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但是段寒两家从此形同陌路,是不争的事实。他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寒家少爷要到他段家来做一个花农。
寒家的财富多得数不清,又怎会在意段家花农那几两银子的月俸?
或者,是为了他腰间挂着的这只青玉卧牛?
段今生笑了笑,这只青玉卧牛里面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呢?竟然值得世代经营美玉的寒家少爷不惜假扮村夫来到他
的府里?
他倒希望这个人是寒家少爷,那样一切的事情将会变得很有趣吧?只是,若他不是寒家的少爷呢?
那么,他会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来到段家?
段家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这样做?
段今生在脑海里仔细地将段家每一件称得上宝物的东西回忆了一遍,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那些东西都颇为值钱
,但是都不值得别人这样做。
或者,韩七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夫,来段家,真的只是为了糊口做那么一个花农而已。
慢慢地踱着步,走出大厅,身后小厮段北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
段今生抬头看着天空,心里想着,该派个人去查查韩七的身份了,只要查一查,就可以知道这个韩七究竟是不是
真的只是韩七而已。
门外急急忙忙走进的人,让段北和段今生抬起了眼睛。
那个人段北认识,段今生也认识,是天绣坊江淮总号里的一个伙计。
段今生俊美的脸庞上有那么一点不悦,因为,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而这个伙计,恰好不在允许的范围
里。但是,段今生的不悦在看到那个伙计灰头土脸,衣服上还有烧灼后留下的小洞时,变了颜色,从椅子上刷地
一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焦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少爷。总号着火了、灭、灭不了。”那个伙计看着段今生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吓得不住哆嗦。
天绣坊江淮总号是段家的第一家织造坊,段家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可以说,它是段家的根基。所以,段家
所有的人都对这家总号十分重视。而对于总号的保护,也是段家历代人最重视的。防火自然包括在内。
段家天绣坊建造之时,早就考虑了各种因素,防火是重中之重。楼与楼之间,屋与屋之间,都有暗渠,引入地下
水源,连通整座天绣坊,只要有星点火源,打开暗渠,将渠里的水引出来就可以扑灭。所以,天绣坊如果着火也
不会将整座楼烧毁。
可是,一场灭不了的大火?这绝对是有人刻意纵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段今生修长的身形飞快地走出,脚步快得一瞬功夫就已经出了门。
伙计愣了愣,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少爷,就在一个时辰前……”
“你今后就住在这里。”领路的丫环,带着韩七穿过花园,走过九曲桥,穿过几个幽静的院子,来到一个种满了
青翠碧竹的园子前。
这里是段家的西园,也是段今生居住的地方。
段今生喜竹,所以他住的地方都种满了竹子。高高的竹子,密密实实地将段家西园的天空遮住,微风吹过,处处
可以听到沙沙作响的竹叶摇摆声。方圆百丈的竹林中间,被一条溪流穿过,小溪的边上,有一座小院落。
小院门前的圆形拱门上,“拢翠园”三个清俊的字刻在深灰色的青砖上,使得这座幽静的园子又多了那么一份书
卷味。
竹林,黑瓦,白墙,小桥,流水。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居。
推开那圆形的拱门,高高的围墙里,三排房子圈成了一个精致清幽的院子,领路的丫环将韩七领进了院子,在小
院的一边,推开了一间厢房:“少爷园子里的姐姐要忙的事情很多,没功夫来管你的事情,所以管家让奴家带你
过来。”
厢房不大不小,摆了一张床和几件看起来陈旧但还很结实的家具,整洁干净。屋子的一角堆放着一堆的农具,形
状一样,大小却比普通的农具看起来要小上许多,竟然显得有些精致。
“那是之前的花农爷爷用的。”见韩七看着那角落里的农具,丫环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低声为韩
七解惑,“这园子里种的花草,都低矮娇小,普通尺寸的农具只会伤了花草。”
韩七憨憨地点了点头,用手抓了抓头发,只是笑呵呵,那丫环看他憨厚的样子禁不住掩口轻笑起来:“现在天热
,也用不上褥子。过一会,管家会让家人将席子等用具拿过来。你以后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
韩七只是点头,看起来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
那丫环又笑了,转身就要离开,脚踏出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提着裙子转身对着韩七道:“呃,这是少爷
的园子,有许多的忌讳和规矩,奴家有心想告诉你一声,可是奴家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园子里的规矩,也帮不上你
什么忙。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在少爷园子里做事,平常小心些,除了干自己的活,不需要去少爷的房里,免得你
误了少爷的事,你可记清楚了?”
