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June
June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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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启萼著重的“你”字成功的拽住了回转的身体,太轻蔑了!
“怎麽著?我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难不成你要留我吃饭!”亦著重了“我”字。堆出可能是启萼最痛恨的皮笑肉不笑脸。
风静花止……
握紧拳。师傅说过自己的功夫比较飘,实在斗拳脚多少会吃亏。眼前启萼精悍强健,动作可能比自己迟钝,这第一次交手已经知晓,但看站盘知道拳脚比自己稳固;不过,先下手为强!提气……一道蓝影如闪电切过——蓝发,蓝眼,蓝衫。眼神淡淡扫过,没有恶意。
“十一,皇上召见。”他向启萼道,双手依然环抱胸前。不象官员,不象侍从,什么人呢?
启萼眼不眨狠瞪一眼,转身离去,带走一阵强风,卷落若干花叶。
眉毛眼睛嘴巴往下转个鬼脸,什么了不起!
“跟我来,我带你出去。”蓝衣人显然要友善得多。
“噢,好的。”呐呐的捎头,没准这人知道自己是平面路痴。
一路无言,至一出口,“你从这左拐,上小桥,过花园,可回东宫。”蓝色的人说。
“谢——”
“以後不要在房顶上跑来跑去,被内卫军逮到,不管是谁都喀嚓;别连累了你主子。”
淡淡口吻的指责让把谢谢二字生生吞回肚子。谁是谁的主子啊!
“不识路,问宫里的太监。”临回身他又加一句。
左拐,上小桥,过花园…“妈的!什麽跟什麽?”望著这一片姹紫嫣红的园子,依旧不识路的骂出了声。

第二章 热舞
五月,立夏刚过,太阳已有点炙热。一向表面平静如湖水的宫中,随初夏热浪夹杂而来的是王朝东部海岛的肖蜣族人,勾结外患理列国立竿易帜,挑起独立的战事;这是惠廉帝即位的第一场大战事。朝中左侍郎领部分大臣推举十四岁的十一皇子随军督战。理由是十一皇子为皇後亲子,且一向文功武治;派他督战不仅内鼓士气,外摄叛军,更振扬了皇威。
奏折就摆在未吟案头。今日朝上,惠廉帝并未轻许任何字眼。未吟虽是太子,但得十八岁以後才能入堂议事,他当然乐的轻松。可能因为同为皇後亲子,皇上有意想听听太子的意见,是要探究两人的兄弟感情吗?未吟记得从很小的时候母後还在世,启萼就总是隔得远远的,并不融入他们。母後去世後,两人就几乎更没什麽交集了。启萼虽出众,毕竟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唱的哪一出;左侍郎(宰相)梅进梓,是现今被皇上热宠的正贵妃梅妃之兄,梅妃的儿子十四皇子富哲,今年十二岁,虽说太子只能是皇後的孩子,且已定;但皇後仙逝多年,爵位一直落空;如果梅妃能蒙圣眷长顾,再如果皇後两个孩子有什麽……不是不可能!
皱眉,未吟不知如何回话。八成又迷路在哪里了。还好,自从有陪在身边,轻松了很多。
“未吟——未吟——”人未至,声已进耳。裹著一股小旋风,一团火飘至眼前“你看,你看——”兴奋的提起一样东西。
“咦——,这是…”未吟努力眨著弱视的眼。“小猫?”
“是啊,小猫,可爱吧!”被提在手里的小东西还不够巴掌大,估计刚断奶,青瞳,白毛,眼眶围著一圈黑毛,在空中可怜惊恐的收收缩扭动。
“和未吟好像!”
“什麽?哪里像了?”
“我就觉得像,眼睛一样的!”
“那你说我是猫?”
“是猫不好吗?”
“你啊……”未吟笑了,和说话,首先无力的肯定是自己;他是靠直觉判断事物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当然,叫什麽呢?”仰头挤眉皱鼻思考。
“有了,就叫‘好运来’怎样?”
“哧——”看著他一脸认真,未吟嗤嗤笑出来。“那是什麽名字呀!”
“不好吗?我觉得蛮好啊,‘好运来’又上口又好听,意思也不错……”尤自念叨,撅了下嘴望著仍在笑的未吟“不准笑,已经决定了,就叫‘好运来’,啊,不,干脆就叫‘好运’”这次说得斩钉截铁。
“好运是叫不来的!”
两人同时身子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冰冷的声音即使在夏天也是凉丝丝的。
“我已向父皇请旨出战,”启萼向着未吟说话却不看他,薄薄嘴唇的翕动几乎不着痕迹。“不是督战是统战——後天出发,奉父皇帝命向太子辞行。”
未吟不自觉的苍白了脸,启萼没有任何表情“我会赢!”
我只想变得更强,没有什麽害怕的!

