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清丽爽朗的早晨,日光淋浴大地。在广大的京城中,皇宫佔有四分之三的土地,由城门、大庭、副殿、主殿以及
千千万万的后宫花园组织而成,其景之宏伟,绝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宫中所种的植物都是奇花异草,有的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上午的时分,宫女们都会纷纷到各个花园浇水、除草
,作为一天作息的开始。
后宫中太监们忙乱地往来,随指挥婢女们服侍妃子外,自身也不停从御膳房端出美味的早点,供皇族的大家庭享
用。
而处在后宫的妃嫔们也都起床梳妆,务求要最美丽的姿态,迎接随时到来的君皇。至於她们的儿子,也就是未来
的皇储们,则被带到书院的地方,开始接受帝皇学的讲课。
“等、等等………呜……狷哥哥…………等等呀﹗”童稚的声音响满了整个御花园,正在浇水的宫女们下意识往
发出声音处看,本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她们也都露出亲切的笑容,朝来者行礼。
“太子好。”
“太子万福。”
走得从容不逼的男童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上挑的粗眉及精锐的黑眸显示出非凡的气度。男童朝宫女们点点头
,稳重的态度有着和年纪不相乎的成熟。 就在越过小亭的时候,男童突然停下了脚步,不为所动的俊师容貌转
身往后看,宫女们马上嘻嘻地笑了起来。
在蜿蜒的林间小径中,逐渐有一道小小的黑影出现,并伴随着叫嚷的稚嫩童音和急促的脚步声。被称为太子的男
童静静地看着黑影渐渐放大,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过没多久,小小的身子便越过林径往小亭处走去。那是一位有着水汪汪眼睛的可爱男孩,身型比称为太子的男童
小了一倍。也许是跑着来的关系,男孩头上的髻子松散得东歪西倒,好不容易来到亭子,小小的嘴巴便发出急促
的喘气声。
“狷、狷……狷哥哥………”小男孩即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执拗地伸出小手,紧抓住男童的衣袖,并抬起泪
眼汪汪的大眼睛,坚强地凝视着对方。
“哼。”然而,男童却不屑地冷哼,并甩袖挥开男孩,转身继续向上走。
“呜…等…等等………”小男孩马上又吵嚷了起来,男童的脚程很快,加上小男孩走得撞撞跌跌的,过没多久,
两者已经相差了十多步的距离,可是小男孩却还是没有放弃,边跌边跑地追随着男童。看着二人渐行渐远,宫女
们只是抿着唇嘻笑,接着又继续刚才的工作。
X X X X
“诸朔,怎么这么慢?”
书院的门被打开之际,正在讲课的年老臣子瞇起因为老花而视力不济的眼睛,朝大门口投以责备的眼光。
“对……对不起。”氤氲着泪水的迷濛大眼内疚地垂下,诸朔,也就是方才在御花园大吵大嚷跌跑着的男孩,正
自责地向夫子道歉。
“真是的……”看到五岁孩子露出这样令人怜爱的表情,夫子也不忍心加以责备。他揉揉苦恼的额角,试着放柔
声音说,“下次,下次不要迟到就好。”
“呜……是………”闻言,诸朔乖巧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却落了下来。
“哎哎呀………”夫子连忙上前拍抚诸朔的背,一副为难的样子,“别这样,我又没要责备你。”
“可是、可是………”
“孔百朝﹗你竟然害小朔哭了﹗可恶﹗我要去告诉父皇﹗”坐在书桌上的大群皇储中,有一位长得活泼的男孩直
呼夫子的名字吼道,他是赵项,皇上最宠爱的丽妃的大儿子。
“这、这………”年老的夫子马上结巴起来。
“小朔乖,别哭哦﹗”另一位男孩走到诸朔身边,轻轻搂住那可爱的小身躯,男孩大概十二、三岁,是皇后的次
子,赵敦颐,“待会我和你去娘那里告状,好吗?”
然而,名作诸朔的男孩却哭着摇头,接着推开赵敦颐和手忙脚乱的夫子,走到房内唯一不为所动的男孩处。
“狷、狷哥哥………”仅有五岁的诸朔是那样地可爱,如麵粉般柔软的脸颊倚在称为狷的男孩手旁,像猫咪般磨
蹭起来,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不再落下了。
“喂﹗怎么可以这样?”赵项不平地吼了起来,“我们千哄万哄,难道也及不上皇兄的冷脸吗?”
