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帝第一眼就对他着了迷，一个充满谜样色彩的灵魂。
有一股纯净如水的气息，却意外地散发着魅人的美艳。
那股鲜活灵动，就像当年的如彦！
旭日只盯着烨帝身边的如彦，那个长久占据龙床之人。
他静静地站在威严的帝王身边，却是丝毫不容忽视的存在。
名副其实的护国法师，镶金的加沙，如神旨一般神秘纯然。
看着他，心中会产生一股平静与坦然。
这人一点儿不像皇后娘娘说的那种人呀！
可他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用他全家性命交换的使命——
接近烨帝，那个贵为天子的男人，然后确认一个印记。
烨帝的背后，究竟有没有大羽的印记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包括刚刚得知的皇后落雪。
而这个印记对她来说，有格外的意义。
如果有，那烨帝为什么每次在床上时从不以背后示人？
若没有，那这就是一个推翻大羽烨帝的好机会！
她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只要烨帝喜欢旭日，那旭日就有机会确认成为重要人证。
计划出奇的顺利，烨帝显然很喜欢那个名叫旭日的男孩。
烨帝走到哪身边都带着旭日，甚至特许他住进了万金殿。
然后，有旭日的地方，一定看不到如彦的身影。
上门阿谀奉承的人少了，如彦阁的日子清静了。
守着这一份难得的清静，如彦突然感到了释然。
如彦阁终于失宠了，这事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还以为这个和尚能得势一辈子呢。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人们多虑了。
得宠得势，都只是一时的光鲜罢了。
旭日很聪明，会讨好人又很会撒娇，他给了烨帝想要而如彦没有给他的一切。
包括爱，包括心。
旭日很快就为这个神一般高贵却又变幻莫测的男子所俘虏。
成为他的人，他的宠物，甚至是他最贴心的一部分。
烨帝问出他的实话，解救了被皇后控制的家人，这样的恩情叫他怎能不报？
有没有大羽之印都不重要了。
羽烨是真正的王者，这一点儿勿庸置疑。
至于大羽印记的存在与否，他从来没有机会查证。
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在烨帝清醒的时候昏过去，然后再醒来时，烨帝早已离去。
从不与他相拥而眠，他也从不敢有过分的要求。
这个如天如神的男人，是绝对不容许人违逆的。
偶尔迷失的语言，总在他耳边呼唤着“我的兰花”。
偶尔火热的视线，总在他身上寻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知道那个人是如彦，但他不知道如彦身上有一朵兰花。
这天，这地，这人，这景，仿佛都在为他的兰花歌唱祝福。
但他很想知道，那朵兰花究竟在哪里？究竟是谁？

夏末的时候，烨帝寿宴，举国同庆。
如彦早早退离那一片喧闹，一个人晃在御花园里。
静静地，隔着斑驳的树影，远方的歌舞之地仿佛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梦境。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他忽然发觉烨帝的眼中已经没有他了。
这样，好吗？
应该算是好吧！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远离那个男人，他的残忍，他的冷漠，他的热情。
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他为自己的天真的付出了许多。
如今，也算是功成圆满吧！
只是在这样燥热的夜里，总是学不会寂寞。
只是在那样喧闹的梦外，总是学不会遗忘。
人总会变。
他，还能变回从前的如彦吗？
“如彦？”身旁传来久别的声音。
遗霜？！真的是遗霜！
张开的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彦，你还好吗？”遗霜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思念的人。
即使是漆黑如墨的夜，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是如彦，是她衷心祈祷神佛庇佑的人！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面了，那些岁月的蹉跎，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如彦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不，是美更俊了。
“别哭，如彦，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你别哭……”遗霜放开如彦，忍住想哭的冲动，轻轻拍掉他身上沾的花瓣。
“没事，我没哭啊！”如彦努力地想笑，却只挤出一个很难看的苦笑。
“还说没哭，我刚刚看见你时，你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在想烨帝吗？”她知道旭日的得宠，所以她一直都很想见如彦一面。
“没有！”太快的回答，轻易泄漏了心中的真相，“我……我没有想他，我在想你。”
“跟我还说什么慌话？”遗霜轻轻的叹气，“我都知道了。”
