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据您的名字为她起名叫坎特瑞丽娅。”卡米拉小心的窥探着坎特瑞拉的表情,只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奇妙而无法形容的表情。
“……坎特瑞丽娅吗?”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坎特瑞拉象是感动似的轻轻吻着孩子柔嫩的小脸。
“你会幸福的……孩子,因为我爱你……”说完,狂躁这种情绪彻底的从坎特瑞拉身上消失了,银发的青年把孩子交给了她的母亲,平静的凝视着孩子的父亲。
欧迪尼斯会意的点头,让侍女把卡米拉带上马车。
“……我会去暗杀教皇的……”坎特瑞拉说道,声音却苍白的象是被砍掉枝杈的树木一样无力“而我也会如你所愿的消失,但是作为代价——”
“作为代价?”带着奇妙的口气,欧迪尼斯抱着手臂嘲笑一般的看着坎特瑞拉,重复着他的话。“您也一起去吗?”
“是的,作为代价,我不要你的任何承诺——我不相信美第奇家任何人的任何承诺,正如你不会相信波鲁吉亚家任何人的任何承诺。”
欧迪尼斯插嘴“不,我相信您。”
坎特瑞拉显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他继续翕动着菲薄的嘴唇,说道“……我会依照您的意愿去做,不过我希望你知道,当我和教皇一起死去的时候……您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说完这句有深意的话,坎特瑞拉也不等他的回答,只是转身抓了蓝离开。
蓝柔顺的被他带走,没有一丝的反抗。但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向欧迪尼斯丢过了一个冷酷的眼神,而这个眼神则让美第奇家的年轻公爵浑身发冷——
那是一个警告的眼神——而至于蓝想警告他什么,欧迪尼斯相当的清楚——
坎特瑞拉既然已经答应了美第奇家族要谋杀掉教皇,他所能做的就是开始尽快的部署,而在部署这个阴谋的时候,他做了一个让别人惊讶不已的决定——
他打算亲手实施这个谋杀!
实际上,朱利叶斯二世教皇很清楚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性命,所以这位教皇采取了极为严谨的保护自己生命的措施,所以,暗杀和毒杀几乎在他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坎特瑞拉却发现,他可以很轻松的做到这一点——他可以轻松的谋杀教皇——因为他是教皇最受宠信的情人。
——而教皇也深信这个年轻的贵族不会背叛自己——任谁都知道,他是费迪那斯候爵最强大的靠山,谁会砍倒自己乘凉的大树呢?
所以教皇很信任坎特瑞拉。
坎特瑞拉决定亲手谋杀教皇的另外一个决定因素在于,他很清楚,不把他送到死神那里,欧迪尼斯绝对不会安心。而且欧迪尼斯确实也提出了在教皇死的时候让他一起去死的要求。
很好,他决定和教皇一起死。
策划对教皇的毒杀非常容易,可以说容易的让坎特瑞拉都瞠目结舌。
于是,在半个月后一个以祭典为名的狂欢宴会上,坎特瑞拉实施了自己的谋杀。
在那场几乎汇聚了罗马所有权贵的宴席上,主办者为了炫耀自己的豪奢,所有的餐具都是黄金打造的,而不再是一般为了防御毒杀而使用的银制餐具。
看着如自己事前所知道的满目金光灿烂的宴会,当主人法内兹主教把一整金杯的酒恭敬的送到教皇面前的时候,慷慨的赏赐给了主人大把金币之后,教皇接过了金杯,习惯性的交给身旁负责试毒的人,但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坎特瑞拉却在中途接过了杯子。他低声的在朱利叶斯二世耳边呢喃着“陛下……这样做不大好吧?法内兹主教是相当有名望,而且对您忠心耿耿的臣子,这些酒菜在端上来之前想必就让很多人尝过了不是吗,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大稳妥呢?会造成您并不信任法内兹主教的印象哦。”
听到宠信的情人这么说,教皇那被纵情声色所迟钝的大脑也迟疑了一下,但是随即,他看着手里无法显示有毒与否的金杯,但是随即,爱惜自己生命的念头席卷了他的身体,教皇对年轻的情人露出一个微笑“我亲爱的坎特瑞拉,我想我还是谨慎一些好。”
