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流——秋草
秋草  发于:2011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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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冷峻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也许我真的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妈,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决定要学管理的......"陈枕流连忙安慰母亲,"只不过我从商的确不如广翼哥

,这方面他一向比我做得更好,所以我才请他过来......"
"那倒是,他当然比广袖厉害多了。你倒是挺会找同盟啊......难得广翼那小子也肯听你的。"舒耀楣的口气中慢

慢渗入淡淡的埋怨与嘲讽,突然她话题一转:"那个什么阿超,最近有消息吗?"
殷飞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凛,当下凝神细听。
陈枕流却一阵沉默,并不回答。
"找不到也好。"舒耀楣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你得保证他不再出现,别再让他跑出来胡说八道,敲诈勒索。"
"妈......"陈枕流有些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我会多注意的。"
"你最好多注意着,要是把我们全家也牵扯进去......我倒罢了,到时候你妹妹在永年的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

爸死了也不得安稳。"
这是什么意思?殷飞暗忖,那个阿超,到底跟陈家是什么关系?在这个案子中,舒耀楣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还杵在那边干什么?赶紧回去吧......这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殷飞刚才还觉得舒耀楣对待儿子的态度未免咄咄逼人,可听她这句话却又说得十分慈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竟

然滋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妈,我想顺便去看看爸爸。"陈枕流静静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舒耀楣竟然轻笑了一声,"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你们父子俩的感情,还真是好得很呢。"
殷飞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陈枕流低头站在陈维森的墓前。
风更大了,天空也比刚才更加阴沉,看样子怕是要有一场大雨。
对周遭环境的变化并没有任何感觉,陈枕流全神贯注地站在那里,偶尔嘴唇翕动,似乎正在对父亲说着什么。因

为距离的关系,殷飞无法听清楚他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身子一低,双手撑着地面,跪在了父亲的墓前。
看到他这个样子,殷飞登时心中一痛--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仍旧能够感受到陈枕流身上那份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深

蓝气息。
殷飞想要走过去,却又没有勇气,生怕自己的出现又让他感到不愉快。就在犹豫间雨点已经疏疏落落地打了下来

,渐渐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透明雨帘。
陈枕流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父亲面前,仿佛一个正在忏悔的教徒。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却纹

丝不动。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自虐,殷飞暗自诅咒一声,迅速地折回露天停车场,从自己的车里找出一把雨伞。
一路疾走到陈枕流身边,殷飞撑伞为他隔开冰冷的雨水,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放在他的肩头,轻轻抚慰着。
这个动作终于惊动了陈枕流。
"谁?!"他反应奇快,立刻站起身来反手一抓,拉住了殷飞的胳膊。接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让猝不及防的某人连

人带伞一并飞了出去,跌在一旁湿漉漉的青草地上。
"殷飞?!"当看清了那个只花不到十秒时间就从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招下恢复过来的人,陈枕流小小声地叫了出来

,"怎么是你......"
呻吟了一声,殷飞揉着生痛的背部站起来--他出手比以前更狠了。即使是有草地作为保护,但他还是碰到了一旁

的硬物,大概是水泥板什么的吧。殷飞不禁回想起高中时候,有些不学好的同学看他个性沉默,外表又文文弱弱

的,以为他好欺负,而只看外表的下场通常都十分凄惨。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陈枕流在瞬间已经恢复平静,他走过去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伞,替殷飞遮在头顶,挡

去漫天的风雨,"你还好吧。"
这只是个很平常的问候,从语气上来判断基本上还是个陈述句,但殷飞已经受宠若惊,平时的潇洒不羁早已抛到

九霄云外。惟恐陈枕流会不安,他像个傻瓜一样一个劲地重复着:"没事,我没事......"

跟他站在同一把伞下,看着对方略带歉意的乌黑眼瞳,殷飞突然有一种"就算被他摔成一百零八块也值得"的荒谬

念头。只要他不再生气,自己怎么样也无所谓。
痴痴地呆立半晌,两个人的身上差不多都被淋湿了,殷飞才反应过来,应该赶快带他离开这个凄凉而不祥的地方

,"我们走吧。"
"嗯。"陈枕流点点头,将伞递给殷飞,"我的车在那边,需要我送你吗?"
"这个......"殷飞本想说自己有开车来,但瞬间念头一转,他厚着脸皮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就算陈枕流只是在客套,殷飞也不想放弃跟他相处的机会,这十年实在是浪费太多时间了,自己那台破车跟他相

比根本不算什么,等有空再过来开回去吧。
"不会......你跟我来。"
坐进温暖的车里,两人将湿透的西服外套都脱下来扔在一边,陈枕流递过一条雪白的毛巾,"拿去擦擦,别着凉了

