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一、二部——林之非
林之非  发于:2011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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珥东看看胡安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我,“我在走廊上,有事叫我。”我想这句话是对我说的,随後他便一身不

吭地走出寝室。

过了一会儿胡安华才坐到我身边。

“不好意思,”还是我先开的口。确实,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

“那晚是你第一次?”胡安华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刻意保持镇定。或许之前他觉得我应该经历了这个年纪所经历

的事。

“意外吧。”我想我是故作轻松。

他听到这里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非,如果我早些认识你,或许我还能够认真地爱一回,只是太晚了。”胡安华顿了顿,“你知道麽,之非,

我确实喜欢你,只是当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爱人了。现在的我只能玩玩,在你之前我有过不

少男人,而我的心早被他们挖走了,你能明白我的痛苦麽,之非。”

“我能......”我没有骗他,虽然没有经历那麽多,我却真的可以明白此时的胡安华。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我......”

他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便被我的食指抵住了嘴唇,“胡安华,我们还是朋友,不是麽......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我全都明白。”

39、

那天,珥东跟著胡安华离开,隔了很久才鼻青脸肿地回来。进门後,他只是朝我望了一眼,也没有吭声,遮著脸

直径爬到上铺躺了下来,寝室里很安静,我们之间的空气亦有些凝重,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闷哼声。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想问他是不是很疼,却怎麽也开不了口。我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却也奈何不了埋藏在暗处

的心魔。

“小林子......”还是珥东先开得口,这让我有些愧疚。

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只是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飘到半空就会落下来似的。

“我很累,想眯一会儿眼睛不。你若不舒服尽管叫我,我听得见。别闷著不说,知道麽?”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眼泪却应时而出,悄无声息,顺著脸颊一直滑落到下颚,而後滴在被单上,化成一朵朵不知

名的小花。我依旧是嗯了一声,随後使劲点头。

当然之後我并没有叫珥东,他在上铺折腾地一会儿便没了声息。我悄悄地爬起来,习惯性地从他衣袋里掏出一包

红双喜。

我还记得第一次珥东拉著我去天台的情形,我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胸腔好似被瞬间灌满了一般,呛得我

直咳嗽,那天珥东就靠在我现在站著的位置,他贼笑著朝我吐了一个烟圈,我亦是咳个不停。

而今,我如同那日一样看向脚下的校园,好似有些不一样了,感觉自己曾经於那天下午埋下的冀望渐渐被抽离。

我终於明白,不是香烟选择我,而是我选择它。这一切或许真的是发生得太快,好像在我什麽都没准备好的时候

突然戛然而止,而我和他已然站在了世界的两端,可以相见却无法触及。烟灰落地,我才恍然大悟将自己,或者

自己心中的那份希冀推向深渊的,不是骆可菁,更不是珥东,却是自己。

40

那一晚我没有回寝室,珥东亦没有再寻我。我就一直坐在寝室楼对面的花园里,躲在树丛之後看著夕阳西下,看

著晚自习後人来人往,看著那扇空荡荡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十一点半,门房间的灯准时熄灭,月光下的木门

抑或我都显得更加孤寂,脑海中再次出现宾馆三楼的那盏无情熄灭的灯。随著尖叫随著拥抱随著抚慰,随著一切

的一切,走至今日,走至万劫不复的今日。

只是我的叹息融进空气中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每隔一段时间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短信和来电後,再依依不舍地将它塞回去。其实一夜也

并不是十分漫长,一点饥肠辘辘,二点寒意彻骨,三点睡意朦胧,四点的时候想起或许仅属於我的从前泪流满面

五点的时候,是一双温暖的手将厚重的大衣披在我身上,沈默地驱赶饥饿、寒冷以及眼泪。抬起头竟是阿瀚。

“找了你一晚,没想到你在这里。”阿瀚在我身边坐下,“老四,你和老二怎麽了?”

“没什麽。你怎麽出来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还能怎麽出来,翻墙呗。别看以前出去吃宵夜你和珥东跑在前面,我的身手也不错哦。”

只是还是瞥见了他运动裤上的破洞以及贴得歪歪斜斜的创口贴。

还和以前一样,我和珥东叫嚷著一起出去吃宵夜,胖子走到墙边一脸无奈地打了退堂鼓,而我和珥东三两下便顺

利翻过,阿瀚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我们隔著栅栏喊阿瀚加油阿瀚快点。阿瀚碎了一口“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今天就非翻过去不可。”说著便一跃而上,双手用力,只是那一招鱼跃龙门因为失去重心最终还是成了狗急跳

墙,嘶地一声勾坏了他的裤子,还擦破了皮,更是摔了个狗吃屎。那时候还不流行手机摄像头,不然我和珥东肯

定拍下那一幕以备日後翻出来取笑他一番。那次我们坐在小饭馆里,贼笑著看著满脸邦迪的阿瀚,他边笑骂著我

们俩没良心,边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仿佛没有伤痛,只有嘴边那口香喷喷的羊肉泡馍以及无限的满足。

