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书剑江南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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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不了根本。
室内传来伴随着强烈喘息的咳嗽声。“风影,是...谁在外面?”
风影急切地推开门便冲了进去,把药碗放在一边,轻轻拍抚着林靖书的背,将自己的真气缓缓输入。“殿下,是程风在
外面。”
林靖书吃力地压抑住那急切的喘息,过了半晌,呼吸回复顺畅,才开口道:“程风进来罢。”
程风进到室内的第一眼,便是看到林靖书端坐在桌前,接过风影手中的药碗将药一口喝尽,神色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
那种甚苦的味道。
程风的眉睫轻轻蹙了一瞬,便端静立于一旁,恭敬施礼:“程风拜见殿下。”
林靖书温和地点点头,宁静平和的眸光淡淡注视着程风。“方才,你一直在外面听我弹琴?”
“是的。程风惊扰殿下了,还望殿下恕罪。”
林靖书静静地看着程风,脸上浮起一抹近似于哀伤的神色。良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无妨,你不必这般拘谨。”
突尔,他又轻轻笑了笑,继续道:“昨日听你奏萧,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人也是精通音律,温文尔雅,只可惜
......不说这个了,程风,想你隐居多年,必是也游历过许多地方吧!我曾听人说,这江南景致最美之地不属临
安,是在杭州。不知你去过没有,杭州可真像他人所说,风景如画么?”
程风微微笑了笑,但很快又端肃了自己的容颜举止,谦逊地答道:“程风确实曾游历过苏杭一带,那里民情淳朴,青山
翠竹,河清水秀。西湖更是景中极致,若是泛舟碧水之上,温一瓶清酒,细细观赏两岸依依垂柳,灯花璀璨,实是风流
恣意,逍遥自在。”
林靖书听着也是轻轻莞尔一笑,“如此说来,那苏杭真是人间绝境了。那么,下一步,我便要把这处妙地收回我大轩,
先取苏杭,再至洞庭。程风意下如何?”
程风的心轻轻一颤,眸子闭了闭,面上露出惶恐的神情,战战兢兢地道:“此等...军心战略大计,殿下怎么...
如此轻易知会于程风,程风不敢...左右殿下的决定。”
林靖书突然站起身来,脸上现起一丝静静地、温和地、抚慰般地笑意。他的眸子定定望着程风,轻笑道:“呵呵,程风
是刚来,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行事风格罢,在我大轩——或者说,在我林靖书这里,根本不必刻意隐瞒什么‘战略大计’
,这只是一个方向,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公开讨论的方向,而目标一旦被多数人认可确立之后,大家当上下同心去完成!

第二十八章
“殿下心思宽厚,礼贤下士,实乃圣明之举。有明主如此,相信我大轩光复指日可待!”程风慢慢道着,脸色平和端静
,神情里隐透出对于上位者的膜拜与敬仰。
林靖书再次温和地笑笑,缓缓走近程风,刚想开口,突然急急捂住嘴,却还是压抑不住一阵激烈的咳嗽,咳得身子都不
住颤抖起来。
程风一慌,急急握住林靖书的手,将他扶住。“殿下,您怎么了?”手指下,探得他的脉象竟是——已然有力竭败亡之
兆。心里猛地一阵抽搐,连自己都惊异为何会是这样的痛若刀绞。
“陈年旧疾而已...不碍事的。”林靖书微笑了一下轻轻收回手,脸色白若死灰。再次闷声咳了两声,他有些吃力地
唤道:“风影...你送程风回去罢......我也回房...休息片刻。记得锁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
入...好好收拾一下......这里,要保持原来的样子......”
“殿下,程风一人可以回去,还是让属下送您......”
林靖书回首望向风影,苍白的面容里泛出一丝轻柔的微笑,“我不要紧。记得一定要好好...将这里打扫干净...
...不要随便乱碰...他的东西...听到没有?”
风影焦急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见他虽喘息不定,眸子里透出的却是不容反抗的坚决,当下也只能拱手:“属下遵命。

“殿下,现在雨还未停,能否让程风送您回去?”程风清澈的眸子,静静看着林靖书,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心里:竟也
是一阵刺痛袭入肺腑之中。
“罢。走。”林靖书一脸倦怠的神情,也不愿再多说话,静静地任由程风搀扶着缓缓走出。
“殿下!!!您是万金之躯,还是属下先送您回去,再来整理这屋子吧!”风影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急急走上前来
将林靖书拉回自己身边,看向程风的眸子里显然是充满戒备与防卫。
“放肆!”林靖书不耐地喝斥了他一句,随即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只差咳出血肉来。他暗自调整呼吸,缓过这阵
后,才将风影的手推开,定定看着他,神色不悦。“我说最后一次,把这里整理干净,要保持过去的样子。”
“是。”风影曲膝跪下。林靖书便也不再理他,缓缓地随着程风一起走出闻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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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使得原本繁华明丽的胜春之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黯然萧瑟之意。
程风将整个伞都举至林靖书的肩头,缓缓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宴席初散,即便在雨中,偶尔还是会有三两人匆匆行过
,见到林靖书,全都恭立施礼。林靖书眸光淡淡地朝他们点头,脸上的笑容亦是淡淡地,如同烟丝般飘渺不定,却是带
着病态的苍白。
从西苑通往天麒阁的这条小道,永远是白府最为僻静之处,幽幽芳草,映阶碧绿。
“除了临安、还有苏杭荆湘乃至整个江南,北有向阳四郡、横越八州,至东都洛阳大大小小上千余镇,你自信也能像对
临安一样兵不血刃便一一收复?”
