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倾国 上————向天歌
向天歌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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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二更了,儿臣不打扰父皇了。”清冷的目光瞟向幕后,别有用心的微笑,屈身退下。
等他离开,老皇帝的脸上立刻布满冷汗,此时文太师从走出幕后。“太师,三儿好象发现你了,这可怎么是好呀?”他抹着冷汗,担忧的说。
文太师摇头,“皇上,三殿下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不会记挂这件事情。”但刚才他发觉到三殿下的视线时也吓了一大跳,若非平日里修养到家大概也害怕得发抖了。

十个皇子之中,庸碌之辈也为数不少,聪明者也占四五层,但只有三皇子的眼神锐利无比,仿佛看透一切似的令人不寒而栗。而他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冰冷彻骨,再加上说话的语调一直平坦得没有起伏,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是最令人害怕的事情。

老皇帝听得出文太师口气中安慰的成分居多,无奈的叹着气。
“我舍不得十六儿受苦啊!”
天真烂漫的十六儿从出生起就为他带来不少的快乐,每次看到他无邪调皮的笑脸时,他是多么的不希望他踏入这段是非恩怨中,尝尽苦楚。
“皇上,一切就随天意吧,老臣相信三殿下会念在兄弟情谊的份上放过十六殿下,放过大明……”
老皇帝哽咽着,硬没让自己流出一滴眼泪,却益发的心疼。文太师再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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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抱着枕头悠悠转醒的朱星辉揉着惺忪的睡眼,“啊──”手拍着嘴巴打起一个呵欠倒头继续睡,不经意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啊──”他仿佛见到怪物般完全清醒,一醒来就吼得那人皱紧眉头。
“既然你醒了,就去自己打水洗脸用早膳。”那人拂起袖子,眉梢抬起,提醒听到这话而愣住的朱星辉,“这里不是西陵宫没有宫女太监,一切自便。”
没有宫女,没有太监,一切自便?那不就是说什么事都要他自己来吗?朱星辉终于消化这句话,连忙摇头。不,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十六皇子,怎么可以什么事自己来?他天生就是来给人家伺候的。既然没有宫女太监使唤,还有人可以使唤的。

“你站住!”
听到身后音量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命令的声音,他平静的面容浮现一丝丝的不耐。“你还有什么事?”口气冷冽得足以冻死一个人,却吓不住初生不怕虎的牛犊,只见他理所当然地指着空空如也的洗脸盆,命令他:“去给我打洗脸水,要热点,我不喜欢用凉水洗脸。”

不动,还是不动,像定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僵硬雕像,然后拂袖而去。
“喂,你给我站住,你没听到我要你打洗脸水吗!”朱星辉不死心的囔囔:“喂,大冰块,我叫你站住。”
他站住了,却不是因为朱星辉自以为的他的声音震慑住他,而是“大冰块”这称呼。没有表情的脸确实像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此刻正以零点冰度面对着朱星辉。朱星辉不由自主的吞下一口口水。

“叫三哥。”冰冷的声音几乎是低吼是从他的嘴里低吼出来。
“嗯?”朱星辉错愕愣住,忽而指着他的鼻尖,捧腹大笑,“你也配做我哥哥?哈哈,我才没有瞎子皇兄呢!”轻视的语气加重“瞎子”两字,正好刺重独眼男人的要害,只见他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甩下。

朱星辉一下子惊呆了。独眼男人抿紧嘴唇,勾起嘴角,重复道:“叫三哥。”
脸颊的痛楚瞬间化为怒气在朱星辉的胸口翻涌。从来……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每个人都宠着他哄着他顺着他,他要月亮也不会有人摘星星给他。就连父皇也一切迁就他,更没人敢碰他一根毫毛。皇子天生的尊贵使朱星辉忍受不了这如羞辱般的一巴掌,用着他一双怒气腾腾的眼睛瞪着没有半点悔意的独眼男人。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朱星辉像只随时都要跳出来咬人的恶犬,挥舞着拳头。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十六皇子──朱星辉。”独眼男人丝毫不含糊的回答。
“你都知道还敢打我,我要砍了你,你等着!来人,来人──”被怒火冲昏头的朱星辉跳下床跺脚大叫平日里帮他作威作福的太监们,“来人,把他拖出去先仍大牢,快来……”

