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上——煤飞
煤飞  发于:2011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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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修仙,明知必须清心寡欲,可就算我刻了满满一墙的“静”字,也无法抵平皱起的眉头。

无端心烦意乱,似被针扎进心头。好像被什么羁縻着,教人惶恐逃避,唯恐不及。

而心绪不宁的日子终在某天结束。

那天,我登上了遥极峰。

也是在那一天,风华站在远远地山口,望着我离去的方向,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看着我,只清楚记得他给了我一个

冷淡微笑。那潭碧绿眼瞳,兀突、深彻,像被什么东西拘絷,感受不到欢喜,只觉得有股荒芜的沉默,静如死水

绝然不是现在这两颗灵动狡诈的眼珠。

忙于赶路,扯了大半天连饭都没吃,距东海还很远,可我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于是顾不得其他,掏出临走时胡

嫂给的干粮,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本来吃得极为豪放舒坦,却不料挽我腰际的手不知为何狠狠一抖,失重的我几乎倒垂而下,食物直接吃到鼻子里

面。

戳了一脸油粉面,顿时毛火:“你故意的!”

耸肩,风华坏笑:“是又如何。”

“……”

你没法力,还得靠这只妖精带你去东海,莲,你得忍住。

闷声不吭,兀自拍了拍身上撒落的碎屑,任其随风,倏尔碰到自己的御风簪,微微掩于袖口置放妥当,胡乱抹了

抹沾了油果子的脸。

尽管极想骂他,最终仍屈服抿口。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口软,何况这妖精用处很大。

俗话说,吃瘪的久,也就习惯了。

……会习惯才怪!

天有不测风云。

没几步,原本漫天光潮,稀松地点缀着稀疏云暮的天空,竟然顷刻间卷起灰云,叠层的乌黑色浃入阴沉的空气,

雨味极其浓厚。

凛风由脚下树叶猛狼似的一层层掠过,枝叶觳觫着,迎来天空第一道响雷。

我提议去避雨,风华点头应允。

雨水倾注而下,天地霎时充斥着雨水的喧哗声,窸窸窣窣在枝叶中啜泣,沿天的阴霾遮住一切痕迹,烟雾茫茫。

水恣意击打在我头顶,顺着颈后一直溜进衣衫,不一会儿就湿了大半。

尽管,风华一直在后面庇着我。

雨势愈来愈大,未有休止之势。

雷光炸响,闪电破空。

待寻到避雨的小山洞,我们二人已成落汤鸡。浑身沾水的我拧了拧袖口的水,望向盯着我的风华,说:“望着我

做什么。”

“你很狼狈。”他并没有收回眼神。

“你不也一样么?”好笑地扯起袖子,替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仔细一看,原来风华湿的更厉害,发梢有水缓缓

绕过长颈,聚成一条细流,自微开的衣领下趟过,泛着莹白的澹光,锁骨处形成一条条性感的水迹。

靠的很近很近,他就在我面前轻轻吐气,稍凉的脸被一阵阵湿濡气息短促而来,任我擦弄脸颊,时间静止许久,

忽然间,他开口,小声呢喃:“……熟悉么?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碧玉似的眼瞳给我一种虚幻的错觉。

“什么?”我问。

轻笑,风华静然不语,眼瞳微阖,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神神秘秘的。”随意嘟囔几句,收回手,拍拍手肘,发现原来包袱被水淋湿了,自然,里面的食物不能幸免。

苦脸,闷叫:“不是吧?”

叫罢,愈看可惜,便就着沾湿的雨水,嚼了开来,口感像和了水的泥巴。

“吃这些东西作甚。”风华满脸嫌恶。

“又不是你吃,你发什么牢骚。”嚼了几口,下咽,“能填饱肚子就成。”

望了我两眼,他不语。

继续啃食渐渐水化的干粮,吃着吃着,忽就想起墨彻手下那一道道可口饭菜,口水暗涌,心里欢喜得很,兀自说

道:“等回去,定要叫彻给我弄些好吃的。”

偶然转身,却偏巧被身湿的桃花妖拥在怀里。

扭扭身子,极不舒服半仰头嚷道:“放开我。你身子好湿!”

刚说完我就后悔,因为风华不仅没有放开手,反而淡定自若地在我面前宽衣解带……玉颈粉肩,撩拨得发丝直直

垂入赤裸躯体。

如此近距离看他宽衣,眼睛不自觉地呆愣,口水不知什么时候极不雅观地落了下来。

褪尽衣衫,他顺势又将我揽进怀中。

回过神,我继续蠕动,碰到他微温柔滑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叫你放个手,你……你脱什么脱。”

“我不喜欢……与你隔着。”手指来回摩挲我眼角,安静中莫有些生气,指尖亦是冰凉的,“就如同这层皮肤,

它总是隔着我……隔着我碰触你。”

一掌擒住他的手,我说:“难道你还想把我剥皮抽骨不成?尽说些奇怪的话。”

不留缝隙,他半闭上眼,不打算放手,我也懒得挣扎。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雨滴依旧未见变小,湿嗒嗒在破洞口击打着青绿的草叶。

“莲儿。”打破沉默的是他。

“嗯?干嘛?”

