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偶之皓兮 上——伏汐
伏汐  发于:2011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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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背他,除此之外,不曾再有别的接触,就连手也不愿递给他扶他一把……

或者是摸上了他的头发,然后猛地收回去,忙不迭的道歉,眼中满是无措……

“秦失,你是不是见到我弟弟皎了。”皓坐在潭边,抬起头问道。

秦失却没有回答,只道:“我去看看进怎么还没来。”说罢转身离去,回来后,两人对此事又都不再提起。

秦失觉得难以开口……

皓却认为,他默认了。

净山的雨不期而至,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日,在这几日里,皓很少看到秦失,只是听进回来说:“哥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总是一个人看着雨发呆。”

“雨停了他便好了。”皓将手中竹简一抛,倒下睡了——

进愣了片刻……许久才小心问道:“王子……你……讨厌我哥哥吗?”

皓这才发现,方才自己的口气有多么的不妥,忙对进说:“不是……只是我这几日心情也不好,心想也许雨停了,便会好了。”

进笑了笑……

皓看着那笑容,知道进心地单纯,不觉得羡慕起来,于是伸出手道:“进,和我一起睡吗?”

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笑嘻嘻地凑上了皓的床榻,抱着他睡了下去。

待到夜深,四处皆静,皓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一旁睡沉的进轻声道:“其实,我不是讨厌你哥哥……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对皎不好……答应我,和你哥哥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皓凑近进的面孔,“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随后,皓满足地躺下,却被人紧紧一箍……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低低响起……

“除非我死了……”

皓望着漆黑的帐顶,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还是高兴,只能握紧了环住自己的进的手臂,紧紧握着……

而进也抱着皓愈发的用力……

直到许久以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进仍然不知道,当时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次日醒来,两人都发现雨渐渐变薄,然后无了踪影……

进起身将皓抱到镜前,为皓轻轻梳着他褐色的发丝,两人看着镜中的彼此,互相说笑着。

“打扰了。”秦失走了进来。

“哥!”进开心的唤道,秦失今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秦失看着进也笑了起来,随后走到他身旁道:“我有话想和你的王子说,先去出去等我们好吗?”

进一脸疑惑地看向皓。

皓从铜镜中看到秦失的脸,点了点头。

进有些赌气,撅起嘴将木梳往秦失手中一塞:“那你来给王子梳头。”

秦失茫茫然道好,对上了进的笑脸,看他走了出去,这才举起木梳,僵在皓身后,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不愿意为我梳头吗?”皓道。

“不,不是。”秦失动了起来,小心地将那木齿插入皓薄且顺的发丝,轻轻拖下……每一下,脑中那个少年的样子便梳得清晰一分……想到那夜少年擦着湿了的发丝,看着自己笑,那一刻自己居然觉得很满足,只想好好保护那个少年,离开污浊不堪的一切……

“我们像吗?”皓注视着铜镜中秦失渐渐游离的眼神。

“嗯,像……”秦失呢喃道,“但是也不一样,皎的发丝是黑色的,他的眼神,也比你犀利些……不过笑起来的时候……”秦失噶然而止,然后不安地注视着铜镜中那个人的面孔——冰冷的容颜,犀利的眼神,如同那夜皎的一样……

“对不起……我……”慌不择词,秦失撇开头,避开了镜中的眼神。

皓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静默的让秦失窒息。

“我,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秦失用尽力力气再次开口……

只听皓轻声道:“请说。”

……

进顶着雨后稀薄的阳光站在白潭边,将小石子挨个抛入水中,等了太久,他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道哥哥要和皓说些什么……但是哥哥不想让自己知道,皓也不让自己知道……莫非是让自己走的事情!?还有晚上皓对自己说过的话……

想到这,进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扭头迈开步子打算找那两人问个究竟,怎知刚到帐外,便撞上了刚从帐内出来的秦失。

秦失看到进的时刻本是带着笑意的温柔眼神,进却当头便是一句:“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走的,我要留在这里陪皓!”

