云淡风轻道:“我留了字条,吩咐他们先回京复命去,我们还需逗留数日。”顿

了顿,又道:“我早年有个朋友住在沧州附近,顺道会会他。”

霍无瑕无力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两人出了沧州城,又行了数里。日头渐渐上来了,晒的人头晕。

李笙箫一路沉默不语,突然道:“你爹娘对你可好?”

霍无瑕被太阳晒地正昏昏沉沉,半晌弄明白了李笙箫的意思,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好。”

李笙箫却不语,定定得瞧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窟窿来,等了许久才淡淡道:“是么,我听说你以前身子

不好……”

霍无瑕不自然地撇开眼光,望着前头郁郁青山,淡淡一哂:“怎么才算好呢?我幼时患了重疾,常人靠近不得,

自然与爹娘不十分亲熟。久了,便也觉得没什么。日子还不是照过,衣食无忧,宝马轻裘,有多少人还过不上这

个日子。这么想想却也觉得公平。人生哪里来的十全十美,你说是不是?”

李笙箫不吱声。

霍无瑕接着道:“有些东西,想了也没用。白白想了那么多年,到头来,终成一场空。一切如梦幻泡影,都是水

中月,镜中花。美则美矣,却是一碰就碎。届时扎得自己个鲜血淋漓,痛的还不是自己。”

手心一暖,却是李笙箫抓住了,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被拉着走了,只听得李笙箫淡语飘过:“走吧。”

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霍无瑕不动痕迹地蜷了蜷手指,李笙箫抓的很牢。霍无瑕注视着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

自己的手被牢牢包裹住,奇怪的感觉。霍无瑕有些茫然地跟着李笙箫的步子,先前的那种不知所措又浮上来了。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李笙箫要拉着他了。因为路实在是太长太难走了。密树遮天,虬枝纵横。李笙箫带他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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