“遗霜……”如彦现在真的很想哭。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哭鼻子了？可恶！抹抹眼睛，重新整理如麻的心绪。
“如彦，你别难过，烨帝会回到你身边的。”淡淡的笑，真心的鼓励。
和昔日一样柔软的温柔。
他来生的女人。
“对不起，遗霜，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困深宫，荒废了青春，都是我不好，对不起！”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道歉，那个堵在心里的愧疚，几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的良心。
“傻瓜，我很好，重要的是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别忘了我们来生的约定。”
“当然不会忘，谢谢你，遗霜！”如彦伸出小手指，就想他们小时候常常做的约定手势。
“好，一言为定！”遗霜也伸出小手指，与对方交缠。
这是一种仪式，他们私定了来世的终身。
淡淡的月光，洒落银色的碎片，一切都落入一双充满魔力的眼睛里。
月杀的身影无时无刻都出现在如彦的周围，这一点遗霜很清楚。
“月将军还在，就证明烨帝对你没有死心，如彦，你要好好善待自己，别顾虑太多了，明白吗？”
“月将军？！”如彦慌忙地回头找寻，没看见月杀，却突然看见烨帝阴沉的脸。
他不是应该在宴席上饮酒作乐吗？
旭日呢？怎么没跟来？
“你在找什么？”冷淡的声音，表明烨帝现在很生气。
他看见如彦一个人早早离席，担心他身体不适特意追来，没想到却遇见人家旧情人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
“旭日呢？怎么舍得留下他一个人出来？”如彦咬了下唇，侧脸看向夜空，在屋顶上找到仿佛在笑看一切的月华碎片。
如彦这么说莫非是在……吃醋！？
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
他终于开始在乎他了吗？
心中的恼火一下子熄灭一半，另一半转为探索的欣喜熊熊燃烧。
“遗霜，你现在就回幽兰宫闭门思过！”拉了如彦的手，烨帝片刻不留地想回到他们的如彦阁。
如彦挣扎不从，烨帝干脆直接抱起他抗到肩膀上，不顾他的抗议一走了之。
遗霜长出一口气，抓紧衣襟的手缓缓放松。
宴席那边跑来一个模糊的人影……是旭日。
可爱的男孩，又一个帝王龙床之上的牺牲品。
“这位姐姐，请问你看见烨帝了吗？”意外的，是个很有礼貌孩子。
“那边，他们往那边去了！”遗霜随意指了个差不多的方向。
“谢谢！”旭日正欲追上去，可步子还没有迈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捉住了腰肢。
“小东西，你别去。”飘然的声音，白衣男子没有开口，声音却已经传达到旭日的脑中。
“为什么？”旭日不解地回头，却看见大将军月杀冷淡的脸。
“因为那不是你能介入的世界。”简单的回答，再坚定不过的保护。
银色的发丝在风里晃动，如梦幻般美丽。
遗霜对月杀轻轻点头，月杀回她温柔的笑。
他……他怎么可能笑？！旭日迷惑了。
他从没见过这个美丽过分冰冷的有余的男人笑！
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将，总是远离人群，对烨帝忠诚无二。
传说中妖魅化身迷惑帝王的妖孽，总是冷艳四射，令人们害怕接近。
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多可怕呀！
为什么事情的真相总是不如人们口中传言的那样可怕？
就像被人们说成是祸国殃民的护国法师，在他看来，其实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就像被人们说成是妖孽化身的护国将军，在他看来，其实是一个好美丽好温柔的人呢！
好单纯的孩子！
看着那双无垢眼睛里的干净，月杀不禁又放柔了脸色，伸手摸摸他可爱的头。
你打旭日的主意，不知道烨帝会不会生气呢！遗霜递给月杀这样一个眼色。
月杀不甘示弱地回道：“要不要打赌看看？”
如彦那边他不敢赌，但如果是旭日的话，他到是有几分把握。
“好啊！”遗霜微微一笑。
“一言为定！”都是伺候过烨帝的人，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烨帝的身上当真没有大羽之印吗？”遗霜又问。
“这个……我知道，但不能说，或许改天……你可以问问如彦。”月杀的脸上显示出挑衅。
遗霜不再开口，仍是淡淡地笑。
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愣愣地看着他们的旭日，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另一个世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赌注。
他们……真的不是他能介入的感觉。
只是，他好想多了解他们一些……

第九章（1）

颜色渐渐艳了，香味渐渐浓了。
最期待的花儿，已然如期绽放。
朦胧胧的夏夜，星光流泻而下。
心，破茧成蝶，飞向那抹艳丽。
向往已久？
抑或习惯成瘾？
答案，已难分辨。
“你在嫉妒。”烨帝的话如一柄利剑，深深刺入如彦胸中。
心在淌血，他听见液滴滑落的声音。
艳丽的红，在这一刻显得热烈狂野。
烨帝小心伏在刻了一株兰花的背上，细细掀开护体之袈裟。
金色的脉，银色的叶，艳红的花朵，悄然绽放……
“如彦，让我好好看你……”轻吐如兰，诱惑十足。