“这里是我的将军府,不是你的西陵宫。”独眼男人慢条斯理的提醒。
朱星辉一呆,才想起自己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且还是他“踏破铁靴无觅处”的将军府。他转而摆起皇子的脸谱,用傲慢的透着怒火的眼神盯着独眼男人。
“你是将军,我是皇子,还不行拜?”
等来等去,朱星辉等得想撕破脸皮不顾面子的痛骂他,独眼男人还是纹丝不动,根本不吃他这套。“喂,我说了我是皇子,你怎么还不行礼!”他气得直跳脚的吼道。
独眼男人突觉好笑,这一笑笑得朱星辉这小霸王倍觉沮丧。这是什么天下呀?都没人教过他有人不大他这皇子时要怎么扳回他生为皇子的优越。
“你知道我是谁吗?”独眼男人突然问。
“谁知道你是谁。”朱星辉厥起嘴来小声嘀咕,“不就是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嘛!还将军呢,都不向我行礼。”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独眼男人只听见几个字,感觉他说的不是好话,口气便有点不善。
“啊,我刚才有说什么吗?”朱星辉装傻反问。
既然他没听清楚,朱星辉又不承认,他也不追求了,却又听──
“凶什么凶,我知道你很凶,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等我回宫看我怎么整死你,让你变成无眼龙将军。”
独眼男人把他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一个字不差,回头,冷冷的目光射来,朱星辉冲他吐吐舌头,倒是批评起独眼男人来了。“我不过说你几句你就生气了,没度量,小气死了!”

独眼男人微敛双眉,决定转移话题。“你知道你的兄长中有名为尘霄的吗?”
朱星辉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颇觉奇怪。
“我有九个哥哥,六个姐姐,我天天玩的时间都还不够呢,哪有空记那么多的名字?”朱星辉理所当然的解释,神情颇为得意。
一阵沈默。
独眼男人不想再于他谈论这个问题,决定公开身份。
“我是你的三哥──朱尘霄。”
“哦……”朱星辉先是呆呆的点头。原来他是他三哥呀,早说嘛,那一巴掌就算是见面礼了他就不追究……唔……停!他好象说他是他的三哥耶。
朱星辉吞着口水,怀疑的问:“你真的是我三哥吗?”呜呜……千万不要是他三哥呀!
“是的。”朱尘霄怕他不相信又添了一句,“你如果怀疑可以去问父皇。”
“啊──”
又是一声惨烈的尖叫传出将军府,外加因为逃跑不慎撞倒桌椅的剧烈响声,以及绊到门槛跌倒的扑通声。
6
“父皇,我恨你!”
抓狂的嚎叫声从上头传来,一抬头便可看见站在凉亭顶上朝天长啸的朱星辉,引得将军府中的三个家奴频频停驻观看,就怕他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大冰块,我讨厌你!”

“殿下,不好了!”柱子连爬带跑的冲到准备去校场点兵的朱尘霄。
“什么事让你这么惊慌?”府中只有王伯、王嫂、柱子这三个家奴,他们都是为人敦厚的老实人,从来不会招惹什么麻烦,也知道他忙得没有时间处理这些麻烦事。不过他差点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嘴角稍抬,他已经猜出是什么事了。

“十六殿下他……他……”柱子指着前方后花园凉亭,好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他要自杀。”
后花园与朱尘霄的住处只有一墙之格,由于那凉亭建在花园最里面的偏僻角,因此也是喜静的他习武之地,今天却成了孩子玩闹的场地,这令朱尘霄不悦。
“啊──我要回宫,我不要住这烂地方!”没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他还可以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忍受,当作是出来游玩散心,但要他每天早上吃王嫂煮的白面条他情愿从这里一头扎进凉亭下的水池里。

只受了一个早上苦的朱星辉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还有多苦,一个劲儿吵着闹着要回宫。他本以为站得高看得远就能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将军府传进还不知在哪个方向的皇宫让老皇帝听见,可是叫了半个时辰,凉亭下只有三个……他仔细瞧,咦,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居然是朱尘霄。他还敢来?

