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岁默默听着，这些话龙雁行之前就告诉过他了，只是没想到从师父的嘴里在听到，反而有种奇特的感觉。

“美其名是教他武功，可事实上，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问你的事，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他对你的心。”

“那只是关心罢了。”他低声咕哝，很自然地想掩饰些什么。

怎能让人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很早就开始？再说被封为正妃已经够丢脸了，若再让人知道他一个懂武的人反被一个不懂武的人强上了，那不更丢脸？

他还想做人，还想保留一点颜面，所以当初他在常家说的那句“千岁已经是我的人。”的话，就让外人自己去猜去想吧，他绝对不会说出任何细节的。

“只是关心，绝对不会老是挂念着你的事，其实，你们俩若真有情，在一起也未必不行，只是你爹那关难过了点，不过也幸好皇上用了这么激烈的手法带你入宫，要不你们这对怕是很难在一起了。”

“……”他是不想解释，但没必要误解成他们俩从一开始就相爱吧？

“皇上那你可千万别误会他，不然……你知道他的，他就怕你误认他有别的心眼。”

“……”怎感觉……师父在替他说情？不是说要跟他说什么治眼睛的药吗？怎么变成老在说那个人？

像是查觉到他脸上的怪异表情，石邵弦眼一弯，嘴一翘，笑着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谈。

“爹，很晚了，你直接告诉他药的事，免得让皇上等不到人，误会我们把千岁带去哪了呢。”

石靖秋精锐的眼往他身上一瞟，他瞄了眼后立即心虚地闪开，眼一转，发现坐在身旁的常千岁朝他伸出手，疑似要捏他的脸颊，他吓得立刻站起，躲开朝自己身出的双手。

也因为他的这一闹，让石靖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拉向自己，低声道：“千岁，我对你一向有话直说，你是知道的。”

常千岁一怔，点点头。

“就因为有话直说，不想欺瞒你，所以才在你失明的两年后，直接告诉你要恢复光明几乎不太可能。”

他再怔了怔，又一次的点点头。就因为师父对自己说的话，才会让他慢慢接受失明的事，也不想找什么能恢复的药，可现在……怎么会再对他提起这件事？

石靖秋望着他明亮的双眼，虽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但语气里，不难听出有着些许无奈。“虽然天日国里疑似有恢复你双眼的药，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就算有人曾因那药而恢复光明，可对你的情形我还是不太乐观。”

第56章

“师父……”

“因为你说过你想寻找恢复的药，这也是你爹的期盼，所以我会让你试，但在试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喝下那碗药你的双眼得承受剧烈的疼痛，但不是只有一次就能好，得喝上好几次，也就是说，你得多承受那种痛，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试吗？”

他的思绪顿时停住，既是诧异，也有点不敢相信，如果不是他懂师父，他会以为师父在粉碎他能恢复光明的希望。

经过了数不清的治疗，他早知道要恢复是不太可能的事，但他说过，为了他爹娘，就算希望渺茫，他也要一试。

“疼痛吗……”眨眨眼，在往师父的方向望去，静默许久，他才缓缓点头。“我能忍痛的，我要试。”不管是不是真的会白做工，为了爹娘的希望，他都得试。

眉宇间显现出的坚决神情，让石靖秋知道他的决心，应了声，将他扶着站起。“既然决定了，那我就把这件事禀报下去，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你若感觉到有什么不适，都得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好。”

夜渐渐深，石家父子在听见他的允诺后，互看一眼，有默契地扶着人走回宫殿。

途中，沉默的常千岁突然伸手扣住石邵弦的手臂，往前行走的脚步也同时停了下来。

“我说过，我一直希望能过着平静的日子。”像是悲从中来一般，对眼前这一切，也对所有的事感到无奈。

石邵弦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诧，而后慢慢回神，低笑出声。“是啊，就为了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入宫当官，所以才老是装成对念书一点也没兴趣的模样，不想太傅这头衔落到你身上，可万万没想到，你躲过官职，却仍躲不过入宫的命运，既然如此，何不选择随遇而安的过日呢？千岁，你这辈子想平静过日怕是不可能了，认命的话对你来说或许残酷了点，但也只能如此了，对吧？”

闻言，他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才主动在往前走。

谁叫那家伙不肯放过他，他又能如何呢？

不过……两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就算真的如他所愿地分开，肯定也没办法分得干净，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他愿意让自己离开前，两人就用着现在的关系好好相处，反正……自己对他也不是完全都没情，要这么一起度过他也是能接受的。

回到寝房，龙雁行在一见到人进门后，立即奔上前主动搀扶他，身旁的石家父子见状后，也识相的退了开来。

“你还好吧？累了吗？”他还没开口，龙雁行就已经先关心起他来。

常千岁抬头往他的方向望去，漆黑一片，却能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炙热目光。

“还好，倒是有点累了。”

