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上——煤飞
煤飞  发于:2011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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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秦欢扔下手中早已被一刀断气的人,借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看着那熟悉的伤痕,再渐渐往上终于看清那

人模样,却不想,那人竟然是……龚婆婆!

震惊霸占了我所有思绪,呆滞过后心里泛起的寒意却如泉涌般倾涌而出。

由良久的震惊中出来,望着地上的尸体,我攥紧拳头,问:“为什么?”

负手而立,站在血溅的医馆房檐上,秦欢说道:“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小白莲,难道你从来不会问自己一句‘

为什么’吗?”

“问……自己?”

“是啊,你得问问自己。”

弯眉浅笑,终于露出那两颗虎牙。

记忆里总记得那个为小侄儿买糖吃的开朗少年,还有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想不到,如今竟变得这么陌生。

以后,只怕会更陌生。

第二十四章 朋友

接下来的事,完全出乎我意料。

秦欢轻松跃到房檐,面色恢复原状,语气亦随着脚步接近而渐渐变得和善,但手里淌血的剑却使这原本轻松的景

象突兀不已。

“……”

几步退后,扶着体温骤凉的墨彻,我始终盯着秦欢手里的凶器,以及被他仍在身后几步之遥龚婆婆的尸体。

未几,见我有意避开,秦欢便在我前方不远停下,眯眼笑了笑:“有被吓到吗?”

你这句话才吓到我了。

警惕着,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动作。

只见秦欢摇摇头,与我平了视线,缓下手中利器,掩与身后,静静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害了医馆人,甚至还

杀了龚婆婆?”

当然,你以这种场面出来,我不以为才怪。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老实点头。

谁知,秦欢竟然趁我犹豫之时上前戳了戳我眉心,反问道:“傻脑子,难道你就这么容易被表面蒙蔽么?”

“被表面……蒙蔽?什么意思?”我不解反问,忘了要退后躲他,但身子却自己挺过半前,挡着已然昏厥的墨彻

,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凉,额上冷汗渗进我肩上衣服,沾湿一片,借着微弱光线看去,唇瓣惨白得吓人。

轻手抚上我额头,熟练的姿势一如平常,秦欢眼里静如止水,不起波澜:“……在你眼中看到得有时并非真相,

凡人很狡猾,狡猾得让你看不出究竟何为真,何为假。眼睛是会欺骗自己的。”

眼睛会欺骗自己?

听他说完话,我微凉的后脑有些泛懵。

不知道人是不是都喜欢把所有事情往好处想,于是我开始说服自己。无数个猜想倾涌而出,好的猜测轻而易举将

心中所想顷刻推翻,不留余地。

这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想实现最坏的打算。

我也一样。

滞住许久,随着愈宽心境,我终于鼓起勇气,慢慢张口,试探着问:“这么说,龚婆婆他们……不是你……”

“是我。”不等我问完,他截住我的话,表情淡若无痕,像悉数落地的枯叶,百转千回却落寞得很,“假话亦真

,真话亦假。我说过,凡人很狡猾吧?”

——活着的时候身边绕满假相,直到死,人们也不能完全明晰。

哑然半晌,反射似的,我迅速退后一步,想要飞离而去,却忽然发现发簪不在身上,而且,不知墨彻将其在哪儿

拿不到,便只能与秦欢相顾而僵持不言,定定望着对面那双失去清冽的安静墨瞳。

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秦欢只冲我默默一笑:“小白莲,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吧?”

这个问题很意外,我猜不透他为何要问我这些。

“不回答么?那我便当默认罢。”没留给我回答得缝隙,他便微抬首,望着暗暗天穹,自顾说道,“说起朋友…

…我一直想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尽管我想了很久很久。”

“爹娘死后,无家可归的我跟着姐姐在镇里辗转,没交过什么朋友,牛骞是我进寨子之后认识的大哥,他是最照

顾我的人,还有贾勇,他一直很喜欢我姐姐,所以待我极好,他们与我称兄道弟,五年的情谊亦颇为深厚。”他

望着我,点点头,“我自然是很开心的。”

“白辉寨的人,我很喜欢……应该说,曾经很喜欢。”

“曾经?”

忍不住搭话,秦欢微颔,顺势望了望我:“没错,是曾经。”

眼眸一缕黯淡之色,若剑上渐渐凝固的血,背后说不出的寒冷。

“牛骞和贾勇他们……莫不也是你……”静默许久,看他提到那两人,我心里猜疑,但不想憋在心里。

没有直接回答我,秦欢自把持着剑,手握紧又放松,然后又稍稍握紧:“当日在王员外家,你走之后,白辉寨的

人便出了一个小意外……白辉寨人被活活生擒。包括牛骞与贾勇。”

不对啊,牛骞若是被生擒,为何第二天就能回家?且对此事只字不提?