。"
殷飞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放在湿濡的头顶蹭了几下,却发现陈枕流正准备发动车子,他有些惊讶,"咦,你不擦

一擦吗?"他应该比自己淋得更久吧......难道是因为只有一条毛巾的缘故吗?殷飞的心里一热。
看着他送到面前的毛巾,陈枕流停下开车的动作,摇摇头说道:"我不用了。没事的......阿嚏!"正说着,却一

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他立刻偏开头。
见他清秀的脸因为羞恼而泛着一抹红润,殷飞含笑望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可爱极了,"还是擦擦吧,

头发还滴着水呢。毛巾我只抹了两下,应该不会怎样的,你不要嫌弃......"说着他擅自将手上的毛巾覆上对方的

头,温柔地擦拭起来。
"我又没说会怎样......"整张脸被遮住,陈枕流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之后便安静下来,任由他温暖的手隔着柔软

的毛巾轻轻抚过自己的头发跟脸颊。
不期然能跟他如此接近,殷飞的手有些颤抖。他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现在可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可是当手指

无意间触到他脸上微凉的肌肤时,自己的一颗心居然还是像十年前第一次吻他的时候那般,狂跳不已......
"殷飞,可以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枕流适时地出声提醒了一句。殷飞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停留在

他的脸上摩挲流连。
这--真像个色迷迷的变态!
"对不起,我......"殷飞倏地收回手,慌忙道歉,话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这样做只会令气氛更尴尬罢了。
"没什么。"陈枕流倒很坦然,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去哪儿?我要开车了。"
殷飞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独居的那个小公寓的地址,陈枕流也不置喙,当下默默地开起车来。
"你还记得同级的孟怀远吗?"车在风雨中平稳地行驶着,殷飞看陈枕流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知道不该在开车的

时候跟司机说话,但他实在舍不得让时间就这么溜走,所以拼命地找了个话题。
陈枕流点点头,"我记得。"之后再无下文,殷飞在心中暗自咬牙切齿--这家伙非要这么一板一眼的吗?
"那家伙成了我的同僚,想不到吧。现在他变得挺稳重的,说出来谁也不相信他当年是个毛躁的小混混。"殷飞觉

得有些好笑。如果不是刚才那个杰出的过肩摔,他也不会突然想起那小子,"说起来当年我有幸目睹你发飚时的身

手,还是拜那家伙所赐呢。"
想起当年的种种,殷飞的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轻笑。
"那是他自作自受。"提起这个人陈枕流则有些不悦,"不过他说一不二,人还算爽快。"
"这倒是......那时候我跟舒学长看到你差点把那家伙揍扁,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姓孟的小子身手跟体格都是一等一的,后来还是在医院里呆了二十多天。谁能想到那个下手一点也不留情的人竟

是平时文静内向的陈枕流?!

"我不喜欢被困扰,更不喜欢被骚扰。"陈枕流平静地回答,"而且是他提出用打架来解决的。"那家伙说什么打不

过他就要跟他交往,能忍受的就不是男人。
"啧啧......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殷飞笑着叹息,他就一直在想,斯斯文文的他怎么会突然跟人动武,原来是

有人喜欢比武招亲,可叹找错了人--小流可不是单凭蛮力就能征服的人。
仔细想想殷飞才发觉,刚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只是喜欢他清秀的脸与干净的气质而已,但自从见识了他的脾气之

后,却对他整个人都感兴趣起来......
连殷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当年他也勉强能算是广受欢迎的翩翩一少年,又不是被虐狂,怎么会就单单喜欢

上这个既龟毛又爱玩神秘还有暴力倾向的家伙呢?
而这一喜欢,就是十年呵!
车停在殷飞公寓大门外的时候,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
"我到了。谢谢。"虽然恋恋不舍,但终究是没有理由再赖下去,殷飞搜索枯肠,"到我那里去休息一下,顺便换件

干净的衣服再回去,好吗?"他只想留住他,哪怕是一分钟也好。
"我......"
陈枕流迟疑了几秒,正要拒绝,殷飞却抢先说了一句:"请不要让我担心,小流。"
两人深深地对视着,最后陈枕流终于点了点头,"带我去停车吧。"
殷飞心中的雀跃无法形容--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世界怎么变,他还是温柔的小流。
进了房间,殷飞让陈枕流先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跑进卧室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浴室在那边,你先去洗个澡