韩七连忙点头,那慌张的样子自然又引来丫环好一阵笑,瘦削的肩膀带着抖动,渐渐地远离了韩七的视线。
久久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韩七清澈的眼眸眨了眨,打量了四周一眼。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院子,一眨眼就将整个
院子收入眼底。
墙头,数不清的竹枝疏浓相间地窜进院子里,将围成一圈的三面房子点缀出无尽的清雅。院子的中间,小径弯弯
,草木茂盛,繁花绽放,与墙头那些翠绿竹叶相映成趣,景致倒是不错!
韩七看着这院子,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忧虑。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脸颊,感受着脸颊上粗糙的肤质,眉头拧了
又松开,嘴唇轻动,喃喃地低语着:“段今生看出什么了吗?……不,不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是看不出端
倪的……”
犹豫之间,那张平淡的脸庞已经神色数变,最终慢慢平静。
清澈的眼眸抬起,看着天空。那一片小小院子看出去的天空,也只是一方小天地,天空的颜色透着清澈,明朗而
宁静,就如段府里的生活。远处的天边,飘来一朵云,将那片天空遮了起来。
那淡淡的灰云,很快地变得越来越浓,慢慢地变成了全黑,转眼间整个天空就被弥漫的黑云布满。
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清澈的眼睛里透出了一抹不安,那,不是云……
急急的奔跑声从门口传了过来,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他吼道:“喂,那个,过来。”
韩七愣了愣,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对啦,就是你。快点。”那个男子说完这句话,就急急地转身跑了出去。
虽然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是,韩七还是跟前跑了出去。出了竹林他才发现,刚才还很宁静的段家园子此
刻喧闹的吓人。抬起眼睛看着满园子的人,在人群里找到了满头白发的老头儿正举手指挥着人:“刚才我吩咐的
事情,你们都听明白了吗?好了,马车就在门外,大家赶紧的。”
“这位大哥,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韩七跟着人群往府外走,眼睛正好看到一身白衣的俊俏公子,正急急地上
了一辆马车,往远处而去。跟在那辆马车的身后,一辆一辆的马车上,挤满了神色焦急的男子,那些男子身上穿
着的衣服,让他看出这些人都是段府的家丁,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他,赶紧拉住了身边的人,问着。
“天绣坊总号失火了,管家让我们去帮忙。”男子急急地回着,然后挤上了门外等着的马车。把问他话的人抛在
了身后。
天绣坊总号着火了?
清澈的眼眸里滑过一抹忧虑。
“快,快点上去。”身后挤上来的人,把韩七瘦长的身体挤得东倒西歪。纷乱中,那张平淡的脸,慢慢地失去了
踪迹……
段今生站在一堆灰烬前,勾人的桃花眼看着被烧成焦炭的天绣坊。天绣坊总号,离城北的段府不算近,跑一趟就
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天绣坊的火已经烧了近两个时辰;但是,天绣坊总号很大,大得绝对不可能在两个时
辰里烧得精光。
负手在烧毁的天绣坊四周转了一圈,越看段今生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背后
响了起来:“段公子,我已经提醒过你要小心,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呢?”
修长的眉轻挑,段今生侧眸看着走到他身边的人,一袭青衫在那片焦土里面,依旧显得飘然出尘。这个人会知道
他姓段,段今生并没有多少疑惑,他不像寒家当家那样,生意场上的一切都交给掌柜去做,自己从来不出面,有
人认识他,是应该的:“多谢这位公子好心提醒。只是公子或许太多虑了,这只是一场意外罢了,与那只青牛又
有什么关系呢?”
寒惊秋看着那一片焦土,再看看那神情淡定的俊美公子,心里倒是有那么一瞬间的佩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
种时候保持镇定:“段公子,不知您现在愿不愿意以八千两的价钱,将那只青牛转让给我?”
段今生打量着那一身青衫的清俊人物,桃花眼一闪:“这位公子,上次没来得及请教,在下段今生,请问尊下是
……”
“在下寒惊秋。”寒惊秋坦然地看着段今生,要让这个人将那只青牛转让给他,一定要坦诚相见。而且,段今生
十六岁就执掌段家,一定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又何需隐瞒呢?
“原来是寒公子。”果然是寒家的人,段今生低下身看着焦土里一块没有烧尽的碎布,“真可惜,在下还不想把
这只青牛转出。寒公子怕是要失望了。抱歉,寒公子,在下现在要处理很多事情,不能奉陪到底。”
“是吗?”寒惊秋叹了一口气,看着脚下一点点的残余布层,那些细碎的布层,依旧可以看得出精美的图案和细
密的纹路;看得出来,天绣坊的布疋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这一把火……
段今生会怎么应付呢?为什么他不相信,是那只青牛引来的灾祸呢?
