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殇+番外————安竹
安竹  发于:2009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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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一)
炫篇
炫从来不认为哭是丢人的,因为有人说眼泪是灵魂的天使,遗落在凡尘,是在为灵魂寻找情的解脱和寄托。炫觉得这个说法千真万确。
于是炫从小就爱哭,也从不在乎别人说他丢脸,他坚信泪天使会终有一天为他找到真正的寄托。
于是那一年他遇上了赫,他很开心。他那比女生还要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泪天使们的成就。面对赫,他激动的落泪,赫,知道吗?我好感谢这些泪珠,是他们代表我找到了你……

“不许哭!我最讨厌男人哭了!”好冷的一张脸!
“你……”"冰冷冻住了炫的眼泪,他咬着嘴唇看着面前这张没什么温度的脸,恐慌地低下了头。
“把眼泪忍回去!这么大的男生哭也不嫌丢脸!”那同样冰冷的小巧的唇瓣也一样在透逸着冰冷的词语。
第一次在乎别人说他丢脸地,他把眼泪积存在了心底,好咸好沉。
赫转过身,炫心里像是寒潮推去了的严冬,眼泪又融化了。在早春的寒风中坠落,在脸上留下两条被风吹得清痛的冰凉的痕迹。
视野一片冰封,路边的积雪白得耀眼,脚下化了又冻的冰盖还是那样坚硬,早春不是春,早春只是冬最后的炫耀,炫相信。他不禁抱怨起泪天使们,它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季节找一个这样的“冰雕”来,开场就冰冻了他的眼泪?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
炫苦笑了,那这命够苦的。
眼泪啊眼泪,晶莹的眼泪,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找的是谁,是他吗?难道他就是真的依靠?因为找到他以后,我就不必再流泪了?而你们,就可以完成这使命,从此安然地皈依灵魂的角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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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篇
赫说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他讨厌扭捏作态,讨厌哭天抹泪,讨厌一切不“男人”的做法,就连他自己白皙的皮肤他也并不欣赏。
那年他18岁了,他给自己做了个社火面具,一只野兽的头。半真半假的野兽,他喜欢;那凶恶的眼神,那狰狞的霸气,像他,他喜欢。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然,他也在寻找冥冥中的那个人,要陪着他来走完下半生的人。

那天他遇见了炫,看着面前那个精致得简直像天使的男人,他呆住了,天那,他要是女人该多好!他忍不住要露出笑容。可是,他却看见有晶莹的泪水,从那个人美丽的眼睛里滴落,那泪,当然是他最讨厌的,男人的泪。

可是……
心痛!
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那样的感觉!怎么了?难道自己一贯坚持的信条改变了?没有,自己没有变,至少,自己还是那样讨厌男人的眼泪,可是,为什么他除外?他也是男人,和自己一样的男人,可是自己的感觉却一再地给他开绿灯?莫非,是注定的吗?注定了他……

不会的,他否决了自己的念头,于是,怒斥他,嘲笑他,对他违心地冷言冷语,就像现在的冬景,他好希望能有下文,他好希望炫能抬起头,反驳他两句也好,那样,他也可以找到接下去的语言,可是,炫没有,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忍住了泪水。赫好失望。

真的,看见炫竟然承受了自己的冷言冷语,赫好失望,他暗暗骂了句"不是男人"就转过身离去。
多希望,多希望他能叫住自己,可是,也没有……
早春的风,吹拂着赫的心,他的心还有些痛,他看着还是灰黄的干瘦的枝干,摇头。
自己的心,难道也是冰冻的吗?
那个男人 ,流泪的男人,他到底,到底在我心底该是什么角色呢?不知道,只是,那让我万分心痛的泪水,却告诉我,我们之间,必定不仅仅是这一场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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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二)
炫篇
“七炫同学,又在溜号!”一个粉笔头“啪”地打在炫的书桌上,炫如梦方醒,忙抬起头,“是!老师!”
“你怎么总是溜号啊?”老师不满地看着他。炫低下头,两滴大大的泪珠滴在书桌上。
“哭!又哭了!一个大男生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脸!”老师的语气狠起来。
“老师你不知道,这可是我们班有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一个讽刺的声音撞开了教室,登时满屋子一阵哄笑。没错,“尼亚加拉大瀑布”那是这两天才兴起的一个形容炫爱哭的名词。