正当疑惑,那边秦欢继续说道:“于是我趁机偷偷跑回我姐姐家,告知了她一切,谁知……那些妖怪早已掌握我

行踪,全部跟了过来。”

我似乎只能倾听。

“那个女人并没有杀了我们,而是折磨多时后,吊起了我姐姐,让我们尽数褪去衣绔,去……强 暴她。”秦欢的

眼里开始有点点恨火,“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兄弟情义,为了一条苟延残喘的命,那些男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去凌

辱一个无辜的女人……可恨贾勇,居然加入那些禽兽行列,而,牛骞是除我之外不愿低头的人。”

“可是他更残忍。”秦欢的身体因为浓得不能再烈的恨意而微微颤抖,那个回忆,令他几乎丧失神智,“当那女

人拎着小龙,说让他在废他命根或者杀死这孩子之中选一个,他没选第一个。”

根本无言以对。

他说的这一切,我简直不敢相信。

如果他骗人倒好,可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杀人的便不是妖怪,而是……

我不忍言下。

他的姐姐,还有……那个几岁的小孩儿,就这么脆弱而轻易地死在那些人手中,那些称为“朋友”的人手中。

突地,秦欢脸上的恨意渐渐殆消,换上来是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涩,他自闷嘲道:“呵呵,说人家是苟且偷生的禽

兽,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秦欢……”

想说什么,却照旧被打算。

秦欢轻吐一口气:“小白莲,有句话,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

再一次四目相对,我看到的不是平静或微笑,而是一股空洞的眼神夹杂着的冷漠,甚至鄙夷。

“我恨你。”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比头发更脆弱敏感的夜,隐隐约约被渲染得神秘而黯淡。耳边传来悉数的风鸣声,吹响未关紧的门窗,吱喳作响

晦涩景象愈加模糊,灯盏亦有些自暴自弃,仿佛瑟缩的残花,不知什么时候就悄然消逝了。

墨彻身子很冷,我的心也是。

“我恨你成天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还跑来安慰我,我恨你愚蠢得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我恨明明把我当做朋友

的你,遇见危险后竟然选择他人,弃我而去……”

弃你而去?

蓦地抬首,他冷笑一声:“怎么?忘了么?”

“那天晚上,怕你有危险,我一直在府邸外等你回来,然后眼看……”他突然冷哼一声,“眼看我的‘朋友’涉

险,平常威武杀妖的他们,居然会变得那样狼狈,甚至向他们嘴里不齿的妖低头,乞求活命……我当然指责不了

,因为那时候,就连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直到被折磨觉得快要死的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你会回来,可是你……根本早已忘了我。”他持续的笑容开始

有些凄凉。

“你可以堂而皇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行。”凝眸望来,“我想,之后你甚至根本没有想过来找我吧?”

他的问题,我没回答,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风,打乱了头发,一丝一缕迷蒙了眼,曾有一瞬间,我以为这一切只是虚妄,也许闭眼再睁开,一切都会变回来

,一切都没发生。然而,无论我怎样用力想闭上眼,视线却依旧停留在他脸上近似于残忍的微笑上,从不觉得有

人能笑得这么寂寞,这么悲哀。

全然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待到墨彻长剑发出一乍一乍的血色亮光时,我才猛然惊觉,房檐屋顶之上,已经全部

围满妖怪,冲我与墨彻虎视眈眈。

黑影憧憧。

第二十五章 暗袭之夜(上)

呼吸着夜风暗含死亡气息的空气,仰视一周,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眼眸无痕,静如幽谷秦欢身上,带着不可置信

,发丝一条条飞舞着,像缠住了什么,很沉重。

秦欢微微退后,没于妖群之中。

我承认自己天资不高,不够聪明,但,成为众矢之的,我还是知道的。

手腕自然收紧,我转手抽出墨彻身后的剑,指着前方,血色顿时覆灭了黑夜。剑身不重不轻,刺眼的光芒忽而透

出一丝寒意,模糊轮廓冷得眼角竟有些朦胧。

月色千里,洋洋洒洒,草木在风中摇曳。

很奇怪,有些时候,不管处于何时何地,人总是能看得清很多东西。

静立于前方的讪笑红衣男子,是上次在王员外府邸中看见的妖怪,而正正立于他后方的,是恭敬垂首的秦欢。

“主人,一切办妥。”秦欢静静说道。

红香微微点头,瞥眼未看秦欢,只微微冲我这边,福身柔声道:“许久未见,红香这厢有礼了。”

语气却是慵懒的。

红香抬手摸了摸润红的指甲,倏地挑眉看我,淡棕色的眸里大半是轻蔑,剩余的,只有毫不掩饰的嘲笑。

自是看出他的嘲意,心像在荆棘里打滚似的,指甲抠紧手心,忽而望见半开的前厅门,想起前厅昏躺过去的人,

不由张口怒道:“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垂首望我,红香弯唇一笑:“救苦救难的神仙,这是问人的口气吗?”

相比他的礼貌,我显得尤为粗俗,意识到这一点后,尽管不情愿,但我仍是抿抿嘴,抑住心里郁结,重重压低声

音,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回事?”