恍然，如彦觉得自己就要醉了。
奇怪？出家人明明不能饮酒的。
可明明没喝酒，这心……竟也醉了！
有多久了？
这个男人有多久没再踏进这个能透过天窗看见灿烂星空的房间了？
如彦不知道正确的时间距离，但再度靠近那副炽热如昔的体温时，竟有了心醉的恍惚。
“半年了……”呢喃，轻喘，热气吹拂在红艳的花瓣上，“我竟然有近半的年时间没有拥抱你……”
究竟是怎样挨过这漫长岁月的？
羽烨不知道。
他怎么会放开这朵娇艳的兰花这么多的时间？
他怎么可以让他的艳丽独守寂寞？
他，怎么舍得……
但他知道，今生今世，他不会再放开手了。
“告诉我，你在嫉妒。”轻吻。
“告诉我，你是在乎我的。”舔食。
“告诉你，你爱我……”细细勾勒。
如彦咬住牙关忍住急欲破茧而出的呻吟。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多少个日子！
嫉妒吗？他只看见自己心胸狭窄的丑露。
在乎吗？他不得不面对翻涌高升的悸动。
爱吗？他不知道，可他觉得，他不能爱。
“如彦……”深沉的叹息，似发自喉咙深处的赞美。
上身的遮蔽离开身体，细致的肌肤暴露在星光之下。
如彦静静地趴在柔软的丝绸上，不敢开口。
一开口，怕是背叛心智的沉沦。
烨帝双手支撑在凌乱的衣襟上，小心翼翼。
一使劲，怕是过超越极限的情殇。
“我爱你”三个字很简单，但谁也无法轻易就说出口。
仿佛不经意间许下的诺言，十个有九个会被遗忘失效。
先说的那一个，会不会就处于劣势的地位呢？
在烨帝的心中，如彦早已超越了爱情的范畴。
不论爱或不爱，碰或不碰，他都不会再放手。
这个“不放手”，也许就是永永远远的承诺。
爱与不爱，交心与否，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风吹，草动，心摇。
自以为是的沉寂释然，竟在半丝幻象里蠢蠢欲动了。
如彦在嫉妒吗？
羽烨不确定，但他宁愿相信他是在嫉妒。
为了他而嫉妒，证明他在乎自己的嫉妒。
可他的兰花沉却默着，吊足了他的胃口。
“如彦，你有什么梦想？”
牢牢地抱住，仿佛自己的臂弯就是他的天地。
怀中依旧是无声的沉默。
沉默，没有回应。
“你还想着的天下百姓的疾苦吗？如彦，我告诉你，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你的梦想，我已经给你了，那我的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怀中的温热颤抖了。
“如彦……”
鼻息间尽是深切的怀念。
依恋，依然是如此鲜明。
就这样拥住他，他的兰花，竟让他心满意足。
什么天下，什么王位，在如彦的面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是不是烨的影子，他都要定了这兰花。
“如彦，告诉我，你还有别的梦想吗？我会一一为你实现，只要你心里在乎我。”
风在摇动，心在摇动。
如彦不知如何开口……
又是他惯用的伎俩吗？
这个帝王，温柔而残忍。
就只是这样拥着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狩猎深深隐藏起来，狡猾都不足以形容。
天明的时候，月华的淡影，还依稀可见。
他的帝王抱着他的忐忑，依旧没有放开。
他究竟想干什么？
就只是这想这样抱着他就满足了吗？
还是，他已经不需要自己的献媚了？
如彦不知道。
这一夜，各怀心事，一同彻夜未眠。
烨帝幻想着他的幻想。
如彦猜测着他的诡计。
“我……我想再回酒风山看一眼寒蝉寺……”太阳升起的时候，如彦这样说。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寒蝉寺祭天……”轻拥他一夜的帝王这样承诺。

第十章
天空没有一丝云，晴朗得令人心旷神怡。
烨帝心情极好，为了等月杀而故意慢行。
接近中午的时候，沉睡的人才缓缓睁眼。
“如彦……”马车里的光线幽暗。
森林的气息，陌生中透露出熟悉。
关于鸿与烨的问题，不再被提及。
有时候，有些事，不说穿比较好。
反正，他们早已释然，心知肚明。
如彦再度闭上眼睛，乞求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没有在烨帝的撩拨下丢盔弃甲，他没有失控呻吟！
他没有在烨帝的怀抱中精疲力竭，他没有遗失自我！
他没有在烨帝的爱语中恍恍惚惚，他没有迷恋其中！
他……如果一切都只是春梦一场，那么他就没有……
可为什么他几次阖上眼睛再睁开，看到的都是烨帝？
微笑的眼，深情的注视，不再有忍耐，不再有阴谋！
难道昨夜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黄粱一梦吗？是这样吗？
“你不想看见我吗？”低首，轻吻上不稳定的眼睫。
如彦哽咽了，如大梦初醒，不得不面对的深沉悲哀。
窗外的天空晴得刺目，反衬出心底的悲哀更加鲜艳。
已经不行了吗？彻底的失败，弃械投降，就此深陷？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醒来？为什么不让他永远的沉睡？
“如彦，从今以后，我们彼此相属，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关于那个答案，你我心知肚明，这样，就足够了……”
轻柔的吻，表达出烨帝的决心与退让。
这是最后的退让，如彦清楚地感知了。
也许，早在酒风山重逢的那一刹那，他们的结局已经被注定。
不论如何的抗争，何种的道路，最后通向的尽头都只有一个。
这，就是命运吗？如彦不禁失笑，笑自己愚蠢的竟绕了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