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生动的表情,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荻真的好厉害,只一把脉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愧是传言苗疆最好的
蛊毒师。”
“苗疆还有另一个闻名的蛊毒师,不知道沈公子跟他孰优孰劣呢?”清雕冷冷地盯着沈公子。
沈公子笑道:“名利场上的无谓之争其实不值一提。”这么一说倒显得清雕小气了。
“是么……”清雕收敛了气势,忽然一笑,“看沈公子的样子,倒真像个世外高人。”
摆明了在怀疑嘛!
“呃、沈先生,这位清雕公子也是担心小儿安危所以有些冒犯,还请公子海涵……”爹生怕清雕惹火了沈公子,
到时候他一气之下不管久远就糟糕了。
不过沈公子大度能容:“不碍事,大家都是一心想把莫公子的身子调养好。莫公子,我们开始吧。”
大家都懂规矩,人家要运功疗伤,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自然不好干站在旁边瞪眼。爹对久远嘱咐了句就拉着我出去
,清雕、刘星还有几个帮忙伺候的也一溜跟着出来。
我正视清雕:“喂,不闹了。”
“噢?”清雕笑得暧昧,“什么意思?”
“到一边去说。”
我和清雕走了一段,正值午时庄里上下都在用膳和休息,花园里没什么人。
“难得正经。”清雕见我谨慎地左右环顾,不免出声,“究竟是什么惊天秘密让离小姐这么小心?”
“我都说不闹了,要闹以后再闹。”我又不是来跟他抬杠的,怎么见了我不损两句他就不安生呢!“喂,那个沈
公子,你觉得他不对劲吧?”
清雕眼神一凛,立即又恢复一贯的散漫:“你想说什么?”
“应该是你有什么想说才对。”我朝清雕笑笑,“既然你问起苗疆的另一位蛊毒师,那至少说明你知道一些内情
。比如说,能和荻争风的人,是你?”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无声无息的状况最急人!
“能和荻一叫高下的人,叫芦。”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他和荻一样都是孤儿,被同一个师父收养。”
“师兄弟?”
“不过两人年纪差了十多岁。师兄自立门户的时候,师弟还没出生。两个人都是在苗疆一片开满芦荻花的岸边被
他们师父发现的,所以就有了这名字。”
那个地方……风水不大好……
接下来又是一个白烂的话本。
以前跟爹去梨园看戏,总说那些戏码太滥。看多了就有编唱本的能耐,后来就不喜欢看戏了。因为大戏还没唱到
一半,我已经能猜到结局。
可这人世间的故事,有时候还真是白烂得可以。比如千金小姐出走、得宠贵妃夜逃、萍水相逢认亲结果假戏成真
。又好像现在这样,一对未曾谋面的师兄弟对峙。师弟代师父清理门户,从苗疆一路追到中原,为了探听更多的
消息于是在花街当起了头牌。
“怎么看,你都是那个师弟吧?”末了我同情地看了清雕一眼,光是孤儿这一条,我就不知道比他幸运多少了。
清雕沉吟道:“那位沈公子,应该就是我的师兄。”
“原来你是荻的师弟!”他果然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错了。”
错了?难道说他才是师兄?不对啊,“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荻自立门户的时候,芦还没出生。”
“过目不忘的离小姐原来耳力不大好。我刚才是这么说的么?”
是啊!师兄、师弟……“不是吧……”我开始从头到脚认真观察清雕,“不是吧,就你……”
“那当真是对不住离小姐了,小的不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荻。”
秦楼楚馆的人都一个样子,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出来,想破头也没人能想到本尊的真实身份。
想到清雕在秦楼楚馆的所作所为,我呆呆地说:“你真的比头牌还像头牌。”
“过奖。”他皮笑肉不笑。
“喂喂,你别生气呀。我的意思是,呃、你真的很厉害呢,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出是个蛊毒师,所
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小倌。”
看他不悦的神色我自知已经越描越黑。
在他没发飙之前我立即话锋一转:“对了,你师父让你清理门户吧,那沈公子……哦,应该是芦,他做了什么伤
天害理的事了?还有他干嘛要冒你的名字?”
“他的确姓沈,我也叫清雕没错。清雕是我的姓。至于他为什么冒我的名,很遗憾,我不知道。”
有这个姓咩?有空回家查查地下室的卷宗,核实一下。
“他用蛊毒害人。师父原本只想一脉相传,把一身制蛊解蛊的功夫全教给他,可他用人体试验蛊毒,十几岁的时
候就独自去闯江湖了。”
清雕眉眼间闪过悲戚,只有一星点,在一个极短的瞬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像他这样孤傲的人也会有这
样令人伤怀的表情么?