“你问我,我便一定要回答么?”

仍是盯着我,红衣男子半眯双眼。

自知被耍,于是暴躁地狠跺了跺脚,却引来更多非善意的笑声。

“所以说,我讨厌神仙。”忽地收回笑脸,冰冷抬首,他身后的月银光皎白,“全部是一群只会说大话的自私蠢

货。对么,秦欢?”

说罢,平静如初的红香扯嘴一笑,微微扬起食指,而他身后的人却一句话没说。

秦欢转身,眼睛定定望着我。

风动无声,暗起云涌。

淡淡眼神,夹杂着几许轻微落寞,却终归于平静。

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抹眼神。

千年前的某个冬天,我曾见过一个投水自尽的女子。

待人家救起她,女子早已气绝身亡,原本秀美的脸庞被冷得煞白,双唇乌黑却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是殉情而死。

听人家说,随水凋零是情至末路的离别,极美,极伤,就像花最后终会落下枝头,只是这一别,便再无春天,再

也开不了花。

于是,那年冬天纷飞的雪,成全了一个人的孤独。

我从不明白这种感觉,只是偶然问过悄然出现在附近的风华,究竟情为何物,竟能教人生死相许?

定定仰首,风华不语。

片片飞雪没过头顶,突然觉得万籁俱静,只我一人琐碎的脚步声。

我知道他不会理我,便径自转身离去,只是在我走远的时候,却隐约听见隐于落雪声中的几许呢喃。

只是,雪太大,我没听见。

有些时候,我也会好奇凡人的情感,尤其是在蓦然想起什么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女子的眼神,交织着爱与恨,

纠缠着悲痛与欢喜,些许朦胧,些许清明,但好似远去苍穹的青烟,远得,我还来不及看清,便不见了。

就像秦欢一样。

人是微不足道的,因为人心容易腐烂,真实退变成为残缺丑陋面孔,可怜而苍白。

然,凡人之生,精形皆出于天地,纯粹与浑浊,高洁与堕落。

人是造化的精华,亦是造化的孽。

进一步为神,退一步为魔。

人说造化弄人不过如此,却如此得这么教人刺痛心寒,谁人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无奈到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想想,也确是如此。

从未想过,秦欢会这么恨我,也从不知道,他居然堕入妖道,举剑向我,让我交出墨彻的长剑。

须臾抬首,晃动的黑影令我腮颊不断冒出冷汗。

血色长剑执于手中,我自清楚,类若凡人的我没有任何力量。

单是我还好,可背后那男人……

这把剑对他来说很重要。

正犹豫着,几只小妖已经忍得不耐烦,自顾出手攻击,无人拦截,除了我。

匪夷所思的,一股狂躁强大的妖气却从突剑身迸出,来不及多想,手指紧握长剑,意外合手的触感带动整个身体

,灵活自如挥剑至下,剑气逼人,宛如肃杀的狂风,急速的血色划破空气,仿佛嗜血的兽。

这把剑有种难以驾驭的力量,恣意妄为,抑或者可以这么说,被驾驭的,是我。

猛然惊觉,身体早已不由自主,似被什么东西牵制上前,尽管步履并不轻松,但还是迅速让几只小妖沦陷在剑火

中湮灭。

嘶叫声转瞬殆尽,业火焚烧过后,眨眼间,没有给我时间思考,另外的小妖立即呈扇形包抄状,冲跃而上。

虽然蘅尘的力量妖异得强大,可说来惭愧,就算有神兵,我却无法使它成为利器,斩断流连的战火,结束一切。

仅仅阻挡进攻已经很困难,何况小妖的法力亦不容小觑。

有心抵挡,可我早已不是神仙,又怎能抵抗得了他人多势众。

不带迟疑,秦欢伸手便过来夺剑,我强行退后几步,却撞到石子摔了一跤,磕破手肘,破皮处咬进沙石,隐隐生

疼。咬牙支撑,汗涔衣襟湿了全身,手指冰凉,不仅手指颤抖,心里也一直在发抖。

大脑一片空白。

我害怕。

人有时候很奇怪,可以忘却恐惧,但却清楚知道自己在害怕。

并不是害怕可畏人面,也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无法控制的局面,害怕自己弱小如蝼蚁的无力感,害怕……秦

欢看我的眼神。

他一步步上前,凝住的血渐渐黑去,血的颜色却愈加明显。

周围突然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杂音。

静止着,秦欢的眼里凝了霜。

轻易用剑抵住我的颈喉,他面无表情,下手亦毫不犹豫,鼻尖嗅到剑身沾染的浓烈腥味,抬头,两双眼明明对视

着,却似乎永远再不能交汇。

无论多远,都不能。

记得一起欢笑,一起悲伤的时光,明明清晰,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说散就散了?

为什么彼此之间生生隔了道墙,让真心付诸流水,然后,换自己一张失望的脸,终于闭上眼,萧索的景色,锈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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