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博学和谦谨著称，声望很高。接着一来二去的，燕怀仁就和江老夫妇的独生女江淼好上了，再后来就结了婚。

江淼是当时外事部大院里有名的才女，从小就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显示出惊人的语言天赋，先是由其父母亲手

调教，后来又从师著名外交家薛岚，精通七国语言，还没毕业就做了翻译。当时还没有“同声传译”这个词儿，

但江淼做的却是比同声传译还困难的工作。她能同时给两方甚至三方做翻译，信达雅俱佳。那时候和外面的交往

已经频繁起来，好翻译又奇缺，江淼需要做好几种语言的翻译，而且有的时候，交涉的双方使用的都是非汉语。

即使在现在看来，其翻译难度都是十分大的。

说也奇怪，和江淼结婚前的二十几年，燕怀仁总是不太顺利的，算命的说，他五行缺水，难成大器。可能是半入

赘到江家后沾了江淼和江家的水汽吧，燕怀仁的仕途竟意外地顺畅滋润起来，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到能够

呼风唤雨。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刚开始，俩人过得还真不错。都是新青年，有思想有文化有自己的事业，靠自由恋爱结合在一起，相互扶持着走

了几年。后来有了燕青，一家都挺高兴。但慢慢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燕怀仁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出国，很少

顾家，江淼又要带孩子又要工作，压力很大。现在都知道，高级同声传译的计费是以分钟为单位的。为什么？因

为这工作说道多，压力大，一般人做不了也受不了。江淼人又倔，从小才女的称号让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一直

逞强，工作安排给她她就做，又必定要做到尽善尽美没人儿能挑出毛病——其实就她的工作强度，是人也扛不住

。她就常常在家里跟燕怀仁吵，发泄发泄嘛，结果人家燕怀仁就更不乐意回家了。

后来江淼怀了燕来，却已经开始有些神经质起来。没事喜欢疑神疑鬼的，总怀疑燕怀仁外面有人，又总担心燕青

不见了燕来流掉了。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出了几次错，江淼的压力就更大了神经就更紧张了。等到燕来出世，

江淼已经把自己折磨得基本不能正常工作了，成天成宿地就看着燕来哭，谁劝都不听。照现在看，其实就是产后

忧郁症，得去瞧瞧心理医生。那时候哪懂啊，上医院一查，啥啥都挺好，除了止不住地哭也没啥不正常的，就把

她这病给耽误了。

可人家燕怀仁正走上坡路呢，总不能一直被这么个疯婆子拖累着吧，俩人就协议离婚了，江淼答应得也挺痛快，

燕青判给了江淼，燕来判给了燕怀仁。那时候燕青四岁，燕来才一岁。燕怀仁就带着燕来走了，后来又因为工作

需要去了法国。

严格来说，燕青是由外祖父母抚养成人的。江淼在离婚后精神状态很不好，基本没办法照顾孩子，只有在还算清

醒的时候才能和燕青玩一会，教他写写字，再就是读大本大本的外文原装书。燕青七岁那年，江淼恍恍惚惚中误

闯了红灯，被飞驰而过的卡车撞了，没什么痛苦地撒手人寰。一年后，燕怀仁在法国再婚，跟前岳父母商量，能

不能把燕来也接过去，因为燕来的新妈妈似乎有点看不上燕来，而且由于平时缺少关心，燕来竟有些自闭的嫌疑

，抚养费他会全部负责。

江老夫妇就把燕来接回了家。

燕来刚到的时候，一头受惊小鹿的模样，老是一个人坐那画画，也不敢跟人说话，就爱跟着燕青，每天说的最多

的一个字是“哥”，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哥哥”。燕青可演不出什么兄弟相亲的戏码，只觉得燕来胆小孬种又缠

人得很，对燕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可有一样，谁欺负燕来也不行。那时候，燕青在燕来心目中是大英雄，简直