“或许我真不该......”或许因为哽咽抑或顾忌也好,别的什麽也罢,我并没有说下去。

或许我真不该起另外的念头,不该任由这份友情变质,任由自己沈沦到这段不可能无法自拔。那麽我们仨或许就

不会像今天那麽累,或许还能像那晚那般单纯的快乐。所谓的爱情难道偏偏有多大的破坏性?我是真的有些後悔

,只是当时情不自禁。倘若再来一次,恐怕这个结局都不会变吧。

“虽然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现在就甭想那麽多了吧,咱们回寝室吧。”阿瀚站起身看了看表,指了指那面墙

,“还没到开门时间,想不想和哥们再翻一次墙?”

41、

“我们回家吧。天色已晚,恐怕靳薇他们要等急了。”

我揉了揉眼睛,站在身边的早已不是阿瀚,而是郑家麟。再看看四周,虽说并没有过很多年,如今的西安还是和

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手里捧著肯德基的塑料袋,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郑家麟所说的家,便

是那间初回西安时,阿瀚替我寻觅来的出租房。位於昆明路,离旧所只有两条街区之隔。

我只是随口一句,他便放在心里。就如同当年,那日清晨,太阳还未露脸,整个校园一片宁静只剩鸟鸣和我们俩

的脚步声,和阿瀚走到围墙边,我拉住了他。

“咱们还是不翻墙了。”我说完便靠著墙壁滑坐在水泥地上,双脚蜷缩至胸口,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我旁边。

“咋了啊?”他一屁股坐下来,“不是说好不再闹别扭的麽,这就立马给我反悔了?你可都一夜没睡了,再不回

去暖暖身子,我真怕你感冒。”

“你那腿脚还想再摔一次?”我手指轻按他膝盖上的伤处,阿瀚立马龇牙咧嘴起来。

“你这个小鬼头,眼倒尖。”他笑骂道。

“阿瀚......”

“有话就说啊。啥时候变得跟哥们都那麽吞吞吐吐了。”阿瀚拍拍我的肩膀。

“快期末考试了,考完了。我想搬出去住......”

“也对,寒假一个人住挺无聊的,要不来我家住呗。”

“不止是寒假,” 阿瀚微笑著,好像还要说什麽,却被我打断了。“我是说以後我不在寝室住了。我想租间房

子搬出去一个人住。”

阿瀚的脸瞬间僵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或许我可以说我别无选择,可终究我选择了沈默。

他亦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随後沈默了半饷。

“小林子......”阿瀚转而又看著我,虽然眼神有些暗淡,不过神情却显得坚定,他好像下了什麽决定似乎的,

“我想好了,如果你真想搬,那我给你找房子去。”

“阿瀚!”

“走吧,这就回寝室。跟咱大夥再好好聚聚,省得以後哥太想你。”说著,阿瀚搂过我的肩膀,他的声音微微颤

抖却可以保持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却知道他偷偷别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也一样。

42、

郑家麟的车沿著熟悉的街区驶向昆明路,我手里拿著他递过来的肯德基原味套餐,并没有拆开来吃,只是闻了闻

味道。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多想无益现在。”郑家麟乘著红灯的时候拆开一对鸡翅的包装,轻柔地塞到我嘴巴

里,“多少吃点儿,别浪费了。”

我亦很想忘掉过去,只是本能地唤起早已封存在暗处的尘埃,带著过往的回忆,再次吸进鼻腔,侵入脑髓。阿瀚

守约地在考试後替我找好了房子。当珥东知道我要搬出去的时候,并未显得惊讶或者激动,异常冷静地关照我要

照顾好自己。倒是平时大大咧咧的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一定要我常回家看看。

我鼻子一酸,草草说了声“不用送了,咱开学以後教室还能见”算是告别,和阿瀚拎著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寝室。

走到楼道的时候我忍不住回过头张望,不过走廊里空无一人,看来珥东并没有出来。

“走吧。”我说。

出租房位於西郊昆明路的西化家属院里,楼房有些陈旧,房间不大,却是方方正正,五脏俱全。拉开窗帘,六层

楼高的树木屹立在我面前,底楼有两三个孩童在玩皮球。

“喜欢这里吗?”阿瀚问我。

“嗯。这里环境不错,房间也挺那麽干净的。”

“那就成。”

“谢谢你,阿瀚。”

“咱兄弟不兴这个,走,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顺便熟悉下周边的环境。”

“这房租......”