两个月零十九天,启萼大胜班师回朝。
八月十五,启萼十五岁生日。惠廉皇帝大悦,奢宴群臣。
满月如盘,明亮金黄泻入这座以它命名的王朝皇都。启萼封为广陵王,除太子册封外,金月王朝史上年纪最小的王爵。
未吟抱著琴,一动也不动;视力越来越差让他吃力万分。启萼的生日,启萼的庆典,启萼的第一次出征,启萼压倒性的胜利,父皇心慰赞许的笑,大臣们惶惶若若的溢美之辞……好痛!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那样优秀,为何还要把自己推到最前端来让人比较,让人微词,让自己越感渺弱和恐惧呢?父皇——

一双手搭上他消瘦的肩头,琉璃般精亮的眼定定的望进心深处“准备,我们要开始了!”轻轻拍拍他,起身走向台中。未吟才记起自己和奉旨为今晚的主角表演。掂脚转舞至中央,露出耀人笑颜。在舞台上,你就是中心,你就是眼光的集聚点,你就必须笑,这是舞者最基本的肢体语言,最让观者明白你心意的途径,师傅是这样教授。即使是奉命为他——绝冷的他表演,也要奉献最美的舞姿。为了舞者的光荣,也为了味吟——

虽然知道他以歌舞悦人,却是第一次这麽近距离的看到——一如他的人一样轻佻,紧身红色坎肩贴身裹著匀称柔软的上身;那是不同於女人的柔软,是一种舞者的柔软。修长腰身宽松裤,手臂脚踝晃动闪亮镯子,笑著,唱著,跳著…与平时的他,天壤之别……
他在为自己表演,所有的视线却只飘向敛琴在那端的未吟。那种交融的默契…无言的情丝…真让人想一刀挥去…斩断!启萼漆黑眼里的金黄随光烁动。
“世间千般好,只是莫痴心,痴心空留恨,我梦待何人……”歌着舞着妖娆着,纵然是在那纤纤婀娜的陪舞宫女中,只扇动他火红火红的身影,仿佛要燃遍这整个宫殿。启萼发觉…那小小一马鞭抽在手背,现在还痛!只要看到红色,就隐隐的痛——让人厌恶的记忆!

八月是炎热且无心思考的日子。
九月,时冷时热的天气里酝酿著惠廉皇帝第四十个生日的到来。就像抽出了最底层一本书的陈旧书柜,举国上下都跟著倒开,今年其实挺热闹。

人来人往,宫里又比往日拥嘈。死寂的……是安住着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太子住殿——东宫。一只小彩鸟在窗棱上咕咕咕,未吟坐床上无言呆坐,空洞。三天了,离开三天了。就是那只被称为“叽哩咕噜”的彩鸟带来一简短字条“母危,速归!”让心急火撩的离开。说母亲是个罗唆的人,这次只有这么简短的信条,一定非常紧急,他必须回家看看。未吟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也有家人,朋友,是因为有的时光太幸福,幸福到几乎以为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才丝毫未去思考;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愿去想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分享。“……”未吟把头埋进被间湿润一大片。
“殿下,你已三日未去上书房,皇上十分担心,特谴了太医过来……”宫女小心翼翼的探颈问。
“不用了,给我梳洗,我去见父皇。”未吟自己觉得说话都像在做梦般。

难怪会迷路,以前还不觉得宫中的路有这麽漫长,好模糊啊!”自己可能就快瞎了,要是瞎了就看不见了…这麽想著,未吟不自觉的更低垂了头。
“砰——!” 刚入廉清宫的拐角就撞上一样东西。糟了!会跌倒!未吟眼一闭准备受痛。一道力挽上腰,稳稳落进一处温暖。
睁眼,依稀分辨——一个人,一个男人,不是,比高,确切的说比启萼还高,还壮。剑眉斜入鬓,茶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好美!”他轻笑出声。
未吟心一紧,无礼的人!使劲一抽身,差点撞上栏柱。
“殿下——!”随行宫女发出惊呼。
“哦?”男子一愣,笑意更深,“是你啊!”抓住未吟的手腕,“怎麽这样?”轻轻一带——未吟小小的身子再次落入他怀。“也该道个谢呀!”吻住那两片失血的唇……
“——!”未吟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字!
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吗?我不懂,我只想轻松一点,不行吗?

