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些灵丹妙药都没效用了，对于现在服下的药他也没太大把握，只能一试才能知道效果。

闻言，龙雁行眉头再深锁了些。

他不是不知道有许多药都得试过后才能知道效用，可失明的五年，他试过的药早数不清了，现在却还得受这样的折磨，他光想就替他不忍。

手指再轻抚过熟睡时仍紧揪在一起的双眉，这药效所带来的痛，连让他陷入沉睡都无法避免，这样子是要如何继续试下去？

再持续看着他，索幻蓝即使明白他担忧的事，却也没更好的办法能帮他。

一个瞎了五年的人，要再复原本就属困难的事，再说他失明是因为喝下毒酒，有的毒酒毒性极强，那是根本无解药能解的，若他喝下的正好是那种，就算尝尽天下所有的草药，都不可能复原。

这些话，他不愿说出，只要他的王和王妃仍想恢复光明，他一定会继续再找着有可能恢复的药。

君臣二人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想着，谁也没再多说半句话，这时，间接得知常千岁要喝药的喜乐，顾不得被下令得照顾孩子，直接把人丢给卢顺后，用着极快的速度奔跑到烈王的宫殿。

幸好他在来到这的第二天，有来此替少爷梳洗整理，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到哪才找得到人。

看着敞开的房门，他完全没顾虑到任何礼仪，就这么直接冲进房去。

一进入，看见他的少爷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紧张地扑到床边，完全没去注意到皇上也在一旁。

“少爷！”带点哭丧的嗓音低声喊着，双手也不停摇晃着躺在床上人的身子，想把人给唤醒。

“别吵他，是本王点穴让他忍过疼痛。”龙雁行哑声说道，一双眼紧盯着常千岁不放。

他说的疼痛，喜乐一听就知道。在听见少爷将要再继续服用治眼的药时，他第一时间跑去询问石靖秋，问他喝下这药后会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这一问，自然也就明白喝下药后双眼会产生刺痛感。

只是……

哀怨的眼神看向坐在床边的龙雁行，下一刻，他双膝跪地，不停朝他磕着头。

“奴才再此恳求皇上了，请皇上别再让少爷吃什么复原的药，少爷快要无法负荷不停失败的结果了。”

龙雁行一怔，连忙转头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在求自己别再替千岁找解药了？

他抿着唇没答任何话，躺在床上的人反让喜乐略大的嗓音给吵醒。

第61章

“笨喜乐，说话这么大声，死人都让你给吵醒了。”思绪尚未清醒，他就在嘴边咕哝了几句，直觉撑起身子就想坐起。

龙雁行诧异他的早清醒，但也不忘帮忙扶着他，同时观察他是否还会感觉到疼痛。

在这时，疼痛感已经没在这么强烈，但隐约之中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的不适。

常千岁一坐直身子，便立即眨了下双眼，半刻后，在用手轻碰了下自己的眼皮，确认眼前的黑暗是在自己睁开眼的情形下。

许久，他缓缓放下手，沉默的态度回答了他复原的情形。

果然还是没用，他早该认清不可能有用才对。

不过，幸好他没抱太大的信心，这样的结果，还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内，没事的。

就在他闷不吭声的同时，周围的人也全屏息等待着，直到看见他轻叹了口气，才知道他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本趴跪在地上的喜乐，在见到他微些失神的模样时，连忙爬起身来到床沿旁，紧皱双眉，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少爷……”

还陷在思绪中的他，没听见身旁传来的唤声，抬手再抚碰自己的眼，想等最后的一丝不适感消退。

不知是不是方才的疼痛太过激烈，才让他还感觉得到刺痛感，如果是，那这药还真不是普通的强。

他恍神地想着，喜乐见他没回覆自己，紧张再道：“少爷……你……你怎么这么狼狈？”

房内的的人全把视线对向他，有怪异，也有不敢相信。

常千岁因他的话顿时回神，直接把头转往他的方向，横眉竖眼地瞪着他。“笨奴才，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哪里狼狈了？”

“少爷是很狼狈啊……”无辜地咕哝一声，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发簪，放到他手上。“少爷的头发全都乱了，看起来是很狼狈啊……”

“……”这家伙，是说他现在跟路边的乞丐差不多了？

“不过狼狈规狼狈，少爷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玉树临风，一样的诱人……不，一样的英俊挺拔。”

“……死奴才，你给我过来！”一把丢下手上的发簪，打算好好的教训这家伙！

什么叫狼狈规狼狈？他不过就头发乱了点，衣服也凌乱了些，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

这一次，喜乐不像往常那样闪躲着不靠近，反而直接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有点肥嫩的脸颊上。“少爷，你使力点捏没关系，我能忍的。”

“你……！”顿时间，他反而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就这么碰着他的脸，捏也不是，不捏也不是。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旁传来细微的抽气声，下一刻，他的手让人从旁给抓下，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就感觉到有人在擦拭着他的脸。