可是炫现在知道哭是丢人的了,却忍不住眼泪。
心里的委屈,用眼泪滴在桌上,一滴一滴没个停止。
“瀑布发水啦!”又是一阵哄笑。在这刺耳的笑声里,炫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在课桌上溅起点点水花,脸一定很红很红,发烧的感觉灼得心里都在痛,视野被折射得一片迷离,用力眨一眨眼,才能略显一点清晰,他低头看桌面。

咦?旁边伸过一只白皙的手,拿着张面纸在擦他桌上的泪?他循着那只手望去,对上的,正是赫那张同样白皙的脸。
那脸上的温度似乎高了些,在对上炫的目光时,那小巧的嘴角似乎还翘了一下,话语却依然冰冷,“别哭了,丢人。”
不知是因为赫说出口,还是因为真的哭够了,炫竟然忍住了眼泪,用手背胡乱擦拭着脸上委屈的痕迹,还在抽噎着,因为哭导致的呼吸急促。
旁边又伸过一张面纸,还是那只白皙的手。
是赫?他递来的?炫猛然觉得心中一股暖流。
但是看见赫的目光却依旧冰冷。
“擦眼泪,别用袖子。”这次高些温度的是语言。
下课铃响起,安静的教室渐渐被搅动。赫走到窗前去看今天新下的雪。
炫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那瘦削的背影。
想去说句谢谢,不然,会哭到底的。他走上前去,想开口。可是赫只看了他一眼,不声响地走掉了。
心凉了。炫走上前扒在窗口,看赫的背影出现在操场上。暮色中的操场,透过玻璃是一片如烟的蓝色,冷冷的,冷得惨不忍睹。赫的背影独立,被蓝色的背景衬托得看不清轮廓,像个没有本体的影子。

眼眶里热乎乎地,原来眼泪又流出来了。这不争气的天使,你们到底是在完成什么使命啊?难道找到这个人,就是让你的主人受折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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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篇
今天又下雪了,还很大,这个地方三月分下雪是常事。
满操场都是白得没有一点瑕疵,赫向操场走去。因为刚下过雪,又是阴天,气温便还不算低。天上蓝灰色的云块编制着各种难以辨认的玄妙图案,让人联想起瑶天宫阙的神秘与美丽。

赫回头去看,教学楼里亮着灯,从相同规格和色调的窗口透出来,亮蓝和银白交错得水晶球一般耀眼。
在自己教室的窗口,他看见了炫的身影,一个扶栏凝望的漆黑轮廓。像烙出来的一般显眼。
赫的心底升腾起一种渴望,他好想看看窗口那个人的眼泪。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那些对于男人眼泪的厌恶,到了那个漂亮男孩面前一律失灵了。他是什么人啊?难道就是所谓的“克星”吗?赫的心底涌起疑云。

天好冷啊,风还在刮着,又是一个有风有景的春天,现在风就起了。地上有轻微的雪份被卷起来,像一层薄雾。赫转过身,迈开了步,洁净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来一回两行几乎重合的脚印。

教室里一团暖雾,连银白的灯光也显得暖暖的。
“佑赫同学,谢谢你。”炫的笑脸迎面而来。
赫愣住了,那张笑脸好美,在温暖的灯光的映衬下简直让人失态。赫强忍着冲动点点头,“不用。”
突然好渴望……好渴望他的眼泪……
这个奇怪的念头由冒出来,赫不禁被左右,他不再说下文,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佑赫同学……”炫的声音欲行又止,赫偷眼看去,那双让天使也嫉妒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是以前他很讨厌的,现在又突然很渴望某人的,男人的眼泪。可是,涌上心头的并不是渴望达到了的喜悦和快慰,而是似曾相识的痛惜。

