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紫夺朱 上——彻夜流香
彻夜流香  发于:2011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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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还好吗?”

洛川寻微微一笑,心情很愉悦地道:“很好呢,殿下。”

元林淡淡一笑,嗯了一声,道:“跑了多少圈?”

“……不少圈,殿下。”洛川寻见元林脸上神情似很随意,便道:“我明天还能去吗?”

元林看向他,那双眸子让洛川寻心中一跳,在阳光下,洛川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不是纯黑色,而更像一种深蓝。

所以虽然元林的表情很冷,但光看这双眸子,会有一种他很忧郁的错觉。

“你想去便去好了。”元林修长的手指拿起另一本书开始了第一页。

等到元林再与洛川寻共同骑马,已经又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马场的四周有府内的侍卫把守,竟比上次来严厉了许多。

偌大的马场上仅有一个奴才跪着伺候。

“去马棚里给他挑一匹马过来。”元林指着马棚冷冷地吩咐道,他转身对洛川寻道:“你练了这么久,想必可以骑马棚里的马了吧。”

洛川寻自然不能说不是,只好心慌地点了点头。

那个奴才起身,洛川寻方才发现这一身肮脏的奴才还是秦子玉,只见他低着头应了声是,快跑着进了马棚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出来。

那小马一对漆黑的瞳眸,宛如幼鹿一般,只是幼马调皮,毛发看上去要比其他的马脏上好许,但洛川寻一眼见了便欢喜非常。

元林冷笑了一声,道:“这匹马温顺么?”

秦子玉始终不抬眼,只恭谨地道:“这匹马是由秦头亲自照顾,说是一匹极好的神驹,她的母亲便是殿下上一匹专骑烈云,个性温顺非常。”

元林收回了眼神,用马鞭指着马栏中一匹白色的大马,那马身躯高大宽厚,一身白毛洁白顺滑,非常漂亮,他淡淡地道:“你骑那匹更合适。”

洛川寻瞧了一眼,不舍的看着这匹红色的小驹道:“殿下,那马过于高大,我怕骑不上去。”

元林不以为意地道:“踏着这奴才的背就行。”

洛川寻吓了一跳,连声道:“阿……阿寻还是喜欢这小驹,子玉是马里的行家,他挑得必定不错。”

元林听了,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既然相信他挑的……那就这样吧。”

洛川寻生怕他再提什么踏着秦子玉背之类的话,手忙脚乱地翻上了马背,所幸那马倒也老实,居然纹丝不动,洛川寻也没闹出个什么张果老倒骑马驴的笑话,跨上马鞍,两脚踏在马镫上,手提马刺,倒也有模有样。

元林一夹马肚,他的那匹马就如流云一般窜了出去,竟然很快偏离了马场,朝郊外奔去。

洛川寻还没来得及用马刺轻轻敲一下马臀,那匹小驹已经紧跟着撒腿而去,那速度犹如风驰云掣一般,掀得洛川寻差点摔下马去,手中的马刺立时便脱了手,但此刻的洛川寻只顾着紧勒着马绳,哪里还能策马而行。

紧勒的马绳丝毫起不了作用,红色的小马便跟脱了缰绳一般奔驰,不多时便追上了元林,居然能跟他骑下的大马并驾而驱,生似一匹疯马。

两旁的树林飞快的倒退,洛川寻心跳得都快蹦出了嗓子眼,却听元林赞了一声好马,这声好马一出口,小驹突然前蹄上仰,显然是存了心要将这还没有颠下马的乘客甩落马鞍。

洛川寻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便被抛飞到了半空当中,他心一抽紧,眼睛不由一闭,心想这次死定了。

但他的念头才转完,只觉得腰间一紧,飞出去的人又飞了回来,落在了元林的前面。

那红色的小马见奸计得逞,立时便撒欢跑得踪影皆无,洛川寻不由啊呀了一声,深似惋惜。

他惊魂稍定,才发现自己被元林围在双臂中,闻到他手上淡淡的熏衣香,心中不由一慌,想要避开,却又无处可避,元林带着他急马奔驰,不多时便跑到了荒郊。

洛川寻见马匹稍停,便有心要离开元林的怀抱,他虽然也相信元林断袖只是个谣传,但他又下意识地觉得元林对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暧昧,令他恐惧,被男人压在身上,尊严尽失,那怕这个人是天子骄子,也是不可以。

他这么心慌意乱,便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一切,只听元林淡淡地道:“真美。”洛川寻心头一跳,却又听元林道:“没想到这狗尾巴草连成了片,却是如此壮观。”

洛川寻一愣,抬起头,发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野草,冬天里金黄色的狗尾巴草一片接着一片,随风而舞,衬着淡青色的天,在空中自由地蹁跹。

元林微笑道:“这金黄的色泽,真叫人误以为是深秋的麦林,怨不得狗尾草又叫看麦娘。”他喏了一声,道:“我记得你的梦想便是要当株狗尾草,竟是想当看……麦娘。我看你就叫麦娘吧。”

洛川寻听他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女人的腻称,脱口道:“殿下,阿寻虽然年幼,但迟早会长成五尺昂长男儿,顶着女人的名字,不是一种侮辱?”

