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晕,媚惑是形容男人的?
我咳了一声,整理好自己的心神,将药碗端到他身边。
"醒了?"废话一句。"嗯。"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我左手执碗,右手执勺。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来,把药吃了。"
他皱了皱眉头,"我没劲,起不来。"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他扶起。拿来一个靠枕给他垫在身后,他微微咳了几声。然后张开嘴把药喝完了。
我端了一杯清水给他漱口,他猛地抓住我的手。
"怎么弄得?"
手背上全是烫起的水泡,刚才给他熬药时候被汤汁溅的,一心急没治疗就直接端上来了。刚才也没觉得疼。
怪了,我心急个什么。
凝住心神,对着手背吹了一口气。又恢复成原样。
沂憬拍了拍床铺,示意我坐过去。我怀疑地坐上去,他两手张开,绕过腋下把我环住,我正准备把他推开。他靠在
我肩膀上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跟我回宫?"
我就受不了人温柔,人一温柔我就没办法抗拒。
随他搂着了,但他的话......怎么总听着有点奇怪?
"明天就走好不好?"沂憬的脸越离越近,他的睫毛几乎触到我的脸。
我不敢眨眼,不敢用力呼吸,悄悄地说:"你病还没好。"
"所以你要照顾我。"
雨中云景,松风萝月,流水蜿蜒。我与沂憬用了两个月,慢慢畅游高山流水,松姿照人,豪兴舞蹈。
情景固浓,情亦升华。
我曾问沂憬:"人生不过千年,终为销魂轮回,若有来生,你是否还会记得今世相约之人。"
沂憬笑道:"想与我来生续缘?"还很不客气地在我脸上捏了捏。
我打掉他的手,"我说正经的。"
"记得。"
"若我变丑了呢?"
沂憬皱起眉头。"丑了?"我拍拍他的脸,"嫌弃了不是?"
"你变成男人我也要。"
我满意地点点头,想了一会怒了:"变男人很差么?"沂憬耸耸肩,"我的极限。"
我轻哼了一声:"若万一分成两个人看你还认不认的出来。"
"两个人?"
"当然,如果曾经灵魂破碎,转世投胎很可能就分成两个人。"
"灵魂怎么会破碎?"我正欲解释。沂憬突然板起脸:"你怎么老问我,若我死了以后呢?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望天,沂憬把我掰过来。"说。"
我对他集璀璨为笑:"当然是快快把你忘记,觅得其他有情郎。"
为此,沂憬三天没理我,我哄了三天。
我告诉沂憬:我腕上的晶镯不是什么圣物,只是我的"执手"。若将手镯赠出,说明我永生永世将与此人不分离。生
死与共。
沂憬总是厚颜无耻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我每次都气得牙痒痒的,一直不愿意把镯子给他。为此,不知道闹过多少次别扭。
吵吵闹闹也来到了东霆王都。
王宫很安静,这里的人走路都没声音。四周空空荡荡一点都不好玩,但是沂憬在,所以我留下,还是心甘情愿的那
种。
迎接我们回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军队。沂憬很得意地给我展现他们的实力。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了一身橙黄色衣服的少女。她清亮地喊了声沂憬哥哥,随后很天真好奇地向我问好。
"我叫花朝。"她的眼睛闪烁着惊羡。"姐姐叫什么?"
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受宠若惊。即刻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孩。很友好地拉上她:"我叫泠。"
从此,有人"泠姐姐"前"泠姐姐"后地常伴我左右。
春复再春,冬复再冬。
我长时间留住在东霆王宫,偶尔会回去幻境看看,去南洄探望一下昊郴。
沂憬有空就会陪我四处游逛。东霆很美,景很美,人更美。
我常会嫉妒那些盯着沂憬不放的年轻女子。沂憬总是很开心地由着我耍性子,等到最后又来哄。
在王宫的惜花园附近,有一片很空旷的树林。
我喜欢在林子里系布涂画,提上一些不知从哪盗取的词宣为己作。然后很得意洋洋地展示给沂憬看。
沂憬总是很不屑。
我总会耍赖问他:"你什么时候也作一幅送给我?"
