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有月光的晚上，让我听见他很难听却很性格的歌声。他让我能知道，就算我真的要哭泣，也还有一个胸膛可

以借用。

然而，他现在却在白色的世界里面，安详的睡去。学姊，也就是他的妻子捎来的讯息，让我知道，我少了一个让

我哭泣的胸膛，我以后该怎么哭泣？

学长……我现在好穷喔！穷到快要被鬼抓走了！但是你却不能完成你的承诺……

你静静悄悄　 走入了我的世界

用着你的无言歌声　 挥走我眼中的忧伤

远处里传来几声　 夜莺的轻柔细语

告诉我明天是未来　 昨天早已变成过去

你静静悄悄　 走入了我的梦中

你的灵性回响起我　 没有人能了解的心情

月光下夜色已深　 微笑已送走了泪珠

风中有着你的歌声　 还有我一丝的茫然

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与我共度那未完成的梦

天际划过的流星　 已经消逝在夜空中

当我再度唱起那一首无言的歌

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安抚我胸中昨日的创痛

暮然回首或许我俩已成了百年身

当我再度唱起那一首无言的歌

——摘自《潘越云─无言的歌》

８号—“水男孩”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而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

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

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

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

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风吹来的砂

落在悲伤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

堆积在心里

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

穿过所有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

冥冥在哭泣

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摘自《黄莺莺─哭砂》

《哭砂》，８号男孩最爱的一首歌曲。第８号的男孩，我说，他是水做的。他跟水永远脱不了关系。

在母体内待在羊水里，你我皆然。一出生就受洗，国外比较多。婴儿时期开始学游泳，这不常见。长大以后当了

游泳选手，不知道有几个；认识了一个靠水吃饭的男人，爱上了他，然后用很多的泪水忘记这个男人……以上具

备的，我只认识他。

他有一副很精瘦优雅的胴体，略白又细致的皮肤，短短的头发是为了减少在水中的阻力，重要的是，他有一双令

人无法忘怀的眼睛，大大的，总是水汪汪的，浅蓝色的……听他说，那是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所留给他的礼物。

他的母亲是个中法混血儿，但基因似乎受到东方洗礼较多，所以就我所见，是个富有东方味道的女人。

而他的母亲与父亲相恋，在最美的的那一个晚上之后，一场大雨中的车祸，让一个应该成为父亲的摩洛哥籍男性

失去生命，来不及看见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但他母亲却坚持的把他生了下来。

孩子生出来了，是一个拥有东方样貌却有着浅蓝色眼珠的男孩。黑色的头发，是母亲身为半个东方人的骄傲，而

蓝色的眼珠，是父亲留下来的见面礼。

母亲对于这男孩的教导十分周详，男孩成为一个优雅文质的人，样貌俊秀，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哭。

男孩很容易掉眼泪，或许是因为泪腺发达，或许是因为他天生的眼睛就是水汪汪的，所以让人一直觉得他是泪眼

汪汪。

男孩长到十七岁，母亲带他来到台湾。男孩被送进了大直一家专门收外侨学生的学校。

某次的侨生升学讲习，我被学校指派到那边介绍我们的学校，希望能引进一些“纯正」的侨生，甚至是外籍学生

。对于“不纯」的我被派出来，这还真是个笑话……

我一眼就瞧见了“水男孩」，他实在太抢眼了！那犹如宝石般的眼珠，深邃的瞳孔，让人无法对他轻易的移开视

线。

水男孩对着我微笑，他知道我在看他，或许他对于这样的注目礼，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Andrewu这是他的名字，听说这一个名字很摩洛哥，我不清楚摩洛哥文化，所以不知道精髓在哪里，也从来没有深

究过。

我只知道那一天他在台下举手，问我说：“你们学校有很棒的游泳池吗？”

我想了一想，微笑道：：“是的，我们学校的确有游泳池，不过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很棒，只知道它很大，大到让

我觉得来回游一圈会让我累死的地步。”

“在你们学校有很棒的游泳队吗？」他接着问。

“我不知道他们不是很棒，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们都很英俊、美丽。」我只能这样回答。

“Andrewu！」随着同学的叫唤，他离开了我们的宣传台。跟我挥挥手。

当年暑假过后，在新生训练的时候我又遇见了这个水男孩。

他跑过来跟我招呼，然后说着不算标准但还能让人听得懂的中文。

他进入了游泳队，他跟我慢慢熟悉。

他告诉我很多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也告诉我他的泪腺很发达。

他不会唱中文歌曲，却很喜欢跟着我们这群学长跑ＫＴＶ，大多时候我们都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游，所以我跟