“好像五百吧,”阿瀚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月五百就成。房东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等你手头宽裕

了再给吧。”

说实在的,这里的环境有些幽静,又偶尔有些热闹,出了小区便是菜市,隔了条马路还有一个不小的花鸟市场,

附近还有一个大型超市。交通亦是方便,只要转一趟车便可以到学校了。最关键的是,可以不用每天面对珥东。

这让我觉得轻松,或许起初几天,我很难受,不过我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只需要少一点见面,只需要试图慢慢

遗忘曾经,只是不再碰触他的温柔。

“谢谢你,阿瀚。”其实我很想说有哥们很好,只是我必须离开。一切都变成了一句谢谢,这句谢谢说得甜蜜,

说得酸楚,亦有些不舍,只是幸好,我们不是生离死别。

43、

屋里只剩自己的时候,我突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学会了逃离,学会了享受逃避的欣喜,亦学会了

忍受寂寞背後的痛苦。我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切断我与珥东的一切联系。

整个寒假都沈迷流连於各个gay bar。我已不知道从何说起,去得最多的是之前从胡安华偶然提及的21 bar。还

记得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来到21bar的时候里面正在反串表演,在紫醉金迷的昏暗灯光下,舞台上鲜亮的年轻肉体

动作妖娆,只是灯光闪烁过快我一直无法看清他们脸孔的表情,dj将那些disco音乐调至最响,它们轻易地侵入

你的心底,震得你无法设防。

我关掉手机,接过身边陌生人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跟著他淫邪的笑,笑得挤出了眼泪,笑得忘乎所以。第

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赃乱的床上,头因为宿醉仍有些疼痛,宾馆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或者是酒精的作用,昨

晚之後发生过什麽无法再想起,偶尔那张陌生的脸会笑著蹦出来,多数时间却是一片空白。这是我第N次所谓的

一夜情,曾经嗤之以鼻,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倒并未如初想般觉得恶心,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镇定地穿

上衣服,合门而去。

刚走过前厅便被叫住,台後的小姐不好意思地低语房间还未结账。我平静地走过前去摸出一百五十块问她够了麽

,仿佛那一刻我有所预料,或者对某些男人有了新的认识,我只是想确认是否能够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只见她将

钞票放入验钞机来回扫描了三次才朝我点点头,於是我便再度转身离开。这些动作仅仅十几秒而已,而她至始至

终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推开旅馆的大门,瞬间便与刺眼的阳光相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别过头。原来我还在21bar附近。我想笑,

却咧不开嘴。

独自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充斥著饥饿,寒冷或者其他。身体甚至有些颤抖,我想哭,此时却哭不出来,我无

法再次借助眼泪找到某种平衡。

或许我对自己有些失望。

身後有人拉住了我。转过头竟是他。

“你怎麽来这种地方。”是胡安华。我说过他总是在我脆弱的时候出现,这次竟也不例外。

“呵呵,我为什麽不能来?”我的语气有些调侃,望著他的时候却有无尽的不自然,面对他突然觉得我的防线在

不知不觉中慢慢决堤,幸而不像以前来的那麽突然那麽快。我别过头甩开他的手,“你别管我的事,行麽?”

“之非,你不属於这里,你心里清楚。”胡安华追上来,用力地拉住了我,使我无法摆脱。

“你想干嘛?别忘记了,你说过你无法爱我,你不是我的谁!”我被他拽得有些疼痛,莫名地出言尖酸刻薄。昨

晚的那些折磨仿佛也跟著开始翻江倒海,好似我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似的。我很小便听说没有爱情依托的性事,

犹如止疼片,入口仙乐飘飘,只是那药效一过便会更为痛苦。果不其然。

“我只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这条路是死胡同,你明白麽,之非。我说过我已经出不来了,更不想看到你还往里

冲。”胡安华显得有些激动。

“我......我没钱回家了......”我无力地看著他,我心里明白或许胡安华的话犹如清泉抑或是摆在我眼前的另

一盒止疼片。

“我送你吧。”

44、

“是你。”在西化家属院里遇到一个高挑的男孩(备注**)。他瞪大眼睛看著我,显得有些惊讶。

“你认识我?”我一脸茫然。告别胡安华後,打算去菜场买些水果。

“我就是昨晚在21跳舞的,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你......别怪我多嘴,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从你钱

包拿了五百块钱,他不是好人,你千万别再和他交往了,”说著他有些腼腆,声音越来越轻,或许是不知道怎麽

说下去。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在想那个记不清面目的男人尚且还给我留了百来块钱某种程度上算是仁至义尽

了。不过我并未将这些说出来,看著那张尚且稚嫩的脸蛋,或许我觉得对於他这个年纪不必过早接触这些灰暗的

东西,仅是递过去一个微笑。他感受到我的善意便继续说下去。

他是一个舞蹈专业毕业的学生,怀揣著梦想。自小喜欢同处一个家属院里的同学未果,好不容易积攒的钱亦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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