被诸朔亲密地倚偎着的男孩挑起眉,他就是刚才在御花园被诸朔紧紧跟着的御旨策封太子,赵顒狷。看着像小猫
般赖在自己身上的诸朔,他虽然露出厌烦的神色,却没有动手把对方推开,反而把他带进怀里,轻轻地抱住。
“狷哥哥……”诸朔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紧紧环住了赵顒狷的颈项。
“好过分………”见状,赵项马上嘟着唇,赌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而赵敦颐则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坐回自己的
书案处。
“咳……那么,我们继续今天的讲课。”见事件总算平息了,老夫子假咳了几声,接着拿起书本朗读起来,“大
学之道,在明明德…………”
赵顒狷一边听讲,一边用手紧抱住诸朔小小的身躯,即使再怎么不耐烦,却还是温柔地,稳重地,抱着……
1
转眼间,二十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皇宫的一景一物依然是那样地辉煌华美,而社会在贤君的治理下也繁荣如适。然而,日渐庞大的冗员及冗费却令
朝廷开支日甚,成为国家的一大隐忧。
“那么……爱卿们有没有甚么具体的建议?”坐在高台龙椅之上的,是当今九五之尊,掌管日理万机的君皇,赵
文帝。
台下,文武臣子皆慌张地低下头,苍白的脸色及虚伪的态度像是被被逮到的小偷般,可笑又不耻。
国库的收支主要是从人民的税赋得来,随着朝廷日渐肥大化,官员的奉禄及开销也日渐增加,对国库可说是非常
大的负担。为了令国家财富增加,赵文帝在早朝时提出删减各部费用的建议,朝臣听了连忙反对,但在文帝询问
有甚么其他意见时,他们却又默默不语地低下头。
其实,朝廷开支庞大是一项人所皆知的大问题,只是若一删减费用,就会影响到官员的利益。因此,即使是监察
朝政得失的?官及言官,也没有针对支出的问题作出建议。
见没有人发出异议,赵文帝开口打算下旨,没想到突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殿前来。
“皇上,可否听儿臣一言?”站在文帝前的是俊逸非凡的高大男子,上挑的浓眉有着狂狷不羁的霸道气势,优雅
不凡的五官彷若石像般精闢,是位拥有强烈存在感的魅力男人。
他就是在十岁时已被策封为太子的大皇子,赵顒狷。
“好,爱儿请说吧﹗”很高兴有人愿意发表建议,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赵文帝兴味盎然地等待着赵顒狷发表意
见。
“六部、御史台、枢密院以及中书门下也是统领国家的部门,虽然官员的奉禄及行政的开销所耗甚大,但相对地
,人民也能从中受益。不管是道路的建设、守边兵士的军费以及官府营运的开销,那都是为国家设想的开支,依
儿臣之见,若削减费用,只会令人民所享的福利减少,实不是适当的建议。”赵顒狷仔细地解释道。
“然则,儿臣认为该如何做?”
“儿臣认为,与其删减行政的开支,倒不如节省宫廷的消费。国库除了官费外,第二大开支便是三宫六院。妃嫔
们经常支帐购买成千上万两的昂贵珠宝,又不时要求重修宫宇,事实上,那些都是穷奢极侈的事,若没有了这些
开销,儿臣相信,国家的国库一定能够节省不少。”赵顒狷说道,此时,在两旁的臣子也都议论纷纷,要朝廷悭
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皇族可是天下之主呀﹗怎么可以要他们过节俭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要朕下旨,要妃嫔们不再戴金银珠宝,改插木簪吗?”赵文帝瞇起眼,疑感似地问。
“正是如此。”
“放肆﹗”用力搥了龙椅一下,赵文帝怒吼出声,“三宫六院是朕的妻妾,若连她们的生活也无法满足,那朕还
算是一位有能力的君主么?”
“皇上,请试想一下。”赵顒狷瞇起魄力十足的黑眸,以沈稳的声音道,“日后若开销持续大增,国库必定会吃
不消,人民的生活水平亦会随之下减。儿臣所读的帝王学,不都是以安国安民为要旨吗?既然明知道冗费是国家
的一大问题,那么就该裁减不必要的开支呀﹗对国家来说,真正奢侈的并不是各部营运的费用,而是皇族豪华生
活的开支。难道皇上认为,即使要百姓捱饿,也得让宫里的妃嫔买珠钗、戴玉器吗?”
“皇上,太子所言甚是呀﹗”听了赵顒狷条理清晰的解释后,好几位文臣都纷纷上前点头和议。
“皇上,太子的说话不无道理。”
“皇上,太子所说的的确是冗费问题的要害﹗”
“皇上,太子所说的的确是冗费问题的要害﹗”
“闭嘴﹗”用力拍了一下龙椅,赵文帝怒吼一声,把议论纷纷的朝臣压制下来,虽然赵顒狷所提出的建议严重影
响他身成九五之尊的地位,然而就目前国家的状况来看,却未尝不是一项应当的措施。他沈默了半晌,说道,“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下旨规定宫中的支出不能超过国库的三分一。”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作为一国之君
,若自己的妃子也不能过富足的生活,就未免显得太失败了。
站在殿前的赵顒狷微微扬起了唇角,那是霸气十足的笑容。他有礼地拱手,道,“谢皇上。”
“退朝吧﹗”挥挥手,赵文帝往殿后走去。群臣马上躬身行礼,在随行的太监也离去后才放松紧绷的心情,边离
开议政大殿边谈论起来。
“太子,你真的很厉害,竟然胆敢提出这样的建议。”年老的尚书拍拍赵顒狷的肩,佩服地道。
“别这么说。我只是提出合理的意见而已。”赵顒狷淡淡地回道。
“太子居功不傲,实在是难得。皇上有你这样一位儿子,一定感到非常欣慰吧﹗”尚书笑着讚道。
“不敢当。”涉猎政场已有五年,赵顒狷很明白对方根本不是真心佩服自己。客气的说话,其实也是为了巴结自
己而已。因此,他不以为然地保持淡然的态度,说道,“那么,先告辞了,我还有事要做。”
“太子…呃…虽然有点突然,但老夫有一事想要跟你商谈,不知晚上你可有空?”