稍许停顿,他的声音轻如绒羽,蕴着沉夜幽静,于我耳畔私语:“倘若有一天……人身,地位,感情,希望,甚

至连自我是虚妄的,苦痛揶揄,推搡你步入绝境,然后,痛苦和忘却任你选择……你会怎么办?”

面对一双认真的瞳,我也不禁认真起来。摸摸下巴,考虑一番,点头答道:“我会选择忘记,既然是痛苦,为什

么还要自讨没趣不断回首?不好的东西本就应该被忘记。”

怔愣住,风华双臂倏地收紧:“如果……如果让你挽留痛苦,只为记住一个人,你会忘记么?”

“记住一个人?”我笑了,“记住又如何,记不住又如何,如果注定是痛苦,倒不如忘得一干二净,最好忘得互

不相识,便恨不得,怨不得,亦后悔不得。”

“是么。”苦涩的声音。

回头,我挑眉问道:“那什么……你没事吧?突然这么深沉?”

“没什么。”他放低了声音。

大概是无聊,后来他跟我说了很多话,我也记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盼着洞口外淅淅大雨能早点停下,有一句没

一句的应着。

树梢不断轻声低语,漆黑狭小的山洞未有火焰,稍微显得寒冷,只是躺于人怀,天知道我竟然如此放肆而绝无客

气。

我虽然讨厌他,可是不讨厌靠近他。

久而久之,困顿便侵袭而来。

迷迷糊糊的,谁亲吻我的额首,浸润着话语,悄悄袭来:“忘记也罢……如今的你是新的你,过去的,我不在乎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

纷乱恬静的迷蒙,清脆的雨滴,还有他说的话,统统幻化成沉没黑夜前的和谐。厮磨一番,好听的声音如洞外渐

渐不可听闻的雨声一般,只余留偶尔从树梢垂落的雨滴声,隐约可闻,却又不真实的存在着。

……

第二十七章 渊境之龙

天际是暗色的,单一恍惚的灰云,绵延无边的海面,阴森而凄冷的海风呼呼吹进海边破屋,破洞的缝隙之中如鬼

魅似的呜呜作响。独坐小屋,随窗望去,之间海面中空一泻清冷月色,海面沉黑,平静,不可捉摸,荡漾流动的

暗涌波涛,却静谧无声。

这,只是我梦中的景色。

说实话,在幽深海底之中,我根本辨不清白天黑夜。

生冷海水拂面,仅有的光芒唯是四周忽闪即逝的皓白水粼,无声无息,黑暗充塞视线,刺骨寒意森森而起……

睡醒时分,动了动僵硬的手腕,上面拷着的金刚寒锁发出沉重的拖拉声,生扯着皮肉,我才想起,原来自己已被

抓进深海囚禁近半月。

“如何,住的习惯么?”由捆缚我的石柱后传来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

“不习惯,我手很痛啊。”老实回答。

微带鳞片的苍白小手缓慢抚摩过脸颊,却倏地猛力扇了我一巴掌,力道完全不像他身形应有的力气,同时,脸上

霎时起了一个红到紫的五指印。

回头,对上那张完全具备欺骗性的粉嫩小脸,虽说不情愿,也只得咧嘴求饶:“我一没偷你东西二没害你伤你,

您就发发慈悲,放了我吧。”

“放了你?”耳边一声轻轻讪笑,清脆的,露出白森牙齿,银白长发下,他那双血色眸子可怖异常,“水华,你

……还想再骗我么?”

事情,得追溯到半个月前。

我与风华心急火燎赶到东海,坦白来说,真真站在东海边上的时候,我霎时犯了难。

兀自摇摇头,承认我的确缺少深思熟虑,凡事依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总要事到临头才捶胸苦恼。

至东海已两日有余,我有些烦躁。

烦的是愈加长久的等待时间,躁的是无力寻出方法摆脱这种等待。

忿懑于海边,面向一望无际的交汇水天。

龙族乃天界最骁勇善战的一族,拥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及绝对傲气,龙族的一切都是绝对,没有例外,亦不会留有

余地。他们极度厌恶他族侵扰,甚至连仙家前行亦须先行通传方可进入东海渊境——龙族的栖息地。

作为上古以来最古老神秘的一族,生性孤傲的龙族极少出现于人前。

连正眼都不愿多瞧其他的龙族,一直栖息沉睡在东海深渊之中,那是几乎所有生物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冰寒、刺

骨、黑暗,以及绝对的寂静。

他们独自在深海潜伏千年,甚至上万年之久。

而住在这片海域的,是天地间唯一的纯粹血统,亦是六界唯一的银龙。

传说它一直潜伏在东海,但无人真正见过,只听闻其身形矫健流畅,鳞爪刚强有力,神态淡雅威武,横掠长空,

映月之下,粼白色长躯既无尘寰之气,也无仙神之漠,却又一番自傲,宛如披雪高山,清澈入微,又如异彩凝眸

,其美可惊,超凡脱俗。

自然的,估计那被说得玄乎的银龙修为不会差到那里去,看来此行定不会顺利。

“唉……”一声叹息。

望着逐渐深不见底的蔚色海水,说不却步是谎话,毕竟道行再高的仙妖都未必有把握寻至东海渊境,更别说还要

想办法找到并弄到凝月神珠。再说,我已是凡人,下潜十米不过便会呼吸难耐,何况是到万丈深渊?