程风突然停下脚步,端静的眉睫轻轻抬起,望向林靖书,微笑。
林靖书怔然立住,动也不动,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但很快,他转首回望程风,冷笑叹道,“果然是连区区一张纸也逃不
过你的眼睛啊,不愧是魔琴?甘齐的关门弟子呢!”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确实如预料中一样来到闻音阁,确实是在探得自己脉象时冰心曾动,手指轻颤。而今却已然省
得自己早已认出了他,那么问题便只在——那首词。当年焚毁过的他的衣物、书本、等等一切都可以按照原样复制,唯
独,他的笔迹是无法复制的。
顾惊寒平静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林靖书,温和地笑了笑,一字一句,缓缓道:“你既然已经知道瞒不过我,竟然还敢把风
影支开独自跟我走一起?——事到如今,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没错,我是在赌。”林靖书定定地直视着顾惊寒,转而突然长笑出声。“不过现在,这场赌却是我赢了——因为方才
你没有直接下手杀我,而是在给我选择的机会!”
顾惊寒心念转动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掌心暗自运气,却是——眉睫遽然一皱,冷冷盯着林靖书。
“没用的。”林靖书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将顾惊寒逐渐无力的清瘦的身子扶起抱住。“现在动手,你已经没有时间
了。”
顾惊寒冷冷吐出三个字:“浮沉香?!”
浮云香是追风门秘制的奇药,无色无味,只要沾染上肌肤,一炷香之内药效便能扩散发挥出效用:能使习武之人的内力
暂时流失散去,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功力越高深,药效便也发挥得越快。而对于一般常人来说,沾得再多,也是无害。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说出这药的名字——追风门的绝密珍宝之一,从不外传,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说到底,你其实还
是记挂着我的罢?否则,又怎么会一时情急而握住我的手为我把脉呢?”林靖书说到此处,笑意渐渐淡去,换上一种带
着刺痛感的、诡异的神情,伸手揭下他脸上那张薄若蝉翼的人皮面具。三年不曾见的容颜,清秀得不像是男人该有的五
官,一如从前清静冷淡。林靖书在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眼,幽洌的眸子里,一片火光,亮得刺眼。
“三年,整整三年。你果然还是自动找上门来了,今次,你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我吗?顾、惊、寒!”
顾惊寒撇开头,避过他那如火般刺眼的目光,冷冷咬牙,一声也不吭。
“不愿回答?”林靖书再次笑了起来,把他抱得更紧一些。“那、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罢!没错,从临安、至洛阳,大大
小小上千州县,我全部要收回来——因为、这天下本来便是我的,我只是,要把属于我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
顾惊寒在那一刹那忍不住闭上眸,这孩子,早已不再是那个沉默孤寂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已然能够在暗流的眼底下默
默筹划三年,只一夜,便号令了千万人。半晌,微微睁开眼,冷汗迷蒙了他的额迹,平静的脸上,一抹淡淡地微笑。
“那么,我回答你——你、最好趁现在杀了我,否则,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一时间,空气凝结,默然对视的两双眼,一双波澜暗涌,爱恨交织,一双宁静如霜,漠漠无情。
在这种令人产生绝望之感的对视中,愤怒,憾恨,悲哀齐齐像林靖书的心里压来,过往种种如云如烟在脑海中不断放映
,却也是模糊不堪的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片段。萦萦绕绕间,曾经多少次的醉生梦死之中,幻想着重逢的场景,幻想着
他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答复,而今重逢相认,他的答复竟是——这般狠绝。呵呵...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希望呢
?明知不能爱,却还是在爱,明知忘记了才能真正解脱,却还是宁愿自己在思念中沉沦万劫不复......