这是怎么了?赫皱了皱眉。咳,索性用老办法让他别再哭了。他转过身,把脸上的温度降到最低,他要说:“哭什么?丢脸!”
“喂!你还真是瀑布啊!随时随地都有水淌!对着男人都能流泪!”一个讽刺的声音又响起来。
“什么?”炫不满的疑问跟下去。
“没什么。”那个声音阴阳怪气,又冲着赫来了:“佑赫你小心点啊,这个家伙随时随地都会哭的!你是他同桌,可别被他淹到了!”
赫的心里猛然充满了愤怒,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炫还是因为自己和炫两个人被侮辱,他真想很扁那家伙一顿,可是转念一想,无关,少惹麻烦,至于炫,他爱哭,不就是爱哭嘛——

“谢谢你。”赫假假地笑着回敬道,“放心。还没有谁的眼泪能淹到我!”
说完,他大踏步地走回座位,却无心温习,抬头继续看窗外的雪,反正也没上课。
夜色浓了,窗外已经变成一片墨蓝,连天空的云彩也看不清了。赫回头看炫,看他挣脱了同学的嘲讽,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盯着去看他的眼睛,在他走过来时递上一张面纸。
“擦擦脸吧。”现在连他自己也测不出语言的温度,但是因为自己的一时欲望而让炫受到伤害,于是赫知道那语气里一定有愧疚。
炫点点头,接过面纸,还好,眼中没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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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三)
炫篇
雪终于化了,春风吹干了土地,封印了一冬的草芽又在地下萌动。
这里的春天一点也不温馨,狂风飞沙场肆虐得天昏地暗。难得一个好天气,学校要求大扫除。
“七炫同学,我来擦日光灯吧,你来洗抹布。”赫在下面喊道。炫点一下头,跳下台子,让赫上去擦日光灯。
看不出赫倒也知道关心别人。炫看着在台子上忙活的赫,甜甜地笑了,他扬着声音向上喊道:“谢谢你呀!佑赫同学!”
赫没有回话。擦日光灯并不繁复,只是上得高处有些危险,赫需要集中精力。炫在下面跑来跑去洗抹布:把干净的抛上去,再接住脏的,到水池边去洗。
擦到最后一支日光灯了,炫接住赫丢来的抹布,又把刚刚洗过的一块丢上去——
偏了!
赫伸开胳膊,仰身去接,这时却失去了重心,他脸色一变,各个方向晃动着身体去找平衡,可那谈何容易。而炫此时却吓得呆住了,他只直直地盯着失去了平衡的赫,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儿。

佑赫同学,佑赫同学!天啊……天!他千万不要出事!千万……千万……
“七炫!快去扶住台子!”一个焦急而严厉的声音提醒了炫,他忙跟进一步,双手想去扶住台子的柱脚,可是晚了,台子已经因为赫的失衡而急速晃动起来。而在炫的双手刚刚触到台柱——那无疑是给本来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台柱多加了一个失衡的分力,“哗啦”几声,赫从上面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啊——”
炫失控地一声狂叫,连掉下来的木板砸痛了他的肩膀他竟也无从知晓。
“佑赫!”大家焦急地围过来,炫回过神,也走上前。
赫艰难地坐起来,艰难地举起右手——刚才触到地面,确切地说,是地面上一只玻璃瓶子,瓶子碎了,碎片上还粘着鲜红的液体,是血,O型的血,赫的血。
“哎呀!出血了!佑赫同学,快去包扎一下吧!”有尖细的女同学焦急的声音。
“七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也有声音这样斥责着。
炫闭着眼睛,赫的血吓得他浑身无力,泪在眼底酝酿,就要游离。
“七炫同学,把医药箱拿来好吗?”赫的声音传来,请求的语气,炫的大脑正吓得一片空白,只知道懵懂地闭着眼睛,却只有这句话让他睁眼……手上一滴清凉,原来又是眼泪。
“喂!七炫!听见没有!拿医药箱去!”有人毫不客气,仿佛是他自己受伤。
炫拿来医药箱,放在赫的面前,他战兢兢地抬眼去看赫的伤口……几条口子,还在流着血,更可怕的是,伤口上,还插着大小不等的碎玻璃……被染成血红的玻璃……炫颤抖地去看赫的脸……白皙的俊容上汗流如雨,眼中,火辣辣的痛觉正无拘喷射……炫不敢再看下去,眩晕一阵阵划过脑海,敏感的神经颤抖着,几乎啮穿了他的心脏,他偏过头去,汗水和着泪水,从他的下巴直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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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篇
疼……不仅手疼……浑身都疼……失重状态从高空跌落,再轻也有伤。赫咬牙。他看向前面,同学们都在盯着他,目光中有焦急有关切有不知所措,撕裂的疼痛让他有流泪的冲动。是那小子传染的?