他并没有熟到什么样的地步，但他总是很愿意跟我说话，说关于他自己的事情。而我也总是会对他脸上的那一对

宝石着迷。

一年，我们一群人到垦丁去游玩，水男孩认识了在当地当水上游乐服务人员的男人。

那个男人二十来岁，是个中美混血的ＡＢＣ，家里是音乐世家，但他结束了音乐学院的学习之后，却背着他的

Saxophone在世界各地流浪，直到他来到台湾的垦丁。早上的他是个海滩男孩，晚间偶尔会在S Mokey Joe's

里面表演他的音乐。

那一年的夏天，我们在垦丁逗留了将近一个多月，大家都意外的热爱这个地方，也跟Gabor慢慢的熟悉。

Gabor总是会在沙滩的营火前，演奏他的Saxophone给我还有水男孩听，我们总是如痴如醉。某一天的夜晚，他出

奏出《哭砂》这首歌曲，我轻轻跟着唱着，Gabor说，这是他唯一会吹奏的华语歌曲。

后来，水男孩说这首歌很好听，要我教他。

我用罗马拼音慢慢的教会他这首歌，他当然不明白歌词中的意义，但他说他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

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属我跟水男孩对Gabor的音乐最有兴趣，因此我们也比较容易混得熟，当大家晚上泡酒吧

的时候，我们通常在海边聊音乐、梦想、笑话、生活理念。

当然，我的理念跟一般人总有相异之处，也常常因此被他们两人排挤，哈哈……

水男孩在听着Gabor吹奏音乐的时候总是特别专心，他们这两个身材跟面貌都很姣好的美男子，总是吸引很多女性

游客的眼光，可是我却觉得他们比较相配。

某天我被其它人硬拉去泡酒吧，回到饭店后没看见水男孩的踪迹。

那一晚，他一个人去找Gabor，没有回来睡觉。我心里马上了然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我一直都是个超级省电的“

菲力普」啊……哈哈！

往后的两年里，每到夏天我们都还是会去垦丁，而水男孩当然是一有连续假期就往垦丁跑啰！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交往的细节，但全校也只有我知道水男孩跟Gabor的事情。

水男孩对我似乎特别没有戒心，我跟他其实称不上很要好，至少我这么认为，但跟他最熟络的朋友，也不知道他

跟Gabor的事情，他却会主动跟我发问跟倾吐。

我从他的问题里，可以推测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愉不愉快。

我不知道这一对美少年的爱情故事，直到水男孩在以后跟我提起他们的事情，我才知道他们的交往过程。

他们没有一直在一起，在一个台风天里，水男孩跟Gabor吵了一架，之后水男孩就愤而回到北部。然后Gabor就不

再有音讯了……

水男孩当然只是呕呕气，因为Gabor是一个很爱好自由的人，他常常四处旅行，行踪不定，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是

很爱水男孩的。

可是吵完之后，水男孩却再也找不到Gabor，后来好久一段时间里，水男孩都没有新的感情，一直等着Gabor的消

息，年年的夏天都往垦丁跑。

一般人应该知道，Gabor可能已经出国了吧！也许回到他的家族，也许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国家，认识了另一个水男

孩。

不过，我肯定，以上皆非……

为什么？

虽然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可是我却因缘际会之下，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在那个台风天里，有个混血男子为了搭救落水的小妹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遗物招领中，除了那把Saxophone跟一只怀表之外，就只有一张他跟另一个男孩的亲昵合影……

这件事情，我至今都没有跟水男孩说。

其实我应该跟他说的，应该让水男孩放弃等待，可是在多年之前我没有说，等我意识过来我该说的时候，却已经

是水男孩等待多年以后了……

前一阵子，听说水男孩结婚了，新娘是个地道的金发美女。我才又想起这些件事情，他寄了电子的邀请卡给我，

很别出心裁的设计，更讶异他还记得我。

后来他回台湾一趟，他私底下告诉我，他是很久以后才放弃等待Gabor的，但再也没有人能跟他一起快乐的游泳了

！他的妻子是个旱鸭子。

他说他后来每当想起Gabor，他就会在深夜去无人的泳池游泳，因为在潜下水底时，他的眼泪会融化在水里，慢慢

的也把他对Gabor的思念和记忆，一起溶在泪水里，滑出身体。

我问他：“你是否还记得《哭砂》？”

他回答：“这是一首我最喜欢的中文歌曲，我当然不会忘记！”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首歌是在讲述一个不为人知的凄美爱情故事……」我淡淡的说着。

“喔！是吗？”