“师父收我做徒弟,教了我很多解蛊的方法,关于制蛊术却从来没有说过。所以我不会制蛊,只是略知一二。”
很明显他师父只是想有个传人来克制另一个徒弟嘛!清雕真的很可怜,他师父收养他只是想找个人对付离经叛道
的芦,而不是因为他本身。
“关于那些传言,说荻是天下最好的蛊毒师。我只是会解蛊,并不会制蛊,不能算完整的蛊毒师。从苗疆一路来
中原,碰上了中蛊的人我会帮忙解。并不是因为我慈悲为怀,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师兄下的蛊。到目前为止,
我只看到了一种特别的蛊毒……”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清雕这个人和我印象中的大不一样。原来习惯冷言冷语的傲慢男子,其实只是一个并
不幸福的人。
这样的男人,让人无端心疼。
“那就是刮地将军中的摄魂蛊。这种蛊在苗疆很少见,既然会在中原出现,就说明有厉害的蛊毒师在附近。像芦
这样的人,一定会在周围观察中蛊人的症状,他本来就是为了研究蛊毒的特性才找活人试验的。”
“看不出来沈公子这么可怕……”第一印象根深蒂固地让我觉得他是个儒雅的男子。
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每个人在光鲜面皮下的另一张脸?
“你们家是不是掌管武林典籍和卷宗的么,据说事无巨细、包罗万象?”
我不明白他忽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要打扰一下府上了。”他看了看天色,“带我去你家,马上!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在晚膳前赶回来。
”
那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不跟久远他们说一声就跑出去,会不会招惹闲话?
啊啊,现在可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跟我来,没有莫家特制的钥匙是进不了存放卷宗的地下室的。”
终于回家了。不过离家个把月,我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年。
莫园的一花一草看起来这么亲切、这么可爱、这么讨喜……
“我们能走了么?”旁边有人打断我。
“好了啦!等我去跟我娘打个招呼再带你去。”他真啰嗦,没看见我一脸“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表情么……好吧
,我只不过出走一个月而已。
“娘——”我一溜烟奔进娘的卧房,不期然看到她捧着时下流行的话本正看得尽兴。
她对我的呼喊充耳不闻。
“娘——”再努力吼一声。
娘总算放下书淡然瞄了我一眼,“还好我们这屋子又结实又干净,不然房梁上的灰尘都被你吼下来了。”
“娘——”一见面就损我,有这么做娘的么?
“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呀!”看起来她不打算放过我,呜呜。
我连忙把跟久远相认的好消息爆出来:“娘啊,找到久远啦!过几天带回来给你见见。”转移话题、转移重点,
娘你可千万别唆使爹关我禁闭呀!
娘一听立马柳眉倒竖,“久远是谁?你的相好?”
她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呐!“久远是莫远啦,你儿子,我老哥!啊呀,没工夫说这个啦,我带了个朋友过来现
在要去招呼他。咱们母女情深过几天再叙也不迟!要是想知道久远的事情去问爹吧!”说罢当即转身开跑,不出
所料一只软枕擦着我鬓发飞过。
屋子里传出一声河东狮吼:“臭丫头你完了——”
清雕风度翩翩地坐在湖心亭赏鱼,大把大把地往池子里扔饲料。
“这是东瀛过来的锦鲤,一条一千两。”随口胡诌了吓吓他,谁让他把这些鱼都喂得快翻白肚皮了。
“算嫁妆好了。”他大爷还是云淡风清地看风景。
嫁妆?谁的?
“我们家有谁能嫁给你呀?还嫁妆……”我笑骂,“你不是被太阳晒昏了吧?奇怪,今天不热呀!”
“你说呢?”他倏地起身,一下跃到我眼前。
我一惊,退、退、退……大哥,再退就掉下去了哎!
他妩媚一笑,低声说:“莫园人不多,能嫁人的自然只有离小姐一位。”
这玩笑开得有点扯!
如果是花痴点的女孩子,想必早就流着口水拜倒在他裤脚下了。
不过很可惜,我不是。
“那个,清雕……”我迟疑了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清雕兀自装黯然,“哟,我高攀了,离小姐看不上也难怪。”
“那个,清雕……你能不能站过去点,我要掉进池子里了。”
一心以为我会说些软话的清雕瞪了我一眼,往里走了几步。
“既然这么想做我们莫家的人,行啊,我就把我哥指给你了吧!”