惠廉帝对著太监呈上的礼单略略浏览,即放到案头向阶下青年道:“你父亲还是这样,每年都为朕的生日大费周张,他自己也该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日呀!兄弟嘛,一份心意就够了。他,还好吧?”
青年叩礼:“谢皇上关心,父王一切皆好,原本父王想亲自到京为皇上祝寿,但边境这一向是非不断,父王实在推不开身,还望皇上谅罪。”
“哎,瞧你你这孩子说的;你父北疆王是朕最好的兄弟,王朝最好的武王,菁疆你要好好学才是啊!”惠廉帝食指颇有气派的朝青年一指。
“皇上教导得极是。”
“菁疆不必拘礼了,这又没外人,就当咱叔侄叙叙旧。对了,朕记得你与十一皇子同是八月十五生日吧!”
“是的,上月十五刚满十八。”
“十八了呀!老七好福气呢!惠廉帝颇有感慨。“哦,未吟呀,已经加冕太子冠;你还没见到吧,去拜会一下啊!”
“是,菁疆这就前去拜会太子殿下。”青年茶色眸子泛起深沉笑意,躬身退出。

恐惧,恐惧,重重的恐惧感让未吟坐立不安,整个腹部都痛了!,快回来!
“北疆王子小王爷拜见太子殿下——”太监的尖锐高喊扯回味吟的感觉,却又呆在进来的人的眼里。
“你……”
“菁疆见过太子殿下。你们下去吧!”他轻喝一声,仿佛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未吟紧紧抓住椅柄,无力的看著那张与温暖笑脸截然不同的笑脸;那是一种——找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志在必得兴趣昂然的笑……
“别过来……”未吟虚弱出声,嘴唇一阵抽痛;上午那突然袭击宣示了这男人野蛮强悍的占有欲。
“你怕什麽?殿下…我又不会吃了你!”菁缰吃吃笑著,把未吟圈在那张范围不大的的椅子里。“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时,那麽小小的你,那样的望著我,你的眼睛…?”菁缰的手轻抚未吟脸颊,摩挲著他的唇,眷恋满眼;点点似若和他认识了很久,却被对方遗忘的委屈。
“请……别这样!”未吟难为的别脸,这个人…是谁……无礼到极点!
“别怎样?嗯?”低语之间,他的唇开始追逐未吟。
“喂——!”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传进耳膜,未吟从未像现在这样惊喜启萼的出现。
菁疆缓慢的抽回身,双手抱胸,斜瞥——四目交接,电光火闪。突的他大笑,“哈哈哈……”笑得蹲了下去,好久才起身,走过来:“可惜了,可惜了,真可惜!”
“可惜什麽?”启萼目不转睛盯他。
“可惜啊!可惜,可惜你生为小弟啊!真可惜了!”
“我不觉得!”启萼回他,只是顺好路过,完全可以不进来;突然还是想进来看看,却看到又一个自大无妄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让人讨厌。
“你…你是小王爷!”启萼身後的蓝发人惊讶出声。
“总算还有人记得我!额布昆,你矮了。”
“是小王爷你高了。”蓝发的额布昆微笑回应。
菁疆不可置否一笑,与启萼背面并肩而立。“恭喜!听说你在南岛一剑劈下十二颗人头。广陵王,是吧!”看启萼无语,菁疆歪歪肩继续,“有史官私下议论,不知是偶然还是巧合,或是注定…我们金月王朝所有的皇帝——都是十五月圆之日出生,你知道吗,广陵王?我看…我们不仅是同天生日,而且……我们是同类哦!呵呵…有机会切磋一下吧!”菁疆笑过而去。
启萼眉眼眨眨不言不语。未吟不自觉缩了缩身子,一直觉得启萼有一种压人的魄力,让人不由自主的退缩;也或许是自己太软弱无能才更显他的压制性默成强悍。
“是男人,就强硬点。”回身出大门,启萼终还是冷冷对兄长开口。男人应该具有侵略性,进攻性,掠夺性;如果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就注定会连累他人。