“是甚么样的事?”虽然已大概猜知对方找自己的原因,但赵顒狷还是挑起眉,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嗯……老夫家中有一小女,今年刚满二十,正在觅亲家。太子也到了差不多娶妻的年纪了,所以就想………”
尚书支支吾吾地道,毕竟主动攀关系是一件很羞耻的事,但为了前途及官位,他还是厚着面皮提出相亲的要求。
然而,赵顒狷却无情地打断了他。“很抱歉,但在下还未想娶妻。相信尚书大人也听过在下的事吧﹗”
“嗯……除非诸先生娶妻,否则你也不娶。可是呀……太子,我知道你和诸先生亲若兄弟,但也不用为了他而误
了你的下半生……”尚书苦苦相劝。
“总之,他不娶,我也不娶。”最后,赵顒狷露出了含有压倒性气势的笑容,“我们言尽於止,相亲的事,就请
不要再谈了。”
“呃…太子、太子………”
不理会在后头拼命叫嚷着的尚书,赵顒狷转身走进了马车之中,并指使马伕开往城中的贡院。
2
每三年春季举办一次的科举制度,是仕子进升的最佳途径,在经过乡试后,中举的儒生们便纷纷来到京师的贡院
参加长达三天三夜的礼部试。
现在,京城一片秋色,没有考试进行的贡院显得非常冷清。然而,在考官的批改房中,却有好几位内阁大学士及
主考官们困扰地商讨着。
“这位陈明……经纶是满好的,但他的文章思路偏执,为官似乎不太适合。”一位老学士捋捋鬚,评道。
“那这位李大一如何?他虽然不太熟稔经文,但却很有头脑。”另一位学士拿起一篇文章,说道。
“我倒觉得这位张丰比较好,他的见解写得非常圆滑,绝对是为官的材料。”本来默不作声的老大夫说道。
“诸大人,你怎么看?”学士们有致一同地看着坐在书案上的男子,即使他们的年纪比对方老上好几倍,但态度
仍保持谦恭。
“这个……”坐在书桌上的,是一位容貌端正、气度温和忠直的男子,他虽然不至於弱质纤纤,但却给人比女子
还要吸引的感觉。就像清圣不阿的圣女一般,如白莲般素雅的气质,却兼具君子的风度,令人不敢为之讚叹。
他就是明满京城的诸朔,居礼部尚书兼太学正,现年二十六岁的他,凭着优雅公正的气质,以及渊博的学识掌管
礼部。
“诸大人,我们必须在本月内决定好进士的名次,殿试会在两月后举行,不能拖太久了。”站在诸朔旁像侍卫一
般的冷酷男子启口道,他叫吟龙,是诸朔的私人守卫。本来身为一位礼部尚书,是不需要守卫保护的,但由於诸
朔的身体不太好、又老会工作捱夜虐待自己,看不下去的赵太子便派了吟龙来,名义上是保护诸朔,实际上却是
做些近似贴身仆役的工作。
“我觉得……李大一比较优胜,毕竟咱们批的是进士科,经书念得再好,若没有头脑也难以决策政事。”诸朔闭
上双眼皮的墨黑眼睛,想了一想后又道,“第二名就给陈明吧﹗至於张丰………我想还是不要让他中举,因为他
的文章很空泛,我们的题目是『仁政』,他却不停地写奉承圣上的好话,即使当了官,也不会有大成就。”
“这……大人说得对。”学士们马上尴尬地点头,本来他们推荐张丰的原因,就是认为这人的文章能够讨好圣上
,却没有考虑其实质的才华,被诸朔这么一讲,他们也都惭愧不已,“那么,就这么决定。待会我们会把名单交
给书记起草,大人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
“诸大人可骗不过老夫的眼﹗为了批改科举,你已经好几天睡眠不足了吧?听说吟龙每天都得劝上你好几次,你
才睡个一、两刻钟,大人也太拚命了吧﹗可知道你倒下了,整个礼部都会撑不下去的。”年老的大学士瞇起关心
的双眸,语重心长地道。
“谢谢李大人关心,我会好好休息的了。”露出有点虚弱的温婉笑容,诸朔知道这些老大夫们和自己一样睡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