这下轮到他愣住,不过很快对我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地下室算莫园的禁地。从小到大我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地方阴森森的,我不喜欢。
我拿出一大串钥匙的时候清雕傻眼了。
“这是?”
“你很快就知道了。我们莫家做事一向讲究万无一失,所以……”一边走近些一边摸出火褶子让他拿着,“这门
是用精钢打造的,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可能打开。”
清雕似乎对如此老套的机关不屑一顾,“如果多来几个高手不就遭殃了。”
“你错了。”我费力推开门,“这样的门一共有九道……而且,最后一道门是用万年断龙石改装的,更夸张的是
,门闩上扣着九子连环锁……喂,别在一旁看戏,帮忙推一把!”我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么大力气!
光开锁就花了半个时辰。清雕已经满脸无奈,我暗骂老爹迂腐,搞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人力气。最后一把
九子连环锁开得我满头大汗,真庆幸每次被他锁书房和柴房的时候用的只是普通的小锁,一根发簪就能搞定。
卷宗虽多,不过爹分类详细,找起来倒也方便。
我对清雕说:“大爷您请便,容奴家休息一下。”
他早就一头栽进那堆陈年卷宗里了。
他说要大概找一些关于蛊术的资料,如果能看到关于芦的生平轶事就更好。
掌管典籍的差事真不是好做的!想象着老爹每次整理卷宗就要重复我刚才那半个时辰里做的那些苦力,我不禁掬
一把同情泪。
不是同情我爹,而是感伤我以后的日子。爹老了之后,自然是由我接手。
唉……
尽管我有个兄长,不过是指望不到他了,半个时辰以前已经被我许配人家了。
我发誓当时那句话是开玩笑的。不过清雕的表情很认真,连带我也认真起来。如果爹娘知道久远跟清雕的事会有
什么反应?
呃、等一下……久远跟清雕,他们到底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要仔细研究一下。清雕这人一看就是风流面相,天晓得以前招惹过多少人,有多少颗心倾到他身上。久
远除了生就一副好皮囊,似乎没什么优势。
唉……
过阵子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帮清雕对付他师兄。
我对清雕关注的资料没兴趣,结果就在卷宗室席地而坐发了一下午呆。
清雕跟我说可以走了的时候我正设想东窗事发后爹娘会对久远用什么手段。锁书房?关柴房?那都是对付我的。
如果是久远的话至少能升级到跪祠堂,怎么看他都是个乖孩子。爹不敢让我跪祠堂那是怕我拿祖宗牌位盖板房玩
,他很肯定他的先祖们没有他的承受能力,可以挣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我折腾。
回到念忘山庄才知道出事了。
芦挟持了久远,以清雕作为交换条件。
一群人围在西院门口干着急。
直到清雕出现,芦才出声,“我早看出来你是荻。”
清雕似乎已经料到会暴露身份,镇定自若地叫了声师兄。
“你进来。”
摆明了只能听他号令,清雕走进西院。
“我要跟你比一场。”芦指了指一旁的久远,“拿他当范本。我在他身上施蛊,你来解。你若是解不了,他就死
。”
“远儿!”爹的呼唤透着揪心的痛。
我扶住他,低声安慰:“我们要相信清雕。”话虽如此,按惯例师兄弟相争一般都是年纪大的占先。既然同出一
门大家的本事都一样,自然是谁历练得多就是谁胜。
“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清雕冷冽的眼神忽然闪现出嗜血的光芒,“赌注越大,赌的时候才会越认真。”
这句话,我可以理解成久远对他很重要吗?
有眼泪盈眶,忽然辛酸得想哭。
“清雕,你行吗?”不是我不信任清雕,既然江湖传言他是天下第一的蛊毒师,总不会空穴来风的,可芦的本事
也不容小觑。
“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我跟久远一起出这扇门,要么只有芦一个人出来。”他轻声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
的决定。”
“你……”他竟要跟久远同生共死?!
尽管我很想说些为了久远你一定要活下去这种话,不过临到嘴边却变成了:“如果你能把我哥带出来的话,我就
在城里最好的酒家摆上半个月流水席。”
清雕恢复我熟悉的戏谑口吻:“话说得这么满,到时候可别赖账。”
然后人影一闪推开房门进去。留下我独自面对一大堆人不明就里的表情哭笑不得。
第九章
佛经上说一弹指是三十个刹那,一刹那是三十个须臾。不过就是须臾间思绪的一转,一弹指的九百分之一……门
发出“吱呀”的一声,终于开了。
不由自主地闭紧双眼,我无声地骂自己:这种缩头乌龟的幼稚举动,堂堂莫园离小姐也会做出来?现实是逃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