江南,湖州。山川秀美,物产丰饶。
倚江而畔的是湖州繁华的商贸区。郁葱的梧桐树间一大片灰瓦白墙的院落里,听得见哀叫连连。三日前,风尘仆仆赶回家,正打算来一段孝子哭母,却硬是被开门迎接他,笑意绵绵,力大如牛的母亲气得只吐出四个字,“你——又——玩——我!”就背过去了。
背转绕著椅子,看著张罗个不停的母亲。觉得有二十五只猫在心脏里蹦蹦跳跳捉迷藏。“娘,求你,算我求你!你别再玩我了,你的假病通知条一次编得比一次象,这次真被你玩死了!我就不该回来!!”
“你不是回来了吗?”凌氏与无异的面容,只有眼睛因岁月的关系而更显细长。
“这种玩笑开不得!”一想到匆匆离开未吟,死急火急赶到家,看到活蹦乱跳的母亲在没背过去之前转身就要走人,却被老母一声令下的八个家丁抱住;火就来了。
“谁要和你开玩笑!啊?谁要和你开玩笑!”凌氏的声音提了八度。“你个臭小子,你像是为人子吗?你还是凌家的长子长孙呢!非得你老娘我半死活不了,你才回来哭丧?你还有没良心?啊?娘不怪你不好学不争气…人家对河程家小子是你书塾同学吧,已经去都城考榜了;东街易家少爷也已担起家中大当铺了,连亲也定了。你呢?一出去游逛就是一年多不回家,说是和你爹去跑货,你爹回来了,就不见你鬼影儿。一个男孩子,偏要去学些歌啊…舞啊…你要娘,你要娘怎麽…怎麽…想得…过去……”凌氏泣不成声。
“唉!”认命的栽下头,只要母亲的数落一架场,没得两三个时辰决不会停。要光宗耀祖嘛!要考取功名嘛!否则,以后连老婆也娶不上嘛!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如果不是你把我叫回来,你儿子现在正在当今太子身边当差呢!翻翻白眼,爹都随我愿,你们就…“我给您倒水去!”随手拣个盆,赶紧开溜。

秋意到来之前,更显炎热。一出门,就手撩开盆子,一把扯下外衫,只著里背心。叽里咕噜这只死鸟不知上哪泡妞去了,一天到晚连根鸟毛也不见,非得扒它几根毛——你回来帮我捎个信也好啊,不知未吟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那里也是个人情冷暖皆无的大鸟笼,以为做官吃皇粮那么好当?至少,那里除了未吟就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留恋的地方,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当成杀父仇人般瞪的畸形,立马想到启萼总是冷嗖嗖的眼。
“大哥——回家真让你这麽烦吗?”说话人已到跟前。是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堂弟辰尔,晒的非常健康的皮肤,漂亮且轮廓分明的五官,惹得不少女家来提亲。是叔父凌凡念的长子,喜好种植,跟随他父亲打理凌家的凌记百草园。
“老实说,你也是该回趟家了。”
“唉——!”一声长叹。
“哥,你不对劲哦,是不是碰上那个了?”辰尔用手比划出抓的式样,这是两兄弟的暗语意为‘漂亮女人’。
“是啊!”未吟那不叫漂亮,叫倾国倾城吧。
“哦?”辰爾兴趣昂然眨眨双眼皮。
“可…不知他是怎麽想的呀?
“漂亮吗?”
“绝色。”
“很喜欢她?”
“嗯。”
“你有表白过吗?
“没有。”
“她有向你表白过吗?
“你笨啊,他要向我表白了,我会说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吗?”
“那你是怎麽想的?”
“现在…只是想呆在他身边,陪著他……就好了!”
“那算什麽?去提亲啊——绝色美女可是很抢手的!”
“提你个头咧!你很想成亲了,是吧?”狠狠敲他一下。”所以啊,我得回去找他!”
“啊?别傻了,你这次恐怕没那麽容易离家了!其实,比起伯娘,伯父可能更希望你回来!”
“父亲?”
“是啊,你这次回来,还没见到他吧!他在码头,做了条大船,要出海远航。”
“什麽!!!!”一把跳起,“怎不早说?”就往外奔。“哦,”想起什麽似的又回头“他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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