就是神的化身啊。

渐渐地，燕来也变得开朗起来，话越来越多，做事情也越来越放肆。江老夫妇自责于对女儿江淼的教育失败，从

不敢给燕青燕来任何压力，任他们自由发展，只要过得高兴就好。尤其是燕来，自小不在妈妈身边，长得又乖巧

可怜见儿的，更是被捧上天，只要不杀人放火，想怎么着都行。

燕青倒是懂事，从幼儿园起就门门优秀，除了偶尔跟人打架，简直就是五讲四美的典范，大院里谁不夸燕青好—

—大家都知道，即使燕青打架，也是因为他那个不着调的弟弟。燕来确实是个不省心的，一副小痞子的模样，每

天只知道玩，顺便给他老哥找事。

其实江老夫妇心里明白，这两个孩子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可不正常的童年孤独的阴影缺失的父爱母爱却是早已

深深植根心中，不管自己再怎么百般关爱，也补全不了那份空虚和不足。不论是燕青的完美主义事事周到还是燕

来的我行我素桀骜不羁，其实都是极度自我保护的表现，透露着内心深深的不安，惶恐还有不自信。

两个老人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由着他们去，盼着他们好。

因为离家较远，燕青从读重点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他和外人是住不来的。江老夫妇只是偶尔

去看看，倒是燕来三天两头就要跑去一趟，然后回家汇报哥哥的情况。

燕青很是讨厌这个弟弟，不光因为他能折腾能惹事，还因为燕来无聊，非常非常无聊。

燕青初二的时候燕来去他班级转，燕青的女同学们被大大地惊艳，纷纷围着燕来捏捏摸摸的，说“燕青你弟弟真

可爱”云云，只有一个女孩子红着脸看燕青笑，说“没有燕青可爱”。燕来听了就猛然发作，上前一把把那女孩

子推了个跟头。把燕青气得不行，说你小孩子家家嫉妒心怎么这么重，你最可爱了，全世界就你最可爱行了吧。

燕青初三的时候燕来放学去他那里玩，意外发现书架里的情书若干，第二天这些情书被燕来叠成纸飞机拿到燕青

的教室乱丢，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传十十传百，某某某某给燕青写情书的事情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被发现心事

的小女生们羞得无处藏身，看燕青的眼神恨不能飞出小刀。燕青差点直接气晕过去，说你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

，乱翻也就算了，那么多白纸你怎么偏偏用它们折纸飞机啊，折了也就算了，又乱丢，乱丢也就算了，还偏偏到

我教室乱丢，再说你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啊，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不环保啦。

燕青高一的时候和同学小伟躲在房间里用小伟的笔记本电脑看A片，刚好被燕来撞见，可怜的电脑被怒不可遏的燕

来先浇了一整杯水，又高高举起重重摔下，当即黑屏。燕来还不解气，又上去踩了几脚，然后狰狞地看着小伟，

说你居然敢带坏我哥看我不把你告你妈看你妈收拾不死你。小伟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地上的残骸，碎

碎念道：“我刚到手两个月的一个G512八十内存独立显卡的笔记本电脑啊……”把燕青气得几近发狂，说你童言

无忌我不跟你计较，电影没看完我也不跟你计较，可你知不知道摔坏了人家的电脑外公得赔多少钱啊啊啊啊。从

此燕青家的钥匙永远脱离了燕来的衣袋。

燕青高二暑假时候和同学去云南自助游，结果刚到云南一天就接到燕来的电话，有气无力地说自己病了而且病得

很严重。燕青急忙买了机票回家，发现燕来活蹦乱跳的毛事没有。把燕青气得直抽抽，说你居然敢装病真是长本

事了，你知道狼来了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总是撒谎没有人相信他了才被狼咬死的。更过分的是，还浪

