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殇+番外————安竹
安竹  发于:2009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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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意思是我会被他带坏?”老毛病又犯了,就是听不得同桌的坏话,想止也止不住,果然,即便是老师,赫的语气还是强硬了起来,“他没有那么差吧?再说他刚来,我们总不能晾着他,何况,我是他同桌……”

“嗯,没错。但是他毕竟是从普通高中来的。和我们差远了。你看他那么顶撞老师,和他在一起就该小心点。”老师还是这样嘱咐,虽然有些语素不全,可是赫还是听的出,老师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同桌。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因为老师在言语中流露出了对七炫的轻视,是他最受不了的,他怕再说下去会把自己激怒,那对自己对老师都不好,尤其是自己,在重点高中生活了写日子,赫早就熟悉了重点高中的生活方式。

“老师您放心,不可能是真的,我也没放在心上,以后我注意就是了。谢谢老师。”赫开始收尾了。
“那好吧,回去上课吧,注意下。”老师也跟着结束了谈话,她也知道,这种问题再讨论下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走廊上静悄悄的,虽是下课,人却不多。从教室后门赫看见了炫正趴在桌上,不知是睡觉还是又在流眼泪。该是第一种了吧?赫真的这样希望,对于炫的眼泪和由眼泪衍生出的痛惜,他已经有些胆怯了。老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年轻,容易接受暗示。”是这样吗?真的?被某种“暗示”给迷惑了?不知怎的,他现在突然特别担心。担心自己的感觉会变质。他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多一份感情,就多一点失败的可能,为了成功,为了前途和理想,他必须无情。可是,这一次……

其实,从听到绯闻的那天开始,贺就下定决心要和同桌保持原状,十八九岁了,又不是小孩,因为流言就作了仇人的傻事他可不会去做。别人的话又说不到自己身上,不信不就行了?因为这个失去朋友,多个敌人,反正赫觉得赔大。虽然流言的传播让他也觉得可疑,虽然有时他也会想想流言真正的起因到底是什么,但是那都是一开头就被自己打断——算了吧,闲的,研究那个干吗?还不如多点时间学习呢!万一是谁为了打扰我使的手脚,我这里心一乱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不管了吧!

进教室了,很安静,浓郁的学习气氛让他心里又燃起奋斗之火,赫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座位,他也该学习了。
“七炫,借过。”他拍拍炫的后背,却在看到炫的脸时所有的思绪又乱掉了:
那脸上又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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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十二)
炫篇
间操做完了,同学们却没有回教室,今天又有校令,又是关于炫的,又是因为数学老师的,又是因为“被老师教育后心存不满,将老师机推倒后逃逸”,只不过这次得到的是“削籍除名,留校查看”。自己走到了这一步,真想不到。炫笑了,很苦很涩,连眼泪都凝固了。

从主任那里取回学籍档案,一个牛皮纸袋,袋口被封条贴着,封面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母校的印章,转学时留下的。炫平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学籍,却竟是在它几乎已经成为废纸的时候……鼻头一阵酸,不许哭,丢脸。炫用同桌曾经说过的话抑制眼泪,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眼前被折射得一片迷离。

“别哭了。”主任的语调,与其说是劝解,还不如说是“命令”比较恰当,“别灰心,好好儿保存着档案,有突出表现的话半年后还可以补回来。去上课吧。”这些话,炫当然知道,是客套,是安慰,往常母校的主任们也是这样对除名的学生说的,但是补回来的,还没有见到。