沂憬总是回答"等你画出一幅能看的。"
我会吐舌头,作鬼脸,然后转身躲起,等他慢慢来找。
惘而春去秋来,纵游情山缘海。
在我与沂憬天天腻在一起时,当沂憬深情款款地说爱我时,当他送我礼物的惊喜时,当阑夜听风时。
我总会忘记有人对我说过:在看似平坦遍布盛花的路上常常会隐藏着刺人的荆棘。
总是美好的看着前方,对未来有太多期待。
我总以为自己能把握,总以为自己该享有。
我们都忘了:爱很脆弱。
它没有经过考验时需小心呵护,一点的风雨,它就会像破碎的琉璃。
大片小片,伸手去拾,会将你割伤,从而满目疮痍。
临同
隔水相望是一围小小的汀洲,洲上茂密参差的大树,群群密密掩住了远处的风景。
河旁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黄黄绿绿,坚韧而又倔强。
我坐在小丘斜坡上,邻水观景。身后是一座简陋的小居,有篱笆扎成的院子,里面是泥土糊石房。从房里传出唧唧
的声音。是似玉在纺纱。
似玉与小海终于喜结连理。我们执意送了这个房子当贺礼,当时挑都不敢挑好的,生怕小海不收。结果小海看见房
子很满意,但死活要把买房子的钱还给我们,平安顺水推舟,要求他在义仁堂做事抵工钱。从此小海有了固定的工
作。
似玉洗尽铅华,除去昂贵的真丝绸缎,换上粗布衣裳,用一双巧手织出一块块美丽的布料,拿到市场上贩卖。似玉
的弟弟被安排在附近的学堂念书,小孩子很机灵,什么都一学就通,常令我们惊异。
金银珠宝换不来真情使然,平平淡淡反而珍贵万分。
如今这一户三人其乐融融,再美好不过。
远处红日渗血,苍天寂寥。幽云飘洒,万朵狂花怒放。
倦鸟孤鸣,哀哀怨怨,长存不衰,荡际耳畔。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小海在我身边坐下。
我笑了笑:"这么早?"
小海指了指残日:"不早了。"我定睛,果然已是夕阳西下。他开口:"大人又在这坐了一天?"
我道:"不,下午才来的,听平安说似玉怀孕了,所以就过来看看,顺便带点安胎药。"
小海点点头,"谢谢。"这孩子已经没有刚见我们时那么胆战,说话也放松了许多。"大人在看什么?"
"看树吧,也许在看花。"用舌头添了添上唇。"其实我也不知道。"
"大人从以前就很喜欢一个人坐着看景呢。当时好多人都躲在旁边偷偷看大人。"小海手臂覆在膝盖上,侧过头对我
说。
"看我?为什么?"
小海的脸有些微红。"大人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人,凡是人见着都会心动。"
被人一夸我的得意劲又冒出来了,不行,要矜持,要谦和,装模作样说了句:"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是真的,以前在幻境,大人是大家心目中膜拜的对象,现在在外面,也会有很多人偷着看。"小海笑着说,"您心
肠好,待人没有架子,总能让身边人感到温暖。"
我真有那么好?真的那么好?啊哈哈哈......得意飘飘忽。
"只是,您现在笑容少多了。"
我不赞同了。"我不是时时都在笑么?"
小海微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心口。"笑由心生,您的心没有笑。笑再多次也不算是真笑。"
斑鸟飞驰,落日残骸。
原留一线,终埋无光。
我嘴都快咧不下去了。干脆回归死脸皮。"人生在世哪那么多开心事。只是想多笑笑不开心能少点。"头侧过枕在膝
盖上。"看着你们幸福,我心里也好过些。"
远方山无色,墨染指辉间。
"事都来了顶不住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方躲一辈子。"苦笑,"但想归想,还是得撑下去,人总得有理智不是?"
小海的眼睛压得很低,头发碎碎的遮盖住。
"对不起。"
我戛然。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小海抬起头,眼很亮,圈很红。"我们当初只是不明白,所以才会一味的指责您。现在我才知道,感情的事从来不
会由谁能够决定。"
月夜无声,风涤幻雾。一缕孤烟徊身绕。
"您喜欢上谁,是您自己的事。我们的确无权干涉。"小海突然翻身跪在我身旁,握住我的手,"我还是会一如从前
的爱戴您,所以,请您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量快乐些。"
花念月,月思云。
我怎么总觉得我跟他说得不是一回事?
拍了拍他的手:"起来吧。其实以前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
小海怔了怔,起身坐好。
"你有没有想过幻境会恢复?"我随口问问。
小海睁大了眼睛,神情很激动。"天天都在想,真的可以么?"
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但不好打击他。"应该是有办法的。我和清潋正在想。"其实就我们两个榆木脑袋想穿了也想
不出来。权当安慰罢。
"若真恢复了,你还回去么?"
小海迟疑了。其实换我是他应该是不会回去的。
"会回去,那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好友在,定然会回去看看。最后......索要一颗丹丸,去除幻
力。"
我愣住了。"主动要求去除幻力?这样你会很生活得辛苦。"
"现在的生活已经与普通人无异,除去也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小海露出一个很甜蜜的笑朝院子里望了一眼,"我想
与似玉长相厮守。"
院内炊烟袅袅,一派温馨。
我点点头,"很好。"
"大人为什么不去找他?"小海突然问我。
我不懂,"找谁?"
小海哼了半天,才小声说:"就是现在的神主,大人不是应该去找他么?"