“但是您这样不礼貌……”坎特瑞拉依旧把声音压的低低的,他斜睨着已经警惕的向这边看过来的法内兹主教,他又看了一眼教皇“那么为了维护陛下的礼貌和陛下的生命双重考虑,这试毒的工作就让我来承担吧。”这么说着,他就着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在过了片刻之后,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他取过干净的丝绢,把自己喝过的地方擦拭干净,再递给教皇。
对于年轻情人表现出来的忠诚和勇敢,朱利叶斯二世看上去感动极了,他压低了声音,让自己那年老而浑浊的声音在坎特瑞拉耳边滚动“我真是高兴啊,我的坎特瑞拉。”
“那么我即使现在就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了。”坎特瑞拉微笑着说,把杯子放回到教皇手中,而教皇则笑眯眯的就着他的唇印饮下了一整杯酒——
看着教皇松弛的脖子上喉结费力的滑动,坎特瑞拉知道,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毒就在他掌心的丝绢里!
把丝绢不着痕迹的放到怀里,他朝满意的教皇一鞠躬,在舞会开始的第一支曲子里巧妙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很清楚自己用上的毒药效果,根本不需要再去确认效果,他悄悄的从后门离开,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普通衣服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是教皇最受宠信的情人,平常,他的府邸里几乎挤满了人,每夜每夜来访的人都不计其数,而现在,因为泰半权贵都去奉承教皇了,他的府邸安静的象是没有任何人,只有二楼的一个窗户在窗帘的背后微弱的闪烁着蜡烛的光彩。
早在今天早上就用借口把所有的仆人都赶走了,坎特瑞拉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非常的暗,暗到一点光彩都没有的地步——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在空气里浮动着的灰暗月光,暗淡的象是女人哭过之后的脸。
根据记忆点燃了蜡烛,坎特瑞拉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豪华到奢侈地步的房间,在孩子气的赞叹了一阵子之后,他轻轻挥手,把烛台推倒,看着贪婪的火舌立刻在羊毛地毯上蔓延开来。
不管后面迅速扩张的火焰,他轻巧的走上了二楼,来到唯一有灯光的房间——他的卧室。
在浮荡着昏黄色光芒的房间里,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坐在椅子边看书,当他听到房门扣动的声音的时候,青年微微的抬起眼睛,凝视向他。
“……回来了?”
向蓝露出一个微笑,坎特瑞拉轻松的脱下外套“一直在等我?”
“是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蓝把书本合上搁在桌子上,略微直起了身体,凝视着面前的银发青年。
“好厉害的蓝,”这么笑语着,他抱起蓝,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在这最后时刻,坎特瑞拉紫色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微妙的平静,他温柔的把下颌放在了蓝的肩膀上。“
“……”沉默了一下,蓝轻轻把手腕环抱上他的颈项,白皙的手指在月光下发出珍珠一般的色泽。“我闻到了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
“因为我把楼下点着了。”坎特瑞拉以说着“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的轻松语气说道,悠闲的伸长双腿“不觉得净罪的火焰非常适合我吗?这样的死亡,又美丽又壮绝,还不会留下可以让人说三道四的事情……不好吗?”