“那早点歇息吧。”挥退二人，直接领着人来到床边，习惯性地直接替她脱去身上的外衣。“你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奔波赶路，感觉到累也属正常。”

“你很常吗？”他反问，眼底已没了对整件事的不解，只是单纯纳闷他如何往返这两国。

龙雁行一怔，而后低笑出声。“如果常，那你肯定常常看不见我，你舍得吗？”

他撇撇嘴，显然不愿意接受他的示爱。“怎舍不得？一个人就能占住一大张床，多好啊。”

他又是一阵低笑，而后将从他身上脱下的外衣随意一扔，双手张开紧紧抱住他，带着他坐上床沿旁。“你舍得，我可舍不得。千岁，你对我其实也是有心的，对吧？”

被说中心里事，他双颊忍不住微地泛红，连忙脱下鞋爬上床，咕哝道：“你是皇帝，心里有你也很正常啊，我爹有，师父有，石邵弦也有，就连儒亲王都有，哪是什么怪异的事。”

龙雁行暗笑在心里，倒也不搓破他的话，抱着他直接躺下。“咱们今天走的路，是条通往两国最快的道路，除了你我和几个信得过的人，就在无任何人知道，所以往返倒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常千岁静静听着，猜想他又像平常那样在解释，遂问道：“这里无需天天上朝吗？”

“这里不上朝，任何事都由祭司整合后在通报给我。”轻握住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也开心他对这里的事物感到兴趣。

“祭司？”听起来，跟出没在百姓之间的道士有些相同，只不过这里的祭司还身兼着宰相的职位，帮忙管理国事。

“嗯，多亏他的协助，我才能长时间待在天龙皇朝，我想，明天你们就能见上一面了。”

“……”见上一面……他让他看还差不多，他双眼失明，是要怎么看人？

不过对这种人他倒是挺有兴趣的，很想知道除了帮忙管理国事，他是不是也与一般道士那样驱邪避凶的来骗钱？

在身心全都放松的情况下，一向好睡的他自然也就感受到困意开始侵袭着他。

在发现自己变得开始想睡时，他抽回不停被把玩的手，拉着被子在往他怀里钻，随即闭上眼就要沉沉睡去。

这习惯，龙雁行早已知道，轻抚着他颊面，在他陷入沉睡之际他突然开口：“你是第二个知道两国秘密的妃子，第一个，也就是天龙皇朝的开国元祖，他的皇后陪他一块打下这皇朝，所以知道这秘密。”

睡意正慢慢浓厚的他，一听见他说出这段往事，思绪便莫名地绷紧，还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如果……我封你当我的皇后，你就成了第二个知道这秘密的皇后，而不是妃子身分。”

“王八蛋！你要敢封！我立刻跟你没完没了！”

第57章

他非常怀疑龙雁行是不是早打定了气死他的主意，明知道他对于立妃的事已经够气够无法释怀了，竟然还敢动起立他为后的念头，真的是不要命了！

昨儿个晚上在他一说出口后，他也回问他究竟想打算如何，是不是非要看他气死他才甘愿？

没想到他只说用这方法能和自己过一辈子，顿时间反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嘴。

就算理由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但他有没有想过真这么做，会招来多少异样的眼光？

他气得不想理他，还直嚷着要他到别的地方睡，别来和他争床，没想到他却笑着把他抱得更紧，甚至还……还让他给得逞一次。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不重色欲，他会以为这个人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件事，只能怪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他脑子里打的歪主意，也自然无法在他扑过来时，适时地阻挡。

静坐在他一点也不熟悉的卧房里，他默默喝着热茶，等着前去审视奏摺的人回来。

说来，他也够辛苦的了，两边的事都得管，若不是眼下太平盛世，否则他这君王很有可能落到过劳死的下场。

现在仔细一想，不知道先帝的死是不是跟过劳有关？

师父老说人要放宽心，才能活得长久，所以先帝很有可能是因为操烦着两国国事，在劳心劳累下，就这么病死。

不过也难说，先帝的年纪本就大了，逝世时也已将近七十年岁，这种年纪也是很容易犯病的年纪。

他一人在房里胡乱想着，猜测龙雁行是否会早死，本该随伺在旁的喜乐则带着龙杰修去找那名祭司，没守在他身旁。

也不知为何，是龙雁行突然下令让小毛头前去一趟，他本想一块跟去，反让他用等会得喝药的理由给留在房里。

他想反正有喜乐跟在旁边，小毛头就算再怎么害怕，也能有人在身边壮胆，至于他等会要喝的药，听说是得在某个时辰内喝下，过了便会影响效用。

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但也因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没在对这件事上多琢磨什么。