“这药，真的让你疼得受不了，对吧？是我迟钝，我早该看出你已经无法再负荷不断的寻找解药，可惜我没有，还让你多受了一点苦。”沙哑着嗓音，龙雁行忍着心里的痛，用衣袖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轻柔的动作，让他第一时间认出是龙雁行，可对于他的动作，他却是百般不得其解，下意识抚碰了下自己的脸颊，才知道他正在擦的是什么。

也难怪他会说出这番话，不知不觉中都能流出泪来，是代表着他真的无法在这么继续下去。

失明的前两年，他抱着期望，可也让看不见的双眼而搞得情绪暴躁，第三年开始，他情绪不再起伏不定，但还是抱着期望，直到第四年，忍耐不住复原时得承受的痛苦，他开始放弃希望，也劝自己接受看不见的事实。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他已经能完全接受自己双眼看不见，要他这么过一辈子，他也不再有任何怨言，只是，他能接受失明，却不愿再接受可能有恢复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种折磨，如果可以，能不碰就不碰。

“从现在起，没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再让你吃下任何治眼的药，至于你爹娘那，我来说，他们一定能理解的。”柔声说着，再轻柔地将他搂入怀中，对他的不舍已是不言而喻。

他这双眼，是为了他而瞎的，如果他无法确保他下半辈子不再痛苦过日，也就不配称为他的男人。

他在心里下了决定，拿过被他扔到一旁的发簪，简单地将他的长发给盘起。“现在还会感觉到疼痛吗？”

常千岁轻摇了了下头，内心里正为着他的话而起了不小的震撼。

他要替自己去跟爹娘说？怎么说？用一般的身分，还是皇帝的身分？无论哪一种，爹娘都不会欣然地接受吧？

要两个老人家从此认定自己的独生儿终生失明，那还不如一刀杀死他们比较快。不过……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日后不用再为双眼的事烦恼了？

如果是，他就真的能松了口气了，爹娘的反应，就由他去处理吧，他不理的。

不过，就算他不操烦眼睛的事，也还有很多事得苦恼，例如小毛头。

思及此，他直接抓过正在替他整衣的手，低声道：“你真的打算让小毛头留在这？”

“留在这只是为了换个新的身分，王妃无需太过担心。”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索幻蓝突然出声说道，魅眼对上龙雁行，打算剩下的话交由他来说。

第62章

换身分？换什么身分？怎么他不知道还有这打算？

常千岁纳闷地往龙雁行的方向望去，想听他给自己做解释，等了好一会，耐不住地想要开口询问时，他的左手突然被握住，还来不及思考，就听见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若要留下修儿，就得替他想个能留下的办法，且还要能不被人怀疑，我想了好一会，只有重新改变身分这办法了。”

他顿时一怔，总算明白他为何会决定把孩子留在这。只是……

“他怕生，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定会引来他更大的恐惧。”这时，他也想起喝药前和龙雁行的争执

这家伙骗了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欺骗！亏他还这么的相信他，没想到，他竟会使出这种卑鄙的招数，看来以后他说的话都得多加考虑，免得又一次被他给骗了。

“王妃还请担心，微臣保证，孩子留在这的时间定能改掉怕生的性子。”

改掉？他拧起双眉，眼一转，很用力地往索幻蓝的方向看，仍只换来漆黑一片。

这家伙好狂妄啊！唯一能让小毛头听话的自己都不敢说出这种这种话，就他敢这么说，且还说得极为肯定。

他抿了下双唇，在撇撇嘴，有点不以为意道：“小家伙几乎不对其他人说话，你要如何改变他？”

“会有的。”索幻蓝脸上再展邪魅的笑容，凝望着他，对他的不相信也不做任何反抗。“那孩子怕生的个性绝非天生，一定是环境所导致，至少微臣敢保证，天日国内不会有任何威胁到他的人、事、物，待时间一久，他的心胸自然会变得宽大起来，也就不再会怕生不理人。”

“……”

“微臣敢再三和王妃保证，孩子留在这，一定能彻底地改掉原来的性子，日后还能运用上他的聪明才智，协助未来的君王。”

这家伙，连小毛头聪明都看出来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出来的？

他咬牙暗忖着。抽出被握住的手，抚摸着床榻，就想要下床。

一方面他不得不赞叹这个人的聪明，但另一方面，却又被他的话给气得牙痒痒，本来他还很骄傲小毛头这家伙只对他一人说话，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完全打破了他近日来的傲气。

就好像再过一阵子，小毛头就不再会黏着他一样。

再咬了咬牙，任由龙雁行搀扶着自己下床。“我还是想留在这陪小毛头。”

索幻蓝挑眉看他；龙雁行眉头再次深锁。“你怎么还是坚持要留下？”

