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不知怎样变出几支极细极长的银针,随后便对着那打滚男子的胸部插下几根,不过片刻,那男子竟慢慢平复下来,
脸上恐怖的沥青之色渐渐退去,过了不久,慢慢睁开眼睛。
众人顿时拍手叫好,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赞着神医神医,青衣人摆了摆手,拉着他身后的黑衣人,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男子眼神一动,猛地放下手中的账册,想了想,追着他二人出去。
“赢冽,你等等我。”白予灏看不清楚,走路毕竟慢了比常人几拍,君赢冽有些恼他对那小二的嬉笑之语,便硬着头皮
往前走,也不理他。白予灏本来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惹得他不快,后来仔细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心中
不由一喜,便加快脚步追他。奈何这是二楼,他眼睛又模糊得厉害,刚下一阶,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顿时向前
一倒,直接扑在君赢冽的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君赢冽好不容易才稳住脚下,回头一看,见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心下一动,转开目光道:
“不知道自己眼睛不好么?追我做什么?”
“我怕你跑了。”白予灏温柔地笑了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君赢冽干咳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跑?怕你不成?“顿了顿,又拉上他的手,嘱咐道:“你慢点……我扶着你。”
白予灏喜不自禁,笑眯眯地应了,正要下楼,忽然身后一人唤道:“公子,请留步。”
白予灏微微奇怪,那人已走至自己身前,很是恭敬地作了个揖,道:“方才见公子轻松地便能救人性命,在下实在佩服
。”
白予灏点了点头,也像模像样地回了一句谬赞,便拉着君赢冽要向外走。
那人见他二人要走,急忙上前一步,拦道:“在下容浠,莲仙楼的东家,也是这莲仙醉的酿造者。”
“你找我们有事。”君赢冽盯他半响,笃定道。
容浠一怔,有些微微的尴尬,道:“实不相瞒,公子若医术了得,容某有一事相求。家父病重,找过好几个大夫,却一
直不见起色。容某其实……想请公子走一趟。”
白予灏还未说话,君赢冽在他之前抢先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容浠想了想,道:“诊金万两,容某自然不会亏待公子。”
白予灏推敲了一下君赢冽的语气,知道他不愿多管闲事,便拱手一笑道:“不好意思,在下还有急事,实在不方便在此
地久留。”说罢便拉上君赢冽,作势就要出去。
容浠一见他们要走,心下一急,脱口便道:“只要能救家父,我容家最珍贵的莲仙醉的酿造秘方,容某愿双手奉上。”
“酿造之术,与我们,没有什么用处。”
“公子先听我说,这莲仙醉的珍贵,举世无双,一是醉湖的水,而是醉莲的花。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尽收这酒中
了。”
“你说什么!?”君赢冽一惊:“你知道醉湖!?”
“自然知道。容氏多年酿酒的秘密,自然就在那方湖上。”
君赢冽还想再问,容浠却已不愿多说,君赢冽惊讶过后,内心一阵狂喜,白予灏自然也十分兴奋,便道:“救你家父可
以,但容公子,在下不要黄金万两,只想知道醉湖的位置。”
“这……”
君赢冽看了看白予灏,略微抱拳道:“容公子,我二人并非想学你酿造技术,只想去那醉湖寻一样东西。”
容浠想了片刻,咬咬牙道:“好,只要你能治好家父,我便带你们去。”
第八十六章
“白公子,家父怎么样!?”容浠一见白予灏撩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白予灏道:“中了毒而已,并不十分难解,寻常大夫诊不出毛病,那也正常。”
闻言,容浠竟是脸色一变,微微一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那白公子,家父的毒……”
“方才我已用银针将毒素拔除了一部分,令尊年老体迈,短时间内不可再行施针,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找到解药。”白予
灏想了想,问道:“容公子,你知不知道,这下毒的人,是谁?”
容浠却正在出神,闻言,竟是轻轻一震,脸色变了数变方道:“我……我不知道……”
白予灏听出些弦外之音,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过问,便道:“如果没有解药,那七日之后,我才能再次施
针。”
容浠却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半天才答了个好,吩咐下人为他们备好了厢房。
君赢冽走在路上,不解道:“毒素只剩一半,为何你不问那容公子醉湖的下落?”
白予灏笑而不答,灰暗的眼眸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光泽,不甚明亮,却仿若这世上最耀眼的亮光,能直直照进人的心里。
君赢冽心下一动,心里不知漫上一股怎样的感觉,猛然就拉住了他。白予灏不知所以,朦胧中看着他望着自己,灰暗的
眸子却有些抓不准焦距,躲闪似的,探试似的,徒有一片灰败萧索之色,再也倒映不出什么。
“赢冽,怎么了?你不舒服?”
