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一、二部——林之非
林之非  发于:2011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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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骗了去。因为出生贫寒,遭受过无数白眼,也没有什麽朋友。为了去北京完成他的梦想,无奈在介绍人的推

荐下去21bar跳舞。

“除了被一些无聊的人卡点油外,收入还算可以吧。”他笑了,“我想我明年就可以去北京念书了。”

“还是舞蹈专业麽?”我歪著头看著他,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坚定地看著我。他点了点头。我没有

过问他在酒吧中的遭遇,只是把话题转向了他的梦想。

有段时间我们会在院子里聊上一会儿,或者他陪我一起买菜,或者我陪他捡拾院里的垃圾,偶尔也还会去21 bar

看他跳舞。虽然他在酒吧里收入不少,他却还和以前一样,拾点垃圾卖钱。他告诉我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便是这麽

养家的。说这些的时候他并未觉得尴尬。坦然告知,我有点动情。

又过了段时间,他告诉我有个中年男人看上了他,并且答应送他去北京读书。他说这些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那

时镇定穿衣服的自己。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胡安华的话,“你决定了?想好今後要走的路了?”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尽管眼前的他慢慢地在改变,我却宁可相信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叫住我的单纯的孩

子。

“记住去了北京,不要忘记自己的梦想。”我低下头没有看他的眼睛,我不习惯自己的脆弱让别人看见。不知道

为什麽,我有一种要失去一个亲弟弟一般的感觉,仿佛身上的一块肉被挖了去似的。

“你会来送我吗?”

“还是不去了吧。那种场面......你知道的,我不习惯。”我拍拍他的肩膀,“到了那里给发条我短信吧。”

“我会给你写信的。”笑容重回他的脸上,让我觉得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变。

我使劲点了点头。只是到他走的那一天,我都还不知道他叫什麽。

备注** 本没有打算写这个不知姓名的跳舞男生(後来阿瀚告诉他叫大刘),只是有些偶遇,仍没有忘记。他的

清纯或许亦只限於当年,之後他的事这些年亦听阿瀚断断续续提起过。或者本因舞蹈而生的他,埋没在钱与欲望

中,总觉得很是可惜,我仿佛总是会同情弱者,尽管当年哪个可爱的单纯的男生应该早已改变。只是失去联络後

一直希望他最终可以成就当初的梦想,如果他还记得,如果他还有梦想。谨此纪念与他偶遇,抑或当初谁都拥有

的童贞吧。

45、

时间总是在混沌的时候消逝得飞快,送走大刘後不久便又过了一个学期。整整一年我与珥东都相安无事。或许距

离真的可以切断我与他之间的总总。大刘到了北京後给我写了一封信,不长,字里行间却透露著温暖。

“哥,我到北京了,一切安好。有些话我一直不敢当面告诉你,怕你骂我。我曾经喜欢他,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足足四年。四年来我付出一切,可以的,不可以的我都办到了。可得到的却是欺骗。他曾经说过会爱我,其实只

是在不开心的时候需要我的身体,在贫穷的时候需要我的积蓄,在寂寞的时候需要一个玩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张哥不一样,他喜欢我,尽管他一样只是需要我的身体和我的陪伴,起码他从来不骗我。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如

果张哥没结婚的话,他应该会真心爱我的。哥,我在和你说张哥要包养我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眼神了,尽管你

极力掩饰,我还是......”

之後有一段被泪痕化成杂乱的墨迹,我怎麽也看不清。我看他那麽说心里鼻子一酸,当初确实诧异这个孩子会如

此决定,只是那一瞬间的神情却伤害了这个即将远行的孩子的心。

是哥错了,我默默重复著道歉,眼泪不知不觉中滑落,滴在被我捏得有些皱褶的信纸上,与他的泪痕重合。

“哥,我已经进中央戏剧学院读书了。是张哥帮得忙,给院领导塞了不少钱。钱真是好东西,我这辈子都没有见

过那麽多钱。我这辈子第一次可以买自己要买的芭蕾鞋。哥,我不需要再在gay bar里跳那些不知所谓的舞了,

我是该高兴呢还是......

哥,你千万别看不起我,我也是别无选择。尽管张哥另外还有个家,我见过他儿子,还挺帅的,在北京一所不错

的大学读硕士。你说我要是也那麽有出息那该多好。我要是可以那麽有出息就不会走今天这一步。

哥,有时候尊严是不是真的不那麽重要啊!

哥,从来我们聊天都是你听我说我的那些个破事儿,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心事。我知道你心里也有许多烦闷

。我从来都没有什麽朋友,遇到你真好。只可惜,我没有办法多留点时间。张哥催我早些上路,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一有时间就会回西安看你的。

哥,你家的房门钥匙我还可以留著麽。

哥......”