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炫不由自主地满脸红胀,虽然有N次在提醒甚至是强迫自己要冷静,要挺住;可是,又总有N+1次被难过打倒,泪水在不停地向下流淌,这回有感觉,不仅是眼睛,全身都在发酸,呼吸也被堵得艰难,他下意识地把档案抱在胸口,虽然他知道,那已经基本上是废纸了。所有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还在议论着,声音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在他耳边一片嘈杂。他不愿意去听,不听也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学校,“适者生存”与“弱肉强食”大概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不知多久,终于回到了教室,在六月骄傲的阳光下,安静的教室是一片难得的阴凉,可是在炫的心里这“阴凉”大概只剩下了“阴暗”和“凄凉”,他抱着档案袋,低头躲避着同学们刺痛的目光,几乎用跑的来到了座位,坐下。心情刚刚逃离了刚才极度的紧张,又落入了先前的哀痛。眼泪又一次顺着他的脸颊,潸潸直流到了胸前。他索性仰起脸任它流淌,或许这样能更舒坦一点。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有了血的预感,他不愿意打扰同学,可是,还是有人不满了。

“七炫!你烦不烦啊?闭嘴!”一个很愤怒的声音斥责着,简直不管刚才炫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自觉得那声音已经只有自己才听的见,他刚刚擦了一下眼泪,就又有一个声音极其不满地开腔:“你个变态玩意儿!哭像寒碜死了!还摆什么谱儿啊?憋回去!”

“你们……”炫怒火中烧,反正也除名了,要恢复谈何容易?不如先出口气!他把档案袋望桌子上面一扔,就想站起来。可是还没等他动作,左手臂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赫的声音随之响起:

“七炫!冷静点!你想马上走啊?”
炫不满地看向同桌,目光中满是愤怒和惊疑。赫却一如往常地冷漠,只是烟雨中透着担心,抓着他手臂的手也更紧,
“刚刚出事,再出一回事,非强制离校不可!别哭了!上课了!都回去!”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其他人的,果然,有人反驳:
“哇哇哇!心疼啦?真是‘牵心’呐!可是他就要被开除了,你可别用情太深啊佑赫!他也没有那个资格!”讽刺的声音远去,炫在后面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也不再在乎有否打扰了别人,他崩溃般地趴在桌上哭出了声。

“别哭了,上课呢!”赫的声音又传来,没有一丝温度,炫也没有好气地看过去,“打扰了你是吧?”没错,刚才同学们的无礼取闹也是因为这个,否则他们可不管那个闲事。
赫的目光瞬间定住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又瞥上一眼讲台,好象松了一口气,又好象转移了话题,眼眸中现出一抹很模糊的情愫,语言也温暖了些:
“老师来了。上课。”
一瞬间,炫好象看清了那抹模糊的情愫。
好象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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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篇
又被处分了,同桌真是多灾多难。说也奇怪,历史悠久的重点高中,几乎人人向往的升学天堂,曾经是最调皮捣蛋的自己来这里都可以平安无事,他为什么就命运多舛?难道说八字不合?赫盯着趴着哭泣的同桌的后背,纳闷。专心得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本来看到他眼泪时的心痛和本来该做的英语题。

唉,同桌啊同桌,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数学老师一再不肯放手?为什么要处分得如此严重?赫回想起今天间操公布校令时的情景。当时他就站在炫的身旁……那个情景大概他永远也忘不了。好象校领导们处罚的不是“高二(4)班安七炫”而是字字都撞在了赫的心上。胸口的震痛一刻也没有停止,。当听到“削籍除名,留校查看”几个字时,那轰然而来的剧创竟变成了麻木,他的身体都似乎失控地一晃,昏厥的冲动!而在那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不让自己昏倒,而且看向了同桌,真的,他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他昏过去,上一次的痛苦记忆印色尚新,这一次……这一次……这一次他却仍然不可能让他倒在自己肩膀……赫的鼻头一阵酸,
他眨眨眼睛,掩藏好情绪又看过去。还好,炫并没有跌倒,他正定定地望着大讲台,脸上还僵着一抹酸涩的微笑……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没有哭”,剧痛就又一次席卷了心肺。赫不知自己脸色变了否,只能握紧拳头,用指甲死扣着掌心的痛感提醒着自己的知觉……

看看同桌,还在爬着,肩膀不规则地一耸一耸,带者不平稳的,水音的呼吸。一听就知道是在哭。这让刚刚从回想中走出的赫又陷入了痛惜,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对于那个又漂亮又爱哭的同桌眼泪所衍生的怜惜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他忙把头转向窗外,蓝蓝的天上,燕群在回翔。