元林原本有玩笑的意味,他素来冷淡,不惯与人说笑,方才所言也是为了拉近二人的距离,洛川寻生硬地将他顶了回来,一时之间两人便陷入了冷淡之中。

洛川寻的性格犹如棉里针,外和而内刚,逼得越紧越尖锐,外力陡然一松,他便似又回复了温润的性格。

他背对着元林,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有心要说句和缓两人关系的话,便咳嗽了一下道:“当株狗尾草那是阿寻这样无才之人的想法,殿下的呢,想必一定是凌云之志。”

元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隔了许久,才很淡地说了一句:“我的……大约同你也差不多吧。”

乱紫夺朱23

两人返回的路上再没有什么交集,元林马速很快,很快便回了马场,他从马上一跃而下,那幽幽飘于洛川寻鼻间的熏衣香便陡然没有了。

洛川寻颇有一些忐忑不安,但是元林只是将马缰绳丢给了过来的秦子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与在一边等候的随云走了。

洛川寻只好自己抱着马脖子,慢慢从这匹高大的马上滑下来,发现秦子玉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要离开。

“站住!”秦子玉突然在他身后喝道。

洛川寻脚步一顿,秦子玉赶了上来,道:“你是不是对太子说了什么?”

“我对太子说什么?”洛川寻淡淡地说。

秦子玉咬牙道:“你自己骑术不佳,弄失了小马,就把责任推在我头上。”

洛川寻微一扬眉,那漆黑的眉尖像是微露了一点锐利,让一贯习惯于他温和一面的秦子玉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稍稍退后了几步。

洛川寻看着他道:“你真的给我挑了一匹好马吗?”

秦子玉咬着牙道:“那匹马是太子座骑的下一代,我们头又很器重,难道不是一匹好马吗?”

洛川寻指着马栏道:“你看,这里的皇家马匹匹匹都是干净清爽,唯独这匹马身上肮脏不堪,可见这匹马一定性烈无比,常人难以靠近,你敢说它是一匹好马?”

秦子玉脸色一白,道:“你认为我故意是想害你?”

洛川寻保持沉默,良久才道:“我如果是你,就绝对不会对太子耍这种心眼,殿下不会因为我的愚钝,就看到你的机灵。”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他走了没多远,只听到秦子玉在身后吼道:“既然你都这么认定了,你又为什么要骑?”

洛川寻头也没回,有一句话却是没说,那就是即便如此,他也愿意为朋友冒一次险,再相信他一次。

洛川寻闷闷不乐地往前走,路过紫微湖,这个时候正是晌午,阳光很好,金色的光打在微澜的湖面上,晃起一片又一片的金色。

洛川寻深吸了一口气,冬去春至,冷洌的空气之中似乎已经有了暖春的气息。

他环顾着这茫茫的湖面,他从小就学会了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秦子玉几乎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更是他在这偌大的太子府里唯一的朋友。

他突然听到有人噗哧一笑,不由回头,只见树下站着一个黄衫的娇俏女子,正是他前几日在马场上遇见的李容容郡主。

只见她站在不远处的冬梅树下,风一吹,那些半透明的梅瓣便从树上飘落,落在她鹅黄色的衫子上,淡黄色的花粉沾着了她乌鬓稍许,更衬得她粉白色的颜容如花般的娇艳。

只见李容容手里摇着半枝梅走了过来,笑道:“你平白无故地为什么对着湖面叹气啊。”

洛川寻低头叫了一声:“李郡主。”

李容容把脸一沉,道:“你好大的胆子!”

洛川寻见她突然翻脸,不由一愣,却听李容容挑眉道:“我吩咐过你了,以后见了我叫容容,你敢违抗本郡主的命令。”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她将脸凑得很近,一派娇俏的模样,洛川寻听着那如银铃一般的笑声,那如兰似馨的味道扑鼻而来,不由地脸也红了起来。

李容容似很满意洛川寻这副窘迫的样子,便更是柔弱的笑道:“洛大哥,我跟你开玩笑,可绝不是要端郡主的架子。”

洛川寻红着脸点头。

李容容眼珠一转,道:“怎么,你都不用陪太子的吗?”

洛川寻彷佛才想起来元林已经走很久了,连忙道:“谢郡……容容姑娘提醒,我恐怕要去书房看看了。”

李容容高兴地道:“我陪你一起去。”

“这……”

洛川寻颇有一些为难,元林的性子委实令人难测,他实在不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因为元林而揽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容容拉着他的袖子,央求一般地摇晃着,有一些撒娇地道:“洛大哥,你就带我去看看嘛,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洛川寻的脸已经像块红布一般,脑袋里也是乱哄哄的,只得再三嘱咐道:“你去玩玩可以,但若是太子在,你便万万不可现身,殿下不喜爱有旁人出现他的书房。”

李容容微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吧……殿下不喜爱旁人出现在他的书房,却不介意你在他的书房,殿下好似很喜欢你。”

洛川寻下意识地连忙反驳道:“我,我只是专司书房的活计的才可以留在那里,殿下绝不是喜爱我。”

李容容又噗哧笑了一声,道:“我随口说说,你做什么这么害怕啊……再说外面都传殿下断袖,不过我相信那纯属谣传。”

洛川寻立即道:“正是,殿下……他只喜爱女子。”

李容容边走边对洛川寻笑道:“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府呢?”