“哼。”他从鼻子里冲朱尘霄哼出一口气,翻起白眼,然后坐下抱住双膝脸朝天继续哼着,把朱尘霄当隐形人。
朱尘霄一身戎装,腰间配有一把宝剑,因皱起眉头而微眯的右眼射出淩厉的冰寒目光,英气的眉宇纠结。朱星辉下意识的打起哆嗦,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奇怪天还没转凉怎么他浑身直打颤呢。

“你下来。”朱尘霄足以冻死人的口气让王伯一家人悄悄退后,显然朱尘霄是真正的发怒了。
“十六殿下,您就快下来吧。”好心的柱子哀求还不知暴风雨就要来临的朱星辉。因为相处久了,他们早就习惯殿下的冷漠,殿下也一直以礼相待他们。
朱星辉吐吐舌头扮扮鬼脸,“我偏不下来,你这冰块脸敢把我怎么办?”自持老皇帝对他的宠爱,朱星辉的气焰越发的嚣张,柱子惋惜的闭上嘴由他去。
“你确定你真的不下来吗?”怒气突然消失在朱尘霄平静的语气中。
朱星辉跃起,拍拍手跺跺脚,手足舞蹈起来,挑道:“我就是不下来,你能把我怎么办?”
“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朱尘霄扯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扬声命令家奴:“柱子,去撤下梯子;王伯,你去叫几个木匠来。”
柱子依言撤下朱星辉一大早命他搬来架在凉亭上的梯子,王伯找来的木匠低头站在朱尘霄面前待命。
朱尘霄又问了声站在凉亭顶上又跳又蹦也不怕摔下来的朱星辉:“你真的不肯下来?”
“你好象我家的那老头耶,废话那么多,我都说不下来了,你还问什么?无聊。”不知死活的朱星辉挖挖耳朵翻起白眼,王伯一家人却为他捏了把冷汗,直使眼色要他快点下来。殿下都叫来木匠了,傻瓜都看得出他想干什么呀。

“很好。”朱尘霄转过身,命令木匠:“你们去拆了凉亭,先把四根柱子锯了。”一得令,木匠忙不迭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嘿嘿,我才不信你真得敢拆了凉亭呢。”摔到他可不是闹着玩的。朱星辉顺着凉亭顶的斜坡躺下,斜视他们悠哉的说。
“我言出必行。”
朱尘霄肯定的口气只换来他的“切”声,随即他立即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大吼:“王八蛋,你还真锯掉柱子,你想摔死我吗?”听着下面铁剧拉动木柱的声音,看着朱尘霄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只隐藏戾气的黑眸,朱星辉突然发觉自己招惹到一个很可怕的人。

这个人是他的兄长,却不像其他的兄长为了得到父皇的赏识而处处讨他的欢心顺着他,他也从未把这些人看做是自己的哥哥,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朱星辉一屁股坐下,先是呆住一会儿,“呜呜……父皇,三哥欺负我!哇啊啊……”突然双手拼命拍打瓦片,踢起两条腿,好象有人欺负他似的嚎啕大哭。
众人愕然。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肯下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被气急他也不会使出下策逼他下来,他还有哭的理由吗?朱尘霄咬牙。
“皇上驾到──”
一行人跪下高呼“万岁”。
随行的太监禁军排于两侧,老皇帝走得既匆忙又焦急,早在远处就听到十六儿的哭声,满脸的心疼。
“哇啊啊……父皇,你再来晚点就再也见不到孩儿了……”老皇帝一来,大滴大滴的眼泪直涌出朱星辉的眼眶,可怜兮兮地抹着鼻涕。
老皇帝见到十六儿居然站在凉亭顶上,魂都吓飞了,慌忙命禁军上了凉亭顶救下朱星辉,看他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爱怜地抹干他脸上的泪珠搂进怀里哄着。
“呜呜……”朱星辉可怜巴巴地抽着小鼻子,指着面无表情的朱尘霄,瘪起小嘴,“父皇,你看看三哥,他老欺负我。”
老皇帝当即训斥朱尘霄:“三儿,十六儿年纪小小要是从顶上掉下来你担当得起吗?若非朕今日来此看看十六儿是否在将军府住得安好,你是不是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他从……”