不,别哭,男人不该哭。赫咬了咬嘴唇,顾做镇定地对已经吓的发抖的炫说:“七炫同学,帮个忙,把生理盐水和镊子拿来。”
炫颤抖地取出生理盐水和镊子,赫用左手接过镊子,从伤口中望外夹残留的玻璃片,很疼。赫的手也在颤抖,旁边有人伸手要帮他,他阻止了。
“七炫同学,用生理盐水帮我冲伤口。”赫的声音没有温度,很平静。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在炫面前逞能的渴望。那个男生,仿佛不是与他一般的男子汉,而是个“急需”人保护的娇弱女孩。

炫狂颤着伸过拿着生理盐水瓶子的手,他不敢看,脸色青黄,只偷偷看了一眼,就信手把盐水倒下去。
“偏了。”赫提醒道。
炫又偷眼看过,倒盐水。
“又偏了。你睁眼看着好不好?”赫不满地看着炫,“闭着眼睛能看见什么?睁开眼睛!”
炫睁开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被汗水泪水湿成一缕一缕,他战战兢兢地看赫的脸,泪,在他美丽得几乎失真的眼睛里聚积……
他又要流泪了,赫的心中又浮现了那个已经熟悉的渴望。或许,这个“渴望”能缓解一下自己的痛苦也不一定……
“看我的脸干什么?我的脸又没有受伤!手!右手!”赫的语调又严厉起来。
炫的眼睛里,泪珠又坠落了。他向赫看过来,咬着嘴唇,颤抖双手,很久一动不动。这情景让赫不由得一阵心疼。
怎么又在心疼他?不!为什么要心疼一个只会哭的绣花枕头?不!不会的!错觉!错觉!
“倒啊!你是雕像吗?”赫强忍住心中的痛惜,扔下夹出的最后一块玻璃片,无情地斥道。
炫的眼神滞住了,看起来很吃惊又很失望。他收住了眼泪,颤抖也微弱了些,本要伸过来的手也停在了半路。
“喂!快点!真笨!”赫冷着面孔,不满地催促。
炫的眼睛红了,却没有再流出泪,他转开头,把生理盐水递给身旁的一个女生,“你来吧,我看来真的是很笨。”
赫一个激灵,他听到,炫刚才的语言里有好多的凄凉和失望,还有,不曾出现过的,那出现在炫语言里的,冷冷的意味,赫当然知道,这,代表着——
伤到他了,对吗?
……一定的。
“早该这样!笨蛋胆小鬼!”女生剜了一眼炫的背影,又蹲下来为赫冲洗伤口。
赫向炫的方向望去,炫正站在窗口,窗外的天空好蓝啊,映得炫天使般的容颜竟泛着奇异的晕光……不,赫看清了,是泪,是他很讨厌的,男人的泪。可是映着这泪,炫那脸竟变的好凄美。

“真是少见,爱哭不说,竟然还那么怕血。他还是男人么?白长了一张脸……哼,连脸也女里女气的,他是不是变态啊?”女生的声音唧唧喳喳的,尖酸气十足,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故意要引起赫的注意。

讨厌!赫都不知哪儿冒出这个念头,他不满地瞟瞟女生的脸,发黄的,目光浮散,嘴唇还在发抖,吓的。他又看看自己的伤口,基本上冲洗干净了,他拿起纱布,审视了女生两眼,边包扎边带着告戒的口气向女生道谢:

“谢谢你,不过晕血就别逞能了。”
说完,他向窗口的炫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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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殇
(四)
炫篇
“佑赫同学,佑赫同学?”炫摇摇趴在桌子上的赫的胳膊,赫没有反应,看来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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