费了我去时的火车票和回来的机票！燕来一听直接到外面淋了一场雨，如愿地得了重感冒然后引发疟疾，果然病

了一个暑假，而且修养过程中，非燕青请绝不吃饭，非燕青喂绝不吃药。

燕青高三时候课业很重，然而燕来并没有让他省心。撞见燕来和男孩子亲亲密密地谈笑，燕青不理；撞见燕来和

男孩子更亲密地勾肩搭背，燕青不理；撞见燕来和男孩子在街角拥抱，燕青不理；撞见燕来和男孩子旁若无人地

大秀热吻，燕青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揪过燕来就是一巴掌——那是燕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燕来。燕来擦擦

流血的嘴角，挑衅般地看着他说：“燕青你管得着吗？”燕青转身就走，决定再也不管燕来，凭他死活，却连续

几晚发现燕来在他楼下徘徊。燕青气冲冲地下楼，想问燕来又在演什么苦情大戏，可燕来似乎在看见他之后飞也

似的逃走了。

于是燕青得出了结论：燕来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人。

高考完毕，燕青选择了本地的一座高等学府，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还有燕来，说是不管，还不是放心不下。

燕青进入大学，燕来正读高二，每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后来干脆辍学不念了。江老夫妇也没有强加干涉，不念

就不念吧，他过得高兴就行。于是燕来和几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组建了一个小乐队，每天就是跑场子泡酒吧，

有一次化了个烟熏妆还把江老吓了一跳。燕青懒得理他，见到他更是摆着一张万年冷脸。燕来也不在乎拿自己的

热脸贴燕青的冷屁-股，“哥”啊“哥”的，叫得一声比一声亲热。

在大学见识的人多了，慢慢地，燕青琢磨出了点滋味来：燕来对自己好像有点那个意思。

原来所有的无聊都是有原因的。

因为爱一个人，变得卑微；因为爱一个人，变得无聊。燕青读过很多的书，很早就知道“同性恋”这么个事，其

实并不很排斥，真的喜欢的话，同性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燕来不行，不光因为不喜欢，还因为那是他的亲弟弟

，那种感觉，真是很销魂很乱伦啊……

俩人就这么僵着。

燕青大一下学期，江济夫妇在前后两天相继辞世，把一套四室两厅和几本存折留给了燕青燕来。

燕青是在外公外婆的葬礼上再次见到燕怀仁的。这场葬礼，外事部办得很隆重，燕怀仁于公于私都理应出席。燕

青对燕怀仁只有一些零碎的模糊的记忆，这个带着“父亲”符号的男人曾经抱过他亲过他，叫他“我的儿子”“

我的宝贝”，但潜意识里，燕青是把家庭的破碎，母亲的早逝，兄弟的离分和外祖父母的老所无依全都归咎在他

一个人身上的，所以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倒是燕来经过的时候，叫了一声“爸”，毕竟是金主嘛，然后也二话不说，跟着燕青回家了。

只留下燕怀仁略带尴尬地往那一杵，心中暗骂：两个小狼崽子……

6.初战

话又说回来。

燕青进了PARADIS，发现原来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样混乱不堪，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状，略显幽暗的灯光下，只有

一个女人坐在高脚椅上慵慵懒懒地唱着一首法语歌，画着黑色的眼影，其他的人三三两两坐着，或安静地品尝面

前的酒，或轻声相互交谈着。

燕青扫了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李墨留，身边还坐着孙梓然和另一个男人。

彼时李墨留正默默地坐着，听孙梓然和连国明抬杠扯皮外带时不时地劝他想开点不要跟一个MB计较。

其实也不能全怪李墨留，长眼睛的看见燕来的轻狂样子都会以为燕来是MB。燕来一不上班二不上学，穿Levis，

Lee和Dior，用D&G，在酒吧唱歌，见人未语先笑且巧笑嫣然，一对双凤眼到处放电，很容易就让别人误会他的钱

来路不正。事实上即使燕来有做MB的资本他也没有做MB的必要——燕怀仁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导致他每季度打到燕