我再也没办法看下去。打开抽屉将这封信丢了进去,用力合上。眼泪亦止住了,这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之後,

大刘陆陆续续又写过数封信给我。後来便消失了。

大二期末考试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不假思索,下意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010区号的电话在屏幕上闪

烁。一看是北京的来电,我立刻交了只做了几道选择题的白卷便冲出了教室。

“喂......”

“哥,是我......”是大刘的声音,好像他捂著嘴巴在说话似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还好麽?最近都没有你的消息,给你写了信也没有回复。可担心死我了。这正打算考完试拖你瀚哥一起去北

京看你呢。”

“我......我还好......”大刘有些吞吞吐吐。

“到底怎麽了?”我听出一些端倪,大刘那边肯定有事。

“张哥不让我们来往了,恐怕我以後不能再跟你联系了。他怕我......怕我......”

“怕你啥?”

“怕我喜欢上你。”他说得更轻了。“对不起哥,我也没办法。”

起初听他那麽说我只是一愣,不知道该说什麽。随後我便脱口而出:“他自己还不是有老婆孩子。”说完才发现

这句话有些不妥,“对不起,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没什麽,你跟他好好说说就成。”

“对不起哥,我要挂了,张哥洗完澡了......”

随後一阵盲音。

“记得完成去自己的梦想就好,哥等你回来......”我对这空气慢慢吐出这些话。

我叹了口气,抓著电话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回拨过去,只剩一个含著标准普通话的女声反反复复提示著,

机主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就好像那天,我寻珥东,听到的也是这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之後如大刘所言,我真的和他彻底地失去了联络,又过了几个月,我再拨打他手机的时候,他已经换号码了。

46、

2003年二月,我正躺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写《往事尘封》,那时我和珥东大约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说过话了。我打

算把我和珥东的故事写下来,算是留一个纪念。

“喂?”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之非,是我啊,你三姑。现在西安到处都在传播肺炎你知道麽,你在哪呢?”

“我......我在学校啊。”为了让三姑安心,我撒了谎。

“学校安全麽?这次肺炎可不一般,你爸妈和你舅夫现在困在咸阳回不来了。到处有人住院隔离,怪恐怖的。你

可以要注意卫生啊,如果有同学发烧感冒的话你躲远点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死了好多人呢......”姑妈在电

话那头唠叨,我的脑袋却轰地一声炸开来了。

老实说,姑妈後来说什麽我并没有听进去,只是不住地想珥东平时经常会有些发烧感冒什麽的,总坚持说隔天便

会好,从来不肯吃药。他不会有事吧。

我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才知道全国已经拉响了非典警报。白色恐怖悄然袭来,窝在出租房多日的我却毫不知情

我想也没想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套上衣服便冲出了门。街上人们都带起了口罩,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行人少得

可怜,当我慌张地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显然一副避之不及万分恐慌的神情。

“他妈的我没病。”我碎了一口。

拦了几辆出租车,都拒载,说是今天不做生意了,我又骂了一声他妈的见鬼。一气之下小跑了两站路才搭上一辆

仍在运行的公车。车上零零落落几个陌生人。

司机警惕地问我去哪儿。

我说,到外院。他好似才松了一口气。

学生啊?他问。我朝他点点头。

他接著说,现在出门要小心,最好呆在家里。随後让我伸出手,在我手心挤了点晶莹的固体。有些冰凉。

这是固体消毒液,现在大家都用这个。我按照他的指示将膏体搓开,这些透明的固体瞬间化入我的手心,一股浓

烈的酒精扑鼻而来。

从接到三姑电话开始我便莫名的有些紧张,看到街上人人严阵以待,我更有些惊慌失措,我心想:“我他妈的就

算死,我也要知道你珥东平安无事才行。”

到了学校,我直奔寝室楼,一!四室房门紧闭,我敲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伸手一摸钥匙扣,才想起来我早就退了

宿,钥匙也已退还。

“不会真出事了吧!”正在我痛骂自己乌鸦嘴的时候,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戴著口罩的头探了出来。

“怎麽那麽磨蹭!还打扮得那麽挫。”一看便知道是阿瀚。

“你......你怎麽回来了。都什麽时候你还那麽乱来。”阿瀚见是我,便打开了房门,转过头大叫,“胖子,看

谁回来了。”

胖子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哎哟,你小子来关心咱们啦。”

我往里一张望并没有看到珥东,心里便一沈。拉过阿瀚轻声问:“老二呢?”自从搬出寝室那会儿我便用老二称

呼他,以前住寝室的时候倒从来没那麽叫过,起初阿瀚还有些不解笑骂我别扭鬼。

“他......他去找你了,你们没碰见吗?”