君赢冽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眉目紧缩,好像生平第一次显露出这么激动的情绪,过了半天,他道:“
白予灏,你看着我。”
白予灏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也努力地想与他对视,奈何他眼睛瞎了多年,在多方调理修养好方能恢复成这样,眼前白
茫茫地一片,隐约只能看见面前站得是一个人影,如果不是声音,他甚至不会知道眼前的是谁,更何况,与他对视。
“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君赢冽难得情绪激动起来:“你看得清楚吗?”
“赢冽,我知道是你,我当然知道是你。”白予灏不知该说什么,他目不能视,心里的痛苦酸楚自然不比别人少,本来
以为一生牵挂之人再也无缘见面,可时至今日,君赢冽就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四年未见,他如何不想恢复视力,如何
不想再去好好看看这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君赢冽见他始终对不上自己的视线,心下一片黯然,不由自主道:“算了。也许是注定,这辈子,你始终是不看我的…
…之前,你一直在追逐着皇兄,那现在呢?你看着我。白予灏,我想让你看我。”
白予灏心下一紧,道:“赢冽,我在看你。”
君赢冽好大一会儿都没在说话,过了半响,他缓缓道:“白予灏,我一定要找到醉湖,一定要助你治好眼睛。一定要你
……看到我。”君赢冽留下一句话,率先离开了。
白予灏愣了一愣,隐约看见他走远的身影,眼里一热,小跑着追了上去。
七日过的很快,容府上的老爷脸色渐好,虽然依然昏迷不醒,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笼罩着阴青之气,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白予灏担心他身体撑不住,又一连几天喂他吃了些宫里带来的补药,这样老人家才不吃不喝挺了过来。
第二次施针比第一次施针药容易得多,毒素拔除的也干净,虽然如此,但白予灏也花了不少的心思与时间,为人医者,
自该小心谨慎,更何况他又看不清楚,自然花了平常大夫多一倍的时间,不过好在他细致讲究,又精于针灸药理之学,
这本就难以根治的毒素,时日渐长,也慢慢地被他治好了。
老人家五六十岁,醒来之后,很是神采奕奕,对白予灏感激不尽,十分热情地要留他们再小住几日,并奉上大量金银,
奈何白予灏并不缺少这个,也就婉言谢绝了。容浠这几日却颇有些神情恍惚,但他毕竟是做惯了大生意的人,该有的道
德信用自然不缺,又过了两日,还没等白予灏和君赢冽找上他,他便自己找来了。
容浠进门的时候,白予灏和君赢冽正在喝茶,你一杯我一杯的,几乎要将他当成了透明人,他知道自己失踪两日有些怠
慢了客人,便提前谢罪道:“容浠前些日子有些事,让二位久等了。”
君赢冽冷冷一笑,径自倒了杯茶,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情绪,却并不说话。白予灏虽然性子决绝,却并不爱为难人,更何
况他身为大夫,天性便存了份温柔良和,此时见容浠如此,便道:“容公子现在来了便好了,不碍事。”
容浠歉意一笑道:“在下确实要事在身,因此耽误了几日,恩人既然想去醉湖,马车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动身,全看二
位的意思。”
容浠礼数周全态度客气,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也许是老爷子特意嘱咐过,马车上金银食物一样不缺,连上好的
莲仙醉也摆了好几瓶,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容浠似乎还心有疑虑,想了片刻,道:“醉湖之水是我容氏的秘密,
既然二位无意知道醉湖的路线,那麻烦二位,用眼罩将眼睛蒙上如何?”他说的客气,但言语之间分明有威胁之意,他
话音刚落,立马有下人递上来两块黑布,一人一块,塞进君赢冽手里。
君赢冽冷哼一声,并不表态,只道:“容公子果然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还是很准。”
容浠脸色坦然,并没有被人一语道破的心虚,只是笑笑道:“有劳二位了。”
白予灏接过黑布,蒙在眼睛上,道:“我二人无妨,你只管走便是了。”
容浠为人谨慎,随行人只不过他三人而已,醉湖其实就在蕴州之中。白予灏与君赢冽只觉得马车晃来晃去,没过一会儿
,忽觉空气中变得更加湿润起来,马车似乎开始向上攀爬,他二人一下向后倒去,还没坐稳,只听帐外容浠道:“二位
坐好,现在正在马车正在向上走,山路崎岖,要小心一点。”
又行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山路虽然崎岖,却并不陡峭,马车勉强爬了上去,白予灏和君赢冽在里面被颠得
似乎散架一般,又过了片刻,只听容浠道:“好了,醉湖已到,二位下车吧。”
君赢冽解下黑布,看了白予灏半响,道:“一起下去。”
白予灏重重地嗯了一声,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忽然一股清雅的酒香迎面扑来,淡然而高远,飘渺而幽深,他看不见景
色,只能闻见这醉人一般的味道,从不远的某处,随着微风轻送,拂在脸庞。
君赢冽却看见了,纵使他阅尽人间各种景色,却也不禁呆了一呆。
眼前一方瑶池,雾水氤氲,酒香缭绕,亭亭玉立的雪色莲花并蒂而开,高雅清幽,似乎真的远离了喧嚣,了断了红尘,
神圣得让人不敢亵渎。
湖中央是一座八角小亭,玲珑秀丽,精致无匹。
“这便是醉湖。”容浠站在他二人身后,淡淡道。
白予灏与君赢冽并肩而站,只觉一派仙境,恍在眼前。
微风一过,满湖莲花轻颤,美丽得不可方物。
第八十七章
“好了,这便是醉湖。”容浠站在他二人身后,想了想,又道:“但是这蕴州城醉湖之事,容某只希望二位不要说出去
。”
“这个自然。”白予灏微微颔首,抱拳道了声谢,携着君赢冽离去。
醉湖风景很美,如诗如画,走了一会儿,君赢冽也欣赏赞叹够了,便道:“离幽离开时只说这里能治好你的眼睛,可是
该怎么做,他告诉你了吗?”