看着那一片焦上,寒惊秋在段今生转身时忽然开了口:“段公子,三日之前,玉石斋有人闯入。”
段今生皱了皱眉,桃花眼里的笑容有些许僵硬:“不知玉石斋可有什么损失?”
“幸好,没有。”寒惊秋脸上的神情却很凝重,对着段今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段今生起身慢慢地在天绣坊四周继续绕着圈,看着那明显不止一处起火痕迹的焦土,他想着寒惊秋刚才在他耳边
轻轻吐出的那句话。
只不过少了一个原来装青牛的匣子。
腰间,精致的荷包落入他的视线,段今生的笑,带着几分了然。
是冲着这只青牛来的吗?
“少爷。”孟星海看着一身青衫,飘然若仙地向他走来的寒惊秋,接着又望向那站在焦土堆里的俊美公子,心里
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安。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注视着那只青牛呢?
会影响到玉石斋吗?
毕竟,青牛是从玉石斋卖出去的,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宫府里面肯定会对玉石斋有所非议。所谓民不与官斗
,如果让官家对玉石斋心存芥蒂,那玉石斋的生意就不会那么好做了,这可是很麻烦啊……
“少爷,现在该怎么办?”孟星海一想起那种情形就觉得头皮发麻,一抬头却看见身边负手而立的少爷正注视着
那片焦土,也禁不住转头看了过去。却看到几个人正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过来,直到那个正在沉思但神色还十分
镇定的段家少爷身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那个刚才还神色镇定的段公子神色一变。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寒惊秋注视着那几人来的方向,那边是北边。那几个人应该是从城北的段府来的吧?段府里面发生了什么,竟然
让段今生神色大变?看着段今生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急急地上了来时的马车,急匆匆地往北边而去,寒惊秋
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海叔,你先回去吧。”对着那个同样满脸不解的孟星海低声吩咐,寒惊秋修长的身影也向着北边而去。
“是。少爷小心。”孟星海对着那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叮咛了一声,然后消失在围观的人群里。
第三章
段今生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段府,马车还没有停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了一跤,险些撞
上了段府门前的石狮子。
大门前焦急站着的仆人赶紧上来,扶住了段今生:“少爷,您可回来了。小心点。”
“嗯。”点了点头,桃花眼一闪,段今生在那人的搀扶下走进门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因为天绣坊着火,福伯就把府里半数以上的人派过去帮忙,府里的护院也都过去了。因为出了事情,
大家都有些着急,也就没有注意。直到刚才厨房的桂嫂给老爷送饭路过拢翠园,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园子里奴才
们不好进去,所以,福伯让人给少爷捎信,请少爷回来看看,究竟少了一些什么东西。”那人在段今生往里面走
的时候,一边快速地回答着,手上也没有闲着,飞速地把段家黑色的大门关了起来。
段今生站在园子前,看着洞开的门,眉头皱得更紧了,急急走入那伸入竹林的小径,风吹着竹叶的沙沙声响,听
在他的耳朵里也带着一种急躁。
三步并两步地走着,段今生很快到了院子前,推开圆形拱门,他看着幽静的院子。房子雕花的大门洞开着,门前
老者正神色焦急的打着转,看到段今生走了进来,他连忙迎了上来:“少爷。”
“怎么回事?”段今生看着那神色焦急的福伯,停下了脚步。
“少爷,府里其它地方老奴都查过了,没有人闯入的痕迹,只有少爷这儿乱成一团。里面的东西老奴都不清楚,
不知道少了些什么。”段福看着段今生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东西,嚅嗫着道,“少爷,据老奴看,这贼什么
地方都没有去,是直奔您这儿来的。少爷,您看看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
“其它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段今生停下了脚步,手垂在腰间,指尖碰触着腰间的荷包,想起了刚才在天绣坊总
号那边,玉石斋的寒惊秋说的那一番话。
青牛。
轻笑了一声,解下腰间的荷包,看着荷包上精致的几朵梅花,段今生的眼睛变得冰冷起来。
他买下这只青牛之后,并没有告诉其它人,而玉石斋那边,他知道绝对不会往外泄露。紧接着段家天绣坊失火,
寒家玉石斋有人闯入带走了装青牛的匣子,如今他住的地方也被人闯入。里面根本看都不用看,不会少东西的。
因为,那个人的目标一定是这只青牛。
究竟这只青牛有什么样的秘密?
外面对于这只青牛的传闻,他也有所听闻,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而且,出现一次就
会带来一次灾祸。
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该怎么办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让看着荷包发呆的段今生回过神来,一抬眸就看到了灰头土脸走进来的人,后者正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