。抱歉,这里只有这样的衣服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去附近的店里给你买新的。"
"别去!"陈枕流急忙一把拉住想要出门的他,"不用那么麻烦,这样就可以了。你也快去换件衣服吧。"
殷飞的心里微微一甜,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好。"
看着陈枕流走进浴室,殷飞才走进卧室里换衣服,然后打了个电话叫附近干洗店的人上来把他们的西装外套拿去

洗掉。整理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块毛巾--它跟那两件衣服放在一起,被一并带上来了。
殷飞将它拿在手中,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他的鼻端。好熟悉......刚才竟然没有发觉,是"菁英"的味道。
原来他们用的是同一种牌子的男士香水。殷飞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枕流很快便从浴室出来,殷飞看他穿着自己的T恤跟长裤,没来由感到一阵奇怪的满足。好可爱,之前他怎么就

从来没觉得这套普通的休闲装有这么可爱呢?
"我洗好了。"陈枕流对殷飞说道,"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你。今天......我有点失控。"
"别在意。很高兴能帮到你。"虽然很想问他原因,但殷飞还是忍住了--对方是个那么敏感的人,他必须要慢慢来


陈枕流点点头,"你的背--没问题吧?要不要热敷一下?"根据以往的经验,被他揍过的人即使不见血至少也要疼

痛好几天。
殷飞连忙摇头,"没事,我没事,真的......唔!"原本他还逞强似的胡乱抖动着背部表示无碍,突然一阵钻心的

疼痛袭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脸也皱成一团,模样既古怪又滑稽。
该死!刚才某处的确是撞到过草地旁边的水泥板,想来八成是淤青了。
陈枕流看他这个样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帮你敷一下吧。"
好舒服......小流这么温柔细心地为他热敷外带附送马杀鸡......殷飞闭着双眼俯卧在沙发上,只觉得神仙也没

这么幸福。他满足得简直想呻吟出声,但是又害怕举止不当亵渎了陈枕流的一片好心,如果他又生气的话就麻烦

了,只好拼命地忍住。
好希望一直这么下去,如果是梦的话千万不要醒来,时光就此停住也无所谓......
他还在祈祷,却听到陈枕流在他头顶说道:"殷飞,好像有人敲门。"说完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
殷飞暗自诅咒一声。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干洗店派来的人--早知道就不叫他们来了。无奈地随手披上衬衫,他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悻悻地

打开,"你等等喔,我马上把衣服......小桑?"一抬头他愣了一下,来人竟然是女同事桑薇。
"呃,殷飞......"桑薇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衣衫不整一脸不爽的男人,忽然感到有点不妙--她是不是破坏了什么

好事?一转眼瞥到他身后有个大美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一副刚沐浴后活色生香的样子,让她不想歪也难。
"那个......我--外面下雨了......本来想过来避下雨借把伞......你有客人的话就不打扰了......再见!"她一

脸的心虚,转身就想逃走。
"小桑。"殷飞叫住她,心中暗叹一声,"先进来再说吧。"
"啊......"
桑薇正要拒绝,后面的陈枕流抢先开口:"殷飞,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你跟你朋友好好聊。"说完他走到门

边,对桑薇点点头,好风度地笑了笑,"抱歉,我先走一步。"
之前他去警察局的时候穿得非常正式,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所以桑薇一时没认出他来,但这么近距离的照面,她

终于发觉不对,"咦,你......"这不是那桩命案的头号疑犯吗?殷飞为什么跟他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案情的关系

?可是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明明又那么亲密......
"小桑。"殷飞适时地打断她,不愿有人对他胡乱猜测,"他是我的朋友陈枕流。小流,她是我的同事,美女桑薇。

"他有些懊恼,看来这下是怎么也留不住他了--原本还想跟他一起吃晚饭的。
陈枕流听他介绍完毕,再度向桑薇礼貌地颔首后便离开了。桑薇也朝他点点头,呆呆地看着他修长优雅的背影,

都忘记了抗议殷飞的调侃。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先、先生......到了......"的士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一片死寂的公墓外。他牙齿打颤,声音也抖抖的,眼

睛还不时死死地瞪着旁边的客人,生怕他突然变身成什么妖魔鬼怪--"有些鬼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搭计程车回公墓

"的传闻听多了,还真有些让人心里毛毛的。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答应载这个奇怪的客人。
殷飞见他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暗暗好笑。
本来想今天下班后就过来把车开回家的,但是因为案情有些进展,他跟同事留下来讨论公事耽搁了时间,明天又

有事需要用到车,所以他不得不晚上跑到这个名副其实的"鬼地方"来。
付完车资下了车,那司机连忙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殷飞好笑地摇摇头。
空荡荡的墓地寂静到可怕的程度,但殷飞向来胆大,从不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当下一个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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