他的语气似乎等待着听这个故事。

于是，我把一个属于水男孩的故事告诉他，用我的方式告诉他。

一个很爱流浪的男子，跟另一个爱音乐的男孩子相恋的故事，结局是那几样遗物在海边随着波涛在岸边，载浮载

沉……

我在说的同时，控制不住的鼻酸落泪。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对吗？是你的亲身经历吧！可怜的宝贝……」他心疼着我。

我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我想，他应该真的放下了，他跟他的妻子很相爱，互动良好。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我们总是听着别人说的故事，而从不认为自己会成为故事中的主角，纵然有些人离开，你

很难过，但时间会慢慢的冲淡一切。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当时我没告诉他，是好还是不好？

告诉他之后，他应该不会忘记这样一段往事，会是一个难忘的人生经历，但相对的，今天他也不能如此的云淡风

清。

也许我可以为世间再添一出凄美的爱情故事，创造出一个有特别经历的、如水一般的男孩，但，世间的遗憾已经

够多了，不是吗……

８号－水男孩，他让我学会了“有些事实，或许该让它永远隐藏」。

此刻，我彷佛能看见那张照片，在我脑子里的那片海洋，随着潮汐往来，在阳光充裕的无人海岸，飘飘荡荡……

９号—记忆中的男孩

明天　 孤单会是脆弱或力量　 想念　 会解答

没月亮的海上　 你是我的火光　 找到逆风破浪的坚强

爱能到的地方　 都不算是远方　 我不怕

回头望的泪眶　 有最亮的火光　 选择离开或许最恰当

你的爱放心上　 随时都能出发　 到远方　 我不怕

——摘自《石康军─火光》

反复的唱着这几句，因为那天夜里梦见了９号男孩，他对我说……他好担心我……

记得我在梦中含着眼泪告诉他：“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好好给林杯待在天堂幸福，记得去看看你妈咪，她

好想你。”

“当然，我也很想你……」但这句话，我连梦中都说不出口……

或许该说，我面对我所思念的人，很难得说出想念或喜欢等等话，其实很简单的几个字，以前也从来不怕大咧咧

的挂在嘴上，或许经过岁月的洗礼，或许经过几次恋爱，我会变。

Person　will　change. 

很少梦见９号男孩，真的很少，他走了那么久我也不过梦见两次，要说他有多担心我，林杯也不相信……

有时候很想象个小孩子呕气般的告诉他：“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为什么要那么早就到另一个地方去？”

当然，我知道生与死是半点不由人的，我只是一股倔强的孩子气而已。

在梦中他摸着我的脸，笑着说：“你变了！长大啰……越来越帅，面对一切都要坚强喔！”

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样温暖，说的话还是那么的……废！我不长大，难道永远停在高中联考那一年吗？

不过，或许他是想说我变得成熟了吧……

“我时间到啰！有机会再来看你……”

９号男孩慢慢的消失，漾着微笑。

“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喂……”

我伸手想要抓住他。跟所有的电影情节一样，我落空了……

其实，我是想要跟你说：“我好想念你，还想告诉你……明天的我或许依然会孤单，但带来的是脆弱或力量？我

对你的想念会给你解答。在茫茫人海之中，你会是我的火光，能让我找到逆风破浪的坚强。

“爱能到的地方都不算是远方，所以我不怕！回头望着你消失的地方，泪眶里还残留你留给我的……最亮的火光

。

“你选择这时候离开或许最恰当，你给的爱，我放心上，随时都能出发到远方，因为有你留给我的火光，所以，

无论面对什么事情我都不害怕！”

我要跟你说：“我眼中的泪水，不是因为我害怕跟悲伤，而是因为它一直凝望着你给我最亮最温柔的火光……所

以才会映出潾潾的光芒……”

梦醒后，我的计算机正传出另一首歌。

时间分割成对角　 停止你对我的好　 瓦解我们的依靠

在你离开之后的天空　 我像风筝寻一个梦

雨后的天空　 是否有放晴后的面容

我静静的望着天空　 试着寻找失落的感动

只能用笑容　 期待着雨过天晴的彩虹

在你离开之后的天空　 我像风筝寻一个梦

我静静地望着天空　 试着寻找失落的感动

——摘自《蔡依林─天空》

于是我写下了下面的文章，送给９号男孩。

记得吗？我们曾经一起叛逃过，狠狠的背叛班导师的告诫，带着你这个第一名的模范生，我们跷了整整一天的课

。

那年的暑假，我们身上穿着许多人向往的制服，脸上的骄傲却不是因为胸前那“建中」二字，而是因为我们终于

从书本堆砌成的牢狱中奔逃，选择作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