不知等了多久，在他才想着送药的人怎么还没来时，在书房内看奏摺的龙雁行已经先行回房。

“孩子呢？”一开口，就向他讨人。

孩子是他叫去的，却只有他一人回来，要不开口问都很难。

龙雁行在俊颜上抹过淡淡的笑，扶着他在坐回到椅子上。“正用着饭，喜乐正在喂他。”

他怔了怔，这时才发现自己等了一上午，且都已经到午时时刻。

“你是回来一块用饭的？”这也是他的习惯，所以很自然地就问出口。

“既是用饭，也是回来喂你吃药。”柔声说着，也一块落坐在他身旁。“这药得赶在入夜前喝掉，但又得选在饭前喝下，所以我才想亲自来喂你。”

“饭前？”他眉头微的拢起，心底纳闷的事再增添一桩。“不用先吃点甚么来垫胃吗？以前我喝药时，师父都会先逼我吃点什么。”且就算不饿都得吃。

“这种药不用。”柔声回应着，轻拉过他的手来接下他手上一直端着的药碗。“记得我说过让你帮我生个儿子吗？生儿子前，得先喝下这碗药来改变你的体质。”

“……”他手蓦地抽回，差点有想站起身的冲动。

改变体质就能生？这人真的打算让他生孩子？

听起来既可笑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被他封为妃子已经够让人无法释怀了，如果他在顶着个肚子出现在宫里，那些人会用什么眼光来看他？

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也不愿在想，直接回：“这种事我不做，你有儿子女儿，凭什么让我替你生儿子？”

“因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预料中的反应，让龙雁行皱起双眉，放下手边的药碗，拉过他的手紧握住。“千岁，修儿的事影响我极大，就算另外两个儿子都是我的亲骨肉，但我也变得容易去怀疑，甚至终其一生，都会不由自主地猜测那孩子是否真是我的，在这样的心境下，要从中挑选出当君王的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也不能找我来生啊！”他几乎是激动的说出，面相对着他，美颜上满是怒气。“我是男的，和你在一起已经够叛离逆道了，你怎能再让我生下你的孩子？”

“怎不行？你知道我只能信任你，若没发生那件事，我也不愿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话顿了下，他深吸口气，平缓情绪后再柔声道：“千岁，你不会希望天龙皇朝到我这代就此断绝吧？”

又再专挑他的弱点下手了！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的火也不免扩大了些。

“你要不信任现在的儿子，从心再找个女人帮你生不就好了？有必要非得我生吗？”

“若可以，我也想这么做，但自从你来到我身边后，我开始变得不愿再去碰别的女人，这样的我，怎能再让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

“……”混蛋！现在的他一点感动的情绪也没，只想拿东西好好的揍这家伙！

什么叫自从他来后，他就变得不爱去碰别的女人？这是要他对这件事来负责吗？

想到他就火大！

“千岁，就当是帮我的忙，好吗？替我生个儿子，待他长大独立后，接下这江山，咱们在一块出宫去过你想过的优闲生活。”

“……”这家伙，摆明想用温情攻势来逼他答应！

“我虽无法跟你保证需等待多久，但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们儿子的江山不再有人会来抢，除了是因为我将不再会有其他儿子，修儿也将永留在这，不再会有争权夺位的情形发生。”

留在这！？

他一惊，没被他握住的左手很用力地抓住他衣袖。“你说什么？你要把小毛头留在这？”

突然激动的反应，让龙雁行微地愣住，但也低声解释：“事情爆发后，要想保住修儿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留在这。”一顿，轻握住他紧抓着自己的左手，道：“我知道你想保住他的命，所以我是为了你破例这么做。试想，如果儒亲王与昕王爷想来个玉石俱焚，难保他不会说出修儿的真实身分，丢脸事小，但届时要保住孩子的命，只怕没这么容易。”

顿时，他傻了，完全没去想到这一层。

第58章

他本以为，最难过的一关就是让龙雁行知道这真相，也以为只要在知道后，龙雁行愿意留下孩子的命，一切就都没问题，可他完全没想到被抓起的儒亲王父子有可能会这么做，在得知自己可能面临死刑，他们一定会对世人说出这件事，只是已不再是为了夺位，而是想藉此来个玉石俱焚，看龙雁行这皇帝日后要怎么在大臣与百姓面前抬头。

就算，他能不在意外人对他投以的异样眼光，但绝对会有臣子说不能让孩子活下来的话，到那时，就算他想保小毛头的命，也已完全不可能。

看着他惊愕的神情，他轻拍了下他手背，安抚道：“不过只要把孩子留在这一切就没问题，只需要造个孩子病死的理由，让龙昕皓无法再利用自己的儿子。同样的，我也不对德妃作出任何处置，表面上不动声色，不让人对这件事多做联想，可事实上，我会下令德妃此生不许踏出春阳宫，若违反，毒酒伺候，到那时她也怨不得我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