那双温柔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笑意却依然还在:“我知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的。”秦失拍了拍进的肩膀,走了过去。

进忽然觉得心中失落了大半,回头想喊住秦失,但看到那纤瘦背影时,寂寥得又让他喊不出口……

“王子,你们都说些什么了?”进走入帐中,看到皓依旧坐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没说什么,随便聊下罢了。”皓转过身看向进,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进抿抿嘴,在皓身旁坐下:“他说……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的。”

皓听罢笑了笑,又望向镜中道:“是啊,当哥哥的都会这样。”就像自己对皎一样……

嗯?进不解,将脸凑到皓面旁,也向镜中看去……

“你看,像不像皎……”皓指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铜镜中,进笑了起来:“是啊,就像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皓笑了,那笑容许久都未见消散……

方才秦失告诉自己,皎死了……

他知道那不是真的。

真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大汉要杀了自己在匈奴作人质的弟弟……换位而想,匈奴也一定不会放过在汉做人质的自己。

至于秦失对皎的感情……

既然皎用了这种方法来避开,自己也不会多口……索性就让他当皎死了,兴许对大家都好。

“皓……”进望着镜中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

自从他们离开了楼兰,进就再也没有叫过皓的名字,无论皓怎么要求,他也依旧固执……如今这一喊,竟让皓觉得有些不真切:“怎么了,进……”

“分开的时候,皎说过,只要我们都活着,总会有再见的一天……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谁也不能放弃,一定要活着回去。”

“是的,我没忘记。”皓笑道。

他们谁也不会在半路倒下,即使他们渐行渐远,即使他越发看不清那令人不安的未来……

唉……皓忽然长叹一声。

“怎么了?”进问道。

皓无奈地看向进,苦笑道:“我方才感觉到,文休过来了……”

“呀,那多好!”进兴奋起来。

呵呵……皓不置可否的扬起自己的唇梢——文休来了……他虽然无奈,但还是有小小的期待……

可是,文休这一路,怕也不是那么顺利吧……

耐心等吧,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为什么不让我走。”文昌巷老宅中,文休一掌打在案几之上,惊得众人都打了个冷战——第一次见老爷这么生气。

“柳大人说,皇上要见你。”金子川坐下道,他赶路赶得累,柳大人的话,更让他觉得累,现在是想都不愿再多想了。

“为什么要见我,为什么不让我走。”文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颓丧又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

金子川懒理文休,不再吭声——你只想知道为什么要对皓用刑才是真吧……而他也想知道,是否真的用刑了……听闻当时是那个叫做无天的医官带着皓下了蚕室……

无天?……

金子川不觉得扬起了唇梢……

第十二章:不如故

月色之后,文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睁着,毫无睡意。

他知道,久违的老毛病又回来和他同寝了。

睡不着……睡不着……

“金子川!金子川……”文休恼怒地坐起来,朝着房外大声喊着,一声接着一声,尽管无人回应。

许久之后,文休口中只剩喃喃之音,金子川方才端着烛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

“想喊死我是不是?”文休已是满头大汗,喉咙燥热,沙哑得很。

“无天说你肝火旺,让你喊喊发泄发泄,明日见了皇上,才不至于出岔子。”金子川说着坐到一旁,放下烛台,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衫。

“皇上……”文休冷笑一声,“我可要问他为何那样对皓。”

“子川,我们应该毒哑他,让他明天问不出口……”子川身后的人影笑道,烛光中微微晕现的面容,正是那个医官无天。

文休一头倒在床上……所有人都希望他不要和皓牵扯上,虽然朝廷对外不会有所表示,但那人毕竟是诅咒皇上的罪。

诅咒……

只因自己送给他的一个布偶……

“宫中对胡巫和巫蛊之术早有避忌,你偏偏还送他个不明不白的布偶。”无天坐在灯前,轻抚着下巴。

“可那只是我们在小摊上买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和诅咒牵上关系?”金子川不明白,文休更不明白。

“皓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两随他入关会不知道?”无天淡淡一笑,“那个张口便能预见后世的人,宫中早有传言,说他三言两语便为太子扫清了身边的阻绊,就连皇上也喜与他相处,听他说些那未可知的事情……”

金子川听罢,眉心微蹙:“莫非他们把皓当成妖言惑众,妄图颠覆江山之人?”