来账户里的钱足够燕来花到手软，更不用说江老夫妇留给燕来的遗产——何况燕来并不是真的随意挥霍以为自己

是多金纨绔子，他只是喜欢穿漂亮点再玩点好玩的。

李墨留跟燕来认识没两天，睡过一次，还没来得及给燕来买东西献殷勤，就被燕来跟别人连亲带搂地给雷到了。

那天李墨留转身就走，没想跟小孩计较，却被燕来拉住了袖子，毫无愧色地盯着他看，李墨留仓皇逃走，说出了

那句“燕来你别给脸不要脸”。难过了几天，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燕来又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在这个圈子里，李墨留没有天真到去奢望什么天长地久，但他自诩是一个有节操的同性恋，起码就这样简简单单

地被扣绿帽子，他受不了。叹了口气，李墨留淡淡皱了眉，拿起酒杯轻晃然后抿了一口又推放回桌上。

燕青一看李墨留那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哎呦喂你骂完了燕来自个儿装得还挺忧郁好像谁对不起你似的是

吧，越想越气，于是三步两步走上前去，对准李墨留的脸就是一拳。幸亏李墨留及时闪身，连国明和孙梓然又马

上反应过来抱住燕青，不然就燕青那一拳的力度，咱们这篇耽美文恐怕就要变成“耽丑”文了。

孙梓然看清来人，大惊道：“燕青！！怎么是你？！”

燕青挣脱开他们，站远一点，看了孙梓然一眼，叫了声“然子哥”。

李墨留听孙梓然叫“燕青”，不由地抬了头看着来人——上次见燕青没看到脸，印象中只有他清朗悦耳的德语和

狗熊装也掩盖不住的好身材，这次才得以好好打量一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两人对视几秒，都没说话，还是孙梓然先开了口，说：“燕青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连驴子也缓过神来，拍案大怒道：“还说什么”，就要四下里找打手，被孙梓然连忙拦住。

燕青看也不看他们两人，对李墨留说：“李董，我要求您向燕来道歉。”

“哦？”李墨留挑了挑眉，又细细地审视了燕青一番，“燕来是你什么人啊？”

“我弟弟。”

孙梓然傻了，虽然都姓燕，仔细看又真的有那么几分相像，但他实在无法把传说中狐媚子无理取闹又不检点的小

妖精跟自己十全十美的师弟联系在一起。

李墨留自在地倚在靠枕上，左手轻轻地托着下巴，说：“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向燕来道歉。倒是你，燕青是

吧，要为今天的行为向我道歉。”

老好人孙梓然拉着燕青，说：“坐下说坐下说，有什么事坐下说。”

“不用了，谢谢”，燕青摆手，又看向李墨留：“李董对燕来恐怕是有些误会”，燕青凝神回忆着，“您今天要

喝的酒有问题，用燕来的话讲是‘不干净’。”

李墨留的眼波闪动了一下，连国明和孙梓然也是一惊。

连国明仔细一琢磨，心下就信了燕青五分。燕来那孩子，他真是挺喜欢，长得好唱得好，见了他从来笑着叫“连

哥”，贼精百怪的，平时虽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好个招蜂引蝶的，没意思的事倒也不屑于干。又转头看看李

墨留，除了模样好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燕来正是当红的N°1，上赶着捧他的不计其数，确实没必要跟李墨留吃

这种飞醋。再看燕青，高高的个子，清爽的短发，像个大学生，简简单单的V字领白T恤穿在他身上竟格外好看，

黑亮的眼睛在灯光下很耀眼，也有些吊眼梢，但不像燕来的上挑得那么厉害，倒是给人一种很值得去信任的感觉

，心下就又信了八分。

想通了，连国明身上的戾气便消了。见大家都愣着不说话，哈哈一笑，上前去拍燕青肩膀，拉燕青坐。他这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