眨巴眨巴眼,我为什么该去找他。
"大人当时为了他不惜和众将吵翻,随后就传来东霆攻打南洄,但东霆还没到南洄,幻境就灭亡了。后来才听说大
人自杀。"小海声音细到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不明白,这转变怎么会这么大?"
其实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转变为什么会这么大。
回忆中沂憬绝口没提过要帮忙打南洄,倒是"我"很多次阻止他攻打南洄。但最后怎么偏偏就......而且还是自杀!
"我"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那么想不开?
外面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真又是什么?似乎这些事都是传的,根本没人亲眼看到。
"大人这一世还喜欢他么?"小海小心问道。
我的心猛然一跳。真的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我这个问题。
"似玉开始也说不喜欢我,我开始也挺灰心。后来才知道她是嫌自己脏配不上我。"每提到似玉,小海就笑得特别憨
特别傻。"所以大人,当局者迷,不要因为一时的误会而造成遗憾。"
误会?我和沂憬之间会有误会?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后来又突然来找我,而且姿态很低,最后又放我走。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抠了抠脑袋,似玉很妩媚地从屋内走出来。
轻柔道:"我饭做好了,来吃罢,伊公子也一起来罢。"
似玉的手艺很好。我来这主要目的是混吃。正满心欢喜准备答应。
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黑脸包公把我吓了一大跳。
清潋表情非常严肃,前所未有的严肃:"急事,快跟我回去。"
看他严肃,我也不得不板起脸装严肃:"什么事?"
"辉城以北的临同突然遭发水患了!"发水患,很严重。意味着很多人家会遭难。但是......我有什么办法?
清潋一把把我从地上拖起来。"你这幻境祭司就没想要干点什么?"
我轻轻将他手弹开。他往后踉跄两步。
我瞬时睁大了眼,这功力果然大有进步。
清潋居然也没跟我生气,拉着我腾空往天上飞。
陡然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七摇八晃地好容易才掌握平衡,跟着他往前冲。
傻子也知道他这会要带我去临同,只是我去有什么用?
从黑夜,到白昼。
一路上越过崇山峻岭,脚下是漫山的野花,趁着容春的来临,乱奇杂欢,红黄蓝紫,一簇一丛。飞得更高,就可以
看见空中环绕的薄雾。
蓝天如一颗巨大的宝石,光耀且闪烁。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与我驾临空中,微裾翩挽,携笑牵手。那一块小小的惜缘牌,是否还会,灿烂如同那一天的
阳光,保存万世天荒。
再往前是一片开阔的田原,原野中央盘旋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本来平坦的河面陡然涨的很高。周围的一些民房被淹
没了一半,水面上漂浮着很多布服居品。河水平静了许多,看来水患已稍微缓和了些。
离之最近的一个山包上黑压压一片,离近看才发现上面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很狼狈,脚上糊着泥水,头发乱蓬蓬的
。有些仅穿了中衣,估计是半夜仓皇逃出来的。有些小龄孩童在哭闹,大人哄弄着。大部分都眼睛呆滞地望着这突
如其来的巨变。
人群中闪现一个异常显眼的人。就算只是穿着粗衣布裳,却依然掩盖不住王族气质。他在不辞辛苦的号令下属,安
慰大家。给大家派发些口粮,安排手下照顾老弱病残。
"不好了,东边刚堵上的裂口又冲开了。"随着一声尖喊,所有刚刚平静稍许的人群又开始骚动,晦暗的神色开始变
得恐慌。大家六神无主,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逃。
我甩下清潋,奋力飞过去。脑海中刹那闪现一些记忆。闭闭眼,来不及分清这些是谁的记忆。只是潜意识的抬起双
手慢慢举起,慢慢高过头顶,口中囔囔有词。当双手垂直于双肩,再微微放下划出波浪状。
顿时两只手都被金光包裹住。脚下传来阵阵惊呼。
凝住心神,睁开眼。双手向外敞开,手中的金光合而为一,犹如溢出的缎带携着光辉飘向决口处。决口的河水随着
光辉慢慢升起,升到半空中盘旋成一朵云。我的手弯曲,手掌上翻,五指稍稍扩张,蓝色水魄般的云朵开始向四方
扩散。瞬时蔓延至整个天空。
水天相接,变幻无数七彩奇虹。
云朵散成水滴慢慢落下,所到之处点缀晶莹露珠。
生机开始澎湃,花朵吐露芬芳。
手指点起一束紫光,旋转着抛向弯曲的河流。整个流水不再湍急,开始平静。容裹着淡淡的紫雾,如同幻境举世无
双的紫葵,曲张开放。
我慢慢收回手指,吐出一口气。再看向人群,他们已经开始欢呼,呐喊。再纷纷跪倒,朝拜。我笑了笑,拭掉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