无天什么都没有说,平静地点点头。

“不会的!”金子川道。

无天依旧不语,看着金子川那怒了眸子,淡淡笑着——他和皓也算有过交往,他眼中的“他”,定是和文金二人所见不一样的。

“真是可笑……”文休忽然一声,引得金子川和无天双双朝他看去,“说皓是胡巫,这里坐着个西域数一数二的胡巫,在皇宫中为所欲为,居然无人知晓。”

无天听罢笑道:“文兄过奖了。”

“我没有。”文休走下床榻,来到无天面前,将手覆上那精干少年的肩膀道:“还留在皇宫做什么,随着我吧,我可以给你个自由身。”

无天眯起眼睛道:“你无非是想我帮你找皓……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至于你说得事情,我要先向师父交代,若是他老人家准了,我便去找你们。”

文休见无天应了自己,庆幸他不是个古怪的石头,心中闷气顿时减了大半,浑身舒坦了不少……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皓好好的会要诅咒皇上?”金子川再次开口,也是真的想不分明。

“那日皓送到我这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灌了药,神志不清,一个字都没说过……至于另一个人,只是哭,也没说过话……我又如何好问呢。”无天对着金子川倒是客客气气,全无调笑神情。

“只要皓没事便好,此事还要多谢你。”文休说着,满目感激地看向无天。

“举手之劳,我们都从西疆来……更何况,我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巫。”无天淡淡笑道,“倒是你,明日见了皇上,可要谨慎行事……你和那韩嫣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你说他谁不好像,偏偏像人家的老相好呢……”金子川说笑着,引得无天也轻笑起来。文休却不由分说地拍上了他的头:“韩嫣早已不在,我是文休,文休!”

金子川和无天笑着看向那在床边来回踱步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是文休,文休……

是的,他是文休不是吗?

次日清晨,一台八人大轿早早便停在了文昌巷外。

文休婉拒了前来迎请的内侍,固执地跨上了自己坐骑。

于是乎,长安街上,便见一个俊挺少年跨马前行,身后随了一顶八人大轿,还有跟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内侍一众……

俨然有点……那个人的影子。

许多年前,也有个少年趾高气昂地走在这条路上,端着弹弓四处射着金弹子,却乐坏了随在其后拾金的人……

可惜少年得意,纵有天子的万般宠爱,也抵不过一杯穿肠酒,匆匆了却一生苦难、贪念、执念……断了气息,不用再去想那迷惘的事……

文休心中对此了然有数,只当那皇帝是难解相思的老人家……而自己与那韩嫣只是挂了几分像而已,仅此而已,隔了这么多年,谁还会清楚记得那人模样……怕也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可惜,他今日兴许会让那高高在上的人失望,因为他认为自己并不能帮那人将模糊了几十年的影子填补如实……

首先,他不是纨绔子弟,不会把金子洒出去;

其次,他出身不好,没有什么架子,不论如何富贵,他都不会忘本……

最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皇帝睡在一张床上的,那就是他的底线。

不过他要养活的人很多,所以,他又不能不顺皇帝的意……

文休一路上都冷面不语,双目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众人皆当他是年少沉稳,少有的气魄架势……殊不知那少年只是一个被满腹顾虑困扰得失神的人。

然后的然后……一切都出乎文休的意料……

皇帝对他非但没有流露出多少喜爱之情,就连看都未多看他一眼。

整整一日,他只是陪在驾旁,骑马、赏景、垂钓……

他们之间有过几句淡淡的对话,都是薄如水,寻不着痕迹的轻……

‘过得可好。’

‘好……’

‘喜欢这里吗?’

‘嗯,很好。’

‘可惜,几十年过去,变了不少……’

‘会唱曲吗?’

‘……’

‘朕倒是会唱,’那人轻轻哼出不稳的声来,‘水不止,月影照,佼人遥……’就此顿住,笑道:‘呵呵,朕竟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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