终至,药效发挥到极致,顾惊寒定定地端详着眼前这个自己都快要不认识的人,无力地,合上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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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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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逸香仍然是在幽幽袅袅地飘起,丝丝凝结在空气中,浓得化散不去。宽阔而空旷的寝室之中,只有两个人影。
顾惊寒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微笑的林靖书。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脊梁冒
出,想要挣扎,却发现药力仍然在体内不断窜聚,全身酸软,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于是,转过头去打量着周围,天色
已经暗下了,只留靠墙的两排宫灯点起,跳跃出朦胧地、橘黄色的光。
“你醒了。”林靖书笑眯眯地轻抚他的脸,停留在他精瘦细致的锁骨处。“我正在等着你醒来。浮沉香不愧是追风门的
绝密奇药呢,能够让你顾惊寒都显出现下这般虚弱无力的状态,也不枉我的那群手下苦苦寻觅了三年呐。”
顾惊寒低掩的眉睫微微一挑,淡淡的眸光越过他,投落于窗外的虚无缥缈处。
“看着我。”林靖书皱眉,那种冰冷漠然,不滞于他的目光,对他而言,已然是一种强烈的冲击。手指用力,狠狠捏住
顾惊寒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却是冷冷笑起。“用假死的方式离开,断也断得那般干净利落?连重逢再见
的念想也不曾给我留下,那时——你,可顾虑过我的死活?!呵呵......方才的死脉的确是在作假,而你,不也
是真的信了?!否则,又怎会变成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呢?”
林靖书轻笑着,突尔将头低下,靠近他的脸,他的眸,他的唇。四目相对,鼻息可闻,呼吸与呼吸间的相互碰撞与交融
,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渲染上暧昧的氛围。安安静静地微笑,声音也低得有些微不可闻:
“只是——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确实是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顾惊寒的目光依旧是淡淡地,轻飘飘打量着眼前之人,眸角微微眯起,他拒绝去回想这种会扰乱自己思绪的话语,毫无
表情的皮表之下,他的心、跳得有些过快,扑通扑通,隐射出一丝冰冷的酸楚。嗤笑一声,缓缓开口。
“莫要告诉我,在敬朝暗流众多的眼线之下,犹能三年暗暗布网,至使一夜之间便掀起天下惊变的前朝皇裔——只是个
痴心不悔的多情种?!”
“何必故意引开话题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林靖书笑嘻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唇,食指用力探入,想要将他的唇
瓣分开。顾惊寒死死咬住牙关,任凭他如何戏谑挑逗都不松开。
林靖书倒也不怒,但笑不语地端详着身下这副清逸秀绝的容颜,手指往下,解开他的衣领。“你是想知道我的背后有何
高人?或者说,是谁教会我这一切?”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如今的他,已然连自己心中所想也猜得滴水不漏。顾惊寒面沉若水,平复下心中的那丝涟漪
,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笑咪咪地将他外衣除下,停留在那一如过去的皓白似雪的里衫衣襟上,手指慢慢滑入
其中,触碰到的,是一片光洁细腻,薄薄的汗水盈于手心,却是寒冷如冰。靠近他的耳畔,轻柔地、细细地舔咬。
“他不仅教会了我书画琴棋,礼义仁德,还教会了我何谓欺骗、何谓愤怒、何谓——痛恨!”温和地轻笑着,低低细细
的声音,如同情人之间侬言软语,一点一滴,侵入心肺,侵入骨血。
“教会我下定决心夺取天下的人——是你......我要让你看看,你一心维系的天下,我林靖书究竟配不配得!”
尖刀狠狠刺入,血,一滴,一滴,又是一滴,只有让伤口更深、更痛、才能遣散掉快要将自己淹没的、堵闷在心口的、
对于过往的憾恨。
原来,令这天下再掀劫难的人,是我。
原来,我救了你,却最终——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呵呵...感情...果然是要让人产生绝望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了?我认为顾先生你应当有很多话要教导一下你的学生才是啊!什么君子当善良宽厚,情系苍生,什么万
事需以黎民百姓为重,不偏私人情怨之类......现下你这般安静眉睫紧锁,是在自责怠于师职愧对天下?!”看
着顾惊寒原本煞白的脸色染上一层淡淡的青,林靖书的眼睛一亮,一只手解下他的衣衫,笑意更甚。
“所以嘛,你当年就不应该走,留在我身边一直看住我,不也就没这么多事?现在后悔了吗?顾、先、生?”
顾惊寒也不回避,直直迎上他那狂烈而火热的目光,清清地、淡淡地、微笑。“我只是后悔——没有亲、手、杀、了、
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而我,三年里,也是在等着你说这句话呢!”林靖书玩味地一笑,清俊明丽的脸上竟无丝毫怒意
,只是眼眸深处,无人察觉地,先前的烈焰中弥漫起一丝落寞的痛感。手指滑过顾惊寒冰冷微湿的肌肤,看着他因真气
流散而无力挣扎,平淡冷清的眸子里,却是窜上了鲜少见到的愤怒和恨意。林靖书的唇角再次弯起,笑吟吟俯下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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