“儿臣认罪,请父皇处罚。”朱尘霄跪下,眼皮抬起,正好与朱星辉从老皇帝怀里探出来狡诈的目光相遇。他冷冷一笑,将视线移到地面。
落寞,悲哀,痛苦……宛如一潭死静的水。
朱星辉的心口一窒,泛起说不清楚的酸涩,有东西落下,轻拂过他的面颊,一摸,竟然是眼泪。
他因为站得高,看到父皇匆匆而来才嚎啕大哭,只为了回宫。他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哭?
“十六儿,跟朕回宫,宫里没有你还真是寂寞。”老皇帝看到他,口气转为爱怜。
朱星辉揪住老皇帝胸口的衣服,猛摇头,“我不要回宫,我要和三哥在一起。”他要搞留下搞清楚自己哭的原因。
老皇帝惊讶,忽而长长叹口气,“罢了,随你吧。”
老皇帝刚一走,朱尘霄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这时,他的头猛然被拉下,一双骨碌打转的眼珠子盯着他的右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拂开朱星辉径自走出将军府。
闹了一个早上,他都差点忘了去校场点兵。他懊恼地快步走,却甩不掉身后像根尾巴跟着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朱星辉。
“你别走得那么快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啦!只是一下就好了!”
知道用自己身份压不住他的朱星辉改为哀求。
朱尘霄突然停下,等他匆匆靠上来,道:“把你手伸出来。”
“干什么?”朱星辉疑惑的伸出手。
朱尘霄牵住他的手,“你走得太慢了。”
大冰块的手硬邦邦的,还凉凉的,感觉和其他的皇兄的手不一样。奇怪的朱星辉好奇的望向牵住他的手,一只修长很有骨感,看起来就非常的有力的手正用轻柔地力道拉住他的手。

朱星辉攥紧手,默默地跟在朱尘霄的后面走着,突然不想再放开他的手的奇妙感觉在心里滋生。

他曾经跟父皇来过校场,见识过点兵时的雄壮气势,可仍旧被这手持武器整齐排列在校场的十万雄兵如雷鸣轰隆的呼喊震慑。来到校场,朱尘霄的神情不怒而威,目光严肃,骑上牵来的高头骏马。他扬起不羁的眉,居高临下的扫视三军,一列列一排排地审查他们的表情和穿着,容不得半点马虎。

大冰块好……好帅气。朱星辉哇地惊叹,彻底折服在朱尘霄威风禀禀的气势下。
“大冰块,我要跟你一起去打仗!”
突如其来的豪气万千却又稚气的童言突兀的响起,瞬间几十万双眼睛投向声音的主人──朱尘霄凝视费了好大力才抗起一根矛,又要装出很轻松的样子跑来的气喘吁吁的小人儿。朱星辉顾不上抹把热汗,矛头戳地,抬头挺胸地站在他眼下。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朱星辉不理他们,期待地看着看不出心思的朱尘霄。
“你连矛都拿倒了,还想跟我去打仗?”朱尘霄夺下矛,矛头朝上扔给他,年纪小力气也小的朱星辉接住矛险些被矛的重量压趴下,紧紧地抱住矛。
他不服气的反驳:“打仗算什么?我马上打一个胜仗给你看。”
亮晶晶的大眼睛闪动天生的傲气,那一刻,朱尘霄猛然怔住,拉起缰绳宣布:“好,那你就和今年的新兵比试一场。”
看着走来的强壮男人整整比自己高一个多身,朱星辉刚才汹汹气焰彻底熄灭。
人家拿起矛来就好象拿根树枝那么轻松,为什么他就好象拿到千斤重的铁棒那么重?别说举起来了,他连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不会一时冲动夸下海口了,都怪大冰块。

朱星辉好想哭,可当那么多人面哭鼻子多丢人,而且莫名地不想再在朱尘霄的面前哭泣。他腰紧牙关,拼命地举起矛。
他憋红脸,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举起矛,刚得意时,被手心的汗水浸湿的矛突然从他的双手里滑下,愣愣地看着矛朝他的脚砸去。
一剑抽出,从下方操去,挑起矛甩到一边摔下,朱尘霄收回剑,严厉地斥道:“连矛都拿不动谈何打仗?打仗岂是儿戏!一场败仗是要付出千万条生命作为代价!”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原本想大声哄笑的众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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