正自难耐,风华却双手重拍我额头,无疑火上浇油。

“你干什……”气愤的话被堵住,风华一丝不差握住我下巴,对嘴轻度一口气给我。

待我回神之时,身子已慢慢随其沉入水底,然口鼻却宛如陆地一般自在呼气,不过不能说话。

自兴奋着,耳朵却隐约感到些许压力,但见风华依旧镇定自若的模样,心想也许过会儿便会好起来,也没太在意

光线趋于黑暗,脚下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水域。

当真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自己仿佛进入一个无底深渊,而四周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挽救自己……若无拉着自己那

只手,这况味似乎是相当凄惨无助的吧?

下潜更深,风华的影像早已只剩一个浅浅的轮廓,好似快要消失。

脑后开始一阵阵作痛,胸口闷窒。

下意识想抓牢风华,却使不上力,随着下水愈深,耳边似有某种力量一直压挤着我的肺部,恍惚中明白,尽管风

华施法任我海底自由呼吸,却做不到让我抵抗海水深压。

他道行高深,自然能轻巧忽略,但我不行。

手指顿紧顿松,倾然一刻,耳边忽有一些虚幻的声音,未及我回首,身体已被何物重重撞开极远,入眼的并非晦

暗生物,而是宛如闪电划过眼帘的恣纵身姿,第一眼看见,是狂态高傲的银白色,以及滴血般艳红的眼珠子。

银龙……?

鳞片熠熠发光,璨闪了眼,尖爪微张,银龙望着我,张开血盆大口,满面怒容。

心中大念不妙,便想逃跑,可肺疼异常,冰冻海水亦使我动作受限不少,风华自想靠近,可是,明显的,这里是

龙族的地盘。

谁的地盘谁做主。

刚蹬了两下腿,便不出所料让那条煞气银龙一爪从后颈扣住至腰脊,被动翻了个身,这才发觉这条龙大得有些恐

怖。

根本没有犹豫,这只龙伸出爪子擒着我便从容自若,迅捷离去。

深海就像一道重重挤压身体的碾轮,自一开始就用黑暗昭示它的残酷,只是少许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妄图征服,它

必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七窍流血,四分五裂。

肺部窒息似的疼。

音息逐渐减弱,已经濒临爆发边缘,越飞入海底,面部逐渐僵硬,温暖渐渐散进黑影。

冥冥之中,绞痛成了唯一感觉,我还存在的感觉。

喉咙疼的发不出声音,迷糊中似乎有给人喂了什么苦水,呼吸终于算平静不少。

齿间残留的恶心味道令我无意识干呕,之后,立即被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刮子,疼到半张脸都麻木。

迷迷糊糊,脑子可是清楚得很。

依稀记得,我貌似……被一条银色的龙给抓走了。

九成九是要被生吞活剥,唉,如果是昏昏沉沉被啃了倒还好,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让我醒来面对……

算了,还是继续装昏罢。

然而,意图并未变成事实,没等我闭目昏厥,脸上立即噼里啪啦十几个耳刮子,扇得我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不得已,微张开眼,习惯黑暗之后,那点水纹荡起的微光居然刺目不已。

察觉身体被缚于巨石之上,身上挂满厚重铁索,而定定立于我眼前的,却是一个身材细长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

孩。

银白长发顺滑披散,精致五官配上过于白皙的脸,有种病态的美感。

淡色光芒照的一身雪白的他鬼气不已。

静静的,小孩抬起眼瞳,那倒映着我身影的血色竟有些熟悉。

“小弟弟,这里是哪儿?”尽管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问话,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中说话,登时瞪眼惊

疑。

小孩单手迎上,他慢慢轻触我左颊,随即却大力刮了我一巴掌,破唇的血液很快四散进血液中,他嘴角带着一丝

得意微笑,未等我说话,稚嫩的声音终于传入我耳朵:“你可真让我等了很久呢……水华上仙。”

水华……上仙?

“为何不说话,怪我打你么?”方才打我的手转而在我红肿脸上轻柔抚摸,多了几许怪异哂笑,“是你不对,让

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不过,你回来找我了,不是么?”

“……”他的话,我一句没听懂。

顿了半晌。望着他银白色的头发,以及手背及腮颊处突兀的银色鳞片,吞了吞口水,我小声问道:“你是银龙?

径自望来,血色瞳孔定望着我,眉头紧蹙:“你忘了我,水华?”

摇摇头,我抽动嘴角,说道:“那个……小弟弟,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你。我不是什么水华,风华我倒认识一

个,你要找的是他吧?”小孩血目骤然变冷,我缩了缩,继续解释道,“小弟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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