心痛……要保密的……
静一静,做题吧。今天英语习题课。赫坐正身子,拿起笔——手心里还有指甲扣过的痕迹,红红的,热辣辣的疼,正好,提神。赫集中精神,开始看第一题。
“安七炫,给我起来!”英语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他捅捅炫的肩窝。
炫竟趴着一动不动,这一下可激怒了英语老师,她往日和蔼可亲的笑脸一沉,“起来起来起来!”加重力道捅了两下,“被学校除名还有理了你呀?敢不听话了?你以为还有资格啊你?怎么?还想顶撞我?还想再挨一次处分?那你可就夹包回家了!”

最后一句话似乎很有作用,炫动了一下,抬起了脸,眼睛和鼻子红红的,袖子湿了,鼻翼旁还有一道浓浓的泪痕,呼吸依旧抽抽噎噎。这情景让赫只偷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心一阵抽搐。英语老师一向爱憎分明,对于犯错误的学生……唉,谁都知道。

“行了行了!少摆谱!拿来吧!我看你还是别做了!反正都被开除了!迟早成家里蹲咸腊肉,还做什么题?”英语老师粗暴致极地抽出压在炫胳膊下的试卷,却在看到试卷时惊叫了一声——那试卷早被眼泪搞得一塌糊涂。

“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废一张卷子!”英语老师气冲冲地把试卷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出了教室。临走还不忘在前面的水池里洗一遍手,仿佛那卷子被炫摸过了很脏似的。

炫呆住了,他直愣愣地望着老师的背影,连目光也凝固。赫叹了口气,英语老师……他知道,自开学,同桌转来后对他最好的就是英语老师了,可是现在……没错啊,在这里,“留校查看”基本就是死缓了,又有谁会真心地关心一个“死缓”的人呢?赫感到一阵悲凉。七炫,看起来漂亮单纯的七炫,你,怎么会这样?

“先做我的吧。”赫推过自己的卷子。本来不善言辞的他,此刻只知自己和同桌的心痛,却真的想不出身么词汇什么方法来宽解。或许,这能让他感到世上还有人在向着他,或许能让他舒坦些?舍了自己的卷子也没关系……第一次这样慷慨,当然,炫拒绝了。

“谢谢,不用了。”炫推回卷子趴回桌子上,在他趴下的一刹那,赫看见了,他的泪水又正在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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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十二)
炫篇
小雨过后,天空渐渐放晴,偶而几片云彩飘过,投下一点淡淡的阴影。炫走在被雨打湿的街道上,茫然看着自己脚尖的移动,每走一步就愈加心酸一分。上午的处分,同学们和老师的冷漠和嘲笑,他的眼眶就又一次被心痛打湿。该死的眼泪。炫第一次在心里这样咒骂着,而他的脑海心田,除了这咒骂,却只剩下了一团只知道原由不知道性质的痛楚的思绪,好乱,他理不清。

回头看看正在远离的校门,炫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向往这里,初中毕业班的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情景,曾经不知多少次在都只的梦境闪现,那个情景也曾经促使着自己不管多难都要拼搏,即使中考失手,上了普通高中,都从来没有放弃希望。炫承认,那是自己心里的梦想,一个催促着自己不畏艰险艰险顽强上进即使环境再差也没有熄灭斗志的梦想,一个曾经那么甜蜜地给过他那么多那么多希望快乐和冲劲的梦想,当然,也是一个曾经好清晰好清晰的现在又因为痛苦和失败的掩盖而淡去了的梦想……

炫不敢再往下想。如果说对过去生活的怀念还有一丝甜蜜,那么对现在处境的反思则足以痛彻心肺。这种痛他受过太多了,对于它,炫早已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敢痛也不愿痛,索性泡在回忆里好了,反正不花钱。他安慰自己。