白予灏光顾着兴奋,经君赢冽这么一题,才登时反过味来,微微思索道:“他虽然没说,但我也能猜出个七八,只是…
…”
“只是什么?”
白予灏见他紧张,便紧了紧他的手,安慰道:“没什么。只是我需要些时间,这地方刚来,我也要熟悉熟悉。”
君赢冽哦了一声,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其实他二人此时已算是心有所系,君赢冽也放下了之前的恩怨纠葛,也该算圆满
,只是君赢冽的心理,始终放不下白予灏的那双眼睛,初时相见,再见倾心,白予灏那双坚定清高的眸子曾经无比蔑视
地漠视自己,一场追逐,也许在那个时候,定下了契约。
山水相依,清莲醉人,君赢冽走了一阵,和白予灏在池边坐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道:“白予灏,你知不知道,我
当初……为什么喜欢你?”
白予灏很感兴趣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撩着他耳边的长发,笑嘻嘻地道:“说来听听,为什么?”
君赢冽好似陷入了回忆,想了想,看见白予灏万分期待的表情,却道:“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告诉你。”
白予灏不依,还要纠缠,却被君赢冽一语挡了下来:“等你好好看我了,我再告诉你。”
闻言,白予灏一愣,不禁有些黯然。他们虽说到了这醉湖圣地,可治疗眼睛的方法途径,他现在依然猜不透,这醉湖池
中莲花何许多,是用茎?用叶?用枝?还是用花?着实让人烦心。
他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君赢冽精神一震,眉头不自觉揪紧,白予灏察觉出他的紧张,心下一软,笑了笑,握住他的双手道:“没关系,以后的
日子,再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
君赢冽轻轻一震,神色一动,过了半响,也回握住他。
脚步声渐近,隐约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快不慢地走着,走到他们身边,来人竟轻轻地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白……小子?”来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白予灏一惊,猛然回头:“师傅!是你!?”
君赢冽也是一惊,随着他一起回头,看到肖烜身旁的人,讶道:“容公子!?”
容浠看到他二人也是一愣,不过却迅速回过神来,笑道:“原来二位与肖大哥竟是认识的,失敬失敬。”
肖烜手里提着几壶酒,十分惊喜似的,也顾不着问别的,来回看了他与君赢冽两眼,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看来你当
年,眼睛可不是白瞎的。”
白予灏哈哈一笑,没有明确再说,君赢冽更是干脆,直接忽视,反道:“既然肖师傅在,那就好说了,离幽曾说只要找
到醉湖,就可以治好白予灏的眼睛。”
肖烜正笑着,听到这话时,嘴角明显一僵,停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道:“你们……见过离幽了?”
“恩。见过了。”白予灏接道。
肖烜沉默了一阵,道:“你们来了也好,若是你们不来,我迟早也要去找你们的。”
白予灏愣了愣,肖烜抢先揉乱他的头发,大笑:“你师傅我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治眼的良方,你小子倒心急,我还没找你
去,你倒是先跑来了,这点,倒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容浠折扇一打,如沐春风地笑道:“原来白公子是肖大哥的徒弟,真是凑巧,今日若不是我带着白公子来,肖大哥你可
就要再跑一趟了。”
“对了,刚才还没问,你们竟然认识?”
容浠摇着折扇道:“自然认识,白公子救了家父,我好好感谢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