“……很适合你。”
“再过几个小时,教皇的死讯就会传来吧?我到时候很想看欧迪尼斯的脸色呢,谁都知道,法内兹主教的妹妹是他的情妇——可惜这么绝妙的场景我是无论如何都见识不到了。”象是觉得遗憾似的,坎特瑞拉笑了起来。
说完,他忽然以一种迷惑似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青年,他伸手,把他额头上的长发撩起,不让它们遮蔽蓝清秀的容颜“……蓝,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只想和你一起到地狱去——”他轻轻的呢喃。黑色的眼睛带着温柔的坚决,被衣料包裹的手腕挂到对方的颈项上,蓝闭上了眼睛,只是专心的吻着男人的嘴唇。“……我爱你……”他这么在坎特瑞拉的嘴唇之间呢喃着。
坎特瑞拉笑了起来“‘……我爱你,而在你我之间的所有恩怨都被名为死亡的镰刀清除之前,你我都无法再次说出这个字……’,我记得很清楚,你和我这么说过,而现在,确实是如你所说的一样,蓝,你是个恶毒的预言家。”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坎特瑞拉。”
仿佛染了蔷薇颜色的嘴唇在坎特瑞拉的双唇之间呢喃着他的名字,轻的象是爱抚似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荡漾着,蓝小心的伸出双手,尽自己最大可能的紧紧紧紧拥抱住银发的青年——
这是他爱的人啊……这是他所有的期望和最后的幸福……这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情啊……只是这么抱着坎特瑞拉,就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在身体中流淌着,那是深入到骨髓深处的爱情啊……
伸手抱住了他,坎特瑞拉轻轻顺着他披散在背上的黑发,一双紫眼迷离了起来。
逐渐的,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了,坎特瑞拉微笑了起来,他轻轻捧起蓝的容颜,看着他在蜡烛和月亮的光芒里苍白的容颜,在他冰冷的额头烙印上一个带着温柔温度的吻“……蓝,这么看上去……你就象是我的精灵一样美丽……而或许死亡,才是把你这个精灵留在我身边唯一的办法……”
坎特瑞拉把膝盖上的男人拥抱进怀里,有些霸道又有些温柔,一个带着月光奇妙香气的吻落在了蓝的嘴唇上。
非常甜美的吻……是只有这个美丽而迷离的晚上才会有的吻……
柔和的轻轻舔着蓝形状优美的嘴唇,坎特瑞拉有耐心的催促他迎接自己的到来,微微颤抖着,浪张开了嘴唇,粉红色的舌尖主动让他品尝——
坎特瑞拉心满意足的把他的舌头拖入自己口腔品尝,直到两个人都承受不住缺氧的轻微眩晕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
蓝把汗湿的额头顶在坎特瑞拉的胸膛上,微微的喘息,听着他肌肤下心脏跳动的雄健声音——
“……原谅你……”坎特瑞拉这么说道,然后对他微笑,又是一个深吻——
以死亡作为桥梁——我原谅你,原谅你做的一切——
让我的心脏里只剩下对你的爱……
让我们被这净罪的火焰一起送到地狱去吧……在那里,我们可以尽情的品尝着堕落的快乐甜蜜——
于是,名为温柔的火焰烧毁了一切,如同但丁所吟诵的炼狱,在贪婪的获得了最高贵的猎物之后,把一片灰烬遗留在了被无尽的月光照耀着的美丽世界。
然后,一片一片的剥落在时光的彼岸,直到别的什么把这历史之中微不足道的细小然而美丽的碎片淹没,直到随着时间车轮的前进,这哀伤的一切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然后在吟游诗人的歌声里,贵夫人们的扇子后面悄悄的被遗忘……
于是,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那浩瀚历史海洋中一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小小剪影,在很多很多年后,成为某一段杜撰的传说,或者是一个少女梦想中的故事……
于是,一切,都在时光之中渐渐的远去……
你猜,对于我而言,你是什么?
不知道。
你是我的坎特瑞拉。
坎特瑞拉是你才对吧?
不、不,我的意思是,对我而言,你就象是坎特瑞拉最甜美的剧毒,可以让人的灵魂都为之麻痹的,让人心甘情愿去为它而死的毒药——这就是你对我的意义。
那么……你也是我的剧毒呢……
——坎特瑞拉,意为欢愉的死亡,它的另外一个意思是——
付出生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