“找我?”我有些惊讶,他为何在这时去找我,又去哪儿找我,“他怎麽会知道我住哪?你告诉他的?”

“其实......,”阿瀚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别怪我瞒你那麽久,其实你那房是珥东的,是他让我租给你的

。他说你自己出去找地方他不放心,你要是非得搬出去只有住他那里他才可以稍微安心些。而且他说别让你知道

,不然你肯定不愿住那儿。所以我才......”

47、

“你......你说什麽?”阿瀚将整件事托盘而出,我却不敢相信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珥东如此用心良苦。整整一

个学年,我匿藏在所谓的安乐窝里,试图编织自己的乌托邦,试图忘记对他的感情。却不知道,我即便是逃,亦

还在他的手心。

珥东啊,我们俩整整浪费了一年时间,这是何苦......想到这里我扭头便跑,跌跌撞撞冲下楼梯朝校门口跑去,

我想兴许可以在车站截住他。

“你去哪里啊,老四,”阿瀚跟了出来,气喘吁吁跟在身後,“现在外面很乱,咱还是别出去了啊。在寝室等珥

东回来吧?”

“不,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阿瀚跑上来一把抓住我,“都什麽时候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就算出去了,西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去

哪里找他?”

“就算找不到我也要找。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对著阿瀚大吼大叫,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

只是到了校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然紧闭,传达室的老师严阵以待,见我和阿瀚一前一後跑过来便拦在我们面前。

“同学你们回去吧,现在形势严峻,我们已经封校了。”

“让我出去,我们寝室有同学还在校外。”

“回去吧,老四。珥东去了院子找不到你自然会回学校的。”阿瀚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回寝室

等他吧,好麽?”

“学校已经封闭了,现在仍在校外的学生只能回家里住了。”传达室的老师一字一句,犹如一把把尖刀刺入我的

心口。

“什麽?”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说不上这是什麽样的感觉,只是比当初的失去更为来得撕心裂肺。我咬紧

牙齿,却还是哭出声来。阿瀚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默默地递到我手里。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他说。

“早知道我就不搬出去了,现在也就不会有那麽多事了。”我停下脚步,看著阿瀚。阿瀚,你可否知道心里有多

难受。

“这不怪你。谁知道会这样呢?”阿瀚递上一个温暖的微笑。“老四,或许回家住比在学校安全也不一定啊。”

48、

傍晚,辅导员开始挨个寝室点名。珥东连同一些在校外的同学的名字被记录下来。我心切地询问现在的情况,辅

导员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何时才会解禁,问及珥东他们如何,她说会电话联络让他们各自先行回家,等学校的通

知。

尽管一切在慌乱中井然有序,我却依然不放心。自从封校以来并未接到珥东的任何电话。知道他无法回校,我却

依然不死心地爬上天台望著校门口,心里有个念头,他会回来的。只是整个校园沈浸在一片无尽的寂静中,月光

洒在无人经过的林荫道上,延绵至校门口。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尽管过去多年我仍旧可以记得这个时间。二月十四日凌晨一点三十五分。我的电话铃音在幽

静而又凝重的空气中飘扬起来,这首《once in a blue moon》在大一的时候便被设置成珥东独用的铃音。这是

他自己挑选的。

这首音乐太轻了,你再换一首吧。我当时是那麽对珥东说的。他却坚持要这首歌。他说:你知道这歌名的含义麽

?once in a blue moon 代表著鲜有发生的事。我便是那独一无二的人啊。

当时他爽朗的笑声仿佛此刻便在耳边响起。

“喂?喂!”我接起电话,心里却万分紧张。

“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吧,小林子。”是珥东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他出乎意料地冷静。

“你在哪儿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在西化家属院呢。”他顿了顿,“小林子,你不怪我和阿瀚瞒著你吧......我是指......”

“我不怪。”我脱口而出,却出自真心,“只要你没事就行。辅导员说你暂时不能回学校了,你在外面千万要小

心啊。”

“恩,我知道。”

“对不起,珥东......若不是我......”

“别说这些。咱们之间不要说什麽对不起。”珥东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小林子,这房间你打理得不错

,可是什麽都不缺,我就在这了住段时间呗,不用上课训练,简直太爽了啊。”

我知道,珥东,你这是在安慰我吧。

49、

自封校以来,我每天都过得忐忑不安。不仅仅是因为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气氛中,那些往日里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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