“把一个才三岁的孩子留在这，我当然会不放心，当然也想跟着留下了。”他不想让小毛头认定他和宫里的人一样，只会趋于表面的敷衍照顾他，或是丢下他不管，既然他只缠着自己，那他就留下来照顾他。

“不行，你才喝下药，前几个月都得格外小心，我不能让你带着这样的身体留在这。”龙雁行直接开口拒绝，同样的，再次换来常千岁的怒颜相对。

“现在可表现出来了，你说会考虑的话是骗我的，对吧？亏我还这么相信你！”

“我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会顺着我？”

“就算要我顺着你，你也该用正当理由来说服我才对，而不用这种方式拐我上当！”

他一顿，苦笑一声。“我说服得了你吗？”这句话，在说出时带着重重的无奈。

闻言，常千岁顿时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是硬了点，但应该还不至于到不通情理的地步吧？再说之前有哪次不是让他给说服？只不过不是说道理，而是专挑他的软心肠下手。

微恼地低下头继续沉默着，龙雁行见状，也自知自己的话重了点，满是歉意地搂住他。“我知道我不该用这种方法拐骗你，是我不对在先，我道歉。”

“……”又来了，还说说服不了他，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来让他屈服！

“千岁，你以前常说，当上一国之君就得抛掉不少东西，现在的我就在做着这样的事。”

顺着他的搂抱往他怀里靠了些，思绪在不由自主地回想着他说的一切。“你是说，把孩子留在这的事？”

“这看来是小事，但背后得承受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天龙皇朝与天日国之间的秘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你若选择留在这，那些皇亲国戚和大臣们又会对你的消失做什么联想？”

“……”

“封你为妃，除了是希望你能常伴我左右，也是不想让其他人对于你的身分多加联想，若名不正，言不顺，那些人会对你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我随便想都能想得出来，为了不让你受到这种屈辱，封妃是必要的，想让你正大光明的留在宫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在背后说常家的闲话。”

“……”这些话，他第一次听他说。

他总是念着被封妃有多难看，却没想到在做之前，他已经开始想了这么多。

不过，会发生这一切还是得怪他，谁让他非要紧缠着自己不放，若他放自己走，也就没这么多问题，更不可能在这争吵该不该把龙杰修留在这的话。

虽是如此，但试想，若自己没进宫，这一切又会变得如何？

说不定，在封龙杰修为太子之后，龙雁行就让人给暗杀刺死，皇位也换了人来做，届时，他一定在常家懊悔没把当年听见的秘密给说出。

这么一想，他进宫也就不算太坏的事了，至少保住了龙雁行的皇位，百姓继续过着安逸的生活。

这样的想法，算是让他的心情好过一点，但他还是担心，无法放心把一个这么黏着他的孩子单独丢在这。

他的忧心和不安，龙雁行全看在眼底，手轻抚着他颊面，沉思半刻，和他下了一个赌注。

“我知道，若我强行带你走，你一定还是无法对留在这里的修儿放心，要不这样，我和你打个赌，你赌赢了，你要住在这照顾修儿，我绝不拦你，但你若赌输了，就得一切听我的安排，如何？”

常千岁皱皱鼻子，看不见得双眼闪烁着很有兴趣的光。“什么赌？”

“赌你只要在孩子生下前离开皇宫，我就允你住道这。”

他双眼蓦地瞠大，闪闪发亮地直往他的方向望。孩子生下前逃出宫？就这么简单？

不对，他肚子里会不会有孩子都还不知道，怎能下这种赌？

不过从他的角度来看，这赌对他非常的有利，谁不知道他常千岁最会跑了？不过就离开皇宫，简单的很。

偏头想了下，他思绪一转，再加上了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出宫，不只能住在这，你也得答应随时让我回常家住，还有我想住哪，你都不能说不。”那次才住了两天就被带回，害得他老是在挂念着这件事。

闻言，龙雁行怔了下，随即抹笑道：“没问题，但既然你加了，我也得加点什么才公平，出宫后至少得在外待上三天才算数。”

“三天？”会不会太多了？

“就三天，你成功后，若决定一辈子不回宫，我也不能说些什么，算是非常公平的条件。”

他思绪顿了下，这话说得有理，可是……总觉加了这一条，逃脱也就变得有点棘手了些。

不过，没试过怎知道呢？反正他时间多的是，就算他不幸真怀了孩子，也有十个月的时间。

思忖着。他朝他伸出手。“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这次可不许你再耍赖了。”

龙雁行扬起大大的笑容。“没问题。”伸手与他击掌立下赌约。

第63章

打了赌，就代表在结果出现前，他不能再说出留在这的话，但他内心对龙杰修的担心仍在，就怕那小家伙在得知要把他一人留在这时，会开始胡思乱想。

为了这担心，他自告奋勇地决定由他来转达这件事，只要把话说得婉转点，说会再回来接他，相信应该能免去他不必要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