抬眼,以前的学校?那朴素的校门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浅灰色的砖墙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回家的感觉,炫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故里?现在这里变成什么样了?一阵冲动让炫不由自主地踏进了校门。
小巧的楼房,狭窄的操场,一切的一切映入眼帘,好温暖好熟悉,那是炫心里某一个地方存留着的画面,很久了,已经被记忆的灰尘蒙上了虚幻而美丽的光晕,变成了一个新的,凄凉而甜蜜的憧憬。现在,那个画面又清晰了,在心里那处刻得更深,过去的生活一幕幕浮上来,堆满了心底。眼泪漾出来,顺着鼻翼汩汩滑落,在湿润的空气中留下两行淡淡的凉意。他站在操场,向北望着教学楼的正面,灰色的砖墙爬着青藤,窗玻璃反射着天空,蓝得美丽。

“七炫啊,你怎么在这儿?”张老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炫回头,是张老师正从后边过来,一脸关切。
“我……我回来看看。”炫也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开头。
“不上课啊?”张老师微笑着注视自己从前的得意门生。
“体活。”这个词好久没有说过了。重点高中没有什么“体活”的。炫的声带都感到一阵生疏。
“嗯。”张老师点点头,炫看见了以前他常常见到的,老师眼中的宠溺的微笑,好陌生了,他又一阵心酸。
“现在学的怎么样?”
“还好。”炫料想到老师一定会有这个问题,他很平静,反正他知道他该撒谎。
“将来打算考哪个大学?”
“看着办吧。”
“呵呵呵呵……”张老师慈祥地笑了,她伸出手来搭在炫的肩膀上,满眼温暖而鼓励的笑意,“那就加油学嘛,考最好的。”
肩头感到的久违了的温暖让炫的心骤然一颤,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张老师很奇怪地递过手帕,“怎么了七炫?为什么哭?”
“老师……我……”急促的呼吸搅乱了炫的思路和清醒,老师的询问让他哭得更凶了,“我……”他用手捂住脸,忘情地抽泣着,直到哭出了声。
“怎么了,啊?”张老师关切而狐疑地用手抚摩着炫的头发。
“我……我不会再考大学了……”炫明知道这些话没有通过大脑,可他刹不住。他现在只想把一切都对自己最最敬爱的张老师和盘托出,至少有个知道真相却不会疏远他的人,他觉得死也瞑目。

“啊”张老师受了惊吓地问:“为什么?”
“我……我被学校除名了……留校查看……我……”说到最痛处,炫不由得泪落如雨,他感到张老师的手颤了一下,然后离开了他的头。
“为什么?”张老师的声音变冷了,不好的预感浮上炫的心头。
“我……”说真话吗?那预感告诉自己,张老师恐怕不会相信。可还没等他说下文,张老师竟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错了就好好儿改正,快回去吧!”说完,张老师瞄了他一眼,快步进了教学楼。

“张……”炫想喊住老师,却因为老师的一眼住了口。因为老师的眼里有他现在好熟悉的东西:冰冷和厌恶。恐怕这也是张老师不愿意他喊所采取的对策,那么,自己,知趣一点好了……

不用再在这里站下去了。老师不会再回头,不会再看他一眼。原来是自己太天真;原来老师都是一样;原来自己曾经的受宠,只是因为在这学校里是最优秀;原来没有了学籍,就再也没有资格社求任何老师的爱,即使是自己最爱的老师和最爱自己的老师。

炫移步走出了校门。他没有再回头看,那个最温暖的天堂也已经冰封,他想起来就又悔又痛。不,不是,其实那里还是天堂,只是已经对他关闭……是,是的,其实重点高中也一样是天堂,只是从未对他敞开过,当然,也永远不再可能为自己敞开。他流着泪苦笑了,不恨他们,他没有资格恨。手中还攥着张老师的手帕,那代表着老师的关爱的手帕……他把手帕扔进了角落处的一处垃圾筒,看着心痛,那还要它干什么。当然他知道,即使张老师看见,也不会恨他,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值得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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