“西夏元历十八年。”

“呀,那阿寻进府已经有四年了啊。”

“正是,不过我进府的日子比起子玉要晚一些。”

“子玉……是那个养马的小子吗?”李容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

“子玉只是暂时去那里历练,多半以后殿下会有其他的重用。”洛川寻见少女起鄙视之意,便不由替秦子玉说了句话。

李容容的眸底闪过一丝异光,她柔声道:“你如何见得殿下对子玉就特别的栽培?”

洛川寻笑道:“我们二十来个一起进来的奴才,就属子玉最伶俐,也最聪明,可殿下却偏偏把他放在最苦的马场,那不是刻意磨练他吗?”

李容容哦了一声,似若有所思,然后又道:“那大哥你呢,殿下一眼就将你挑入自己的身边近身伺候,他不应该是更器重你吗?”

洛川寻支吾了一下,又道:“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老实吧。”

李容容再一次闪过一丝奇特的光,她柔声道:“洛大哥,你没来太子府之前是在哪里的呢?”

洛川寻还没回答,就听有人淡淡叫了声:“阿寻。”

两人不由转头去看,却见梅林中有人分花而出,正是元林,只见他还是那身骑装,正红的颜色裹着修长的身体,像柄优雅却有力的利剑,他站在粉白色的梅树下,似能令这千树万树都一起失了颜色。

“殿下!”元林突然出现在眼前,洛川寻稍稍吃了一惊后脱口道。

他见惯了元林容貌,知道他的气质实在有扰人心魄的强大能力,因此还没有这么震惊。

李容容却是第一次见到元林,她奉了太后的命令,来府里查探紫氏太子遗腹子的下落,却不曾想元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更加没想到的是,元林居然是一个可以夺人心魄的漂亮男人,不禁令她微有一些失态,她喃喃地道:“殿、殿下,我是、我是容容。”

元林不去理会她,只是很温和地道:“阿寻,你去替我将衣服拿来,我想换一身衣服。”未了,他居然又加了一句:“就是你上次去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既含糊又古怪,而且一种似莫名不清的暧昧在里面,令洛川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元林已经淡淡地道:“还不快去。”

洛川寻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向太子的寝宫奔去,转脸看见李容容的脸上是一片鄙夷之色,甚至隐隐有几分敌意,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洛川寻正当少年,情窦初开,从未接触过如李容容这么漂亮且身分高贵的女孩子,即便对她无意,但心中也是不愿让她看低的,有心想要解释,却又没有机会。

他心中也知元林是刻意为之,但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吧亏,想到自己会被李容容想像成那种会躺在男人胯下的卑贱男人,他不由一阵无地自容,不禁暗恼元林这古怪的性子。

乱紫夺朱24

洛川寻是第一次进入元林的寝宫内室,穿过匝地的黄绫帷坠,里面便是元林日常歇息的地方,内室的一角花案上放着一尊古朴典雅的香山子,是有沉水香天然形成的山峦。

山峦顶上盘绕着形成一汪低地,里面蓄着苏合油与蔷薇水,水流沿着沉香的沟堑缓缓徐徐而下,一滴滴又滴在了底部的黑色檀香木盘中,每一滴落下便有轻脆的水响,击起木盘里的水晃起一阵涟漪,使得整个寝室里都弥漫着这种清幽的香气。

除此之外,元林的寝室里便似一无长物,除却那张精工的床榻。

这样,寝室虽然不大,但也显得略有一些空旷与冷清,也使得水滴击落水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悠远了一些。

即使如此,洛川寻站在寝室中也似出了一会神,然后便走近那张床榻。

床榻边的杌子上放着一件白袍,洛川寻将它拎起来没好气地抖了抖。

元林其实不怎么喜爱用人伺候,因此他的身边鲜少有太监出没,一般人出于畏惧,没有他的同意,也不敢私自进入他的寝宫。

因此这件白袍显然是元林昨日才穿过的,那上面在淡淡熏香中还混和了他身上的味道,有皂角的清新,也有一个刚成年男子特有的气味,令人闻了,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种暧昧可以呼之欲出。

这令洛川寻不禁一呆。

就在这时,袍子的衣角拂过床榻,洛川寻突然听到有什么掉在砖地上,又滚落开去,他连忙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床角处一枚圆形的黑色雨石。

他捡起来一看,依稀还记得这是那天元林在宫门口捡的,元林捡了它还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但是天上炸雷,令他没有听清楚元林的那句话。

他没想到元林不但留着这块石头,还会将它放在床头,洛川寻将那块微透着凉意的石头在手心里掂了掂,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便将这块石头又放回了元林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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